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位畫家朋友,是個官員。
官員畫家,或者說官員作畫,大概是個敏感的話題。之所以敏感,鄙人至今也想不通。有啥敏感的, 不就是喜歡畫個畫嗎?但擱在時下,問題就太復雜,又很簡單。一些正常的個人愛好或者說雅興,放在官員身上,就帶了些負面色彩。真不知道是這是官員自身造成的負面呢,還是這些所謂的負面是人為的牽強附會。
這些暫且不談罷。我的這位官員畫家叫商柏蒼,原是哈爾濱財稅系統的一位局長。他在位時就畫,現在退休了,時間充裕,全身投入,儼然專業(yè)的畫家。
柏蒼的畫,屬于那種很純正的中國畫,山水,人物,花鳥都有。他偏愛山水中的民居,尤其是西南地區(qū)莽山野壑里的山寨;也偏愛人物中的少數民族,比如新疆的維吾爾族、哈薩克族,云貴高原的彝族 、藏族 ,呼倫貝爾大草原的蒙古族,等等。柏蒼的畫簡約,奇崛,線條大有鐵筆勾勒之意,然后潑墨,再點上些許色彩,一幅生動的畫作便躍然紙上,讓人看了好不喜歡。當然,美術作品有內行看和外行看之分,我認為,一般來講,好作品必須是內外行看了都稱贊的作品。柏蒼的畫,大抵屬于這類上乘之作,在眾人夸贊的背后,實際上是他深厚功力的結晶。
國畫當屬中國的傳統文化。若從傳統文化對官員的影響乃至尋根問底,也許會尋出些文學、音樂、繪畫、書法、篆刻等影響著一代又一代官員的蛛絲馬跡來。
中國古代的科舉制度雖然貽害無窮,但有一個毋庸置疑的事實,是將一些才華橫溢、愛好文學藝術的莘莘學子都“趕”進了這座獨木橋,不僅出現了中國特有的“官員文化”現象,而且從文學藝術種類、代表作品、代表人物來看,中國古代甚至到近代,這些飽經憂患積慮又以天下為己任憤俗的官員,都在中國傳統文化文學藝術的殿堂里起著無可替代的支撐作用。如果細究,其中繪畫也不可小覷,且有各領風騷幾百年、甚至依然對當代繪畫影響起著巨大作用的代表人物。
屈原詠蘭,蘇東坡畫蘭,寄托的都是情懷雅致。鄭板橋書畫雙修,他的“衙齋臥聽蕭蕭竹,疑是人間疾苦聲。些小吾曹州縣吏,一枝一葉總關情”,沒有一種竹節(jié)拔高的凜然正氣,沒有一種竹心坦蕩的虛懷若谷,沒有竹子落到尋常百姓家共度艱難的身影,寫不出也畫不出這振聾發(fā)聵、感懷不已的竹畫。所以,中國傳統文化的書畫藝術特別是繪畫藝術中可展現抱負與胸襟,正是幾千年來中國畫壇志趣于此的官員畫家層出不窮的奧妙。顧愷之、吳道子、王維、趙孟頫、董其昌等等皆是官場人物,他們的官職或大或小,但以繪畫寄托人生抱負和政治理想卻是相同的。
我的這位官員畫家朋友柏蒼,在其位,謀其政。畫畫屬于自己的業(yè)余時間,有專攻,不虛度。
柏蒼的畫硬朗,有強烈的愛憎感和抒情感,也初步形成了自己的藝術風格。算起來,他的畫齡也有幾十年的時間,從孩提時代的涂鴉,到上學時迷上美術課,再到拜師學藝,以至后來當兵搞宣傳,畫畫一路伴隨,職務一路提升。但那時,不論是工作需要,還是作為雅好消遣,同事領導都感覺正常不過,是他畫作的欣賞者,也是他畫畫的支持者。不知不覺,趕上時下,他畫畫竟與身份有了不和諧的反差。也正因為這些無奈的社會取向,柏蒼更為低調,無意博得別人的眼球,更沒考慮過舉辦畫展之類。這一點,我有些憤憤然,嘔心瀝血創(chuàng)作的藝術作品,本身就是一種社會共享的東西,囿于身份限制不能大張旗鼓地顯示,這其實就是一種不公。
嘮叨這些,鄙人不認為凡官員皆都應染指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我的本意是這些東西畢竟是中國傳統文化抑或說是官員文化的寶貴財富,應該有一個相應的傳承、延續(xù)。別的不說,有了這方面的雅興,單對愛好此道的官員來講,大到憂國憂民、小到修身養(yǎng)性,都會起到獨具一格的催化作用。
寫上這些漫無邊際的雜感,其實還是因有感于柏蒼先生的畫。柏蒼為人清正,一身的書卷氣,更顯得儒雅謙和。大概,他的這種稟賦與修養(yǎng)也來自繪畫中的筆墨寄情吧?
作者簡介:曼陀羅,本名張永德。美術、攝影評論家,紀實文學作家。曾任《黑龍江畫報》主編,現供職黑龍江美術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