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鳳語
(安徽大學 文學院,安徽 合肥 230000)
欲望的叫囂
——讀蘇童小說《黃雀記》
王鳳語
(安徽大學 文學院,安徽 合肥 230000)
欲望是蘇童小說不可缺少的關(guān)鍵詞,在長篇小說《黃雀記》中,作者再一次將我們帶回了他所熟悉的“香椿樹街”,為我們展示了20世紀80年代到新世紀初的時代巨變之中,三位主人公保潤、仙女和柳生,以及香椿樹街居民在欲望叫囂中的沉淪、掙扎和救贖。大時代的激變給人性之弱點以發(fā)酵的土壤,青春期的反叛又做了罪惡的推手,香椿樹街的欲望圖景是豐富多樣的。欲望是人之本性,但欲望一旦膨脹,命運就會給人以無情的懲罰。三位主人公的救贖無望說明了靈魂安放之艱難,這既是命運給生命的無法承受之重,也顯示了作者對于出路的無力找尋。
欲望;繩子;罪與罰;魂
蘇童作為20世紀80年代成名的作家,早期以中短篇小說聞名,與馬原、余華和格非等人被歸為先鋒派小說家之列,后轉(zhuǎn)向新歷史主義小說的創(chuàng)作?!饵S雀記》講述了保潤、仙女和柳生三人20多年的命運糾葛。大時代的激變背景加上人性中難以抑制的弱點,使得所有的罪惡都悄然萌生,在南方的潮濕陰郁中不斷發(fā)酵,而罪惡與審判的繩索將三個少年緊緊地捆綁在一起使他們難以掙脫。
欲望一詞最早來源于11世紀末的拉丁文,原意是指“對缺乏者的抱憾”,可分為愿望、要求、想望、肉欲、性欲和所想望等東西。它的基本成分是需要和占有。欲望也成為文學的基本主題之一,古今中外的作家們都以自己獨特的方式,或隱晦或直接地表達著人類的欲望,剖析人性中最為隱秘的幽深之地。蘇童歷來很重視這一話語的表達,他的小說基本上都與欲望相關(guān)?!镀捩扇骸防锏膸孜灰烫珷庯L吃醋,想盡各種辦法來得到陳佐千的寵愛。《米》就描寫了一個關(guān)于人的基本需要與人性之間沖突的故事,關(guān)于欲望,關(guān)于痛苦,關(guān)于輪回,作者用欲望來建構(gòu)五龍的一生?!兑痪湃哪甑奶油觥分械年悓毮?,更是因為最簡單的生理欲望而開啟了自己的逃亡之旅,進而改寫了楓楊樹鎮(zhèn)的歷史,帶動了一個行業(yè)的發(fā)展。
同樣,在《黃雀記》里,作者又把我們帶回他所熟悉的“香椿樹街”,講述南方濕潤小城中的隱秘欲望。
王德威曾經(jīng)說過“南方的南方,是欲望的幽谷,是死亡的深淵……在那個世界里,耽美倦怠的男人任由家業(yè)江山傾圮,美麗陰柔的女子追求無以名狀的欲望”[1]。蘇童這一次又把故事的開端落在他所擅長的青少年成長主題,如同《傘》和《獨立縱隊》中的少年一樣,作者將一場命運的糾葛放在青少年那懵懂又不可遏制的茫然情欲之下,探尋人性悖論之中不可擺脫的原罪。
在開篇“保潤的春天”一章中,青春期的沖動和愛意都將從春天這個季節(jié)萌發(fā),“這是一個意外的春天。意外從照片開始,結(jié)局卻混沌不明”[2]8。對于保潤、柳生和仙女,這都是一場不知名的意外,欲望的種子在春天生根發(fā)芽,結(jié)局指向虛無與沉淪。祖父為了維持自己死后的尊嚴,每年都要去照相館拍一張照作為遺照,保潤在一次替祖父去照相館拿照片的過程中無意看到了一名少女的照片,和祖父一樣,他自己也丟了魂。在井亭醫(yī)院,保潤邂逅了仙女,朦朧的愛欲在體內(nèi)發(fā)酵,他開始思念她。柳生的出現(xiàn)和誘惑,使保潤的懵懂愛意進一步發(fā)酵,也一步步被命運的繩索套牢。捆人是保潤的拿手絕活,也是他彰顯權(quán)力和控制欲望的訴諸途徑。保潤魯莽強勢且有著強烈的自我意識和自尊心,他有著強烈的征服欲,即使在夢里也不允許別人的挑釁。他的眼神兇惡,王德基的女兒將其比喻為“探照燈”,懷疑一切,否定一切,像一條繩子一樣對別人進行審視和宣判。正是這種人性中的主導(dǎo)因素,使得保潤在約會仙女邀請其跳小拉不成之后,將其捆綁在水塔之中,引發(fā)了后來柳生的犯罪,使保潤做了替罪羊。
如果說保潤代表的是青春荷爾蒙的欲望的話,那么柳生的行為代表的則是原欲?!霸↙ibido)按照弗洛伊德的理解,就是人的基本欲望‘愛的本能’,它蘊藏在‘本我’中,是生命能量之源的核心力量,是人類生命活動最原始的內(nèi)驅(qū)動力和終極原因。盡管弗洛伊德聲稱‘原欲’是比‘性欲’包含更廣的生理機能——‘愛的本能’,實際上二者在他那里并沒有多大的區(qū)分?!盵3]《米》中的五龍面對來自大城市的誘惑,無法抑制自己的欲望,喪失了理智從而瘋狂地占有女性?!兑痪湃哪甑奶油觥分械臈顚毮陱钠拮由砩系貌坏綕M足,從而離開家庭。同樣在《黃雀記》中,柳生在面對被捆綁的仙女時,出于欲望,出于沖動,犯下了要讓三個人用一生償還的罪惡。柳生對仙女的感情與保潤有所不同,保潤對仙女是真正的喜歡,而柳生則是純粹的生理沖動。由于原欲的膨脹,給柳生的精神生活加了一層枷鎖,他的快樂充滿了假象,不論時間過了多久,那兩只當年目睹真相的烏鴉,還依然棲息在水塔頂上,不停地鳴叫,提醒著他曾有過不可磨滅的罪惡。
葛紅兵曾說“蘇童以天才的悟性,打破了20世紀主宰中國文壇的啟蒙主義文學語式關(guān)于時間的敘述圖式。他對時間的非線性認識,對事物輪換、人事反復(fù)的體驗,使他更能深入中國人的性與命的深處,挖掘那具有民族史志色彩的人性蘊含”[4]。蘇童歷來對那種宏大的歷史敘事不感興趣,他善于解構(gòu)歷史,將歷史的完整性打破,轉(zhuǎn)而突出在歷史河流中流淌著的個體生命的自由姿態(tài),用他們的生存圖式來表現(xiàn)歷史,表現(xiàn)片段化的細節(jié)真實,展示在時代洪流中最為真實的人性。《黃雀記》中的文本時間從20世紀80年代一直延綿到20世紀末,這近20年是新中國成立后國家變化最為劇烈的時間段。改革的浪潮使國民在欲望的洪流中被沖刷得迷失了自我,群體性的惶惑和精神紊亂成為時代的病象。然而不論精神是多么逼仄,追求欲望的腳步卻從未停歇。在小說的開頭,香椿樹街的全民掘金行動似乎在訴說著隨著代表上一代歷史的祖父丟了魂之后,香椿樹街的居民也開始丟魂了。馬師傅的精品服裝店開張,馬師母舉止投足間的精于算計,鄭老板因一夜暴富無所適從而引發(fā)的妄想癥,邵蘭英用錢財買通關(guān)系使柳生免去了十年的牢獄之災(zāi),還有從昔日的古鎮(zhèn)變?yōu)楝F(xiàn)在買春天堂的楓林鎮(zhèn),蘇童用看似平淡化的敘事隨意點撥與歷史有關(guān)的語境,探尋人性中最為真切的部分。仙女作為小說的主角之一,在出場時就顯示出對于金錢和虛榮的渴望。因為柳生的小恩小惠而對其唯唯諾諾,稱其為“老大”,在與保潤的第一次約會中表現(xiàn)出對物質(zhì)的渴求,欲望的種子深深埋藏在仙女的人性之中。數(shù)年后仙女化身為白小姐,墮落于風月場所,輾轉(zhuǎn)于各色男性,無所顧忌地消耗著自己的青春,淪為“花瓶”。雖然這一部分的描寫過于濫俗,遭到很多讀者和評論家的批評,但就其根源來說,人物的這一身份轉(zhuǎn)換與人物本身的特性相吻合,也較具有說服力。
《黃雀記》中的各色人物在各自的欲望中沉淪,或貪欲,或性欲,或權(quán)欲,欲望萌生的枝丫有千萬種,而沉淪后的道路卻只有一條,那就是懲罰。蘇童曾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與罰》和《被侮辱與被損害的》來描述這部小說,欲望可以引發(fā)罪惡,罪惡的繩索在傷害他人或自己后又緊緊地捆綁著每一個人。
1.“欲”與“獄”
蘇童的小說表現(xiàn)的是一個又一個“欲”與“獄”的故事,欲望帶來的是身體或精神之“獄”?!镀捩扇骸分械捻炆?、梅珊和卓云,想盡辦法來得到陳佐千的寵愛,填補自己空虛的身體和精神,梅珊的慘死,頌蓮發(fā)瘋印證了命運對她們的懲罰?!兑痪湃哪甑奶油觥分嘘悓毮甑拇髢鹤庸丰炭v欲后因傷寒病而死,陳寶年尋歡作樂后遭人暗算,“獄”與罰無時無刻不在體現(xiàn)著它們的規(guī)則。到了《黃雀記》這里,“欲”與“獄”的關(guān)系則更為隱秘和錯綜。
當青春的反叛迷茫和憂郁感傷與方興未艾的資本主義現(xiàn)代性相遇時,個體的彷徨與世界之惡是如此尖銳。保潤對仙女的青春期懵懂愛意是真切的,18歲的少年對異性和愛情的欲望在春天一再萌芽,漲勢洶洶。仙女與別的男孩在冰場上滑旱冰的快樂情景使他激憤不已,他帶著怒火去仙女家討債,卻在她的窗戶外開始思念她。還有那些絢爛的在現(xiàn)實中實現(xiàn)不了的夢境,都如同兔籠上的粉色新型標牌一樣溫柔炙熱,緩緩地在訴說著“我愛你”。所以當仙女在水塔中報復(fù)性的無理要求和拒絕跳小拉的打擊一起襲來時,愛與恨的交織占據(jù)了他的理智,他用鐵鏈捆綁了仙女。這一捆綁換來的是十年的冤屈。不僅使保潤身體被“獄”,失去了人身自由,并且使他的精神世界被仇恨所占據(jù)。當他出獄后誤以為白小姐和柳生在一起茍且,自己受到了愚弄,罪惡之火再次噴發(fā),最終使他殺了柳生,自己也再次入獄,走向毀滅。
柳生的一場沖動的欲望改變了三個人的命運,他想要洗刷自己的罪孽卻由于自身的弱點和命運的羈絆,始終得不到救贖。柳生深知自己的過錯,變得謙卑世故,對白小姐唯命是從,替她買槍,幫她討債,即使是出了車禍斷了幾根肋骨也毫無怨言。他替代保潤照顧祖父,給保潤出謀劃策。然而他看似沒有得到身體的禁錮,卻在精神上受著折磨,精神之“獄”將他牢牢困住。值得注意的是,文中并沒有交代那張暴露柳生罪惡的紙條來源于誰手,是命運還是那只看不見的黃雀,作者并未給出答案。它或許也在暗示柳生的結(jié)局:得不到救贖,抹不掉罪惡,為自己的過錯付出生命的代價。
仙女的拜金使她在物欲橫流中喪失理智,因為金錢的收買而誣陷保潤,搖身一變?yōu)榘仔〗銜r又在燈紅酒綠中迷失了自己,用自己的身體擔當籌碼換取物質(zhì)利益。最后一個個喜歡過她的男人都離她而去,她也在生下代表恥辱與憤怒的怒嬰后消失,最終走向虛無。
小說中的其他人也在演繹著“欲”與“獄”,罪與罰的交響曲。保潤的父母賣掉祖父的床,把他的房間租出去換得金錢,對上一代的不孝和對下一代教育的偏頗使整個家庭蒙受災(zāi)難。邵蘭英用錢財買通關(guān)系侮辱法律的公正卻使自己晚年承受喪子之痛。命運的繩索不會放棄對每一個有罪之人的審判。
2.繩子——罪與罰的物化形式
蘇童歷來是塑造意象的好手,各種看似尋常的事物在他的筆下都能被賦予各式各樣的意味,王干在他的《在意象的河流里沉浮》中認為“蘇童的小說是具有鮮明個性的意象小說”[5]。米、河流、兔子和白馬等都在他的小說中具有深刻的寓意。繩子這一意象曾出現(xiàn)在他的小說《把你的腳捆起來》和《我的帝王之家》之中。在《黃雀記》中,繩子作為中心意象,扮演了極其重要的角色。
首先繩子是欲望與罪惡的實現(xiàn)手段。和柳生相比,保潤在香椿樹街上顯得特別普通,他唯一的絕活就是用繩子捆人,把住在井亭醫(yī)院的祖父像狗一樣進行捆綁,民主結(jié)、法制結(jié),各種花樣在祖父身上輪番上演,祖父不僅失去了自由還丟失了尊嚴?!澳嵌丫G白相間的繩子正在柳生的胳膊上晃蕩,一圈白色的誘惑,套著一圈綠色的邪惡,一圈綠色的邪惡,套著一圈白色的虛無?!盵2]45當控制欲遭遇青春期的荷爾蒙時,便使保潤失去理智了。水塔的鏈條厚重又刺骨,它開啟了潘多拉的魔盒,纏繞的不僅是仙女的身體,更是三個人的命運。就連他的復(fù)仇也離不開繩子:在柳生的婚禮上,他用繩子捆綁新娘,與眾人發(fā)生爭執(zhí),最終保潤拿刀捅死了柳生。
再者繩子代表的是對有罪之人的懲罰?!八匆娏耸藲q的保潤,身上穿著舊時代風格的米黃色夾克,手里轉(zhuǎn)動著一條長長的繩子,保潤說進來,柳生你進來,我們好好談?wù)?。”[2]137對柳生來說,保潤和仙女是他的夢魘,當他每以為自己已經(jīng)擺脫那個犯罪青春的噩夢時,保潤的繩子總是不時地冒出來抽打他的靈魂。他看似是一個成功者,“下?!眲?chuàng)業(yè),左右逢源尋求商機,與成年后的保潤和仙女和平相處,但內(nèi)心的陰影卻一直不曾散去。“你不在,我的魂就在,你回來了,我的魂就丟了?!毕膳捅櫼淮斡忠淮蔚某霈F(xiàn)對他來說就像一顆定時炸彈,可以隨時引爆他的生活。年少的罪惡使他不得不夾著尾巴做人,但無論他怎樣贖罪,怎樣掙扎,命運的繩索卻還是把他越捆越牢。最后保潤帶著繩索出現(xiàn)在他的新婚之夜上,結(jié)束了這場解不開的糾葛,也許只有死亡能使他真正卸下精神的枷鎖,實現(xiàn)永恒的救贖與自由。
小說中,對鄭老板遭到懲罰的部分描寫得尤為精彩,這里的繩子是作為審判者的角色而出現(xiàn)的,“白色的尼龍繩子來了。綠色的尼龍繩子來了……鄭老板在沙發(fā)上看電視,要上廁所了,腳往沙發(fā)下一探,探到的是那根冰冷的金屬繩,他當場喊起了救命,喊了幾聲便休克了”[2]167。如果說柳生、保潤代表的是與自身命運抗爭的人,那么以鄭老板為代表的則是被利益蒙蔽身心、丟失善良本性的欲望者形象。柳生的母親邵蘭英、保潤的母親栗寶珍又何嘗不是這樣。栗寶珍家破人亡,邵蘭英晚年喪子,鄭老板年紀輕輕就患上疾病整天生活在心驚膽戰(zhàn)之中,繩索是公正的,它總是能夠在不經(jīng)意間做出最終的判決,無人可以幸免,無人可以逃脫。
“生活仍在演進,時代步伐的每一個階段正在制造著香椿樹街的新內(nèi)容,但靈魂依然是我們的人生難題。”[6]保潤為了自己青春期的沖動而失去了十年的自由,心靈被仇恨所占據(jù),就在他的善良天性再一次戰(zhàn)勝人性的缺陷,決定放下仇恨,與生活握手言和時,命運又再一次將他摧毀。柳生多年的自我救贖也最終無果,正如蘇童所言,“柳生不是拉斯科爾尼科夫,無宗教信仰,無抽象的思考習慣和能力,他是以人情世故對待一切的,包括贖罪”[7]。他以為自己改過自新是個好人了,然而菩薩面前的一張暴露真相紙條可以瞬間把他打回罪惡的原形。同樣,仙女在欲望的河流中也沒有突圍成功,她在金錢的幻象中無法自拔,自己卻渾然不覺。盡管她在龐太太的斥責中終于懂得自我審視,妄圖在河流中洗滌掉自己的骯臟,然而誕下的那個紅臉?gòu)雰河啦煌P膽Q哭仿佛在提醒著仙女,她曾有過的羞恥終究無法洗脫且不能被遺忘。
每個人都是不徹底的人,他們在欲望中沉淪,在沉淪中得不到救贖。文中的人物好像都在逃,逃離困境,逃離自己不想面對的生活難題,祖父一次又一次從井亭醫(yī)院逃回家,柳生在探望保潤時在監(jiān)獄門口倉皇逃出,仙女逃出噩夢般的香椿樹街……然而他們又在逃亡中受到新的誘惑,在逃亡中繼續(xù)沉淪,逃來逃去始終逃不出命運這雙無情的大手。小說的結(jié)尾,祖父抱著怒嬰坐在水塔之外等待仙女的歸來,水塔作為罪惡的發(fā)生地點,祖父作為引出故事的開端,一切仿佛回到了原點,生命就是一場輪回。
文中的龐太太手中的《圣經(jīng)》只是驚鴻一瞥便匆匆退場,水塔中的菩薩金像也沒能真正使有罪之人的靈魂得到救贖和安放,以個人一己之力的掙扎無法突破生命的困境,宗教信仰依然不能拯救不安的靈魂。蘇童也沒能給出一條很好的出路,他只好又把這一切最終歸結(jié)為他善于把玩的宿命論,就像薩特說:“一切存在都是偶然的,人生也是偶然的、無所謂的、沒有根據(jù)的,這才是世界的本來面目?!盵8]所有的矛盾,所有的罪惡,都是不經(jīng)意的,所有的困惑也可以在命運之手下趨于虛無,像那只黃雀,看不見,摸不著,無法把握。個體如何在欲望和惶惑中突出重圍,得到平和快樂,罪惡的靈魂如何才能得到救贖,難道只有像文中的祖父那樣失魂進入生命的無意識狀態(tài)才能得到安寧?作者在文本中并沒有給出很好的答案。
正如蘇童在《尋找燈繩》中說道:“小說是一座巨大的迷宮,我和所有同時代的作家一樣小心翼翼地摸索,所有的努力似乎就是在黑暗中尋找一根燈繩,企望有燦爛的光明在剎那間照亮你的小說以及整個生命。”[9]在《黃雀記》中,作者在時代變遷中為我們展示了香椿樹街上各種各樣的人生圖景,發(fā)現(xiàn)了人性中黑暗和幽微的部分,對欲望和罪惡進行毫不留情地剖白,然而在探求如何救贖靈魂和尋找燈繩的旅程中,蘇童要走的路還很長。
[1] 王德威.南方的墮落與誘惑[J].讀書,1998(4):70-80.
[2] 蘇童.黃雀記[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3.
[3] 王昕.蘇童小說的原欲意識[J].現(xiàn)代語文,2006(3):68-69.
[4] 葛紅兵.蘇童的意象主義寫作[J].社會科學,2003(2):107-113.
[5] 王干,費振鐘.蘇童:在意象的河流里沉浮[J].上海文學,1988(8):73-76.
[6] 程得培.捆綁之后——《黃雀記》及闡釋中的蘇童[J].當代文壇,2014(4):19-30.
[7] 傅小平,蘇童.充滿敬意地書寫“孤獨”[N].文學報,2013-7-25(3).
[8] 薩特.厭惡及其他[M].鄭永慧,譯.北京:作家出版社,1965:230-231.
[9] 蘇童.尋找燈繩[M].南京:江蘇文藝出版社,1995:116.
責任編輯:羅清戀
Desire of Shouting——Reading Su Tong Novel“Yellowbird”
WANG Fengyu
(Liberal Arts,Anhui University College,Hefei Anhui 230000,China)
Desire is the indispensable key word in Su Tong’s novels.In the novel “The Yellowbird”,the author brought us back once again his familiar“Xiangchunshu Street”,telling to us the ups and downs,fighting and salvation in the desire of shouting of the three main characters,Baorun,Xiannv and Liusheng,and the residents in the street,under the great change from the 1980s to the new centuries of 2000.The great changes of era provide the conditions of people’s growing weakness,and prompt the rebellion of youth age,in which the desire of the Xiangchuanshu Street is diversified.Desire is the nature of human beings,but if it expands,the fate will bring punishment to the people.The salvation of three main characters tells the difficulties of peace soul, which is the unbearable weight of life brought by the fate,and also shows the weak pursuit of the author.
desire;the rope;crime and punishment;soul
I206.7
A
1673-8004(2017)04-0044-05
10.19493/j.cnki.issn1673-8004.2017.04.007
2017-05-09
王鳳語(1993— ),女,安徽淮南人,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