飽經(jīng)風霜的礦井
已經(jīng)衰老得
站不直腰了
礦井的嘴也豁口了
牙齒也掉落了
往昔的風光已經(jīng)不在
從井下走出來的金屬錨桿
下決心,把井口夯實
下決心在井邊
種松木、柏木、櫸木
讓煤的脊梁仍然在曠野挺拔
種出新的燈火
遠處的麥波、稻浪
依次展開,長勢良好
滋養(yǎng)著鐵鍬、風鎬
和他的親人
光 伏
不再留戀井口幾個大字
不再細數(shù)錨桿彎曲背影,延伸
井下的鐵軌、礦車、絞車房
已經(jīng)擼起袖子
把汗水與巖漿、溶洞
填得平展
在新建的廠房
一個新的名詞澎湃耳朵
——光伏。它替代煤炭
發(fā)熱發(fā)光
第一天退休生活
習慣了鬧鐘叫醒凍霜
習慣了老婆夾雜嘮叨的荷包蛋
習慣了鄉(xiāng)下父母反復的叮囑
習慣了一抬腳就穿上靴子
一邁步就奔井下
心里始終有一盞燈亮著
有一只報警儀在耳邊響著
人早已醒來,兩耳
聽著遠處井架、煤倉
沸騰、喧鬧,正如不安分的心
此刻,正盤算著
該開班前會,該入井了
猴兒車、運輸巷、工作面
敲幫問頂,錨噴架梁
打眼兒掏槽,裝藥放炮
好比一整套的服務
全用在煤炭的身子骨上
煤舒服了,人欣慰了
醒著,睡著。睡著,醒著
像一層波碾過另一層浪
反復折騰著
等一種新的使命召喚
老班長
說他老
是因為他的頭發(fā)染霜
最后是大雪,覆蓋原野
占領了他整個的山頭
說他老
是因為他當了多年班長
好幾個處長、礦長
都在他手下,當過兵
說他老
是因為他技術“老”
眼一瞄,哪顆螺絲拋錨了
哪根柱歪了,哪條巷感冒了
不用望、聞、問、切
井下的毛病他都治得了
去產(chǎn)能后,老班長
提前內(nèi)退了,領到通知單
他悄無聲息,帶著老妻和鋤頭
回到老家,種地去了
把薯塊當煤塊
把稻田當煤田
松林灣:本名王昌東。煤礦職工。四川省宜賓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作品發(fā)表于《詩刊》《綠風》《常春藤》(美國)等多家報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