周 麗,葉 翠
(桐城師范高等??茖W校 桐城派學術研究中心,安徽 桐城 231400)
明清桐城麻溪姚氏女性詩人詩歌研究
周 麗,葉 翠
(桐城師范高等專科學校 桐城派學術研究中心,安徽 桐城 231400)
桐城麻溪姚氏家族在詩文的創(chuàng)作上皆卓有成就,學界往往側重于關注男性的文學成就,而有關桐城麻溪姚氏女性的研究一直被忽視。文章依據(jù)白居易的詩歌理論,從“情”“言”“聲”“義”四方面入手,力圖展示明清時期桐城麻溪姚氏女性詩人詩歌的藝術風貌。
麻溪姚氏;女性詩人;情;言;聲;義
桐城麻溪姚氏大約于元初從浙江余姚遷徙而來,有材料為證:“初,元季姚氏勝三公自余姚來遷,居大有鄉(xiāng)之麻溪,為麻溪姚。”[1]桐城麻溪姚氏以姚勝三為始祖,逐漸開枝散葉,發(fā)展至明清時期,桐城麻溪姚氏家族已由耕讀之家逐步向文化之家轉變,并成為桐城的世家望族,人才輩出,如桐城派著名人物姚范(1702—1771)、姚鼐(1731—1815)等皆出于此。但巾幗不讓須眉,在桐城社會發(fā)展的過程中,麻溪姚氏女子和男子共同創(chuàng)造和澆灌著桐城文化的奇葩,涌現(xiàn)了姚鳳儀(1628—1663)、姚宛(?—?)、姚倚云(1863—1944)等一系列閨閣詩人。
“感人心者,莫先乎情,莫始乎言,莫切乎聲,莫深乎義。”[2]唐代現(xiàn)實主義大詩人白居易(772—846)的真知灼見,特別是“情”“言”“聲”“義”在詩歌創(chuàng)作與鑒賞中的重要作用,后世奉為圭臬。
“感人心者,莫先乎情”。桐城麻溪姚氏女性詩人的詩歌以情取勝:有悲苦凄涼之情、離別相思之情、憂國憂民之情……
言為心聲,桐城麻溪姚氏閨閣詩人將其艱辛的心路歷程熔鑄于凄厲的文字之中,夫亡、疾病等諸多不幸出現(xiàn)于她們的詩歌中,令詩歌飽含悲苦凄涼之情。例如,明代姚鳳儀的《夫子初度哭之》3[229]:颯颯西風起暮煙,空嗟薄命問蒼天。當年此日君招客,今日招君影不旋。
這是姚鳳儀于亡夫方于宣(生卒年不詳)生日當天的血淚之作。詩作運用“西風”“暮煙”“蒼天”等凄冷的意象,以“空嗟”“問”感嘆發(fā)問,再將“當年”的喜慶與“今日”的凄楚予以對比,悲苦凄涼之情無以復加。又如,姚宛(順治、康熙年間在世)的《病中呈子藝》3[246]:強下匡床曳布裙,頹然一拜道殷勤。余生未必能偕老,有子須知不負君。好樹著花花著雨,韶光如夢夢如云。哀鳴欲學辭巢鳥,先自悲涼不忍聞。
子藝即姚宛的丈夫張茂稷(1637—1683),兩人閨中唱和,情深意篤,但命運弄人,姚宛體弱多病。詩歌開篇即用“強下”“曳”勾畫出一個嬌弱無力的病婦形象。面對丈夫的殷切探望,姚宛喜不自勝,強拖病體向丈夫表達對他的感激之情。但這種欣喜感激之情很快被悲苦凄涼之情所淹沒,姚宛深知“余生未必能偕老”,故而借助“花著雨”的不幸、“韶光如云”的虛幻、“辭巢鳥”的哀鳴來傾訴自己的悲不自勝之情,讀罷令人垂淚。
多情自古傷離別。桐城麻溪姚氏女性詩人創(chuàng)作的贈別詩亦俯拾皆是,有夫妻間的贈別、朋友間的贈別……例如,姚鳳翙(順治、康熙年間在世)的贈別詩《送別》3[223]:無端由來遠游裝,離別年年翻覺常。不敢君前頻灑淚,恐教客路愁斷腸。
這是一首夫妻間的贈別詩?!盁o端”二字頗有韻味,令讀者對游子遠游的原因展開猜測,古人遠游通常是為求學、求仕等。但詩中男主人公遠游之因似乎不得而知。下句“離別年年”透露出夫妻聚少離多,“翻”作“反”解,讀罷令人心酸,因為長期的別離,女主人公反而將“離別”視為正常的狀態(tài)了。
“不敢君前頻灑淚”寫出了女主人公面對丈夫別離時的痛苦和深深眷戀之情,“不敢”作“不愿”解,顯示出妻子對丈夫的理解和支持?!翱纸獭弊鳌爸慌隆苯?,揭示了女主人公“不敢”的原因:唯恐丈夫在遠游途中增添愁思??坍嫵隽艘粋€體貼明理的賢婦形象??梢姟盁o端”是妻子對丈夫的嗔怪,丈夫并非薄情寡義之人,看到妻子落淚,他也會愁腸百結,故“無端”實是不得已。
康乾盛世后,清王朝日益衰微,至嘉慶以后,內外交困,兵連禍結。作為生逢亂世的閨閣詩人,她們的詩作不獨書寫個人的情感世界,而是步出深閨,寫出了不少憂國憂民之作。例如,姚倚云的《丁丑冬夜不寐》頗有陸游(1125—1210)《十一月四日風雨大作》[4]的況味,充滿黍離之悲,其詩為:風雪盈窗映眼明,寒霄展轉念蒼生。無窮家國安危事,臥聽鄰雞唱五更。
詩作以“風雪”起興。詩人巧用“盈”字,既寫出了風雪之盛,又寓示了國家遭受的苦難之深。讀者眼前仿佛出現(xiàn)這樣一副圖景:窗外一片銀白,室內錦衾寒徹。詩人輾轉反側,想到多災多難的國家和流離失所的人民,不禁,憂心忡忡。此類詩歌升騰起一股憂國憂民的愛國激情,有力地開拓了閨閣詩的題材,充實了閨閣詩的情感內涵。
“感人心者,莫始乎言”。桐城麻溪姚氏女性詩人的詩歌字字動人,句句情深。語言運用上大膽地“以文為詩”,極富口語化,并多用白描,間有用典。
“以文為詩”是中唐古文運動領袖韓愈(768—824)倡導的,其主張以寫散文的方法寫詩,從而有力地矯正了詩歌創(chuàng)作中“因文害義”的弊端,為中國古代詩歌的健康蓬勃發(fā)展作出了巨大貢獻。
發(fā)展至清代,桐城麻溪姚氏第十六世代表人物姚鼐自覺地倡導“以詩為文”,并在《與王鐵夫書》中指出:“詩之與文,固是一理,”[5]290從而給予詩文雙向互動理論以有力的理論支撐:既然詩歌創(chuàng)作與散文創(chuàng)作是同一理路,那“以文為詩”與“以詩為文”自然都是行得通的。
桐城麻溪姚氏女性詩人亦在無意中踐行著“以文為詩”的理論主張。例如,姚鳳翙的《屢寄書未達玉璿侄婦自蕭署悉客中近況有懷》其二3[220]:平安憑侄報,拭淚啟題封。半載敝裘客,孤燈孝寺鐘。牢騷甘浪跡,寂寞想歸農。極目天無際,云山一萬重。
這首詩不刻意求工穩(wěn),“平安憑侄報,拭淚啟題封”,這是多么率性而為、極具口語化的語言,寫出了詩人內心的喜悅與激動,動詞“拭”“啟”的運用,令人物形象如在目前;又如,“牢騷甘浪跡,寂寞想歸農”,詩人以議論入詩,以散文創(chuàng)作的手法寫詩,在如訴家常中抒發(fā)詩意,令詩歌頗具生活氣息,真切感人。
白描是文學創(chuàng)作上一種常見的表現(xiàn)手法,它以“清水出芙蓉”的手法寫情狀物,不加藻飾,造語尋常卻別有一番風味。桐城麻溪姚氏女性詩人的山水田園詩多用這一技法。例如,姚鳳儀的《河邊新柳》3[231]:青青柳色拂河濱,千縷長條日日新。輕掠波紋浮水面,風來亂挽釣魚人。
詩人運用白描的技法,生動傳神地為我們勾勒出一幅河邊柳色圖?!傲鴹l”“河水”“春風”“釣魚人”,這些意象通過動詞“拂”“掠”“挽”而聯(lián)系在一起,刻畫出了楊柳的俏皮、風兒的活潑,做到了動靜結合,相映成趣。
用典是古詩詞中常見的一種修辭手法。麻溪姚氏女性詩人詩歌中亦間或用典,其用典不僅涉及歷史人物、歷史故事,還涉及古籍中的詞句……試以姚鑒含(約于道光間在世)的《昭君》3[236]為例:忍將國色入邊庭,馬上琵琶不忍聽。原識漢皇非好色,千秋荒冢為誰青。(《昭君》)
王昭君(前52?—前15?)是漢元帝時和親政策的犧牲品,她因拒不賄賂畫師毛延壽而被漢元帝忽略。竟寧元年(公元前33年),匈奴單于請求和親,王昭君從民族大義出發(fā),奉命遠嫁邊疆。昭君為漢族和匈奴人民的團結穩(wěn)定作出了巨大的貢獻。昭君亦成為眾多文人歌詠的對象,姚鑒含的《昭君》以歷史人物昭君遠嫁匈奴的故事為因由,展開想象。詩人巧妙化用杜甫(712—770)《詠懷古跡(其三)》的詩句,姚詩的“馬上琵琶不忍聽”化用了杜詩的“千載琵琶作胡語”,姚詩的“千秋荒冢為誰青”化用了杜詩的“獨留青冢向黃昏”。
姚鼐“將復雜多樣的文學風格明確概括為‘陽剛之美’和‘陰柔之美’兩大基本類型”[6]。在《復魯絜非書》中,姚鼐將具有陰柔之美的文章特征具象化:“其得于陰與柔之美者,則其文如升初日,如清風,如云,如霞,如煙,如幽林曲澗,如淪,如漾,如珠玉之輝,如鴻鵠之鳴而入廖廓?!盵5]93-94姚鼐接連運用十個比喻,選用自然界中一系列清麗幽靜的物象:初日、清風、云等,并借助這些清幽的物象來象征陰柔之美,從而令其成為具有陰柔之美的獨特意象。
縱觀桐城麻溪姚氏女性詩人的詩作,人們不禁發(fā)現(xiàn):女詩人注重于情景結合中抒發(fā)當前意緒,她們往往借助清麗幽靜的審美意象來表現(xiàn)主體情懷,使其詩作呈現(xiàn)出陰柔之美。
桐城麻溪姚氏女性詩人的詩作中常常出現(xiàn) “新月”“東風”“霜雪”等一系列清幽的意象。例如,姚如蘭(約于乾隆、嘉慶間在世)的《荷花》3[240]《梅花》3[240],這二首詩未能得以完整保存,現(xiàn)取其斷句以資鑒賞:滿湖煙月留珠佩,十里笙歌接畫船。(《荷花》)連朝小院多霜雪,好囑東風細細開。(《梅花》)
《荷花》上句借助“煙月”“珠佩”這些清麗幽靜、具有陰柔之美的意象,生動地描摹出夜晚月光下的荷塘美景:一望無際的荷塘上煙霧朦朧,朵朵綻放的荷花如明珠在夜幕中閃爍;下句選用“笙歌”“畫船”這些秀美的意象,寫出了夜間荷塘歌舞升平,人們嬉戲游玩的愜意場面。
《梅花》亦運用了“霜雪”“東風”這些具有陰柔之美的意象,上句借助連日的霜雪寓示了天氣的嚴寒;下句運用擬人化的手法,雖然氣候惡劣,但梅花毫不在意,反而叮囑東風遲一點光顧,只因她要迎霜盡情怒放!這是多么可愛動人的梅花形象。
“感人心者,莫切乎聲”。桐城麻溪姚氏女性詩人的詩歌大多聲韻優(yōu)美、講究平仄,反復吟誦之會激發(fā)出感人心扉的力量。
在格律詩誕生之前,人們就已經將聲韻應用于詩歌創(chuàng)作。古體詩或近體詩押韻的規(guī)則,一般是隔句押韻,也即逢雙押韻,五律的第一句,多數(shù)是不押韻的;七律的第一句,多數(shù)是押韻的?!把喉嵉哪康氖菫榱寺曧嵉闹C和。同類的樂音在同一位置上的重復,這就構成了聲音回環(huán)的美?!盵7]
桐城麻溪姚氏女性詩人作詩力求押韻,如姚秀儒(約于道光年間在世)的組詩《雁字?其二》3[247]:鳥跡平沙亦有神,凝眸莫認草連真。懸從月下題金鏡,遁向花前詠玉人。蘆管森森青可鏤,苔箋迭迭靜無塵。西風萬里斜陽路,多少秋光寫未勻。
這是一首首句入韻的七律?!吧瘛薄罢妗薄叭恕薄皦m”“勻”都押“en”韻,“勻”的韻母“un”與“en”是鄰韻,因而算是比較工穩(wěn)的押韻了,女詩人諳熟詩歌押韻的技巧,既做到了合乎規(guī)范,又兼顧了詩歌內涵表達的準確性。
平仄是律詩中最重要的因素。桐城麻溪姚氏女性詩人亦致力于律詩的創(chuàng)作,在平仄上,姚秀儒亦很精通。她的《雁字?其二》是一首首句入韻的仄起式七律。其平仄具體體現(xiàn)為:鳥跡平沙亦有神(仄仄平平仄仄平),凝眸莫認草連真(平平仄仄仄平平)。懸從月下題金鏡(平平仄仄平平仄),遁向花前詠玉人(仄仄平平仄仄平)。蘆管森森青可鏤(仄仄平平平仄仄),苔箋迭迭靜無塵(平平仄仄仄平平)。西風萬里斜陽路(平平仄仄平平仄),多少秋光寫未勻(仄仄平平仄仄平)。
這首詩的第三、四兩句詩的平仄,平起句“平平”后面跟著的是“仄仄”,“仄仄”后面跟著的是“平平”,最后一個是“仄”。仄起句“仄仄”后面跟著的是“平平”,“平平”后面跟著的是“仄仄”,最后一個又是“平”;平聲字和仄聲字是交替出現(xiàn)的。
就對句而言,“懸從”對“遁向”,是“平平”對“仄仄”;“月下”對“花前”,是“仄仄”對“平平”;“題金”對“詠玉”,是“平平”對“仄仄”;“鏡”對“人”,是“仄”對“平”。
出句和對句的平聲和仄聲都是兩兩相對的。通過以上分析,不難見出詩人對格律詩創(chuàng)作的得心應手。在格律詩中,平仄的應用對于調節(jié)聲律是極為重要的。平聲高揚、開朗、綿長;仄聲低沉、收斂、短促。平仄在詩句中互相配合,交替出現(xiàn),令音節(jié)回環(huán),抑揚頓挫,既能增強句式的多樣化,又有極強的節(jié)奏感,吟誦起來朗朗上口,情感自然流露。這與桐城派代表人物劉大櫆(1698—1781)創(chuàng)立的“因聲求氣”說、姚鼐創(chuàng)立的“格律聲色”說是一脈相承的。
“感人心者,莫深乎義”。桐城麻溪姚氏女性詩人的詩歌言近旨遠,意蘊深厚。明清時期桐城女性詩人絕大多數(shù)系閨秀名媛,出身于仕宦之家或書香門第,良好的家族文化環(huán)境和家中父兄、丈夫的影響和熏陶,令生活在閨閣中的女性也可以受到外界的影響。這些因素的介入擴大了女性詩人的生活空間,豐富了女性詩人的創(chuàng)作題材,進而深化了詩歌的內在意蘊,增強了詩歌的感染力。
桐城麻溪姚氏女性詩人的詩歌題材很多,有誡子類、感懷類、愛情類……限于篇幅,僅以誡子類為例闡述之:
誡子類尤以姚鳳儀的詩作《勉兒》《上元前二日讀書二兄竹笑軒作此勉之》為著,且品讀《勉兒》一詩3[229]:有子有子名曾祜,歲才逾周已失怙。襁褓之時多疾患,輟寢忘餐倍荼苦。卜居截發(fā)敢言貧,侍側時教中規(guī)矩。煢煢弱質掌上看,阿母百事盡艱難。天寒視衣饑視食,飲冰茹蘗耐霜寒。今汝十齡喜及肩,凝眸待著祖生鞭。新秋雙桂當筵吐,祈爾繩繩望爾賢。
姚鳳儀的丈夫方于宣英年早逝(前文已提及),留下21歲的姚鳳儀和呱呱啼泣的一子二女?!睹銉骸肥窃娙擞趦鹤邮畾q生日當天所作的一首誡子詩,亦是其撫孤歷程的生動寫照。
前五句從丈夫離世說起,其時兒子曾祜才一歲多,嗷嗷待哺又體弱多病,其凄涼情狀可想而知。姚鳳儀毅然決然地肩負起撫育弱子的重任:“卜居截發(fā)敢言貧,侍側時教中規(guī)矩”。遇到饑荒之年,女詩人效仿晉陶侃之母湛氏“截發(fā)留賓”的典故,將自己的頭簪、耳環(huán)等首飾變賣以度日。雖“飲冰茹蘗”,物力維艱,但詩人非常注重對子女的教育,在課子的同時,時刻不忘以做人之道教子。
后兩句由追憶回到了現(xiàn)實:“今汝十齡喜及肩,凝眸待著祖生鞭”。兒子已及己肩,詩人喜不自禁,欣喜之余,詩人巧借劉琨“常恐祖生先吾著鞭”的典故以勉勵兒子努力進取,力爭做個謹言慎行的賢德之人。
姚鳳儀的《上元前二日祜兒讀書二兄竹笑軒作此勉之》3[231]亦是一首意味雋永的誡子詩:王正淑氣正新鮮,好鳥關關韻似弦。柳意知春條漸綠,梅花趁暖色偏妍。雞窗燈火休虛夜,鵬路風云定有年。莫道一貧無長物,青箱舊業(yè)有家傳。
這首詩寫于元宵節(jié)前的正月十三。詩人借助“好鳥”“柳條”“梅花”這一系列意象起興:在萬象更新的新春佳節(jié)里,為不負春光,鳥兒關關和鳴,柳條漸增新綠,梅花綻放出她們最美的容顏。詩人借歌詠這些生機勃勃的事物,巧妙自然地發(fā)出“雞窗燈火休虛夜,鵬路風云定有年”的感嘆,“雞窗”這一典故出自南朝宋劉義慶(403—444)《幽明錄》,后世代指書齋。書齋燈火徹夜不休,足見祜兒讀書用功之勤,因而詩人堅信兒子必將大鵬展翅,學有所成。
姚鳳儀不嬌寵她的獨子,勉勵兒子將苦難視為砥礪前行的動力,她勤苦自食,撫育子女,親身為兒子樹立了“耕讀傳家”的典范。正如其所言“莫道一貧無長物,青箱舊業(yè)有家傳”,這是全詩的中心句,亦是一位母親對兒子的殷切期望:希望兒子不為貧困所羈絆,勉勵兒子讀書成名。
讀罷姚鳳儀的誡子詩,筆者內心受到深深的震撼,震撼于詩歌深刻的內在意蘊。女詩人飽讀詩書,文采飛揚,這體現(xiàn)在其對典故和意象的運用上信手拈來而又貼切自然,故能于冷靜敘事和景物描寫中情理自然流露。面對早年喪夫的不幸遭遇,詩人毅然選擇了堅強,在對待子女的問題上,詩人更重教養(yǎng),教育兒子苦讀詩書,以力爭成名成賢,顯示出了大胸襟和大氣魄,充分彰顯了桐城母教之風。
縱觀桐城麻溪姚氏女性詩人的作品,筆者不禁發(fā)現(xiàn):每一篇、每一句、每一字都是感人肺腑之言。在男尊女卑的封建社會,女性比男性遭受了更多的桎梏,承載了更多的不公與不幸,因而其詩歌或多或少地帶有“不平則鳴”的特質。但換個角度觀之,“詩窮而后工”,明清女性詩人正因經歷了早年喪夫、疾患病痛、國破家亡之類的磨難,其詩方情感厚重、含蓄雋永、動人心魄。
“沒有女性便沒有文學,”[8]足見女性對于文學的主導性意義,品讀桐城麻溪姚氏女性詩人的詩作,筆者不禁感嘆:“沒有桐城麻溪女性便沒有桐城詩歌”。
錢鍾書說:“桐城亦有詩派,其端自姚南菁范發(fā)之?!盵9]姚范,字南菁,桐城麻溪姚氏第十五世。任何學術流派都有其產生和發(fā)展的基礎,桐城詩派亦然,桐城麻溪姚氏女性詩人的詩歌創(chuàng)作為以姚范為發(fā)端的桐城詩派的形成起到了促進作用,文中論及的麻溪姚氏十二世姚鳳儀、姚宛、姚鳳翙等皆是詩歌創(chuàng)作的行家里手,以她們?yōu)榇淼穆橄κ吓栽娙藢ν┏窃娕傻男纬蔁o形中起到了引導作用。據(jù)此可見桐城麻溪姚氏女性詩人詩歌創(chuàng)作的建設之功,因而“沒有桐城麻溪女性便沒有桐城詩歌”是切中肯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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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207
A
1674-327X (2017)05-0070-04
10.15916/j.issn1674-327x.2017.05.020
2017-06-11
安徽省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重點項目(SK2016A0916);桐城師范高等??茖W校人文社科一般項目(tcszSK2017C01)
周麗(1981-),女,安徽桐城人,助理講師,碩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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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校:葉景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