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V起”這一述補結構具有四種語法意義：趨向意義、起始意義、結果意義、關涉意義。不同意義下的“起”對述語有著不同的要求。本文運用語義特征方法對不同語法意義下“V”的使用進行分析。

關鍵詞：趨向補語 “起” 語義特征

趨向補語是現(xiàn)代漢語中一個比較特殊的類，一直備受學界的關注，原因在于趨向補語具有數(shù)量上相對封閉、結構形式上比較整齊、意義表達上相當豐富的語法特點?！捌稹笔勤呄蜓a語中比較常用的一個，跟在動詞后面構成“V起”這一述補結構。本文從“V起”所表達的語法意義入手，來探討能夠進入這一格式的動詞“V”的特點。

一、“V”的音節(jié)數(shù)量

通過對CCL語料庫進行檢索發(fā)現(xiàn)：“V起”述補結構中的“V”絕大多數(shù)是單音節(jié)，但也有少數(shù)“V”是雙音節(jié)。

（1）華盛頓建立起一套專司中東和談的調(diào)解機制。（《人民日報》1997年）

（2）據(jù)說從中禪寺的湖水中會升騰起一陣陣白霧。（川端康成《花的日記》）

雙音節(jié)的“V”更傾向于和“起來”結合構成述補結構。

（3）徐家匯商圈也發(fā)起了商家總動員，并向全市商戶倡議，來“卡”不拒，讓POS機高效運轉起來。（《文匯報》2002年10月6日）

（4）萎頓的學員們立時振作起來。（畢淑敏《最后一支西地蘭》）

我們認為制約“V起”中“V”的音節(jié)數(shù)量的原因主要是：現(xiàn)代漢語發(fā)展過程中詞的雙音節(jié)化越來越明顯。石毓智（2002）指出，雙音節(jié)的動補短語最易達到高度融合，而大于雙音節(jié)的則比較困難。如果“V”是雙音節(jié)，那么“V起”這種三音節(jié)結構就不符合漢語發(fā)展的趨勢，自然就會被排斥，所以，“V”大多數(shù)是單音節(jié)動詞。需要注意的是，在特定的語境下，雙音節(jié)的“V”可以突破這種限制，這也是漢語語用優(yōu)先的一個體現(xiàn)。

二、表示趨向義的“V起”

表示趨向意義的“V起”往往包含了位移，這種位移常常是從低處到高處。

（5）克林頓術后恢復良好，已經(jīng)可以從床上坐起，坐在椅子上及在他人幫助下行走。（《新華社新聞稿》2004年）

（6）大伙兒站起身，回頭朝西邊地頭奔去。（王安憶《小鮑莊》）

（7）白巡長拿起皮繩，低聲地說：“松攏上一點，省得他們又動打！”（老舍《四世同堂》）

（8）他撿起一粒石子打水漂漂，石子躍起幾道弧線，在我的眼前閃起一串亮點。（《人民日報》1994年）

（9）這一切使斯巴達克思的心里騰起了猛烈的怒火。（喬萬尼奧里《斯巴達克斯》）

例（5）～例（8）中的動作都是現(xiàn)實空間中的位移，方向由低往高，如例（8）中的“撿起”是從地上撿起。例（9）中的“怒火”雖然不是現(xiàn)實事物，但是“怒火”的“騰起”可以看作是現(xiàn)實空間中的位移在心理空間上的投射，方向同樣是由低往高。

由此可見，表示趨向義的“V起”限制了能進入這一結構的動詞“V”需要具有[+移動]和[+低處向高處]的語義特征。

三、表示起始義的“V起”

表示“起始”義的“V起”代表著動作的開始，往往包含了“動作持續(xù)下去”義。

（10）駐營屯里吹起生疏的喇叭，召集士兵歸隊了。（施蟄存《山城》）

（11）（曾文清）哀傷地低聲獨自吟起陸游的《釵頭鳳》。（曹禺《北京人》）

（12）為了報答他，海云也關心起這個市的普選和財政預算。（王蒙《蝴蝶》）

（13）夜里下起大雨，早晨仍雨聲如注。（王朔《給我頂住》）

（14）你的聲音仍會響起，雖然它不會再從電話中傳來。（《人民日報》2000年7月）

表“起始”義的“V起”已經(jīng)不再表示位移，自然也就不會有方向的變化，但可以表示進入一種新的狀態(tài)并持續(xù)保持這種狀態(tài)，如例（12）中的“關心起”就說明以前并不關心，現(xiàn)在開始關心了，并且這個關心的狀態(tài)可能會延續(xù)下去。

通過對這一語義下的“V起”進行梳理，我們發(fā)現(xiàn)能夠進入“起始”義“V起”結構的動詞都是及物動詞，后面可以直接帶賓語。一些不及物動詞若要表示起始意義，后面常常用“起來”而不是“起”，如“他想到這里就嗚嗚嗚哭起來”（趙樹理《三里灣》）。這樣看來，例（14）似乎是個特例，其實不然。我們認為，在現(xiàn)代漢語發(fā)展過程中，有些“V起”結構在大眾口語中出現(xiàn)的頻率越來越高，動詞“V”和“起”的聯(lián)系越來越緊密，這時的“V起”就已經(jīng)不再是一個述補短語，而是已經(jīng)固化成詞。因此，例（14）“響起”中的“響”也就擺脫了[+及物]這一限制而得以進入這一述補結構。

由此可見，表示起始意義的“V起”限制了這一環(huán)境下的動詞“V”需要具有[+持續(xù)]和[+及物]的語義特征。

四、表示結果義的“V起”

表示結果意義的“V起”表示動作的完成，并且產(chǎn)生某種結果，或者對人或事產(chǎn)生某種影響。

（15）她側臉皺起眉毛，好像突然有風沙刮來。（王朔《看上去很美》）

（16）她把臉轉過去，拉起窗口白布窗帷子，好像怕人知道她剛才在家里和兒媳婦爭論的事。（周而復《上海的早晨》）

（17）我擦了把臉，收起照片和信件，對著鏡子整了整頭發(fā)，開了門。（戴厚英《人啊，人》）

（18）現(xiàn)在被淑嫻的話勾起這番心事，又使春玲不安起來。（馮德英《迎春花》）

（19）歷史上有多少人能最終構建起自己的書房呢？（余秋雨《文化苦旅》）

（20）大堂上的冷磚頭，碰得余額頭上鼓起了腫包。（莫言《檀香刑》）

例（15）～（20）中的“起”既不表示趨向意義，也不表示起始意義，而是表示動作的完成，至于完成后產(chǎn)生的另一狀態(tài)是否延續(xù)則不得而知。表示結果意義的“V起”十分復雜，我們大致可以將進入這一格式的動詞分為以下幾類：收聚類（如“皺起、堆起、收起等”）、圍閉類（如“堵起、拉起、瞇起”等）、引發(fā)類（如“勾起、點起、激發(fā)起”等）、建辦類（如“搭建起、擔負起、樹立起”等）、凸起類（如“鼓起、腫起、撅起”）。

通過對上述幾類動詞的語義特征進行分析，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進入結果義“V起”結構的動詞常常具有[-移動][+自主]的語義特征。

五、表示關涉義的“V起”

表關涉意義的“V起”表示的是動詞所談及或關系到的對象或內(nèi)容。

（21）因為論起油水，有眼的人就會看到，在子午鎮(zhèn)，只有他家的鍋里湯肥。（孫犁《風云初記》）

（22）比起它的力量，原子武器算得了什么。（張煒《柏慧》）

（23）提起加林，明樓臉有點紅，嘴里很快“嗯嗯”著同意了德順老漢的安排。（路遙《人生》）

（24）麗琳問起姚宓，姚太太說她在亂看書，正等著你們兩位回來呢。（楊絳《洗澡》）

（25）說起這兩個游泳池，還有一段有趣的故事。（李開復《世界因你而不同》）

例（21）～（25）中的“起”相比于前三種意義都更為虛化。表示關涉意義的“V起”往往位于句首，引涉出后面的對象或話題，且這些話題往往是已知的。與其結合的動詞“V”也不再是一個具體的動作，而主要由談論類動詞充當。所以，這類結構的動詞具有[+談論]的語義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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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毅 湖北武漢 華中師范大學語言與語言教育研究中心 4300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