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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恨歌》:小說與電影的敘述差異

2017-04-04 07:24:40許秀清
關鍵詞:程先生王琦瑤長恨歌

許秀清

(福建工程學院人文學院, 福建福州 350118)

《長恨歌》:小說與電影的敘述差異

許秀清

(福建工程學院人文學院, 福建福州 350118)

同樣是對于《長恨歌》,同樣是關于上海的繁華舊夢,站在不同的敘述視角上,作家王安憶與導演關錦鵬卻有著各自的詮釋。王安憶將一系列瑣碎的生活細節(jié)匯合成一部關于王琦瑤的記事本,她以女性的視角洞悉了一個風華絕代的女性戲劇化的人生,同時也傳播了上海作為國際性大都市所獨有的城市文化氣息;而關錦鵬則試圖透過程先生的回憶錄,以第三人稱的男性敘述視角講述了一個上海傳奇女性的傳奇人生,重新拾起發(fā)生在舊上海的一場風花雪月的故事。

《長恨歌》; 小說; 電影; 敘述差異

在王安憶1995年出版的《長恨歌》中,作為曾經(jīng)風光無限的“上海小姐”和嘗遍辛酸的悲劇女性,王琦瑤與一個城市糾纏了四十年的愛恨情仇被演繹得淋漓盡致,凄婉動人。可以說,王安憶為漸行漸遠的上海文化找到了一個懷舊的突破口,為逐漸淡出人們視野的歲月唱響了一曲悲涼的時代挽歌。2005年,當香港導演關錦鵬重新講述這個凄美的故事時,卻帶出來另一種敘述形態(tài)與文化氣息。他的同名電影夾雜著香港的浮華與上海的深沉,以男性的視角述說著他心中的王琦瑤。顯而易見,作為男性導演的關錦鵬對《長恨歌》的領悟與表達,與女作家王安憶不可避免地存在著審美的和文化的差異。

“由性別經(jīng)驗、性別價值立場決定的敘事視點的不同,使兩性作家在面對相同的生存環(huán)境時,體驗到的是截然不同的人生感受,看到的是迥然不同的社會風景?!盵1]上海作家王安憶的《長恨歌》在對王琦瑤的無限同情和惋惜中,辯證地思索了精神欲望與情感需求對女性人生的意義及戕害,而香港導演關錦鵬則是站在程先生這個男性視角上解讀了一個上海傳奇女性繁華而又哀婉的一生。

一、女性主體與男性主體

第一,記事本與回憶錄的差異。從故事梗概和人物關系上看,關錦鵬導演的電影《長恨歌》的確是按照王安憶的同名小說展開的。但是,王安憶的《長恨歌》著眼于一個上海女性的一生,王琦瑤所代表的僅僅只是那個年代千千萬萬上海女性中的一個。而關錦鵬的《長恨歌》則是站在旁觀者——與王琦瑤糾纏一生的程先生的角度,通過第三人稱來敘述這個浸透了上海的榮華與凄迷的女性典型。

在王安憶的小說里,王琦瑤是唯一的主角,而其他形形色色的人物都只是她人生中不斷往來的過客。閨中密友吳佩珍,因她喜因她悲的蔣麗莉,最先發(fā)現(xiàn)了她的美又癡愛她一輩子的程先生,來去匆匆的李主任,才華橫溢的阿二,讓她付出了全部又失去了全部的康明遜,喚醒了她沉睡的青春的嚴師母,開始于名利卻因名利而結束的薩沙,因一時失誤而來到世上的女兒薇薇,志同道合的青年小輩張永紅,踏著三十年風塵而來的老克臘,甚至最后致她于死地的長腳,每一個人都只是王琦瑤人生中的一個站臺、一段風景。即便是鐘愛她一生的程先生,也還是無法陪伴她走完人生,終究在她之前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在王安憶的筆下,王琦瑤的生命就是由這許許多多的故事交織而成的一個上海傳奇。因此,王安憶的《長恨歌》是關于王琦瑤這個傳奇女性的記事本。在這個記事本上,記錄著王琦瑤的上海繁華夢。而先后出現(xiàn)在王琦瑤身邊的各色人物,不過是她人生的陪襯,他們的存在以及與王琦瑤的糾纏,都只是為了襯托王琦瑤人生的傳奇與戲劇性。說到底,串聯(lián)這些故事的主線就是王琦瑤,王安憶在《長恨歌》中所要體現(xiàn)的并不是各具特色的過客們,而是凝練了上海文化氣息的“三小姐”。王琦瑤,也只是這個“上海三小姐”的代表,并非典型。

然而,到了香港導演關錦鵬的手中,《長恨歌》卻成了程先生關于王琦瑤這樣一個上海風云人物的回憶錄。在電影的開始,從在片廠初次遇見王琦瑤的那個鏡頭起,程先生就已經(jīng)不自覺地在充當一個等待王琦瑤的護花使者?!拔业攘藘蓚€星期,她都沒有來,我想她是不會來的”,在電影的開場,導演就用程先生等待王琦瑤,并且想為她拍照的這一小段獨白來暗示程先生注定等待終生的命運。如此的巧妙安排與電影最后王琦瑤死于非命,程先生最后一次前往王琦瑤的家收場,構成了首尾呼應??梢哉f,電影《長恨歌》幾乎就是以程先生這個旁觀者的口吻來講述他自己的回憶,而不同于王安憶原著中關于一個女人一生的傳奇故事。雖然在電影中,康明遜是在程先生“三下鄉(xiāng)”的時候出現(xiàn)的,這看起來似乎與程先生這個第三人稱的敘述口吻扯不上關系。但是,后來王琦瑤、康明遜、蔣麗莉和程先生及其太太聚會的那場戲,又彌補了程先生在王琦瑤與康明遜這段故事中的缺席。而老克臘是程先生在“三下鄉(xiāng)”的時候結識,又是因為來上海找程先生落腳而與王琦瑤偶遇的,這樣的情節(jié)安排把老克臘這個懷舊的小青年與程先生緊密地聯(lián)系在一起,更是突顯了電影以程先生作為敘述人的意圖。在電影中,與王琦瑤交集的每一個人,同時也出現(xiàn)在程先生的人生中,因而,程先生即是王琦瑤華美人生的見證者。關錦鵬導演選擇程先生這個旁觀者的敘述視角合情合理,卻也有著另一番意蘊。在小說中,王琦瑤的死是她個人的悲哀,而在電影中,王琦瑤影響了程先生的一生,程先生在王琦瑤的生命中卻只是個抹不去的過客,與其認為講述的是王琦瑤的故事,倒不如說是程先生對王琦瑤的眷戀,傳奇是王琦瑤的,悲哀卻是程先生的。

第二,凄涼悲劇與溫馨告別的不同。在王安憶的精心設計下,從絢爛煙花中走出來的王琦瑤擁有的只不過是一段段支離破碎的美麗瞬間,耀眼卻短暫。從一個極為普通的女學生搖身一變成為驚艷上海的“三小姐”,看似聲名顯赫,卻最容易埋沒在第一名與第二名的光環(huán)里。與政壇知名人士李主任的若有若無的愛情轟動一時,卻以李主任飛機失事的慘劇匆匆畫上句點。經(jīng)歷了從輝煌到落魄,王琦瑤又在安靜的鄔橋與一個單純的小青年阿二萍水相逢,阿二的真誠與純凈再次泛起了王琦瑤心中的漣漪,但這段清澈的愛情卻無果而終。重返上海的王琦瑤即便洗盡鉛華,也還是掩蓋不了她的獨特風情,在蕓蕓眾生中脫穎而出。此時,她生命中的另一個男人康明遜出現(xiàn)了??得鬟d的適時出現(xiàn)正好填補了王琦瑤心中的空洞,然而,出身特殊的康明遜并不能滿足她的生活保障,在留下一個女兒之后便離開了她。帶著女兒過日子的王琦瑤并沒有從此過上平靜的生活。伴隨著女兒的長大成人,王琦瑤的生活逐漸恢復了往日的喧囂。不時的舞會帶來了她的最后一個男人——小她三十歲的懷舊青年老克臘。由于年齡上的落差,王琦瑤的這段忘年之戀不可避免地以失敗告終。就連對她一往情深的程先生也因為不堪“階級斗爭”的重負先她而離去。在王琦瑤的生命中,前前后后一共出現(xiàn)了五個男人,每一個男人都曾給她的人生帶來了一段宛如星光的璀璨,但這璀璨卻是流星般的,開始的時候轟轟烈烈,結束的時候也只不過是眨眼的一剎那。終其一生,王琦瑤的人生雖然燦爛,但更多的還是繁華背后沉重的凄涼。那么多的美好,那么多的故事,又有哪一個陪伴她走到生命的盡頭呢?“一間三面墻的房間里,有一張大床,一個女人橫陳床上,頭頂上也是一盞電燈,搖曳不停,在三面墻壁上投下水波般的光影。她這才明白,這床上的女人就是她自己,死于他殺。然后滅了,墮入黑暗?!笨v然享盡一生的榮華,王琦瑤生命的盡頭處卻是黑壓壓的一片悲涼。王琦瑤生前的風華絕代,其實只是她死后的凄清與孤獨的伏筆。在整本書中,王安憶詳盡描繪了上海的燈紅酒綠,最終凸顯的卻是浮華褪盡時的昏暗與頹靡。

然而,在關錦鵬導演的電影里,王琦瑤的結局卻是溫馨的。李主任自身難保的時候,還惦記著要讓程先生照顧她。雖然他無法給他一輩子的承諾,受難之時的牽掛也足以回饋王琦瑤的一片真心??得鬟d雖然不能給她婚姻,對她也算得上是誠心誠意。他沒有給她生活上的精神安慰,依然離她而去,但是,遠在異鄉(xiāng)的他卻不忘給她生活上的物質保障,每個月都按時給她和女兒寄生活費。這樣的離開固然殘忍,卻還是人性的,至少這個她愛過的男人沒有像小說中那樣不負責任。她與老克臘的忘年戀也沒有因為逃不過年齡的差距而結束,相反地,則是以王琦瑤不能在他落難時救助他而被失手殺害告終。把王琦瑤最后死于非命的故事嫁接到老克臘身上,雖然也有些凄慘,但至少維護了她與老克臘的愛情。老克臘之所以失手誤殺了她,也正是出于他對王琦瑤的愛情。而程先生這個角色,更是貫穿了王琦瑤的整個人生,他沒有按照小說中的安排那樣在混亂的“階級斗爭”中自殺,而是一直陪伴著她走到了生命的盡頭。王安憶小說中的王琦瑤在死時是一無所有的。但是,在電影中,王琦瑤的結局卻是得以安慰的。她一生追求愛情,雖然最后死于自己的情人手中,但她還是獲得了愛情,因為她是因愛情而死的。小說中老克臘的不告而別,表明王琦瑤與他之間的愛情的脆弱與膚淺。而電影中,老克臘因王琦瑤不肯幫助自己而錯手殺害了她,卻從側面映襯出他對王琦瑤愛得深刻。一個終生為愛情而活的女人,最后為愛情而死,比起小說中一無所有的離開,電影的結局則是溫馨的告別。

二、城市文化與女性形象

首先,呈現(xiàn)了兩種不同的城市文化。陳思和認為王安憶的《長恨歌》的深刻之處在于:“寫了家庭和社會的脫離。事實上,除了官方的,顯在的一個價值系統(tǒng),民間還有一個相對獨立的價值系統(tǒng)。幾十年來,上海市民的生活實質沒有多少改變,它有自己的文化獨特性,《長恨歌》寫出了這種獨特的生活規(guī)律。”[2]在王安憶的《長恨歌》中,她所展示的王琦瑤不僅僅是一個帶有傳奇色彩的戲劇性人物,更是上海城市化進程中的文化產(chǎn)物。王安憶在塑造王琦瑤的同時,展示了上海市民獨特的生活形態(tài),呈現(xiàn)了舊上海的傳統(tǒng)文化和風俗民情,而王琦瑤只是作為這種文化的靈魂來貫穿小說的始末。也可以說,王琦瑤是王安憶講述上海文化的一條線索。她的人生,從開始到結束,正標志著上海城市文化從繁榮到?jīng)]落的過程。因而,小說中融入的關于“弄堂”“流言”“閨閣”“鴿子”的大篇幅敘述,就是王安憶對上海文化的闡釋。在整部小說里,這些安靜卻莊重的文化背景自始至終地環(huán)繞其中。如小說的開始關于鴿子的介紹,“鴿子是這城市的精靈。每天早晨,有多少鴿子從波濤連綿的屋頂飛上天空!它們是唯一俯瞰這城市的活物,有誰看這城市有它們看得清晰和真切呢?許多無頭案,它們都是證人。它們眼里,收進了多少秘密呢?”到王琦瑤被害“只有鴿子看見了。這里四十年前的鴿群的子息,它們一代一代地永不中斷,繁衍至今,什么都盡收眼底”,以及小說的結束語“再有兩三個鐘點,鴿群就要起飛了。鴿子從它們的巢里彈射上天空時,在她的窗簾上掠過矯健的身影。對面盆里的夾竹桃開花了,花草的又一季枯榮拉開了帷幕”,把鴿子這個上海文化的代表性事物穿插于小說中,借助鴿子這個獨特視點來講述王琦瑤的一生,闡述上海古典文化的興與衰。這樣的“鴿子視點”,獨到而又頗有韻味,把上海的文化氣息渲染得力透紙背。在小說中,王安憶還花了很大篇幅展示上海市民的生活方式,例如,燙發(fā)的學問,服裝的搭配以及如何引領時尚等等,這些生活細節(jié)看似微不足道,其實都是上海女性的生活縮影。讀者把這一系列零散的小細節(jié)拼湊起來,就構成了一個上海女性的一生。愛慕名利,追逐時髦,熱衷享受,這就是王安憶筆下上海女性最具代表性的生活。

而電影《長恨歌》的導演關錦鵬來自香港,對上海文化的熟悉與理解自是不及上海本土作家王安憶。因而,在電影中,關錦鵬導演也有意刪除了小說中關于上海文化的展示,而通過程先生這個第三人稱的視角來詮釋一個女人的一生。不同于小說中耐人尋味的上海文化氣息,電影《長恨歌》透漏給觀眾的卻是一股來自香港的文化氛圍。這與關錦鵬導演生活環(huán)境的限制有關。由于不能夠很好地領會上海文化,關錦鵬導演只能摻雜一些香港的文化元素來彌補電影《長恨歌》描繪上海時在文化上的缺陷。其中,最明顯之處,便是在王琦瑤的服裝設計上。旗袍是上海城市文化最具代表性的裝束,而且,在王安憶的小說中,即便是到了中年,王琦瑤的著裝也沒有與旗袍脫離關系。但是,在電影中,王琦瑤與旗袍的姻緣在新中國解放后就被便裝替代了。在上海的古典文化中,即便新中國成立之后,女性的服裝依然是以旗袍為主導,更何況是王琦瑤這樣一個上海舊時代女性的典型代表呢?關錦鵬導演對于王琦瑤服飾的不同要求,也在另一方面暗示了電影《長恨歌》的“港式風情”。 由于不能很好地陳述上海城市文化,關錦鵬導演只能以王琦瑤故事的趣味性來掩蓋了小說《長恨歌》中深刻的上海文化內(nèi)涵。因而,小說中最具代表性的關于“弄堂”“鴿子”等上海文化的陳述更是被一組組跳躍性極大的蒙太奇式鏡頭替代了,使電影純粹地只是借助一個又一個連接性的小故事來展示一個女性的人生。導演關錦鵬刪減了原著中關于上海城市文化的描述,又融合了自身所夾帶的香港文化氣息,因而,電影《長恨歌》中的王琦瑤也不再是一個具有典型性和普遍性的“上海小姐”,而是一個帶有濃厚異域色彩的“香港小姐”。

其次,呈現(xiàn)了兩性視野中女性形象的偏差。王安憶作為女性作家,對女性生活、情感、性格的掌握顯然更為透徹。自古以來,女性文學就被限制在父權制文化之下,文學創(chuàng)作也始終以男性價值的歷史觀念為正統(tǒng)思想。因此,當女性重新在文學中找到自己的主體地位時,她們必然會在文本中肯定女性的價值,展示女性的人生經(jīng)驗。所以,王安憶創(chuàng)造出來的王琦瑤更具有女性文化的代表性和典型性。同時,也彌補了男性作家在文本中對女性形象過于理想化、完美化或者偏激化、壓制化的敘述。

從王安憶作為女性的角度出發(fā),她把王琦瑤塑造成了一個上海的繁華舊夢,成為許多人的夢想,也成就了許多人的夢想。身為女性,王安憶還是懂女人的,也比較能夠體味女性的辛酸與苦楚。在小說《長恨歌》中,王安憶對王琦瑤這個女性代表的塑造明顯比較成功。她筆下的王琦瑤,道不盡的風情,看不厭的美麗,猜不透的神秘,栩栩如生,卻又隔著厚厚的年代。小說中的王琦瑤是一個世俗的女人,這在她早年與吳佩珍、蔣麗莉的閨情中就能略見一二。對于吳佩珍,王琦瑤還是真誠的?!皡桥逭涞拇中钠鋵嵵皇遣辉诤?,王琦瑤的寬待她自是心領的,于是加倍地要待她好,報恩似的。一來二去,兩人便成了最貼心的朋友”,吳佩珍對王琦瑤稱得上是傾盡全心的,而“王琦瑤和吳佩珍做朋友,有點將做人的重頭推給吳佩珍的意思。她的好看突出了吳佩珍的丑,她的精細突出了吳佩珍的粗疏,她的慷慨突出的是吳佩珍的受恩,使吳佩珍負了債”。然而,在經(jīng)歷了蔣麗莉之后,再次回味她與吳佩珍的這段感情時,王琦瑤也自認為“她和吳佩珍的關系是彼此沒有責任的關系,全憑的是友情”。而蔣麗莉的出現(xiàn)于王琦瑤“是有些利益的,當然,利益也不是不好的利益”。由于蔣麗莉相比于吳佩珍略顯做作和矯情,而失去吳佩珍一直都是王琦瑤心中抹不去的疙瘩,所以,對于蔣麗莉,王琦瑤明顯不那么誠心,甚至還有一些利用的意味。她明明知道蔣麗莉喜歡程先生,卻背著蔣麗莉偷偷地與程先生約會,讓蔣麗莉徹底地心碎,也親手毀了這段同甘共苦的友情。相反,蔣麗莉對王琦瑤卻算得上是仁至義盡了,她明知王琦瑤自始至終以自己的利益操控了她們的友情卻終于還是原諒了她,這也從側面暗示了王琦瑤對朋友、對友情有些不近人情的狠心,她的虛榮、小心眼和自私自利,也在與蔣麗莉的寬宏和包容中襯托出來。王安憶在一次訪談中說到:“上海的女性是充滿生活情趣的。”[3]于是,在小說中,王安憶更是有意地融入了一些女性生活的小細節(jié),如旗袍的樣式、點心的類型等等,向讀者展示了一幅關于女性生活的畫面。而其中王琦瑤與嚴師母“爭芳斗艷”的一些片段,則從側面陳述了一個女性的生活體驗,傳達了一個女性的內(nèi)心世界,表面上是“爭芳斗艷”,實質上正是反映了女性的愛美與虛榮。在王安憶的敘事中,所呈現(xiàn)出的王琦瑤的形象是復雜的、客觀的,避免了男性文本中把女性簡單地區(qū)分為“天使”或“惡魔”兩個極端的絕對偏見?!坝捎谂詳⑹峦宫F(xiàn)了女性的人生經(jīng)驗,從生存主體的角度肯定了女性的生命價值,女作家眼中的歷史呈現(xiàn)為日常生活的形態(tài),歷史的面目更為真切地呈現(xiàn)為一點一滴的生活的演變。”[4]盡管《長恨歌》仿佛躲進了上海平凡的弄堂,回避了歷史逝去的煙云,但王安憶仍然在革命、政治、動亂等歷史背景下重復書寫了一個“紅顏薄命”的女性悲劇。事實上,這是一個生命意義上的永恒悲劇,因為“長恨”,不只是王琦瑤一個人的哀怨,更是千百年來女性人生共有的悲情。王琦瑤的一生是中國女性普遍的命運寫真和女性生命狀態(tài)的隱喻性象征,王安憶正是憑借從楊玉環(huán)到王琦瑤的綿延“長恨”,實現(xiàn)了其對社會歷史的沉痛省思與深刻批判。

波伏娃曾指出:“整個有意義的世界,只有通過女人才能夠存在,她是男人的行動與情感的本體,所有能喚起他們自由的主動性價值的化身?!钡行钥偸菍⑴钥闯伞八摺?,因此男性塑造出來的女性具有雙重欺騙外表的原因:“她是男人夢想的一切,也是他不能獲得的一切……從善到惡,她是所有道德價值的化身,也是反對這些價值的化身。她是行動的主體,也是行動的任何一種障礙,是男人對世界的把握,也是他的挫折……他把他的向往與恐懼、他的愛與恨全都投射到她身上?!盵5]因而,當關錦鵬導演透過男性的眼光來看待《長恨歌》中的王琦瑤時,就不自覺地帶有性別偏見的色彩。電影中的王琦瑤,幾乎就是一個“天使”型的理想女性。關錦鵬通過對王安憶小說的刪減,把小說中關于王琦瑤在性格上的一些缺陷刻意地隱藏,忽略了她作為女性的一些弱勢和缺陷,電影中呈現(xiàn)給觀眾的王琦瑤是接近完美的,明顯不及王安憶的小說真實,難免帶有些許矯揉、造作的因素。電影《長恨歌》中的王琦瑤,實際上就是關錦鵬導演心中臆想的完美女性,不再是王安憶筆下隨處可見的“上海三小姐”,而是一個男性眼中遙不可及的女神。在小說中,王琦瑤背叛蔣麗莉與程先生約會只是為了高蔣麗莉一等,與嚴師母在暗地里勾心斗角只是為了比美,與正值青春年華的女兒較勁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心理需求等情節(jié),雖然瑣碎,卻把王琦瑤作為女性在性格上的自私、虛榮的偏差表露無疑,不但沒有讓王琦瑤這個人物有絲毫的遜色之處,反而更顯真實和客觀。而由于男性在塑造女性形象上的絕對偏見,關錦鵬導演將王琦瑤的這些缺點掩蓋了,使王琦瑤更加理想化、完美化。“男性作家從自己在社會與家庭中的主體地位出發(fā)塑造女性形象時,女性不再被視為獨立的主體,而是呈現(xiàn)為男性視閾中被看的客體;無論是為母、為妻、為女,她們的情感經(jīng)驗被濾掉了,她們的生活經(jīng)驗被懸置了,女性真實的歷史處境被抹煞了,女性形象基本上是按照男性的主觀想象來塑造的,它們與女性的真實毫不相干。由于社會地位的差異和性別經(jīng)驗的隔膜,處于父權制文化中心的男性不可能代替女性傳達他們所不知道的女性經(jīng)驗?!盵6]作為兩性中的一方,他們很難對異性的人生經(jīng)驗客觀地把握,而只能夠憑借自己的性別立場,予以猜想和揣測,不可避免會產(chǎn)生一些誤差。因而,關錦鵬以一個男性的眼光來看待王琦瑤這個女性形象時,明顯不如王安憶真實。

小說《長恨歌》與電影《長恨歌》,是作家王安憶與導演關錦鵬站在不同的敘述視角上的藝術產(chǎn)物。王安憶曾經(jīng)表示,《長恨歌》企圖寫出一個城市的故事:“城市的街道,城市的氣氛,城市的思想和精神。”[7]她以一個女性的觀點解析了一個舊時代的上海女性所代表的上海文化的興衰史。而在電影《長恨歌》中,關錦鵬導演透過程先生這個第三人稱的敘述視角,回憶了一段關于舊上海的一個風華絕代的女性戲劇化的人生。他們以各自獨特的藝術方式與敘述視角,敘述了不同藝術類型中的《長恨歌》。這種敘述的差異,主要源自于兩位敘述者性別主體的不同,以及由此而來的文本的城市文化表述、藝術聚焦視點和審美效果的不同。

注釋:

[1][3][6] 沈紅芳:《女性敘事的共性與個性——王安憶、鐵凝小說創(chuàng)作比較談》,鄭州:河南大學出版社,2005年,第85、9、85頁。

[2] 轉引自祝曉風:《王安憶打撈大上海,長恨歌直逼張愛玲》,《中華讀書報》1995年11月1日第1版。

[4] 王安憶、劉金冬:《我是女性主義者嗎?》,《鐘山》2001年第5期。

[5] [法]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Ⅰ》,陶鐵柱譯,北京:中國書籍出版社,1998年,第231頁。

[7] 齊 紅、林 舟:《王安憶訪談》,《作家》1995年第10期。

[責任編輯:陳未鵬]

2016-08-29

許秀清, 女, 福建永春人, 福建工程學院人文學院副教授。

I206.6

A

1002-3321(2017)04-008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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