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媛

(揚州大學文學院，江蘇揚州225000)

淺論茅山異名之由來

丁媛

(揚州大學文學院，江蘇揚州225000)

茅山是江蘇省的一座道教名山，過去它叫句曲山，而現(xiàn)在人們通稱其茅山。據(jù)古籍資料記載，茅山除了舊名句曲山外，亦有記載為衡山、苗山等。句曲山因山形近似“弓”狀而得名，“勾曲山”是句曲山之外茅山的又一個異名，長期以來茅山的這兩種不同舊名造成了不少誤解。根據(jù)史料分析，茅山的名稱主要有重名、異名等現(xiàn)象，針對這種異讀和茅山異名的現(xiàn)象，文章對“茅山”“句曲山”名稱的由來進行了分析，并探討地理特征以及歷史文化對茅山異名的衍生產(chǎn)生的重要影響。

茅山；句曲山；異名；茅州；名從主人

筆者的家鄉(xiāng)——金壇西陽，是離山不遠的小鎮(zhèn)。茅山是家鄉(xiāng)的一大特色，如今更是發(fā)展成為5A級旅游景點。它坐落于句容、金壇、溧陽、溧水交界處，南北走向長約10 km，東西約寬5 km，面積50多 km2。茅山是江蘇省的一座道教名山，是道教上清派的發(fā)源地，被道家稱為“上清宗壇”，有“第一福地，第八洞天”之美譽?！扒貪h神仙府，梁唐宰相家”說的就是茅山！

茅山在古籍文獻中大多稱句曲山，也有人稱勾曲山，為何現(xiàn)在改叫茅山？茅山究竟屬何地？可謂眾說紛紜。網(wǎng)絡上出現(xiàn)了金壇茅山、句容茅山、興化市茅山鎮(zhèn)等各類詞條。茅山的最高峰海拔372.5 m，充其量只能算是“茅丘”，為何叫茅山值得探究。

一、茅山地名概況

我國的許多山，在歷史上多有重名，茅山僅在江蘇就有兩處，人們?yōu)閰^(qū)分它們，分別稱為北茅山、南茅山?，F(xiàn)在人們所說的茅山基本是指南茅山，南茅山在歷史上頗多異名，最常用的是句曲山。除“句曲”外，還有衡山、苗山、會稽山、涂山、地肺山、揚州鎮(zhèn)山、巳山等。與茅山相關(guān)的記載最早見于《山海經(jīng)》。古籍《山海經(jīng)》稱衡山者有三，一在“龍山”東南，頗似茅山南百里“堯氏山”之東南的浙江衡山。二則在宜山東45里，郭璞以為即衡陽峋峻山。第三則為東南“海內(nèi)”的“南海之內(nèi)”，東南地區(qū)“蠻東”內(nèi)海而閩西海北地區(qū)之衡山，亦即此茅山(句曲山)。而后，顧野王《輿地志》也說，茅山即衡山。

唐杜光庭《洞天福地記》稱：茅山即地肺山，為天下“七十二福地”之一，且居其首。其山東北，又有第三十二洞之良常山，乃“方會之天”。茅山有句曲洞，又為“十洞天”之第八洞天。此等說明，茅山確為古代蠻夷人的一處重要祭地?！短斓貙m府圖·七十二福地》亦稱：第一地肺山，在江寧句容縣界，昔陶隱居幽棲之處，真人謝允治之。(《云笈七箴》卷二七)

《十道記》等稱茅山原名苗山，乃此為苗人古代居地中心。其他多“利金”，故又有“苗山之挺”((淮南子》)美名。更特產(chǎn)茅術(shù)，亦稱“苗術(shù)”。而茅，又與掌同，所以茅山也即苗山。而茅又可同茹，即蓄菜，此亦江南之特產(chǎn)。

二、“茅山”地名的由來

茅山為什么被稱為茅山，有三種說法：三茅說、茅術(shù)說、茅州說。

(一)三茅說

在江蘇省境內(nèi)，有兩座茅山。一座在長江以南的金壇境內(nèi)，稱南茅山；另一座在長江北岸的興化市，叫北茅山。清代乾隆年間，以考證考據(jù)而聞名天下的揚州學派代表人物任大椿在《過茅山碑記》中說，“北茅山為三茅真君初煉道之地”。《正統(tǒng)道藏》所收的卷五篇《三神紀》記載了三茅君(茅盈、茅固、茅衷)的世系及事跡。西漢景帝時期(公元前188—公元前141)，陜西咸陽茅盈、茅固、茅衷弟兄三人最初在此地修道拯民，后人因此稱他們?yōu)槿┱婢Q山為三茅山，簡稱茅山。之后，江南金壇一帶，瘟疫流行，三茅真人欣然前往江南句曲山，居句曲山華陽洞。此后，句曲山改稱南茅山，江北三茅山改稱北茅山，這才有了南、北茅山之分。據(jù)《梁書·陶弘景傳》載：句容之句曲山，恒曰：“此山下是第八洞，名曰金壇華陽之天，周回一百五十里。昔漢有咸陽三茅君得道，來此掌山，固謂之茅山?！?/p>

(二)茅術(shù)說

東漢王充的《論衡》、趙曄的《吳越春秋·吳太伯傳》中均有提及商末時期，太伯、仲雍“二人托名采藥于衡山,遂之荊蠻”，這里的衡山應該就是《山海經(jīng)》中所記載的茅山最早的異名。茅山所處地帶為低山丘陵區(qū)，不僅景色綺麗，物產(chǎn)資源也非常豐富，因出產(chǎn)茶葉“茅峰”“雀舌”而頗負盛名，此外還盛產(chǎn)藥材，是天然的藥物寶庫。此地在古時候以藥材而聞名于世，漢時發(fā)現(xiàn)的南蒼術(shù)，可以煉丹，古醫(yī)書中也稱為“茅蒼術(shù)”“茅必”?！妒烙洝分蟹Q茅山過去名為苗山，是苗人古代居地中心，亦有提及茅山之特產(chǎn)茅術(shù)?！妒酚洝ば⑽浔炯o》中提到：“江淮間”之香茅(吉祥草)，即為“神藉”。傳說西王母善于辨識各類藥草，認為茅術(shù)有不老、不死之功效；又傳說若攜帶香草杜衡則馬能“健走”，然而也有記載為《山海經(jīng)》卷五中的“無條”草，鼠食之即死。明代著名藥物學家李時珍編撰的《本草綱目》中，收錄了380多種茅山藥材，其中尤以茅蒼術(shù)和唐玄宗賜名的太保黃精為最佳。所以，人們因香茅、茅蒼術(shù)作為此地區(qū)的特色而命名此處為茅山。

(三)茅州說

茅山地處金壇、句容兩地交界處，陶弘景《真誥》中記載：“按山形宛曲，東西邅迴，故曰句曲。從山嶺分界，西及北屬句容，東及南屬延陵?！本淙萦谖鳚h元朔元年(公元前128年)置縣，迄今已有兩千余年歷史，是江蘇省最早建縣的13個文明古縣之一。唐武德三年(620年)，以句容、延陵二縣置茅州，七年茅州廢，句容屬蔣州。八年，改蔣州為揚州。九年改屬潤州。句容在歷史上曾屬揚州、茅州、蔣州、潤州、丹陽郡、異州等多地，延陵與句容曾經(jīng)一度合為茅州，按照“名從主人”的原則，原來的句曲山很有可能在唐武德三年后隨主人“茅州”而逐漸被稱為“茅山”。一些史料的名稱如錢大昕《元史·藝文志》著錄的張?zhí)煊甑摹睹┥街尽?、北宋《崇文總目》著錄的《茅山新小記》、嘉?1056—1063)中陳倩知句容縣曾校修的《句曲山總記》、南宋紹興二十年(1150年)南豐人曾恂和茅山山門都道正、傅霄重修的《茅山記》都可作為唐朝后“茅山”一名盛行的輔證！

綜合考慮以上三種說法，茅山之以漢茅氏兄弟居此而得名，作為傳說真實度不高，但結(jié)合茅山道教的發(fā)展史，這一說法在民間普及具有更大的可能性；茅蒼術(shù)等珍貴草藥作為茅山的生態(tài)地理特征之一，自商朝以來就頗有名氣，到漢代時以茅而卜更被視為“神藉”，以此命名茅山比較符合實際；將茅州視為句曲山朝茅山名稱轉(zhuǎn)化的轉(zhuǎn)折點這一想法雖為猜測，但是具有很大的現(xiàn)實可能性。

三、“句曲山”地名的由來

茅山在成為茅山之前，叫句曲山。這一名稱的由來大致有三種說法：形似說、音隨主說、勾曲山說。

(一)形似說

許慎《說文解字》：句，曲也。從口丩聲。句，本義就是彎曲的意思。南朝時陶弘景記載古代漢族宗教的書籍——《真誥》的《稽神樞第一》中記載了茅山的由來：“山形似巳，故以句曲為名焉。今登中茅玄嶺，前后望諸峰壟，盤紆曲轉(zhuǎn)。以大茅為首，東行北轉(zhuǎn)，又折西行北轉(zhuǎn)，又折東北行至大橫，反覆南北，狀如左書巳字之形?！?/p>

(二)名從主人說

“名從主人”這一說法有兩種解釋：問題的核心在于誰是“主人”？是句曲山依據(jù)句容縣而得名，還是句容縣名源自句曲山名？簡單地說便是——先有句曲山還是先有句容？句容這一地名的歷史可追溯至漢朝，它于西漢元朔元年(公元前128年)置縣，迄今已有兩千余年歷史。而《真誥》中提出句曲山在周時就被稱為曲水之穴，按山形曲折，后人合為句曲之山。可以推測出：句曲山的名稱早于句容！句曲山地處金壇和句容交界處，陶弘景認為：句曲山源，曲而有所容，故號為句容里。句容既立為縣，故其里不復存。當時的“句容縣”處在山水包容之中，是因山而得名?！逗訄D》中《要元篇》第四十四卷云：“句金之壇，其間有陵，兵病不往，洪波不登?！薄墩嬲a》中：句曲山，秦時名為句金之壇，以洞天內(nèi)有金壇百丈，因以致名也。由此可見，不論是句容還是金壇，它們都與句曲山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也很顯然在一定程度上得名于句曲山，因地處句容而名為句曲山的這一假設(shè)不成立。

(三)勾曲山說

許慎《說文解字》：句，古侯切，九遇切。讀gōu。段玉裁《說文解字注》說：“古音總?cè)玢^。后人‘句曲’音鉤，‘章句’音屨，又改‘句曲’字為‘勾’?！?/p>

最早的時候，只存在唯一的字形：句，音gōu。隨著漢字的不斷發(fā)展演變，“句”在字形、字音、字義上一定程度地發(fā)生了分化：“句曲”的“句”，讀“gōu”，而且字形改為“勾”；“章句”的“句”，字形不變，讀“jù”。這個分化過程為：

如今，在《現(xiàn)代漢語字典》中“句”除了上面兩個義項外還增加了一個義項：句讀(jùdòu)?！熬洹薄肮础毙?、音、義的分化至今已經(jīng)基本完成，不過，在長期的分化過程中存在許多復雜的情況，彼此滲透、混淆使用的痕跡無法全部消除。這便導致我們經(jīng)常會遇到一些與此有關(guān)的疑惑。例如，一些以“句”為部件構(gòu)成的字，讀音還是“gōu”，但是字形不能變成“勾”。例如：佝僂、枸杞、貓狗、茍且、能夠等。再如，一些古代的民族、國家的專名，現(xiàn)在不能改。例如：高句麗(也寫作高句驪)，不能寫成“高勾麗”，也不能讀成“gāogōulí”。又如作為姓氏、人名，不論是“句”還是“勾”，都讀gōu。再如上古的句氏、孔子弟子句井疆、三國時蜀漢五虎上將句扶，也都讀“gōu”?！霸酵豕篡`”中的“勾”字在古籍中是“句”“勾”并存通用的。地名中的不論“句”“勾”一般均讀作“勾”，如勾芒、勾繹、勾注山、勾曲山，“句”都改成了“勾”，內(nèi)部部件“口”均換成了“厶”。

四、結(jié)語

茅山有著如此重要的地理區(qū)位，又具良好的生活環(huán)境，故氏族眾多來聚，史事相應亦多，因而一地有眾多的異名，這是歷史地理的正常現(xiàn)象。根據(jù)上文的分析，可以認為句曲山名稱的由來是由地形山貌決定的，即句曲山為曲水之穴，按山形曲折，世人合為句曲之山，也可稱為勾曲山。但因為在古代“句”“勾”是同一個字，而古籍中，正寫是“句”，俗寫為“勾”，所以寫作“句曲山”較為合適，至于讀音，人們更傾向于讀作“gōu”。句曲山是早期的名稱，因地貌特征而得名，然而茅山在現(xiàn)代更為通用、普及更廣。茅山的名稱涵蓋了地域文化、道教文化、歷史文化等，有著三茅君的傳說、盛產(chǎn)茅蒼術(shù)的福地說、行政區(qū)域劃分產(chǎn)生的茅州說。從文化內(nèi)涵上看，“茅山”一名具有典型性和代表性，適合冠名茅山的歷史與文化，作為此處山名是十分合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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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莊亞華

10.3969/j.issn.1673-0887.2017.04.003

2017-03-28

丁媛(1988— )，女，碩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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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0887(2017)04-001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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