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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筷子

2017-03-09 04:31四丫頭
西部 2017年2期
關(guān)鍵詞:咖啡屋蒼蠅筷子

四丫頭

門楣上的風鈴已落滿灰塵,燠熱的天氣偶爾飄過一絲風,風鈴嗚咽著,搖醒了整間房子的寧靜。餐桌上,一條慘白的鯧魚和幾道色澤晦暗的青菜安靜地躺著,一只瘦小的綠頭蒼蠅悶聲停在鯧魚上。餐桌旁的藍衣女子似一尊雕像,一動不動。蒼蠅憤懣地在她頭頂挑釁地盤旋,她只慵懶地抬了抬眼。蒼蠅立到一雙藍色的筷子上,嗡嗡地哼著歌。她陰郁的臉突然抽搐了一下,她騰地起身,抬手朝蒼蠅拍去,乓的一聲,筷子彈到地上,蒼蠅倉皇逃竄。

藍希撫著紅腫的手,拾起散落的藍筷子,頹然坐下。她將藍筷子擦拭了許多遍,又呆呆地盯著它,一盯就是幾小時甚至更長,筷子快被盯彎了,她的眼神也沒轉(zhuǎn)彎。蒼蠅折回來,覺得無趣,又飛遠了。那是一雙檀木筷,較普通筷子稍短兩三公分,筷身呈淺藍色,非方非圓,手感極其溫潤,筷子底端有一枝蘭花,一夾菜,整雙筷子便靈動起來,那兩朵蘭花隨五指躍躍欲飛,似乎隨時會飄進碗里。藍希將那雙藍筷子攥出汗來,生怕蘭花會飛走,帶走她所有的希望。

掛鐘當?shù)仨懥?,藍?;剡^神來。六點了,夫快下班回家了。她輕拈起藍筷子,放在唇邊輕吻一下,又走進書房,警惕地望了望四周,從偌大的書柜里層,抽出一只毫不起眼的首飾盒。哐當一聲,她的手抖了一下,藍筷子跌落在地。原是漸緊的風,將陽臺門關(guān)上了。她迅速拾起藍筷子,用攜著香氣的絲絹反復(fù)擦拭,又確認所有的門窗都密不透風后,才將藍筷子藏進首飾盒內(nèi)。她將盒子鎖上一把銅鎖,反復(fù)推拉,確定蟲兒也飛不進去,心里才踏實。當初她在古玩市場一眼相中了木盒,最打動她的,是盒內(nèi)一個極私密的玄關(guān),不細看根本無法察覺,她如獲至寶,當即花高價買下,她每日在書房磨蹭數(shù)小時,直到夫催促,才拖拉著將首飾盒藏起來,藏之前總是不放心地撫觸玄關(guān)內(nèi)的藍筷子。丈夫從不關(guān)心她每天穿什么、是否化妝、吃得好與否,更不會在意她看什么書,因此,她以為這里是藏藍筷子的絕佳場所。

夫回來了。他一到家,便將他滯重的身體癱到餐桌旁,她像往常一樣備好飯菜,聽他邊吃飯邊憤憤不平地抱怨單位的事,社會的事,似乎全世界所有的不公平都加到了他頭上,她從網(wǎng)上看來的新聞又被他添油加醋地重復(fù)一遍。他喋喋不休地講著,她安安靜靜地聽著,幾乎從不插話。她吃得極慢,半天也嚼不完一口飯,夾菜也只夾自己跟前的。她吃著吃著就會走神,夫憤怒或欣喜的話語時常會將她拽回現(xiàn)實,受了驚嚇的她迅速掃丈夫一眼,然后佯裝若無其事地將頭埋進碗里,猛扒幾口飯。有時她被噎著了,只得含淚強咽,有時被嗆著,劇烈的咳嗽會引起他的注意,他關(guān)切地問詢,她則回應(yīng)一個歉意的笑。同夫的每一餐飯都吃得了無生趣,奇怪的是,一想到那雙藍筷子,她的心瞬間就會暖和起來,原本尷尬的餐桌因了這雙藍筷子而生動起來。

用餐完畢,夫蹺著腿抽煙看報紙看電視,她則收拾碗筷,進到廚房忙碌。她的每個日子都過得大同小異。她總覺得一潭死水的生活少了點什么,那雙藍筷子如同一個楔子,正好填補了這片空白。

那雙藍筷子是慶生用過的。慶生這個名字像一道亮光,直射進她沉寂的生命里,牢牢盤踞于她心的某一角。一別數(shù)載,她還是會想他,一想到他的名字,心還是會咯噔一下,繼而墜入一個無底的深淵,很長時間才能復(fù)原。夜深了,涼了,夫和整個城市一起沉沉睡去,她卻清醒著。她悄然起身,輕手輕腳地來到書房,啟開木盒,確認藍筷子還在,才重新回到他身邊,睜眼挨過長夜。

夫是獨子,一結(jié)婚就讓她辭了職,安心做全職太太。她起初反抗,后來便認了命。全職主婦是世上最困窘的職業(yè),她一熬就是五年。這五年間,她像一頭驢,成天圍繞丈夫和家庭無休止地輾轉(zhuǎn)。其實她是有過一個孩子的,一年前,不足三歲的孩子永遠離開了她。一想到那個孩子,她的舊傷口便開始灼痛,她永遠不會原諒婆婆的疏忽,也無法饒恕自己。孩子幼小的身軀躺在冰冷的沙灘上,面部朝下,似乎是不愿面對人世的煩擾。沒了孩子,她的世界突然空出了一大半,這白茫茫的空令她惶恐,她的心開始一寸寸地枯萎,慶生是她這片廢墟上開出的一朵向陽花,有了這朵向陽花,她才會偶爾抬頭看見一絲陽光。她依舊每天六點起床,夫一上班,她便提著一只藍色的帆布袋,穿過幾條弄堂,從東頭走到西頭,從超市逛到菜場。兩小時的路途中,她茫然地注視著路人的臉,他們形形色色的,熱情洋溢或者冰冷似鐵,每一張臉都像慶生,又都不是慶生。

途經(jīng)一家名為“再回首”的咖啡屋時,藍希呆立住,一陣恍惚。這里,她第一次見到慶生。那時正值春天。那時的慶生,穿著柔軟的白襯衫,坐在咖啡屋一隅安靜地看書,偶爾抿一小口咖啡,柔和的燈光打在他身上,將他的側(cè)臉映得像一座棱角分明的雕塑。這張臉在她夢里出現(xiàn)過好幾次,她十分確定。里面的他靜靜地看書,外面的她靜靜地看他。時間將他們遺忘了。慶生像一陣春風,吹進她乏善可陳的生命,她的生活從此變得柔軟;他又似一個幽靈,闖入她死水般的日子。她狂喜,雀躍,又膽怯,想靠近他,卻一次次地逃避。她只知道他習(xí)慣穿白條紋襯衫,喜歡去“再回首”,喜歡看書,然后點一杯藍山咖啡打發(fā)一個下午……她只是遠遠地望著他。后來,她被丈夫帶進了圍城,慶生也暫且被她封進了過去。

失去孩子的第二十五天,藍希想孩子想得近乎崩潰。天下著大雨,夜的深處空寂無人,只傳來聲聲犬吠,她從家門狂奔到大街上,又踏著污水跳著毫無章法的舞蹈,雨中,她看到自己的孩子跌倒在地,她連滾帶爬地上前試圖扶住他,卻只抓到了一把泥水。她的四肢瑟瑟發(fā)抖,眼前一片模糊。她像那個逝去的孩子一樣,匍匐在地,面部朝下,一任雨水和泥水將她踐踏。她吞下一口泥沙,仿佛替她早亡的孩子咽下整個世界的苦痛。忽明忽暗的蒼穹在她上方延展,寒氣淹沒了她,黑暗將她浸透,無邊的寒冷和欲望,正從幽深處向她襲來。一股暖流于戰(zhàn)栗中,自她體內(nèi)升騰,她掙扎著從冰冷的地上爬起,又鬼使神差地晃進了“再回首”咖啡屋。

窗臺上擺著一盆向陽花。風聲止息了,有什么東西正一點點蘇醒,一點點變暖。她坐到了慶生的座位對面,這個位置幾乎算是咖啡屋的死角,極為隱秘。她關(guān)了桌上的臺燈,向服務(wù)員要了一支紅色的蠟燭。她點了一杯干紅,一口飲盡,未幾,一瓶酒所剩無幾。她恍惚中抬頭,見慶生緩緩走來,用陌生而又熟悉的眼神審視著她,他猶豫了片刻,還是坐到了她對面。后來他們說了些什么,她已經(jīng)記不清了,只有那些令她心悸的碎片,被她一遍遍在記憶的河流中過濾,沖刷得愈發(fā)清晰。

燭光搖曳,慶生抓著她的手,認真地看她,像讀一首詩。她目不轉(zhuǎn)睛地回看他,她第一次這樣肆無忌憚地看一個男人。他真好看呵,眼睛、鼻子、嘴唇都近乎無瑕,他是她見過的最完美的男人。他以為他們第一次見面,卻不知她已熟識他好幾年,也許他們根本就是陌生的。男人替她脫下沾染泥垢的外衣,又遞給她一張帶著香氣的餐巾紙,她呆望著不肯接過,男人笑了,靠近她,用紙巾細細地擦拭她臉上、衣上的污漬。她聞到一股薰衣草淡淡的清香,不知來自紙巾還是他身上。他從身上取出一方絲巾,覆在她濕漉漉的長發(fā)上,用修長的手在她發(fā)間輕輕揉搓。她任由他擺布著,癡傻地看著他不染纖塵的襯衫,忽然很想靠上去。那個完美無瑕的男人為她點了幾道西餐,又用一雙藍筷子為她夾菜,她羞怯地接受,仍呆呆地盯著他。陽光開始流動,夕陽漸漸清晰,一些死去的東西正緩緩復(fù)活。

慶生。她囁嚅著喚他。

他不答,只望著她,用一眸深泓將她淹沒。她早已醉了進去。

她忽然伸出手,想撫摸他精致的五官,從額角到雙唇,從發(fā)絲到皮膚,每一處都細細撫觸,她甚至懷疑這樣一張好看的臉是否真實。她的手離他僅一公分時驟然停住,僵在半空。她想縮回手,卻被他擒住了。他將她拉得更近,滾燙的呼吸向她襲來,她被他裹挾到了懷里。她猶豫著,終于閉上眼,用雙手環(huán)緊了他。她渴望地抱著他,就像抱著全世界。她覺得已經(jīng)過了一千年。他很自然地覆蓋了她冰冷的雙唇,不久,又離開她,若無其事地用藍筷子夾菜。轟的一聲,她的世界發(fā)生了一場強烈的地震。她被他的吻燙傷了,她的身體蕩漾著,繼而地動山搖,若不是扶住餐桌,她必定會倒下去。

雨聲漸濃,敲在玻璃窗上,音樂不知何時從抒情樂換成了搖滾樂,節(jié)奏開始凌亂。他帶著急促的呼吸,貼近她,襲向她,雙唇盤踞于她的唇舌,她幾欲窒息;他的手像幾只水蛭,吸附在她身體上,又四處游移,她沉睡已久的身體被他激活了,火山,巖漿,升騰,奔涌,朦朧中,她漂浮著,顫抖著,眼角噙淚,開始抓住他的肩頭,擁抱他,回吻他……

我要。

不,停。

他們像兩股激流呼嘯著朝前奔涌,他們之間卻隔著山川、河流、峽谷,始終無法逾越。

餐桌突然劇烈搖晃起來,電燈倏地滅了,眼前的他也一起晃動,她聽到了破碎的聲響。她以為是一場夢境,她努力將夢里的他看清楚,眼前卻一團漆黑,她只得將他抓得更牢,她隔著白襯衫,將他輕輕地咬了一口,咬到一嘴細細的粉末。黑暗中,他們緊緊擁抱。天花板和地面開始顫動,粉塵淅淅瀝瀝地落到她臉上、身上,他驚叫了一聲“地震了”,便松開她,她打了個冷顫,伸出手試圖抓住他,卻被他推了一把,等她回過神來,他已經(jīng)消失了。她滾燙的身體迅速冷卻,仿佛被人抽空了一般。她像一截冰木頭呆坐著,尖叫聲、哭喊聲、慌亂的腳步聲,隨暴雨敲窗的聲音,一起強行充塞進她耳中。墻上的一幅畫震落下來,正砸在她頭頂,她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這個城市的天空和大地毫發(fā)無傷,咖啡屋的蠟燭亮了起來,她也漸漸蘇醒了。她面前重現(xiàn)那桌菜,只是少了一個人。他為她點的一杯藍山咖啡還剩三分之一,尚留著余溫。她取出手機準備聯(lián)系他,才發(fā)覺根本沒留他的電話。她在吵吵嚷嚷的咖啡屋里呆坐著,直到想起該回家做飯了,才步履凌亂地離開。到家后,她才意識到,手中始終牢牢地抓著一雙藍筷子。

此后的日子,她將自己還原成從前的模樣,裝作若無其事地下樓買菜,回家做飯,做夫想要的賢妻良母。她的頭被砸開一道口子,她草草包扎了,丈夫也沒多問,只是每逢下雨,她的頭總會習(xí)慣性地疼痛,鉆心地疼,這痛時常會勾起她的痛楚,令她回想起獨自在沙灘上的那個可憐的孩子,以及戛然消逝在雨中的慶生。她的頭上多了一道疤痕,心里多了一個秘密。

她無數(shù)次去慶生走過的胡同,希望能在街角同他偶遇,她認得路上的每一株花草,每一座雕塑,每一個石凳,只是沒有他。等不到他,就拐進 “再回首”咖啡屋,仍坐在他們從前的位置,點一杯藍山咖啡,一待就是幾個小時。奇怪的是,她再也沒見過這種藍筷子,問服務(wù)員,也稱從未見過。她日復(fù)一日地等,等來的卻只是一場空,他仿佛從未真實存在過。他去了哪里?病了?搬家了?換了工作?會不會出國了?又或者,慶生只是她的一場夢……她不敢深想,但他離開后的余震卻從未停輟。

她的頭時常會隱隱作痛,慶生和她的許多故事被她編成一本厚厚的書,書中的故事在她腦海中反復(fù)溫習(xí),在她心里肆意生長、深刻。夫說她自地震后總會出現(xiàn)幻覺,她卻始終不承認,她認為她同慶生有過一段長長的故事,這個故事一到“再回首”咖啡屋就戛然而止,后面的情節(jié)她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所以,她腦海里的那本書永遠沒有結(jié)局。她習(xí)慣坐在公園的石凳上,望著面前的一汪湖水,湖面漂著白色的垃圾,這并不能阻止她對慶生的懷想。她總喜歡看他,一秒鐘也舍不得離開。她眼前時常浮現(xiàn)出慶生那張百看不厭的臉,他的眉眼,他的氣息,他柔和而溫暖的目光,他溫軟而綿長的吻,那個被一場地震破壞了的吻。黑暗中她能感受到他帥氣的臉龐,也注意到他吻她時并沒有閉眼。地震前,她將他抱得緊緊的,生怕一松手他就會飛走,可他還是飛走了。她甚至想為他生個孩子。那個孩子會像他一樣美俊,她一定要守護好那個孩子,絕不會帶他去沙灘,絕不讓他飛走。

有時她想放下一切去找慶生,但這個念頭很快被她強行掐死在腦海中。她每天只有買菜的時候才能外出,就連這個機會也是她努力爭取過來的。無數(shù)次她想不管不顧地離開這個家,卻又按捺住自己的沖動。藍筷子是她唯一的寄托,她每天忙完家務(wù)后才拿出藍筷子回味,又生怕夫窺到她心底的秘密。

她做飯時會將鹽放成糖,醬油和陳醋不分,吃飯時經(jīng)常發(fā)呆,夫?qū)λ膽B(tài)度也由起初的憐惜變成憤怒,甚至絕望、冷漠。她老喜歡做那幾道菜,每一道菜都被她命了名,雞排和魚排拼盤,她稱為“飛鳥和魚”;沙拉被她改名為“風塵之上”;字面的另一個名字是“穿過你的黑發(fā)的我的手”。這幾道菜,是她和慶生一起吃過的唯一的一餐飯。

她和夫吃飯時,只沉默地挑揀飯菜,像是完成一場艱巨的任務(wù),他們偶爾拉幾句柴米油鹽的家常,那些言語比她做的湯還寡淡。她的生活自見到慶生的那一天便停頓了,唯一能點燃她的,只有那雙藍筷子。這雙藍筷子讓她感到切實活在世上。

一次,她正在閨房中忘情地欣賞藍筷子,提前下班的丈夫突然闖了進來,慌亂之中她將筷子插到了頭上。夫奇怪地問:“你什么時候買了個新發(fā)簪?”她胡亂搪塞著。從此,她將藍筷子看得更緊,那是她的珍寶,里面藏著一個她將堅守一生的秘密,除了自己,誰碰它就是褻瀆它,就是暴殄天物。

同夫外出旅行時,她總是病怏怏的,仿佛生了場大病,夫以為是她身體單薄所致,只有她心里最清楚,因為她見不到藍筷子,沒有藍筷子的日子生不如死。那雙藍筷子,是她孤寂的生命里殘存的最后一絲氣息。

有一雙藍色的筷子插進夢里,就能時常夢見慶生。夢里她時常同自己打架,既渴望擁抱慶生又害怕見到他,夢中的慶生,有時向她絮叨,有時同她做愛,有時又決絕地離開,不說再見。她在夢里時而大笑,時而哭泣,時而又做著另一場沒頭沒尾的夢。那些支離破碎的夢讓她的心溫暖而又潮濕。

一天,夫出差了,她將珍藏的藍筷子取出來用,因患重感冒,一時懶得收拾,那雙藍筷子和其他的碗筷一起放了兩天,夫回家時,她正酣眠,喝得酩酊大醉的夫順手將藍筷子和一個摔破的碗一起,扔進了垃圾桶。發(fā)著高燒的她突然驚厥,從床上掙扎著爬起,四下尋找藍筷子,卻遍尋無果,她瘋了似的拼命翻找。夫沖她吼叫,又用手推她,如同當年慶生推她一般,她驟然被搖醒了,瘋子似的同夫大吵一架,將藍筷子從垃圾桶里搶了出來,跪在地上,流著淚將藍筷子反復(fù)清洗了許多次。

那天,大雨如瀑。夫強行將她擄到心理醫(yī)生面前,她掙脫夫的傘,一任暴雨沖刷,她渴望再見到那個孩子,她想將他從泥水中扶起,可地面上只看得到一條條行色匆匆、左右搖晃的腿。她的身體忽冷忽熱,經(jīng)過“再回首”咖啡屋時,看到店門口掛了張牌子,上面寫著“旺鋪轉(zhuǎn)讓”四個大字。

一回到家,她獨自將那雙藍筷子端端正正地擺在餐桌上,她在等待什么,又仿佛是在祭奠什么。

夫想扔掉這雙筷子,她以生命相挾,奮力阻撓,夫問她為何癡迷這雙莫名其妙的藍筷子時,她一言不發(fā)。有一天,她推開夫的辦公室,想向他坦白一個關(guān)于藍筷子的故事時,卻見到神色慌張的他,腿上坐著一個看去比她小許多、也豐滿許多的女孩。

她離開了家。還有什么可留戀的呢?也沒有一絲力氣反抗了。生活只是拋來一個毫無意義的媚眼向你挑逗,而你卻當了真,動了情。

不知何時,那雙藍筷子已發(fā)了霉,筷子上的蘭花已模糊不清。蒼蠅在筷子上反復(fù)盤旋,藍希卻連眼都不曾抬一下。

關(guān)于慶生的記憶也很模糊了。她在記憶里踏遍千山萬水,尋找慶生。她想給慶生寫封信,告訴他自己從前和現(xiàn)在的生活,向他傾訴孩子的故事,向他坦陳自己的一切或者一生,絕不說一句謊話,而她卻沒有他的地址,他們素昧平生,她對他一無所知。某個尋常的日子,她從一件地震當天穿的內(nèi)衣里,找到了幾張鈔票。那些鈔票是咖啡屋相會那天,慶生塞給她的。那是他們唯一的一次相逢。那一刻,她仿佛明白了什么。

那件白色純棉內(nèi)衣被她扔進了垃圾桶,那雙藍筷子她很長時間都沒有碰觸,她想,也許慶生已經(jīng)死了吧。她還是有一些悲傷,這種悲傷像一條毒蛇,死死地纏住她,她逃無可逃。

當她頭上的疤痕漸漸結(jié)痂,慶生也在她的記憶中悄悄生了銹。

她想,一段感情的結(jié)束,最可怕的是,無疾而終。有些人一旦轉(zhuǎn)身,連影子也不曾留下。她隱秘的記憶中殘留了一個同藍筷子有關(guān)的名字——慶生,這個名字在她記憶中結(jié)了痂,一觸碰就會又疼又癢。

如果再發(fā)生一次地震,他們會不會重逢?會不會再次回首?

她還是想找到慶生,問個究竟,問問他為什么突然逃跑,又為什么要給她錢。某一天,她途經(jīng)“再回首”時,看到一個男人的背影像極了慶生,便追著他跑,追上男人時,才發(fā)現(xiàn)只是一個猥瑣的老男人,若不是逃得快,她還差點被那個男人猥褻。

孩子離世的第四百二十五天,她帶上那雙藍筷子去了“再回首”。她點了一杯藍山咖啡,那杯咖啡索然無味,她品不出一絲甜,甚至嘗不出半分苦,有一刻她為自己散失了的味覺而恐懼,很快又變得茫然。她還點了同慶生一起吃的一模一樣的幾道菜,她機械地吃著每一道菜,其中一盤菜里的辣椒將她辣出了眼淚,滴到藍筷子上。

她用一整天的時間吃完了那幾道菜,起初還有一只蒼蠅陪同她一起吃,后來,蒼蠅也覺得無聊,便在凜冽的寒風中抖索著飛走了。她起身離開時,疲憊極了,全身也很酸痛。走出“再回首”很遠,她才想起,藍筷子被她遺落了,她卻絲毫邁不動腳步返回咖啡屋。她在細雨中抹了抹眼角濕潤的東西,又向空中無力地揮了揮手。

最后一次,她在一條不知名的大街上真的遇到了慶生。她一眼就認出了他,而慶生的眼神十分漠然,他已經(jīng)完全不記得她是誰了。藍希悄然背過身去,慶生空空的袖管,在她腦海里隨著微風一次次地飄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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