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李韻羽(1993.5-),女,漢,山西省忻州市人,山西師范大學(xué)碩士,研究方向:中國古典文獻學(xué)。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7)-24-0-01
一、牛丞相的人物形象
《琵琶記》中,牛太師的形象固定在倚仗權(quán)勢,仗勢欺人。他作惡多端,利用權(quán)勢逼迫蔡伯喈做女婿,是琵琶記中惡的代表。蔡伯喈辭婚后,牛太師想:“他元來要奏丹墀,敢和我廝挺相持,細思之,可奈他將人輕視”,于是先去“奏知官里,不準他上表便了”。除此之外,他也是封建禮教的衛(wèi)道士,他是個標準的封建家長,認為“婦人之德,不出閨門”,責備女兒整日在外游玩,不習女紅。
但牛太師除了以往人們對他的傳統(tǒng)評價以外,在《琵琶記》中還生動刻畫了牛太師的慈父形象,第六出中,當張尚書和李樞密派人來說媒時,牛太師說出了他的招婿條件:“不撿甚么人家,但是有才學(xué),做得天下狀元的,方可嫁他?!睘槭裁磁L珟煼且屌畠杭藿o天下的狀元而不是嫁給與他家門當戶對的官宦人家呢?是因為他害怕女兒嫁給不學(xué)無術(shù)的官宦子弟受欺負:“我的女孩兒性格溫柔,是事實會,若將他嫁給個膏粱子弟,怕壞了他。只將他嫁給個讀書君子,成就他做個賢婦?!?/p>
在牛小姐《幾言諫父》這一出中,牛太師也一門心思只為女兒著想,他不想女兒隨夫歸故里,事高堂,一方面是其面子問題,作為一國宰相,他自然看不起窮困潦倒的蔡家。另一方面,他更害怕女兒受欺負:“何不寄一封之音信,汝從來嬌養(yǎng),安能涉萬里之程途”,“他既有媳婦在家,你去做甚么”。但最終牛小姐誓要嫁,牛太師雖然百般不情愿,最后還是順了女兒的意。所以在女兒面前,牛太師也只是一個普通的父親,因為夫人早逝,他就是牛小姐唯一的依靠,他作為一國宰相,不愿意用女兒的婚姻換取政治利益,而是希望女兒能享受平凡的幸福。
對牛丞相,歷來評點者也都大加譴責,稱之為“牛”,而毛氏則有所不同,并沒有明顯地表現(xiàn)出強烈的譴責之辭。如《幾言諫父》中,牛丞相上場唱:“好怪吾家門婿,鎮(zhèn)日不展愁眉。教人心下??M系,也只為著門楣?!崩钤u道:“老賊,還是為你的女兒,不知趣?!泵蟿t批曰:“本是女婿心下縈系,卻引出丈人縈系來,然丈人心下并非為女婿縈系,乃為女兒縈系。寫盡老兒私心?!迸c李氏評價不同的是,毛氏對牛丞相的評價著眼于人情物理,故其相對李氏而言,則要溫和、委婉得多,且更加符合牛丞相為人父的真性情,父母對于自己的子女總是有所偏愛的,更體現(xiàn)出高明塑造人物的飽滿。牛小姐在勸父親時,用了特別強硬的語言,可牛太師除了能感嘆一句:“我本將心托明月,誰知明月照溝渠”外,毫無辦法。毛氏除了認為牛丞相對女兒有偏心外,還指出了“寫丞相之悔過,有貴人遷善之美”,認為牛丞相之前拒絕采納女兒的諫言,經(jīng)反思后才覺得女兒的話“句句有理,節(jié)節(jié)堪聽”。
所以牛太師并不是一個不通情理之人,他招蔡伯喈為婿原也是受皇上之命。強就鸞鳳后,也并沒有將蔡伯喈軟禁在府中,蔡伯喈利用牛太師對女兒的偏愛,他總是能找到機會接回自己的父母,事實上他最后也是這么做的。所以,所謂的“三不從”并不是不可調(diào)和的矛盾,主要看蔡伯喈的主觀意愿,一切悲劇的源頭并不是像牛太師這樣的外在環(huán)境造成的,只能是他自己。
二、琵琶記的悲劇源頭
《琵琶記》作為一部偉大的戲曲作品,因其戲劇的結(jié)構(gòu)布置,豐富的人物形象一直以來受到了人們的歡迎。其結(jié)局也以大家喜歡的中國式大團圓作結(jié),但彌漫全劇的悲劇意味卻是掩蓋不住的, 蔡公蔡婆因饑寒而死,死后祭祀、封贈有什么用呢,這固是人生悲劇,趙五娘的悲劇不只是表現(xiàn)在她的含辛茹苦、耽饑忍怨,同時也表現(xiàn)在她生活理想的破滅,她希望長侍舅姑,卻婦欲養(yǎng)而親不待,她希望夫妻團聚,而新婚僅僅兩月便告分離,她希望丈夫“休重娶婚婷”,自己堅守貞操,“一馬不雙鞍”,結(jié)果卻落得個一夫二婦的結(jié)局??梢姡杜糜洝芬蚱浯髨F圓的結(jié)局更突顯其悲劇的性質(zhì)。
從上述對牛太師形象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出作者并沒有將蔡家悲劇推給牛太師,所謂辭婚不從也是皇帝不從而并非牛太師不從,作者并不想將悲劇的根源歸結(jié)到人物道德的善惡上來,而是歸結(jié)到倫理的沖突中,究竟是選擇父子倫理還是君臣倫理,這也是“三不從”的矛盾中心。他的《琵琶記》改編自民間南戲《趙貞女》,他將原故事中背親棄婦的蔡伯喈變成了全忠全孝,將蔡伯喈受到懲罰的悲慘結(jié)局改編成團圓收場?!杜糜洝分胁滩袝r的自私、軟弱、沒有定力,更凸顯出趙五娘光彩照人的賢孝婦形象。而且高明已經(jīng)很努力塑造蔡伯喈的孝子形象,一方面他的“孝”表現(xiàn)在沒有違背父親的命令去趕考,另一方面,他入贅蔡家已經(jīng)享盡榮華富貴還掛念家中的親人,尤其是《才俊登程》這一出中更集中刻畫了蔡伯喈“日日思親”的孝子之心。
高明費盡心思為蔡伯喈開脫,為他設(shè)計了“辭試不從,辭官不從,辭婚不從”這三不從,將造成悲劇的原因脫離了牛太師或者是蔡伯喈自身的因素,為的就是突出“三不從”矛盾的復(fù)雜性,與最后悲劇的不可逆性。綱常禮教之間復(fù)雜的矛盾關(guān)系,這也是讓前代評論者,讓我們不斷爭論反思的地方。高明的高明之處,就在于讓整個作品處于不可解的人生悲劇中,本來想責備蔡伯喈的私心、猶豫,認為悲劇的根源與他開始的選擇脫不了干系 ,但想想他所處的倫理環(huán)境與痛苦的選擇,還是作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