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思
人 物
孫蘇梅——上海阿姨,七十三歲。
顧 晴——孫蘇梅的長女,四十五歲。
顧 鑫——孫蘇梅的兒子,四十三歲。
陳文瀚——顧晴的丈夫,四十八歲。
羅莉莉——顧鑫的情人,三十八歲。
陳欣然——陳文瀚的女兒,二十二歲。
顧 楠——顧鑫的兒子,十八歲。
趙麗兒——羅莉莉丈夫的情人,二十二歲。
第一幕
[上海。梅雨的午后,燥熱難耐,看樣子是要下雨了。一股濕熱的情緒在顧家蔓延開來。客廳里擺放了五臺電腦:三臺臺式,兩臺筆記本,還有一臺永遠停留在財經(jīng)頻道的大電視,主持人揚著溫柔的笑臉,公布著各個公司的利好消息。股市連續(xù)瘋漲了六個月,儼然一款強大的印鈔機,分分秒秒向外界噴吐著鈔票。人和人之間由于金錢而構(gòu)成了某種新的關(guān)系。平時并不往來的朋友為了交換消息變得異常親密,原來親密的愛人卻日漸疏遠……
[孫蘇梅正在收拾著餐桌,顧晴又端上來一道菜。
[孫蘇梅,今天正好七十三歲。俗話說,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請自己去。幸運的是,孫蘇梅身體還算硬朗,腦子也比較清楚。她從小生活在上海老式的弄堂里,沒念過幾年書,也沒什么曲折的人生經(jīng)歷,說白了,就是個市井的老太太。老公十年前去世,沒給她留下什么遺產(chǎn),唯有一套房?,F(xiàn)在,這套房成了他們母子三人棲息的安樂窩。
[顧晴,孫蘇梅的大女兒。她大學(xué)畢業(yè),早年在出版社擔(dān)任會計。出版社效益不好,顧晴被辭退下崗,在家做起了全職太太。除了算錢理財,她本身也沒有什么別的技能,雖然陳文瀚賺錢并不多,但在她的投資規(guī)劃之下,家里也算是吃穿不愁。弟弟顧鑫開始炒股之后,她就跟著顧鑫開始投資股票,也算見過股市的大風(fēng)大浪。她終究是個女人,總是有那么幾分保守和顧慮,沒有顧鑫玩得那么路子野。可遇到了今年這樣的大行情,她也昏了頭,斗膽決定把自己的房子賣了,住到了娘家。這事徹底惹怒了老公陳文瀚。陳文瀚雖然沒有提離婚,卻拒絕搬進顧晴娘家,住進了學(xué)校臨時的教工宿舍。
顧 晴 西蘭花燒好了!幾個菜了?二,三,四,等一下我再燒個素雞,還有個烤麩,還有個粉絲湯??梢詥??
孫蘇梅 都是素菜啊,看上去綠油油的。
顧 晴 又不是大盤咯!老規(guī)矩,七十三歲,要吃長壽宴,碰了葷菜要不吉利的。
孫蘇梅 鑫鑫,他們會不會嫌太素了?
顧 晴 今天是你過生日啊,為什么要管他們開心不開心。顧鑫就是這樣給你寵壞了。
孫蘇梅 我只寵他,不寵你啊?你現(xiàn)在住在誰屋里?。款欥嗡菦]辦法,他和素文鬧離婚,房子都給了老婆,我不讓他住在我這,讓他睡在馬路上面?你又沒有離婚,你可以和你老公去外面租房子住啊!
顧 晴 看看,開始嫌棄我了吧!今天你過生日,我不跟你計較。我還給你準備了個驚喜,現(xiàn)在不跟你說!
孫蘇梅(笑瞇瞇地) 什么驚喜?
顧 晴 不說不說!
孫蘇梅 還跟我保密!過來過來,我和你說件事。
顧 晴 看你這么開心,就知道,今天又賺了,多少錢?
孫蘇梅 錢錢錢,一天到晚就惦記著我的錢。不要急,我走了后,錢都是你們的。
顧 晴 喲喲,誰要你的錢,我比你有錢。
孫蘇梅 我跟你說啊,我之前看中的那塊風(fēng)水寶地,買了!
顧 晴 什么風(fēng)水寶地?
孫蘇梅 就是頭頂藍天,背靠青山,綠樹成林,鮮花環(huán)繞,投資自住兩相宜的那個好地方啊。
顧 晴 那塊墓?。?/p>
孫蘇梅 什么墓啊,那個叫風(fēng)水寶地!
顧 晴 呸呸呸,生日不講這些不吉利!
孫蘇梅 這也是投資??!這塊地剛開盤是15萬一平,半年后就漲了2萬。明年還要漲。還好我定得早,我買了3戶。已經(jīng)賺了7萬塊了。你說我投資眼光怎么樣,不要太好哦!
顧 晴 等等,你哪來這么多錢?
孫蘇梅 現(xiàn)在股票那么好,你們都把房子賣了炒股,所以我也……
顧 晴 你把房子賣了,作死?。?/p>
孫蘇梅 呸呸呸,我今天過生日,說點好聽的好吧!我把房子抵押給銀行,貸了一點款出來,買了風(fēng)水寶地。哦,對了對了,還有點錢放到電視廣告里面那個理財基金了,就是請專業(yè)的人幫你管錢的那個。
顧 晴 收益多少?
孫蘇梅 15%以上呢!
顧 晴 那么高!
孫蘇梅 電視臺里播放的廣告,總不會是騙人的吧!
[門外傳來顧鑫和羅莉莉的嬉笑聲。
[顧鑫原本是一名出租車司機。后來,他辭了職,下海干起了個體戶,沒過幾年又轉(zhuǎn)戰(zhàn)股海。他曾與羅莉莉是公司同事,相知相愛,羅莉莉終嫌棄他沒有本事而投入了干部子弟的懷抱。
[羅莉莉原本是出租車公司調(diào)度員,因為長得漂亮,被公司領(lǐng)導(dǎo)看中,許配給了自家的孩子——江一航。小官子弟的江一航剛開始在銀行上班,后來跟著其他的高干子弟混跡股場,發(fā)了家,有了錢。江一航在外面的應(yīng)酬越來越多,夫妻二人在一起的時間也越來越少。偶然一次,在朋友的飯局上,羅莉莉再次遇到了顧鑫。當年那份舊情逐漸演變成了一種“你不可能騙我”的信任,兩人成了利益上的合作關(guān)系。而這層關(guān)系,也需要更深層次的互動才能維持住。
[兩人舉止曖昧。
羅莉莉 我就說吧,只要我一出面,這個錢肯定能拿到。
顧 鑫 我真沒想到,杠桿能貸出這么多錢。我現(xiàn)在資產(chǎn),也幾千萬了!
羅莉莉 我對你好哇?
顧 鑫 你不對我好,你對誰好呢?
[顧晴從家里出來扔垃圾,撞見了親密無間的兩人。
顧 晴 喲,你們兩個人回來了,不回家,在這干嘛?
顧 鑫 我們說點事!你先進去吧。endprint
顧 晴 今天怎么每個人都神神秘秘的,炒了點股票都變特務(wù)了。
[顧晴進屋,顧鑫和羅莉莉仍站在門口。
顧 鑫 今天是我媽的生日。
羅莉莉 我知道。
顧 鑫 進去盡量挑好聽的說。
羅莉莉 我什么時候?qū)δ銒屨f過不好聽的啦,我待會進去,給她一只股票,明天肯定漲。她怎么會不開心呢?
顧 鑫 你給她哪只股票?
羅莉莉 700424,可以嗎?
顧 鑫 這只股票,她做不來的,快進快出,她年紀大了跟不上節(jié)奏,一進去就被套。
羅莉莉 那給哪只?
顧 鑫 700388?
羅莉莉 大盤股,漲得太慢了。
顧 鑫 老年人,漲得快跌得快,心臟怎么受得了,我媽天天看新聞聯(lián)播,政策股她最喜歡了。
[說完,羅莉莉和顧鑫就進屋了。
顧 鑫 我們回來了。
羅莉莉 阿姨,祝您生日快樂!這是我給你準備的生日禮物。
孫蘇梅 人來了就行,還有禮物啊,那么客氣。
羅莉莉 打開來看看,喜歡不喜歡。
孫蘇梅 哎呀,是只翡翠鐲子?。∵@禮物太貴重了,要不起要不起??!
顧 鑫 這是莉莉的一點心意,你收下吧!
孫蘇梅 可是這個禮物太貴重了。
羅莉莉 (把孫蘇梅拉到一邊)阿姨,你以后就把我當自己人,就當多了個女兒,我會好好孝敬你的。
顧 鑫 你就收下吧!有什么不合適的,都是拿錢買的。我的錢是錢,她的錢就不是錢啊?
孫蘇梅 那我就當是顧鑫給我買的。收下了,收下了!謝謝!
羅莉莉 (把孫蘇梅拉到一邊)阿姨啊,明天你一定要記得買700388哦,(偷偷地)這才是我送給你真正的生日禮物。
[顧晴端著一個湯上。孫蘇梅又打開電腦了。
顧 晴 湯來了,湯來了。
顧 鑫 餓死了!吃飯吃飯。
顧 晴 媽,你怎么又去看電腦了?先吃飯!
孫蘇梅 我來打開電腦看一下哦,700388,環(huán)保題材,蠻好蠻好。新聞聯(lián)播天天講環(huán)保,國家重視這個產(chǎn)業(yè),這只股票肯定蠻好的。顧晴,700388,你記得買一點哦!莉莉給我的股票,每次都很好的。
顧 晴 700388?我拿筆記一下哈。什么時候賣呢?
羅莉莉 出的時候我會告訴你們的。啊,我肚子餓了,姐姐辛苦了,燒了那么一大桌子,(失望地)素菜??!
顧 晴 我媽今年七十三歲,要吃長壽宴。這長壽宴啊,就要吃全素的。
顧 鑫 素菜,有幾盤意思一下就好了,也不至于都是綠油油的吧。你知道哇,炒股票的人,不太習(xí)慣看這種綠油油的東西。
孫蘇梅 鑫鑫,素文今天來嗎?
[羅莉莉不自然地咳嗽了兩聲。顧鑫點燃了一支煙。
顧 鑫 她來做什么呢?
孫蘇梅 那楠楠呢?
顧 鑫 愛來不來。
顧 晴 奶奶過生日他怎么可以不來,我給素文打過電話了,素文說楠楠肯定會過來的。
[顧晴把顧鑫的煙滅了。
顧 晴 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要在家里抽煙。
顧 鑫 你不要把跟陳文瀚不開心的氣撒在我身上。你們倆這樣鬧下去,遲早還是要離的。不如早點離了痛快。
[叮咚,叮咚!門鈴響。顧晴去開門。
顧 晴 肯定是楠楠來了。
[顧楠上。
孫蘇梅 我的孫子來了,怎么這么晚才來啊,讓奶奶好好看看,又長高了,上課累不累?你媽還好嗎?
顧 楠 (沒有回答孫蘇梅的問話。走向顧鑫,給他一個文件袋)給你。
顧 鑫 這是什么?
顧 楠 我媽給你的。
[顧鑫打開來,是離婚協(xié)議。眾人各懷心事。顧鑫把文件丟在茶幾上。打開窗,點燃了一支煙。
孫蘇梅 楠楠啊,你勸勸你媽媽,你爸爸是有問題,奶奶會批評他,可不可以不要離婚???
羅莉莉 你媽媽誤會了,我和你爸爸真的只是生意上的合伙人。
孫蘇梅 對對,只是生意上的合伙人,一起賺錢。
顧 楠 奶奶,你老糊涂了!
孫蘇梅 奶奶沒有糊涂,奶奶看得清楚得很。你勸勸你媽媽,不為了別的,就算是為了你,也應(yīng)該有一個完整的家庭。
顧 楠 這算是一個完整的家嗎?
羅莉莉 你媽媽想得太多了。女人,就怕把簡單的事情想復(fù)雜,把虛有的事情做實了。(對著窗戶上的玻璃開始整理衣服)
顧 晴 你聽姑媽的,跟你媽媽說,把這個拿回去,家和萬事興,沒什么事情是不能解決的。吃完飯再說?。闷鹞募屯欓种腥?/p>
顧 楠 我不跟她一起吃飯。
羅莉莉 我想起來了,楠楠,我給你買了個禮物,你看,前面忘記給你了,最新的蘋果電腦,全部都是頂級配置。
[顧楠不理會羅莉莉。
羅莉莉 羅阿姨的一番心意。
顧 楠 不要臉!(把禮物扔到地上)
羅莉莉 你……
顧 鑫(沖過去就要揍顧楠,一把被顧晴攔住) 幾天大學(xué)把你上的那么沒規(guī)矩?看我不揍你!
顧 晴 楠楠,你也少說兩句……
孫蘇梅 你們都住嘴!我今天過生日,你們還能不能讓我太太平平地把這個生日過完?
[顧鑫拿起了筆,把字簽了,把文件扔在茶幾上。
顧 鑫 拿走!(拿出煙)
顧 晴 不要在家里抽煙,要抽外面抽去。
顧 鑫 一天到晚還有沒有一件讓人順心的事情。飯也沒得吃,煙也不讓抽。
顧 晴 顧鑫,你干什么,今天是媽的生日!endprint
羅莉莉 對對,今天是阿姨的生日!壽星最大!
[門突然開了。陳文瀚帶著陳欣然拖著行李上。
[陳文瀚,堅守自己的教職科研崗位,過得非常一般。他希望女兒大學(xué)畢業(yè)后能留在國外生活。他認為許多人的價值觀都有些畸形了,有時候甚至和妻子都無法溝通。陳文瀚是個老派學(xué)者,身上多多少少有些學(xué)究的做派,帶有一種“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傲慢。這樣的姿態(tài)在某些人看來,是滑稽可笑的。陳文瀚時常也會有些迷茫。
[陳欣然,海外歸國留學(xué)生。一個單純的小姑娘,正處于構(gòu)建價值觀的關(guān)鍵時刻,對未來充滿期待又不知所措。
孫蘇梅 然然?你怎么從加拿大回來了?對了!你今年大學(xué)畢業(yè)了!看我這個腦子!
陳欣然 外婆,生日快樂?。愋廊唤o了孫蘇梅一個西式的擁抱)
孫蘇梅 謝謝,外婆最近太忙了,連自己的生日都差點忘了,還是你爸想起來提醒我的。
陳文瀚 媽,生日快樂!
陳欣然 外婆,家里怎么和原來不太一樣了。那么多電腦,像個網(wǎng)吧一樣。你們打游戲???
孫蘇梅 打什么游戲???炒股!你看,這兩臺,是舅舅的。這一臺,是我的。你媽一臺。
陳欣然 舅舅用這么多電腦干嘛?
孫蘇梅 一個賬戶一臺電腦。他有四個賬戶呢,兩臺電腦有時候還忙不過來呢。
顧 晴 別站著說話??!人都到齊了,上桌子,開吃開吃!
陳欣然 吃飯咯,我肚子餓死了!
[眾人圍繞著桌子坐了下來。楠楠卻遲遲不肯入坐。
顧 晴 楠楠,今天是奶奶生日,堂姐又剛回來。你就忍一忍?
顧 楠 我們?yōu)槭裁匆退黄鸪燥垼?/p>
顧 晴 你就當她是奶奶和姑媽請的客人。不就是看在錢的面子上嗎?你上學(xué)的學(xué)費,你的生活費,不都指望著你爸賺錢嗎?
孫蘇梅 (拉著楠楠的手)楠楠,無論如何都要吃完飯再走。(一邊拉著楠楠的手,一邊拉著然然的手)真好!真好!都回來了,回來就好。(眼淚不自覺地就往下流了)
顧 晴 你這是干嘛呢!大喜的日子,兒女們也都在。
孫蘇梅 我很久沒有這么開心了!股票漲得好,孩子們又都回來了。哎呀,我要喝點酒!
陳文瀚 小心你的高血壓!
顧 鑫 難得媽高興!一點點沒問題?。韥?,我們先一起敬媽一杯,祝媽健康長壽,股票大漲。
孫蘇梅 股票大漲,大家賺錢!
顧 鑫 我們再祝陳欣然學(xué)成歸來。
羅莉莉 然然,都長這么大了?真漂亮!果然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
陳欣然 這位是?
顧 晴 莉莉阿姨啊,你小時候莉莉阿姨還抱過你的。
陳欣然 我多小的時候?我怎么一點印象也沒了?舅媽呢?
孫蘇梅 然然,這次畢業(yè)回來,就不回去了吧?
陳欣然 嗯,不回去了。除非,我爸一定要逼我繼續(xù)讀研究生。
孫蘇梅 哎呀,女孩子學(xué)歷還是不要太高的好。學(xué)歷越高,越不好找朋友。
陳文瀚 書讀多了,倒成了缺點呢!
孫蘇梅 關(guān)鍵是要會賺錢。
顧 晴 然然,你剛回來啊,就先好好在家休息休息。有空啊,跟著媽媽逛逛街,炒炒股票。等這次牛市結(jié)束了,再找工作!
陳文瀚 畢了業(yè)就應(yīng)該找份正兒八經(jīng)的工作……辛辛苦苦在國外讀了4年拿了學(xué)位,回來不找工作跑去炒股,不務(wù)正業(yè)!
孫蘇梅 炒股怎么就不是正事了,真是死腦筋??!現(xiàn)在炒股票,比上班賺得多多了!多少人辭職炒股,社會不一樣了!
顧 鑫 他這叫“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
孫蘇梅 每年有多少海龜游回上海,還沒上岸,直接晾死在沙灘上,你知道人家叫他們什么嗎?海帶!
陳文瀚 然然要是找不到工作,就說明她還沒有學(xué)到位,應(yīng)該讀研究生,繼續(xù)深造。
顧 鑫 讀了研究生又怎么樣,別說碩士學(xué)歷,就是有的博士,辛辛苦苦一個月,賺得還不如我炒股一天賺得多。你說上班是為了什么?不就是為了賺錢嗎?
陳文瀚 難道人活著只為了賺錢,生活里面就只有錢了?
顧 鑫 你也走出學(xué)??纯?,哪個人不是在談怎么發(fā)財,怎么賺錢,難道這些人都有病,就你們這些不想賺錢的人沒病,是嗎?
羅莉莉 找工作也可以啊,我介紹然然去金融機構(gòu)上班。我有幾個朋友啊,都開了自己的理財公司。幫人家投投股票,投投基金。工作又輕松,待遇又好。
顧 晴 這個機會倒是不錯??!可是然然一點專業(yè)背景都沒有,人家會要她嗎?
羅莉莉 有幾個人的工作是和自己的專業(yè)相關(guān)的??!這個公司的老總和我關(guān)系很好,只要是我推薦的人,肯定沒問題。然然那么漂亮,又聰明,肯定討人喜歡的。
顧 晴 哎呀,那可真是謝謝莉莉了!來,我們敬莉莉一杯。陳文瀚……
陳文瀚 公司的情況總要搞搞清楚吧!
顧 晴 莉莉會害我們啊,你就是死腦筋!
陳文瀚 我死腦筋,你們靈活!你把房子賣了炒股,住到你媽家,這就是靈活!
陳欣然 什么?我們家的房子賣了?
孫蘇梅 多大點事情,不就是把房子賣了嗎?賺了錢不能買回來嗎?
陳欣然 那我們住哪?
顧 晴 住外婆家??!我們和舅舅都住在外婆家,多熱鬧?。?/p>
[顧鑫點煙,顧晴再次把他的煙滅掉。顧鑫一怒之下,不小心把手邊的玻璃杯摔在了地上。
顧 鑫 吃一頓飯吵死了,打仗啊,菜也沒有。不吃了,不吃了,走!
[顧鑫帶著羅莉莉離開。孫蘇梅默默地嘆了口氣……
顧 晴 歲碎平安,歲碎平安……(清理碎玻璃)
陳文瀚 媽,你真應(yīng)該管管顧鑫,他像什么樣子?endprint
孫蘇梅 我怎么管,他們兩個人的事情!他現(xiàn)在和這個女人一起開了個賬戶,這個女人把她的錢都放在這個賬戶里,讓鑫鑫幫忙炒股。
顧 晴 把錢都放在一起,這兩個人是肯定要在一起了啊!
孫蘇梅 如果真在一起也就好了,羅莉莉沒離婚呀!
陳文瀚 這算什么,軋姘頭??!楠楠,你是不是找你爸簽離婚協(xié)議來了?把離婚協(xié)議給我!
[顧楠只得乖乖地聽話,把離婚協(xié)議交給了陳文瀚。
陳文瀚 跟你媽說,如果她要離婚,讓她問我來拿離婚協(xié)議!你爸簽了這個協(xié)議,他遲早是要后悔的。
顧 楠 可是我爸這樣……奶奶,你罵罵我爸,讓他和這個女人分開!
孫蘇梅 我讓他們分開,你爸要損失好多錢!
陳文瀚 不能只看著錢啊,她在破壞別人的家庭。
孫蘇梅 不看錢看什么?看書?。繒凶杂悬S金屋,你倒是拿出點黃金讓我看看呀!
[陳文瀚剛要張嘴,又被孫蘇梅頂了回去。
孫蘇梅 他們之間有什么啦,就是白天一起炒炒股,晚上一起吃吃飯,有空啦,就一起出去玩玩,夜里也還是各回各的家,各過各的日子。你干嘛一直要盯著他們?
陳文瀚 你倒是蠻想得開?。?/p>
孫蘇梅 我一把年紀了,有什么想不開的啦!我倒是覺得,鑫鑫他老婆想不開,男人在外面賺錢養(yǎng)家,有點這種逢場作戲的事情,很正常的呀!干嘛一定要這么大驚小怪的非要搞到離婚不可。我們鑫鑫也是夠好了,房子給她了,錢也給了不少,基本上算是凈身出戶。鑫鑫沒說什么,我是心疼死了!
陳文瀚 你媳婦不好嗎?對你不好嗎?對孩子不好嗎?那么好的家庭,當媽媽的要去勸他們珍惜家庭,好好過日子!
孫蘇梅 你好好過日子,把你媳婦照顧好,不要麻煩我這個老太婆,年紀那么大,還要幫你照顧老婆。(說罷便回了自己的房間)
[顧晴吃到一半,突然跑去看股票。
顧 晴 我看看,羅莉莉剛剛給的那只股票怎么樣?
[陳文瀚走過去,突然把電腦關(guān)掉。顧晴像彈簧一樣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陳文瀚 股票股票,一天到晚都是股票!你說你還像個人嗎?這還像個家嗎?這個家哪還有一點點家的樣子!這完全就是一個股票交易大廳嘛!
顧 晴 就這幾天,方便操作嘛!
陳文瀚 你要炒股,搬到你媽家來了,那我呢?我的家呢?我的科研項目下個月就要出成果了,現(xiàn)在是最緊張、最關(guān)鍵的時候,一下子全給你打亂了。
顧 晴 什么科研成果?不就是一篇論文。搞不好還要自己出錢發(fā)表。連出版社的人都比你們想得通!你還記得嗎?上一次你發(fā)論文用的一萬塊錢,還是我炒基金幫你賺的。(見陳文瀚無力反駁、欲言又止,停頓片刻)炒股為了什么,為了錢呀!為什么要賺錢,還不是想家里過得好一點!你不賺錢我不賺錢,一家人喝西北風(fēng)??!
陳文瀚 我不要錢,我只要家!你什么時候把房子買回來,我什么時候再搬回家!
[陳文瀚走出家門,陳欣然跟著爸爸跑出來。
陳欣然 爸爸……
陳文瀚 那已經(jīng)不是個家了,你媽現(xiàn)在心里只有股票。她們吃飯談個股,睡覺聊大盤,連在超市碰到個陌生人也能聊上半天的行情。我的生活完全被股票包圍了,連房子也被股票套走了……
陳欣然 還有我呢……
陳文瀚 爸爸沒有本事,沒有照顧好你!讓你受委屈了,對不起。
陳欣然 爸,我這次回國,感覺怪怪的。走到哪兒大家都在談股票,家里,也和原來不一樣了。
陳文瀚 國家開放民間資本,股民借錢去炒股,大量的錢涌進股市,股市一下子瘋漲起來。看到股市能賺錢,大家都跑去炒股。一天到晚就是賺錢!賺錢!賺錢!不說這個了……(摸摸陳欣然的頭)早點回家吧,坐了那么久的飛機,肯定累壞了!你媽雖然忙著炒股票,但她其實還是挺想你的。
陳欣然 那你呢?
陳文瀚 讓爸爸想想,該怎么辦。
[陳欣然從外面回到家里。孫蘇梅拉著然然的手,從上到下,又從下到上地打量了一番。
孫蘇梅 然然,讓外婆看看!真是越來越漂亮了。你這次回來,趕上好時候了,現(xiàn)在炒股,最賺錢了。大學(xué)生都不上課了,炒股賺的比小白領(lǐng)多。我就跟楠楠說,別上學(xué)了,跟你爸去炒股,我們家就能多一個人賺錢了。你也一起炒!
陳欣然 可是我不會??!
孫蘇梅 哎呀,不用會!跟著外婆買就可以了,2萬塊炒成20萬。前幾天《新民晚報》還來采訪我了!你看看,新聞報紙都報道了!
陳欣然 外婆,你不缺吃不缺穿,干嘛老想著賺錢?
孫蘇梅 錢是好東西,有了錢什么都有了。然然,外婆跟你說,你就去莉莉阿姨說的那家金融公司上班,多幫外婆弄一些消息。你要當我們家的小臥底!
陳欣然 弄消息?
孫蘇梅 就是人家買什么股票,你就讓外婆買什么股票。
陳欣然 萬一別人買錯了呢?
孫蘇梅 你只要跟我講消息就好了,我自己會判斷的。外婆買股票,都是跟著新聞聯(lián)播買的。新聞聯(lián)播里面講什么公司又賺錢了,什么公司經(jīng)濟效益良好,什么行業(yè)未來有大發(fā)展,新聞聯(lián)播里面一講,第二天這只股票,肯定蹭蹭蹭地漲。
陳欣然 但是外婆,你一點做金融的基礎(chǔ)知識也沒有,太危險了。
孫蘇梅 有什么危險的,難不成股票從電腦里跳出來,把我吃了?。?/p>
[顧晴拿著一件衣服,讓陳欣然穿上。
顧 晴 來來,過來,試試這件衣服?
[欣然穿上以后,整個人的確有一種煥然一新的樣子。
顧 晴 你看,我的眼光好哇,她穿著正好。氣質(zhì)一下子就顯出來了。
孫蘇梅 這好衣服,穿在身上就是不一樣??!
陳欣然 媽,這衣服好像看上去很貴……(翻看吊牌)名牌??!endprint
顧 晴 我是他們家的 VIP 會員,這是今年春夏的新款哦!打好折,三千多……
陳欣然 三千多?我在加拿大一個月的房租才……
顧 晴 媽媽現(xiàn)在炒股賺得多,今天一天就賺了大幾萬?;ㄈФ嘟o我囡囡買件衣服還是買得起的。我一直跟你的外婆說,股票里面賺了錢要拿出來花掉的。這個錢不花掉,遲早是要還給股市的!然然,現(xiàn)在這個社會,就是以貌取人!衣服穿得好不好,就是人過得好不好!你過得好不好,就是你有沒有能力!你要證明你的能力,第一步就得先穿好衣服!
陳欣然 (脫掉衣服)媽,你應(yīng)該去把爸爸接回來!
顧 晴 你爸爸他過幾天自己會回來的!
[“嗶嗶,嗶嗶”顧楠從樓下發(fā)了個暗號。陳欣然一聽就知道是她和顧楠小時候常玩的游戲。
陳欣然 我去樓下超市買點東西。
[陳欣然下樓,顧楠果然在樓下等她。顧晴回到了里屋。
陳欣然 楠楠,幾年不見,都長成小鮮肉了?來,讓姐姐抱抱!
顧 楠 你在加拿大也活得太開放了!
陳欣然 我問你,你爸你媽怎么回事?
顧 楠 怎么回事?有錢了,變壞了,想換老婆了!
陳欣然 舅舅原來不是這樣的人啊?
顧 楠 賺了錢,覺得自己牛逼了!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誰也管不著他,要的就是這種存在感!姐,我準備退學(xué)了去創(chuàng)業(yè),你能不能借我點錢?
陳文瀚 創(chuàng)業(yè)?不行。
[陳文瀚不知什么時候站到了兩個人的身后。
陳欣然 爸,你怎么突然回來了,怪嚇人的!
顧 楠 姑父,國家鼓勵大家創(chuàng)業(yè),出臺了好多政策。馬云、馬化騰、比爾·蓋茨還有扎克伯格,都是自己創(chuàng)業(yè)起家的……
陳文瀚 成功的畢竟是少數(shù)啊,大多數(shù)人還沒有等到成功的那一天就餓死了。而且,你現(xiàn)在連大學(xué)都沒念完,完全可以等大學(xué)讀完了再去創(chuàng)業(yè)啊。
顧 楠 現(xiàn)在國家對創(chuàng)業(yè)的扶持力度很大,有很多配套的資源……
陳文瀚 放下手上不賺錢的事,都跑去賺錢!賺錢!賺錢!這就是你們年輕人的理想?我是越來越想不明白了!然然,(從口袋里掏出一把鑰匙)這是外婆家的鑰匙,你先拿著,我想我暫時用不著了!
陳欣然 爸爸!
[陳文瀚下。
第二幕
[大屏幕上顯示出當日的股市動向。股市跌幅較大,屏幕上綠油油的一片。眾人顯得越來越急躁。顧鑫、顧晴、羅莉莉、孫蘇梅四個人一人一臺電腦。發(fā)綠的眼睛望著發(fā)綠的屏幕。
[外面?zhèn)鱽磙Z隆隆的雷聲。
孫蘇梅 今天早上又是1000多只股票跌停,怎么辦???
顧 晴 不是說國家隊來救市嗎,怎么一點效果也沒有?我們到底賣不賣啊?
羅莉莉 電視里不是說了嗎?為國護盤,不要賣??!賣了就什么都沒了。
孫蘇梅 可是不賣也什么都沒了!
羅莉莉 阿姨,你不要哇啦哇啦叫了。我渴死了,幫我拿杯水吧!
[顧晴臉色不悅,按住孫蘇梅,自己走過去幫羅莉莉倒了杯水。羅莉莉接過去,看也沒看,“咕嚕咕?!比认氯チ?。
羅莉莉 冷水啊!吃了肚子要痛的。
顧 晴 要喝水不會自己倒,還真把自己當客人了。
孫蘇梅 怎么辦,怎么辦,還在跌還在跌,要死了。
顧 晴 這么跌下去,是不是要崩盤???
顧 鑫 崩盤?哪這么容易。這么大個國家,那么多人,還守不住一個大盤?
孫蘇梅 鑫鑫,你幫我看看,為什么大盤不動了?是要漲嗎?
羅莉莉 (啪啪啪地敲著鍵盤)奇怪,不動了。
顧 晴 價格也打不進去了。
顧 鑫 熔斷了?
孫蘇梅 熔斷?
羅莉莉 前些天新聞不是說過了嗎?國家啊,為了維護股票市場的健康發(fā)展,準備設(shè)立熔斷保護機制!就像房子的保險絲一樣的,電流流動過快的時候,就會熔斷??!
孫蘇梅 就是那么個熔斷??!還能買賣嗎?
顧 鑫 現(xiàn)在還不是真正的熔斷,只能算是暫停交易。15分鐘再開盤,再跌,跌到10%,今天就下班了。
孫蘇梅 下班了?
顧 晴 不開盤了?
羅莉莉 現(xiàn)在才下午兩點不到?
顧 鑫 買盤空的,股市怎么漲啦!今天下午兩點下班,明天十點半就可以下班了。這個股票,沒法做了。
孫蘇梅 那怎么辦?
顧 鑫 (點煙)不要擔(dān)心。金融政策這種東西,這幾天頒布出來,過幾天會收回去的。“半夜雞叫”“關(guān)燈吃面”的事情還少?。r間早晚的問題。三天開不了盤,第四天肯定就收回去了。(轉(zhuǎn)變語氣)等政策收回去了,肯定要放一個利好消息振奮一下士氣。你們快準備點錢補倉吧!
孫蘇梅 對對,國家隊要救市的!報紙上都寫了“眾志成城,為國護盤”,肯定要漲上去的。你不知道,對面證券公司里面,昨天都在唱國歌呢!大家還是相信國家隊能救市的。(接電話)阿妹啊,你不要急??!鑫鑫說了,這叫熔斷,這幾天跌下去,過幾天會漲起來的,叫你不要著急啊!曉得了,曉得了,有消息我會給你打電話的。
顧 鑫 誰?。?/p>
孫蘇梅 二號樓的王阿姨,跟著我在做股票,前一段時間,賺得蠻好的。
顧 鑫 做股票最忌諱跟這個說,跟那個說!你自己賺點就好了,下次不要跟別人說了。
羅莉莉 阿姨,晚飯燒一點粥吃哇?最近天氣又悶又熱,我胃口不大好!
孫蘇梅 好的,我去燒點綠豆粥給你吃??!
羅莉莉 不可以,綠豆怎么行??!一天的綠盤還沒看夠啊。還是紅豆粥吧!
孫蘇梅 好,我去燒紅豆粥?。?/p>
[顧晴開始收拾房間,她不自覺地嫌羅莉莉礙手礙腳。孫蘇梅去廚房準備晚飯。羅莉莉從電腦邊挪到了沙發(fā)上,邊用手機聊著微信,邊磕著瓜子。顧晴示意讓顧鑫管管羅莉莉。endprint
顧 鑫 莉莉,你要準備點錢了。等這一波過掉,準備補倉啊?。ㄞD(zhuǎn)頭看著顧晴)姐,準備補多少?
顧 晴 補什么補,沒有錢了。
顧 鑫 沒有錢可以借啊。
顧 晴 高利貸???
顧 鑫 做什么高利貸,做杠桿!1:4,看看我,
現(xiàn)在資產(chǎn)已經(jīng)千萬級了!
顧 晴 風(fēng)險太大了!如果跌幅超過25%,有可能
會被強制平倉,血本無歸??!
顧 鑫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顧 晴 再跌下去,你小心要上天臺??!
顧 鑫 (明顯感覺有點心虛,拿起了一根煙)哪會一直這么跌,總得有個頭吧,快到頭了。(電話響)喂,王老師,哪個王老師?顧楠大學(xué)的班主任?顧楠逃學(xué)一個禮拜了?電話也打不通?這小子……我給她媽媽打個電話。嗯?嗯……對,我最近和他媽媽準備離婚……嗯,我知道了,等我找到他,我會和他好好說的。
[聽到顧楠逃學(xué),顧晴放下手中的活,趕緊圍了過來。孫蘇梅也從里屋跑了出來。只有羅莉莉坐在沙發(fā)上,看著電視嗑著瓜子。
顧 晴 怎么了?
顧 鑫 顧楠大學(xué)的班主任,說顧楠一個星期沒有去學(xué)校上課了!
孫蘇梅 那他去哪兒了?孩子他媽知道嗎?你快給素文打電話呀!
顧 鑫(打電話) 喂,喂,……她把我電話掛了!
顧 晴 我來打!喂,素文,顧楠的大學(xué)班主任剛才打電話給顧鑫,說楠楠已經(jīng)一個星期沒有去學(xué)校上課了。他在家嗎?什么,他一個星期沒有回家了?你以為他在學(xué)校?
顧 鑫 你問問她,她到底是怎么照顧孩子的?
顧 晴 現(xiàn)在說這個有什么用!快找孩子先!你們先去楠楠的學(xué)校,看看楠楠平時跟什么人在一起,然后去看看網(wǎng)吧啊,游戲機房啊什么的,孩子們最喜歡去那些地方了。
[陳文瀚上場,撞見顧鑫出門。顧鑫頭也沒有抬地就走了,眼里根本沒有這個姐夫。羅莉莉從頭到尾沒有搭話,一幅天塌下來我都不管的樣子。孫蘇梅看見陳文瀚進屋,也基本懶得搭理。
陳文瀚 他怎么了?
顧 晴 他去找楠楠了,楠楠逃學(xué)了!離家出走。
陳文瀚 他不是創(chuàng)業(yè)去了嗎?
顧 晴 什么?創(chuàng)業(yè)?那不是燒錢嗎?
陳文瀚 哼!你們不是錢多得花不完嗎?楠楠正好幫你們花掉一點。
顧 晴 最近股票大跌,每天都是十幾萬、十幾萬的損失。你不照顧我的情緒也就算了,至少也別做這種落井下石的事情!
陳文瀚 (默默地從包里掏出一些水果)欣然呢?
顧 晴 上班了,還沒回來呢。
陳文瀚 上班?去哪兒上班?
顧 晴 莉莉給她找了家金融公司,她已經(jīng)去上了一周了!
[癱坐在沙發(fā)上的羅莉莉聽到了自己的名字,猛地從沙發(fā)上跳起來。
羅莉莉 然然公司的李總很喜歡然然的,說這個小姑娘,又懂事,又聽話,又乖巧,又漂亮,又年輕,又好學(xué)……
顧 晴 這個要多虧了莉莉你的引薦?。?/p>
羅莉莉 李總跟我說,想要收然然做徒弟,要重點栽培她!
顧 晴 我讓然然一定跟著李總好好學(xué)習(xí)……
陳文瀚 學(xué)什么?學(xué)炒股?炒股那能算一份職業(yè)嗎?
羅莉莉 怎么不能算,顧鑫這十幾年不就是職業(yè)股民嗎?收入也不比誰少!
陳文瀚 是,那不都是托了你的福嗎?
羅莉莉 這句話倒是不假!
陳文瀚 顧晴,你用腦子好好想想,她一個學(xué)生物科技的去金融公司,能干嘛?
顧 晴 賺錢!去上班還能去干什么,當然是去賺錢,工作就是為了賺錢,就這么簡單!
陳文瀚 工作是為了實現(xiàn)個人價值,不只是為了賺錢。
羅莉莉 一個小姑娘家,不要讓她那么辛苦啦!最重要的,就是找一個好人家嫁了。(接電話)什么,你說什么?江一航出事了!
[羅莉莉說完匆匆離去。顧晴愣了一下,去廚房做飯。孫蘇梅拿著熱水瓶出來,聽見了羅莉莉后半段的對話。
孫蘇梅 她怎么突然走了?江一航是誰?
陳文瀚 羅莉莉的老公。
孫蘇梅 他怎么了?
陳文瀚 你們不是天天看新聞嗎?國家在整頓金融市場,把那些玩弄資本惡性操作股價的人都抓了。
孫蘇梅 是應(yīng)該抓,誰叫他們把股市搞得那么差?
陳文瀚 把股市搞得那么差的是他們嗎?
孫蘇梅 (不明真相)不是他們嗎?那為什么要抓他?
陳文瀚 股市就是一個賭局,莊家肯定要贏錢啊,怎么辦?總要找些方法把錢收回來!
孫蘇梅 羅莉莉的老公不是很厲害的嗎?怎么他的錢也會被收走呢?
陳文瀚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孫蘇梅 (拿起一份報紙)報紙上說,有海外做空勢力嗎?這個江一航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陳文瀚 是誰,不是誰,還不是他們的一句話。江一航到底做了什么,我們肯定搞不清楚。金融圈,就是金融人士自己設(shè)定了一個游戲規(guī)則自己玩,自己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你們,就是花錢陪別人玩,還覺得自己都特別能干,特別會賺錢。你們都賺錢,金融圈就變成慈善機構(gòu)了。
[孫蘇梅若有所思地坐到椅子上。陳文瀚想從書柜里找一本自己的專業(yè)書,發(fā)現(xiàn)書沒了。
陳文瀚 我的工程學(xué)概論呢?
孫蘇梅 什么書?。?/p>
陳文瀚 我放在這里的一本專業(yè)書,工程學(xué)概論。
孫蘇梅 前幾天,羅莉莉在這里坐著看電腦,說桌子搖啊搖,我讓她在書柜里找一本書,墊一下。
[陳文瀚在茶幾下面,果然找到了一本《工程學(xué)概論》。
[陳欣然踩著高跟鞋,“蹬蹬蹬”地走上來,她穿著時尚的名牌,珠光寶氣,和之前剛回國的時候判若兩人。endprint
陳欣然 媽,你看我給你買什么了?我給你買了個包,最新款!金色的,最招財了。(看見陳文瀚,明顯有幾分膽怯)爸,你來了?
陳文翰 你去哪兒了?
陳欣然 上班?。?/p>
陳文瀚 穿成這樣?
陳欣然 好看嗎?還有這個包!新買的,我可喜歡了!
陳文瀚 誰給你買的?
陳欣然 公司!這是公司的制服!我上班第一天,董事長就叫人事經(jīng)理帶我去恒隆買了三套今年的新款。每一套都要一萬多塊錢呢!
陳文瀚 你去上班,又不是去參加時裝發(fā)布會。為什么要穿那么貴的衣服?
陳欣然 李總說在金融公司上班,就要穿貴的衣服。我們是公司的門面,我們穿得好,說明公司有能力賺錢,其他人才會把錢放心地交給我們打理!李總?cè)丝珊昧?,他對大家都很好。我們公司今天一個小姑娘過生日,李總直接送了一個2萬塊的名牌包給她……
[陳欣然的言語之間包含著對李總的欣賞和贊美。對于一個年輕的女孩子來說,這種欣賞和贊美有時候是致命的。陳文瀚被激怒了,他在房間里踱來踱去。
陳文瀚 穿得好就有能力賺錢了?穿得不好就沒有能力了?什么狗屁邏輯!為什么不去我給你安排的那家公司面試?
陳欣然 我已經(jīng)在這家公司入職了,人事合同都簽好了!
陳文瀚 那也不行……
[孫蘇梅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機,開始打電話。
孫蘇梅 別吵了!我要打電話!喂……(電話占線)
[孫蘇梅重新?lián)芰艘淮翁柎a。
孫蘇梅 喂,小俊啊……啊……自動語音,我說這聲音怎么有點不像呢……
[孫蘇梅有些著急,拿電話的手開始發(fā)抖。父女倆并沒有發(fā)現(xiàn)她面色的變化,仍然把焦點集中在工作的事情上。聽見陳欣然和陳文瀚的爭吵,顧晴從廚房里出來。陳欣然看見顧晴出來,趕緊躲到了顧晴身后。
陳文瀚 連實習(xí)期都沒滿就把合同簽了?別人把你賣了你還幫人家數(shù)錢呢?。▔旱土寺曇簦?/p>
顧 晴 工作是我?guī)退业模疫€能把她賣了嗎?
陳文瀚 是你幫她找的嗎?難道不是那個什么羅莉莉幫你聯(lián)系的嗎?羅莉莉是個什么人你還不知道?她要是個好人,能把顧鑫搞得妻離子散嗎?有這么個老婆,江一航早晚得出事!你家顧鑫,也得出事!
顧 晴 莉莉只是好心,你別把所有人都想得那么壞!如果真是一個壞人,非親非故地,干嘛趕著給我們家送錢。
陳文瀚 對啊,是個正常人,能趕著給你們家送錢嗎?陳欣然,明天把衣服退給公司,老老實實地去我給你安排的地方面試。簽的用人協(xié)議呢?把協(xié)議給我!
陳欣然 媽,明天李總要帶我出去開會,我怎么跟他說呢?
顧 晴 陳文瀚,你為什么總要把人弄得那么難堪?
陳文瀚 她剛從國外回來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她這是正經(jīng)賺錢的樣子嗎?
[孫蘇梅更加緊張了,她走向顧晴。
孫蘇梅 晴晴,把你的手機借我用一下,我這個手機有點問題,怎么撥都撥不通嘛?。昧祟櫱绲碾娫捓^續(xù)撥)喂……(孫蘇梅一遍遍地重播著那個號碼)
[顧晴和陳文瀚仍然圍繞著陳欣然的問題爭論不休。
顧 晴 黑貓白貓抓到老鼠就是好貓!只要能賺到錢,用什么方法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你,就是死要面子!
陳文瀚 是,我是要面子!我不想被人家說,為了賺錢,連女兒都賣了!明天,不準去上班了!
[陳文瀚伸手去扯陳欣然的包,包里突然掉出一疊現(xiàn)金。陳文瀚和顧晴看傻了眼,好像一輩子也沒有看到過那么多的錢。
陳文瀚 你怎么會有這么多錢?
陳欣然 李總給我的工資!
顧 晴 你才上班沒幾天,怎么就會有工資了呢?
陳欣然 李總說我剛回國,肯定沒錢,讓我先拿著花!他讓我出門打?qū)\嚕瑒e擠公交。上海的公交可擠了,我不習(xí)慣……
[孫蘇梅突然癱倒在地上,引起了眾人的關(guān)注。
顧 晴 媽,你怎么了?
陳文瀚 你怎么臉色這么差!快開窗,電風(fēng)扇打開。媽,你高血壓的藥呢?
孫蘇梅 (心慌慌)不對嘛,晴晴,你這個手機怎么也打不通??!
顧 晴 什么號碼啦?
孫蘇梅 這個……
[顧晴撥打電話。電話音 “您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請查對后重新?lián)芴枺 ?/p>
孫蘇梅 晴晴,是不是電話有問題???
陳文瀚 空號就是空號呀,和電話有什么關(guān)系啦。這個是什么公司?
孫蘇梅 幫我做股票的基金公司呀!
陳文瀚 你不要關(guān)心基金了,你高血壓的藥呢?
孫蘇梅 這個時候還吃什么藥?。∥业腻X都放在這家基金公司里面……
顧 晴 估計今天大盤跌,要交易的人太多了,把電話打爆了!
孫蘇梅 這怎么辦呀,我也要交易的呀!否則,錢要跌沒了!
顧 晴 你放了多少錢在里面啦!
孫蘇梅 1……
顧 晴 1萬塊??!哎呀,明天我給你1萬塊,你就不要折騰了!
孫蘇梅 100萬!
顧 晴 什么?100萬!你哪來的那么多錢?
孫蘇梅 我把房子,抵押貸款了,100萬!
陳文瀚 什么,你把房子抵押了!誰把膽借給你了,房子你都敢抵押?。贸鲭娫挘┨柎a多少?
(撥打電話)
[電話音 “您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請查對后重新?lián)芴?!?/p>
陳文瀚 打不通,你們平時怎么交易的?
孫蘇梅 一開始,他們打電話給我,跟我說讓我買700878。我不相信,結(jié)果那只股票第二天真的漲停板??!后來他們又打電話給我,叫我買吉鑫科技,然后兩個漲停板之后賣掉。我買進去,真的連續(xù)兩個漲停板,我就賣了,結(jié)果第三天就跌了!他們很厲害的!我這樣跟著他們做短線,半個月,賺了好幾萬塊錢。endprint
顧 晴 你不是說你跟著新聞聯(lián)播做股票的嗎?
孫蘇梅 后來,他們跟我說,干脆讓我把錢放在銀行的賬戶里,他們幫我操作。保證我15%的年息!我想,現(xiàn)在不是很多這種私募基金,把散戶的錢集中起來打一只股票嘛,我就把錢都交給他們了。
陳文瀚 這種坐莊是違法的!
孫蘇梅 鑫鑫一直說,富貴險中求!
陳文瀚 他這不是叫你去求財,是叫你去送命啊!
孫蘇梅 鈔票放在銀行里,又不是放在他們公司。密碼我也有的,昨天還看過,里面還有錢的呀!
顧 晴 早說呀,你現(xiàn)在把賬戶打開來看看,還剩多少錢?
孫蘇梅 沒了,錢怎么沒了?
陳文瀚 你把錢放在人家的保險柜里,這個錢和你還有什么關(guān)系???就算別人把鑰匙給你,你還能管著別人拿不拿嗎?
孫蘇梅 那么,我的錢呢?錢呢?錢呢?(暈倒)
顧 晴 媽!
陳欣然 外婆!
陳文瀚 快送醫(yī)院!
[幾天后。
[窗外在下雨。顧鑫抽著煙,站在窗邊,眼睛無神地看著外面的雨。顧晴捂著臉在沙發(fā)里哭。陳文瀚走來走去。陳欣然躲在墻角,聽著大人們的對話。顧晴、陳文瀚、顧鑫剛好站成了一個三角形。
顧 鑫 下雨夠煩了,你就別哭了!哭,能解決問題嗎?
顧 晴 手術(shù)的錢怎么辦?
陳文瀚 醫(yī)生說要多少?
顧 晴 拋開營養(yǎng)費,護工費不算,交給醫(yī)院的,大概還需要30萬左右。
顧 鑫 現(xiàn)在醫(yī)院,就是搶錢??!
陳文瀚 開顱不是個小手術(shù)!你們平時不是動不動就幾萬、幾萬的花的嗎?怎么到了要用錢的時候,都沒錢了?
顧 鑫 補倉了!前一段時間以為見底了,都放進去了。
顧 晴 你那么多錢在股市,拿出一點不行嗎?
顧 鑫 現(xiàn)在股票就是張紙,10塊錢變1塊錢。要拿10萬出來,我可能要損失30萬?。〔粚?,顧晴,你也有一大筆錢啊,為什么你不從股市里面拿出來?
顧 晴 我本來錢就不多,現(xiàn)在只剩下三分之一了。股價拼命跌,房價往死里漲。如果我現(xiàn)在把它拿出來,我就再也買不起房子了。
陳文瀚 都什么時候了,你還在想自己的房子。究竟是救你媽要緊還是房子要緊?我說,拿!
顧 晴 不……雖然救媽要緊,但一定有別的辦法的。我們可以去借錢。對不對,顧鑫,我們?nèi)ソ桢X!去找莉莉,她一定有錢的。
[陳欣然突然從墻角跳出來,嚇了大家一跳。
陳欣然 要不然,我去找李總借點錢吧!
[還沒有等陳文瀚開口,顧晴連忙呵斥。
顧 晴 不行!
陳欣然 可是現(xiàn)在只有李總才能幫我們了,我想,我去問問他,他一定會愿意借我們錢的!
[顧晴走向了陳文瀚那邊。
顧 晴 錢的事情你不用管,我和你爸爸會解決的。
顧 鑫 其實也沒什么,幾十萬對他們這種有錢人來說根本不算錢!即使你借了,說不定他們過兩天也忘了。
陳文瀚 我們家里的事情,還用不著外人來幫忙。
陳欣然 李總說,無論我有什么困難,他都會幫我的。他讓我把他當自己人。
顧 晴 大人的事情,小孩不要插嘴……
[陳欣然無法理解媽媽為什么那么生氣。她難過地走出家門。
顧 鑫 欣然也是一片好意,何必這么……
陳文瀚 我女兒輪不到你來教。你有空去管管你兒子!顧楠快被學(xué)校退學(xué)了!你當爸爸的,做了什么?
顧 鑫 (搬開手指來一個個算)上學(xué)不要錢啊,吃飯不要錢啊,顧楠大學(xué)沒考上,走關(guān)系不要錢??!要錢不就要炒股?。?/p>
陳文瀚 難道這一切就只能通過炒股來獲得?你為什么不能踏踏實實做點事情,靠實業(yè)致富呢?不搞好實業(yè),股市里的膨脹就是個泡沫!這個泡沫,遲早要破的。
顧 鑫 你靠實業(yè),你給了我姐什么樣的生活?給了我媽什么樣的生活?你要等到猴年馬月才能有自己的資產(chǎn)?,F(xiàn)在全民炒股,全民發(fā)財,有什么不好?有幾個人還像你這樣在正兒八經(jīng)地上班。公務(wù)員辭職炒股都不稀奇了,農(nóng)民白天都不下地了,進股市就有錢賺,送的錢,為什么不要!
陳文瀚 (揮動著醫(yī)藥費單據(jù))現(xiàn)在呢?你媽要動手術(shù),你連30萬元手術(shù)費都拿不出?
顧 鑫 只要股市還在,只要股票還在,這些錢遲早是會回來的。陳文瀚,我沒你讀書多,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但是現(xiàn)在就是笑貧不笑娼,有錢的就是爺,沒錢的就是孫子。你管他媽的錢是從哪里來的?
陳文瀚 (用手指指)你??!
[陳文瀚生氣地摔門而出。陳欣然也跟著跑下去了!
顧 鑫 關(guān)鍵的時候,跑得比誰都快。
顧 晴 你快想想這筆錢到底怎么辦吧。
顧 鑫 媽那兒還有錢嗎?媽不是把房產(chǎn)證抵押在了銀行嗎?這套房子肯定不只100萬那么少。我找銀行的朋友幫忙問問,看看能不能再多貸一點。
顧 晴 那你趕快去問問!
顧 鑫 實在不行,把媽買的那三套墓地給賣了!反正現(xiàn)在也用不著,估計湊湊30萬也是夠的!
顧 晴 好,我這就去找找合同……(抹了把眼淚,起身)
顧 鑫 就在一個月前,誰在乎30萬!就是要300萬我也拿得出??!
[門鈴響。顧晴轉(zhuǎn)身先去開門。
顧 晴 (顧楠上)楠楠?
顧 鑫 (揚起手就開始要揍顧楠)你還回來,你回來干嘛,你怎么不死在外面?
顧 晴 別打了!孩子剛回來……
顧 楠 爸……爸……給我點錢?
顧 鑫 什么?錢?回來就要錢,除了錢,你還知道什么?
顧 晴 別打了,孩子都讓你給打壞了!楠楠,出什么事情了,怎么突然要錢?endprint
顧 楠 (嘟嘟囔囔地)我和同學(xué)一起創(chuàng)業(yè),開了個外賣店。衛(wèi)生局昨天來人,說我們的資質(zhì)證明不全,要我們關(guān)門整改,還要我們交罰款。
顧 晴 好好的學(xué)不上,跑去開什么外賣店。你知道你爸為了讓你上這個學(xué)花了多少錢嗎?
顧 楠 你們每個人都在炒股,都在賺錢,我爸為了錢跟別的女人跑了,連家都不要了!我想我賺了錢,你就會回來了。我錯了嗎?
顧 鑫 你還有理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顧 晴 楠楠,走!快走!
[顧晴趕緊把顧楠往門外推,撞到了正準備進屋的羅莉莉身上。顧楠得空逃走了。顧晴見兩個人有事要談,識相地回避了。
羅莉莉 顧鑫,江一航出事了!
顧 鑫 (似乎并不關(guān)心羅莉莉的事情)正好,你借我點錢!30萬!不,50萬!
羅莉莉 我沒錢了!江一航出事了!他們公司涉及違規(guī)操縱股價,人在公司就被帶走了。我現(xiàn)在一點他的消息也問不到!我需要點錢找人去問問。
顧 鑫 那就找唄?。欥蚊黠@在回避羅莉莉的目光)
羅莉莉 我沒錢了!我的賬戶已經(jīng)全部被凍結(jié)了。他們說,只要能弄到錢,多少能打聽到一些消息。(走到顧鑫身邊)我想,還好當時我把錢轉(zhuǎn)移到你的股票賬戶上了。
顧 鑫 你那些錢,早就沒了!
羅莉莉 什么?
顧 鑫 你的錢,沒了!
羅莉莉 你在開玩笑呢,我給了你400萬!
顧 鑫 400萬,你去問你介紹給我的那家杠桿融資公司要吧。
羅莉莉 什么?你給強制平倉了?不可能,我用400萬給你貸了2000萬啊!
顧 鑫 (雙手揉揉眼睛)第三個跌停板,就沒了。
羅莉莉 你還有本金的,拿出點來,就算借給我!
顧 鑫 我哪還有什么錢!你又不是看不到賬戶。
羅莉莉 我不相信(打開手機自己看看)沒了,真的都沒了!顧鑫,你那么聰明,一定有辦法再弄點的。(去扯顧鑫的衣服,被顧鑫一把手揮開)
顧 鑫 我很聰明,但是也沒聰明到要去杠桿融資?。∵@一杠下去,還剩什么呢!
羅莉莉 不可能!你是不是想把那筆錢吞了?你知道江一航出事了,就想把我的錢也都吞了?
顧 鑫 你瘋了吧!
羅莉莉 (拉扯著顧鑫)天底下只有你不會騙我的,顧鑫你幫幫我。求求你把錢還給我!我之前對不起你……你不會這樣對我的,對不對?
顧 鑫 我真的沒錢!我媽現(xiàn)在都住在醫(yī)院里,我連手術(shù)費都拿不出……(從羅莉莉的拉扯中掙脫出來)
羅莉莉 我就知道你們男人都靠不住……天下烏鴉一般黑!我當初為什么會把錢給你?你會為了錢拋棄蔣素文,有一天你一樣會為了錢拋棄我!
顧 鑫 哼?。ㄒ宦暲湫Γ┝_莉莉小姐,是你先拋棄我的吧!
羅莉莉 (突然像一只母豹子一樣,向顧鑫撲了過去)把錢還給我,還給我!
[顧鑫把她從身上推開。羅莉莉的頭撞上了身邊的桌角,一團熱乎乎的鮮血從腦袋邊冒了出來。羅莉莉像發(fā)瘋一樣聲嘶力竭地叫喊起來。
羅莉莉 啊!殺人了!救命啊,殺人了!
[羅莉莉叫喊著跑了出去。顧晴聽到羅莉莉的尖叫聲從里屋出來。
顧 晴 顧鑫,莉莉怎么了?
顧 鑫 頭磕破了!她說我打了她……她不會去報警了吧?
顧 晴 你快去找莉莉好好說說,跟她說對不起,叫她原諒你。
顧 鑫 她不會原諒我的……她叫我把400萬還
給她!
顧 晴 你把她的錢還給她呀!
顧 鑫 那些錢已經(jīng)全部被融資公司平倉了。
顧 晴 什么?2000萬,說平就平了?
顧 鑫 姐,羅莉莉也許會回來的!我得走。我去找人借錢。
[顧鑫說著就往外沖,顧晴怎么喊都喊不住。
顧 晴 顧鑫,顧鑫……
[電話響。醫(yī)院來的電話。
顧 晴 喂,是我!對,對,手術(shù)是要做的,肯定是越快越好!可以安排到明天?太好了,謝謝您!今天,今天要把全款交掉?(為難地)好,好,我們來想辦法……想辦法……謝謝!再見!
[顧晴突然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機。
顧 晴 小趙啊,最近好哇?不好……股票不好,大家都知道的啊……什么,你連裝修房子的錢也搭進去了,買馬桶的錢也沒了?我,我也不行啊,你知道,我連房子都賣了。小趙,喂,喂?(對方掛斷了電話,再次拿起電話,撥打了另外一個號碼)李姐,是我,顧晴……哎呀,大盤跌成這樣也不是我推薦給你的個股的問題啊……你這個人怎么不講道理,誰叫你把這么多錢投到股市的?你兒子結(jié)不成婚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呢?神經(jīng)病啊……你才十三點呢……你才“港督”……你(電話被對方掛斷)
[陳欣然帶著趙麗兒上。趙麗兒看上去和陳欣然差不多大小,頗有幾分姿色,小腹微微隆起。
陳欣然 媽,羅阿姨在嗎?
顧 晴 她不在。你找她干嘛?
陳欣然 不是我找她,是趙麗兒!
趙麗兒 阿姨,你還記得我嗎?
顧 晴 趙麗兒?你不是陳欣然的高中同學(xué)嗎?你懷孕了?
[趙麗兒羞愧地低下了頭。
顧 晴 沒想到你那么早就嫁人了,還有了孩子。不過現(xiàn)在大學(xué)生生孩子也不算什么事了。倒是欣然,連個男朋友也沒有。
[顧晴轉(zhuǎn)身給趙麗兒倒水。她并沒有注意到,趙麗兒委屈地哭了,顧晴仍然自顧自地說著。
顧 晴 你老公是干什么的?多好的福氣啊,娶到你這么漂亮的姑娘,那么快就生了孩子。他一定很疼你吧?
陳欣然 (扯扯顧晴的衣服)媽,你別說了!
[顧晴這才猛然抬頭,看見趙麗兒坐在沙發(fā)上靜靜地流著眼淚。顧晴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endprint
顧 晴 你說,你找羅莉莉?
[趙麗兒點了點頭。
顧 晴 我不知道你也認識莉莉,她其實剛走。不過,你找她,怎么找到我們家來了。
[趙麗兒用力地咬了咬自己的嘴唇,非常輕微地抽泣著,房間里安靜地幾乎要讓每一個人窒息了。
顧 晴 這個孩子是?
陳欣然 羅莉莉他老公的!
顧 晴 什么?
陳欣然 媽媽,趙麗兒找不到羅莉莉的老公了!他跑了,他把她們拋棄了!你把羅莉莉的電話告訴我,我要問她到底把他老公藏哪兒了。
顧 晴 羅莉莉也不知道江一航去哪兒了。
[聽到江一航的名字,趙麗兒突然抬起頭。
趙麗兒 阿姨,你也認識江一航?
顧 晴 不,我不認識,我只是聽羅莉莉提起過他。麗兒,你媽媽呢?你媽媽知道你懷孕了嗎?
[趙麗兒點點頭。
顧 晴 那她怎么說?
趙麗兒 她讓我去把他找回來,讓他跟我結(jié)婚。如果不結(jié)婚,就要讓他給我們贍養(yǎng)費??墒俏以趺炊颊也坏剿?。阿姨,你是不是跟羅莉莉很熟?是不是羅莉莉不讓他跟我結(jié)婚把他藏起來了!阿姨,你能不能跟羅莉莉說,我已經(jīng)有孩子了,我不能沒有他了……
陳欣然 媽,把羅莉莉電話給我,我給她打電話。
顧 晴 我沒有她的電話。
陳欣然 那我給舅舅打電話?。ù螂娫挘┚司嗽趺搓P(guān)機了!
顧 晴 可能是手機沒電了!麗兒,羅莉莉不在這兒,等欣然舅舅回來,我?guī)湍銌査奶柎a好嗎?
陳欣然 趙麗兒,你為什么要跟這種人在一起?你明知道……
趙麗兒 他說,他會把他這一輩子見過的最好的東西都送給我。
陳欣然 你真的愛他嗎?
趙麗兒 愛?我愛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不用工作,不用出去受氣,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天天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什么也不用擔(dān)心。你說,大家辛苦賺錢,不就是想要過這種“快樂”的生活嗎?
陳欣然 這樣的生活,你不會覺得無聊嗎?
趙麗兒 不會?。∥矣X得很開心,還有一種安全感。他說,等他再募來1個億的資金,就給我買套別墅,讓我和寶寶有個快樂的家……
陳欣然 那些不是他的錢!他沒有資格用這些錢。昨天,我路過街角,一個70多歲的老爺爺,佝著背,在雨中騎著自行車。他問路人,去明天財富怎么走?
顧 晴 那不是江一航的公司嗎?
陳欣然 對,每條大街上都有他們的營業(yè)廳,可是都沒有人了。旁邊的路人都在感嘆,哎,那些P2P的公司,騙的都是這些老頭老太的養(yǎng)老金。他們辛苦了一輩子的那些積蓄,就再也拿不回來了。他給你的錢,都是這些老頭老太的錢,你花得心安嗎?
趙麗兒 (搖搖頭)我花的是他的錢……我不想管這么多。
顧 晴 唉……趙麗兒,我們確實不知道江一航在哪兒!我也不知道羅莉莉在哪兒!阿姨家還有事情,欣然的外婆住院了,我們還要去醫(yī)院呢,今天就不留你在家做客了。你小心身體,慢點走!
趙麗兒 阿姨,那我先走了,你看到羅莉莉,一定要幫我問她……
[顧晴幾乎是把趙麗兒推出家門的。她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實在無暇顧及這位未婚先孕還和他們家扯上千絲萬縷聯(lián)系的準媽媽。她此刻更擔(dān)心她的女兒。
顧 晴 你在哪兒碰到她的?
陳欣然 (吱吱嗚嗚)在我們公司……她去找李總。
顧 晴 你去找李總了?
陳欣然 我沒有!
顧 晴 欣然,你去找他借錢了?我是怎么跟你說的!你把我說的話當成耳邊風(fēng)嗎?
陳欣然 我沒有……我沒有……媽媽,你別生氣,我再也不去找他了!我再也不去了!我從那家公司辭職了。(平復(fù)了一下情緒,抹干了眼淚)
顧 晴 你真的去找他借錢了?
陳欣然 嗯……
顧 晴 他說什么?
陳欣然 他會幫我解決所有的問題,只要我愿意……
顧 晴 你答應(yīng)了?
陳欣然 我是真心喜歡他的,我覺得他人好,又有能力……可是,就在剛才,我在辦公室聽到其他同事的聊天……才知道,他和公司好幾個女孩都睡過。他給她們買東西,給她們錢,送她們衣服和包。所有人都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她們竟然心照不宣!
顧 晴 這些姑娘,究竟為什么???(不顧欣然說些什么,陷入了自己的思考)我竟然聽了她的話,讓你去了那家公司。
陳欣然 她們?yōu)槭裁春退谝黄??她們真的愛他嗎?/p>
顧 晴 愛?她們連自己都不愛,還愛誰呢?
[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陳欣然去開門。來者是陳文瀚的同事王老師。
陳欣然 王叔叔,你怎么來了?
王老師 然然,你爸呢?顧晴,你們家老陳在嗎?
顧 晴 不,他不在啊,他不是在學(xué)校嗎?
王老師 老陳不在學(xué)校,我找了他一天了。
顧 晴 這么急,有什么事嗎?然然,給王叔叔倒杯水。
王老師 他一大早去我家,說有事找我。扭扭捏捏搞了半天,才說出他要借錢。
顧 晴 他去找你借錢?借了多少?
王老師 張口要了20萬!那么多,嚇死我了!顧晴,你們家老陳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顧 晴 不是老陳出事了,是我們家出了點事。我媽生病要動手術(shù)。
王老師 我想也是!如果是老陳自己的事,他打死也不會找別人去借錢的。他這個人啊,你最清楚了,死要面子的。不到火燒眉毛的事,他肯定不會找別人幫忙的,更別說借錢了。他寧愿窮死,餓死,也不會找人借錢的。所以,他來找我借錢的時候,我真的嚇了一跳!
陳欣然 奶奶有手術(shù)費了?
王老師 我白天上課,沒時間去取錢,剛下課我就去取了給你們送過來。給他打電話他又不接,還好我記得你媽家。我們當大學(xué)老師的,也沒有什么油水,家里有老有小也要吃穿,緊著存了點,10萬塊。你們先拿著用。不過顧晴,你們家條件也不錯啊,怎么會突然把老陳逼出去借錢呢?還有,我聽老陳說,你們怎么把房子都賣了?家里到底怎么了?endprint
顧 晴 我之前,買了點股票。
王老師 我懂了!前一段時間股票大漲,周圍的人沒幾個人抗住這誘惑了!連我媳婦都去開了個賬戶,正準備把錢投進去。好在,錢放進去了,還沒開始買,就大跌了!現(xiàn)在想想,真是萬幸??!否則,我現(xiàn)在也拿不出這錢借給你們??!
顧 晴 太謝謝你了!真是太感謝了!你等等,我給你打個借條。
王老師 老陳上午在我家都給我打好了!他不打借條,我還真以為他跟我開玩笑,誰想得到,這個從來不談錢的人,還會找人借錢。
[顧晴電話響。
顧 晴 喂,王老師剛剛把錢送來,第一筆手術(shù)費你已經(jīng)交進去了?定了明天就動手術(shù),太好了,太好了!
王老師 能做手術(shù)就好了!等你們做好手術(shù),我再來看阿姨。我先走了!
顧 晴 真是太感謝了!
陳欣然 媽媽,太好了!外婆有救了!我們快去醫(yī)院看看外婆吧。
第三幕
[孫蘇梅手術(shù)失敗,黯然離世??蛷d已按靈堂設(shè)置。房間的中央,掛著孫蘇梅的遺像。三三兩兩的家具被黑布籠罩著。遺像前擺著兩個花籃。
[顧晴跪在地上折金元寶。
顧 晴 你喜歡錢,我就多折一些給你。你看你,為了點錢,把命都搭進去了,值得嗎?你圖個老有所樂就得了,干嘛沒事老想著錢錢錢。投資了一塊風(fēng)水寶地,真就那么快住進去了。人生一世,還是要想得開一點,不能只想著錢。一蹬腿,什么都沒了,這些東西一樣都帶不走。還好,算是有塊風(fēng)水寶地,等顧鑫回來,我們就把你搬過去……你那么辛苦,把我們都撫養(yǎng)長大了,一生為我們操心,我們都還沒有來得及孝敬你呢……(說著說著,眼淚就下來了)
陳文瀚 (給顧晴身上披了件衣服)你還在陪媽聊天呢?
顧 晴 以前和媽聊得太少了,好多話都還沒有來得及說……(抬頭看到陳文瀚黑黑的眼圈,心里萬分愧疚)你去休息吧。
陳文瀚 顧鑫還沒有回來?
[顧晴搖搖頭。
陳文瀚 也沒有跟家里聯(lián)系過?
[顧晴搖搖頭。
陳文瀚 你別老跪著,對膝蓋不好。(把顧晴扶起來坐到沙發(fā)上,脫下她的鞋,把她的腳放到自己的腿上,給她揉了揉)
顧 晴 對不起!
陳文瀚 夫妻一場,你說這個干嘛!
顧 晴 我不該把房子賣了!
陳文瀚 我們會再買回來的。
顧 晴 如果我不賣房子搬到她家,如果我不在她耳邊說股票,基金,股票,基金,她就不會……我害死了媽。
陳文瀚 天天那么多錢放在她面前,誰也禁不起這誘惑。股市里面那么多阿姨媽媽,難道都是你叫他們?nèi)コ垂傻??中國幾億的散戶,是誰叫他們?nèi)コ垂傻哪兀?/p>
顧 晴 誰?
陳文瀚 本來一個人只能開一個賬號,怎么突然就能開好幾個了?本來只能用自己的錢炒股,怎么突然就能杠桿用別人的錢炒股了。哦,拿別人的錢炒股,賺了錢進你自己的口袋?虧了呢?
顧 晴 說到底,還是我們太貪心。
陳文瀚 那么多錢放在面前,誰禁得起這誘惑?
[門鈴響。陳文瀚去開門。
銀行專員 你好,請問孫蘇梅在嗎?
陳文瀚 你是?
銀行專員 我是農(nóng)商銀行的貸款專員。她把房子抵押給我們銀行去買基金。我們發(fā)現(xiàn),這家基金已經(jīng)被查封了,根據(jù)我們的合約,我們貸款給她,不允許她進行風(fēng)險系數(shù)較高的投資。這個在合同的第三部分第五條中有很明確的規(guī)定?,F(xiàn)在,我們要取消給你們的貸款,如果你們沒有能力償還,我們要收掉房子去拍賣,用來償還貸款。
顧 晴 收房子?
陳文瀚 我媽上個月剛貸的款,就算還不出錢,也不至于這個月就收房子啊。
銀行專員 抵押房產(chǎn)貸款是不允許進行高風(fēng)險的金融投資的。如果可以,大家都把房子抵押貸款去炒股,虧了,投資人拿什么來還貸?孫蘇梅之前貸款的時候,向我們隱瞞了她買P2P基金這件事情。如果我們知道她去投P2P,我們不可能貸款給她的。
陳文瀚 不!我媽肯定不知道這些事!你們肯定沒有行使告知權(quán),我覺得你們甚至有惡意隱瞞的行為……
銀行專員 合同條款里寫得非常清楚,你看,這里有孫蘇梅的親筆簽名。按照合同,我們必須收回房子,把房子拍賣后把錢還回來。
[陳文瀚指著孫蘇梅的遺像說。
陳文瀚 看看,現(xiàn)在人也死了,你們說什么了都死無對證了。你要是不貸款給她,我媽現(xiàn)在還活得好好的!你們搞金融的能不能有點人性,人家尸骨未寒,你們就要收人家的房子。
銀行專員 我們只負責(zé)干活,這些制度規(guī)章都是上面的人制定的。我們能怎么辦呢?最近,因為炒股貸款的人特別多,數(shù)目太大了,有些貸款收不回來,公司出現(xiàn)了一堆的壞賬,我們貸款部門也很為難。不管我們是不是搞金融的,你都不能借錢不還,不是嗎?
[“開門,開門?!奔贝俚呐拈T聲。陳文瀚去開門,羅莉莉闖了進來。顯然,她注意到了孫蘇梅靈堂的設(shè)置,卻沒有激起一丁點的惻隱之心。
羅莉莉 顧鑫呢?
顧 晴 還沒有回來。
羅莉莉 他要躲我躲到什么時候?
顧 晴 他沒有躲你,他出去借錢了!
羅莉莉 他還不出錢,你們替他還。
陳文瀚 錢,我們一定會還給你的。不過羅莉莉,你看看清楚,我們家在辦喪事,不是喜事。你平時胡鬧也就算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是我媽的頭七!
[羅莉莉明顯頓了一下,氣勢短了幾分。
羅莉莉 頭七怎么了?我要拿不到錢,過兩天就是我的頭七了。我管誰頭七不頭七的,我今天就是要拿錢!
陳文瀚 不是我們欠你的錢,是顧鑫欠的。要錢,你問顧鑫要去。
羅莉莉 顧鑫跑了,連他媽死了他都不回來,他連家都不要了,我怎么可能相信他會還我的錢。endprint
顧 晴 顧鑫不是跑了,他只是出去借錢了。等他借到錢,他就還你。
羅莉莉 你弟弟是什么樣的人你還不知道?他就是個吃了人家的肉,連骨頭都不吐的白眼狼。沒錢,沒錢……(突然開始打量起房子,在房間里溜達起來)這房子,這房子倒是還值幾個錢?。?/p>
銀行專員 這位小姐,這房子其實他們已經(jīng)抵押給銀行了。這樣吧,我做個提議,要不你們還是把房子拍賣了,還掉銀行的貸款部分,其他的錢你們還能還給這位小姐。
羅莉莉 這是個好主意!你腦子很活的嘛!其實,你媽走了,這個房子就是你們的了。我估計你們也不會想住在那么破的房子里,賣掉了去買套新的,不是很好嗎?
顧 晴 你自己把錢給顧鑫幫你炒股,說好了風(fēng)險虧損共同承擔(dān)?,F(xiàn)在錢都虧沒了,你還要把本金都拿回去?哪有這個道理。
羅莉莉 我也沒辦法??!要不然你叫我怎么辦?江一航出事了,所有的財產(chǎn)都被凍結(jié)了,家里一分錢都沒了。我一個女人,你要我怎么辦?不跟你們廢話了,你不搬家,我來幫你們搬!
[羅莉莉發(fā)了瘋一樣的在家里扔?xùn)|西,意外發(fā)現(xiàn)了孫蘇梅一疊資料。
羅莉莉 這是什么?基金購買合同……銀行貸款合同……寶源墓地購買合同……呵呵,老太太投資還真是多元??!
[顧晴和羅莉莉幾乎同時意識到。
羅莉莉 寶源墓地?
顧 晴 不行!
羅莉莉 三塊墓地?至少也值七八十萬了!
顧 晴 那是我媽的墓!
羅莉莉 人都死了,放在哪兒有那么重要嗎?找棵樹,找條河,隨便處理一下得了!
陳文瀚 你這說的還叫人話嗎?
銀行專員 要不,您交給我們處理吧!用死人的房子,換活人的房子,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或者,您授權(quán)我們賣了這套房子,就什么事情都解決了。
顧 晴 我們不會賣的。你們走,你們走!
[在一片嘈雜之中,顧鑫走進了屋。
顧 鑫 干什么?
[眾人回頭。
羅莉莉 你總算回來了……
[顧晴一句話沒說,直接沖上去打了顧鑫一個耳光。
顧 鑫 姐?
顧 晴 你怎么才回來啊!媽死了,死了!
顧 鑫 什么……
顧 晴 顧鑫,你懂點事吧!
顧 鑫(撲通一聲跪在了遺像前) 媽?!
羅莉莉 現(xiàn)在知道后悔了,早干什么去了?逃什么逃!既然逃了,還回來干嘛?既然回來了,就得還錢!
顧 晴 羅莉莉,我求求你放過我們家吧!你不要來招惹我們了。我們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顧鑫欠你的錢,我們一定會還的。
羅莉莉 錢呢?
[顧鑫搖搖頭。
羅莉莉 你就這點本事?
顧 鑫 就這點本事!我就這點本事!行了吧!二十幾年前,你也跟我說過這句話,你在我家,翻看了我的存折,然后對我說,你就這點本事?
羅莉莉 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顧 鑫 然后我就拼命賺錢,賺很多錢!我想你嫁給江一航,不就是因為他有錢嗎?你要的不就是錢嗎?我也有啊!
羅莉莉 不要錢要什么?難道還要你愛我?
顧 鑫 當我再遇到你的時候,我也問過自己,我是不是還是愛你的……
羅莉莉 什么?愛我?
顧 鑫 你不缺錢,你為什么要把錢交給我來打理呢?為什么一定要和我攪合在一起呢?
羅莉莉 你操作好,反應(yīng)快。我不過是找人幫我賺錢罷了!你,又是個知根知底的人,比較放心!
顧 鑫 我發(fā)現(xiàn),在這種現(xiàn)實的利益關(guān)系中,我對你的回憶,一點點消失了。我不愛你了,卻還能和你一起賺錢,逢場作戲……
羅莉莉 誰不是在演戲呢?
[顧鑫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存折。
顧 鑫 股市里所有的錢我都提出來了,都在這兒了。
[羅莉莉一手拽著寶源公墓的合同,一手一把從顧鑫手中搶走了存折。
羅莉莉 就這么點了?
顧 鑫 就這么點了!
羅莉莉 那你們就不要怪我了!這三塊墓,我要定了。
顧 晴 羅莉莉,你不得好死!
銀行專員 (轉(zhuǎn)了嘴臉)我看,你們可能是真的拿不出錢還給銀行了。那我們銀行只能強行收回房子了。給你們15天時間!要不就籌錢,要不就搬家!(拿出一張A4大小的打印文件,放在茶幾上)這是告知書!告辭了!
[銀行專員下。眾人陷入焦慮之中……
顧 晴 羅莉莉,你到底想干嘛?要不是因為你,顧鑫會變成今天這樣嗎?
羅莉莉 喲,你也太看得起我羅莉莉了!
顧 晴 如果不是你為了錢跟別人跑了,你看不起他,他也不會一心只想著賺錢、賺錢、賺錢……
羅莉莉 我看不起他?他自己看得起他自己嗎?周圍的人看得起他嗎?我為什么要嫁給江一航,我過得怎么樣你們看不到嗎?這個社會,只認錢。有錢,就是在這個社會上生存的唯一邏輯。
陳文瀚 那是你的邏輯,我的邏輯就不是這樣。我沒有你們有錢,但是我從來沒覺得比你們過得差。你們真的差錢嗎?一點都不差。別說你了,就連顧晴也不差錢。但是,你們?yōu)槭裁催€拼命地想賺錢呢?因為除了錢,你們不知道該追求別的什么了。沒有信仰,沒有追求,人是空的,只剩下一張皮了。
羅莉莉 您說的太對了!但是這話,你不能只對我一個人說。要對她(指指顧晴),要對他(指指顧鑫),要對她(指指孫蘇梅的遺像),要對他們(指指觀眾)說!你問問他們,除了賺錢,他們還想做點什么?這個世界上還有幾件事情,是用錢辦不到的呢?
陳文瀚 顧鑫之前和你在一起是因為他愛的是你這個人。他現(xiàn)在和你在一起是因為他愛的是你的錢。你不可能再買到他的愛了。endprint
羅莉莉 我需要愛嗎?我需要的是這個。(揚揚手中的合同和存折)
顧 晴 這份合同不能給你……(說著,去搶羅莉莉手中的合同。)
[門開了,陳欣然穿著從加拿大穿回來的衣服,帶著趙麗兒上。
趙麗兒 羅小姐……
[羅莉莉理了理衣服。
羅莉莉 你怎么來了?
趙麗兒 羅小姐,我找不到江一航,你知道他在哪兒嗎?
羅莉莉 你不是和他住在一起嗎?我怎么會知道。
趙麗兒 他好久沒回過家了。我去過他公司,公司被查封了,我找過他的一些朋友,他們都不愿意見我。我實在沒有辦法,只能來找你了。
羅莉莉 找我,找我也沒用。我不知道他在哪兒。
趙麗兒 羅小姐,我已經(jīng)懷孕了,下周就要生了。這是江一航的孩子。
羅莉莉 趙麗兒,你還能更不要臉一點嗎?跟一個有婦之夫同居還懷了他的孩子,今天卻跑到別人家來跟我搶我的老公,你還有一點羞恥心嗎?
趙麗兒 我不是想跟你搶老公,我只是想給我的孩子找一個父親。
羅莉莉 你怎么能證明,這個孩子的父親,就是江一航呢?江一航現(xiàn)在不在了,你大著肚子來跟我說,這個孩子的父親是江一航,我也可以說,他的父親是李一航,夏一航……
趙麗兒 不是的。這個孩子真的是江一航的。咱們可以做DNA鑒定!
羅莉莉 想用孩子來綁住這個男人,這步棋你走錯了。江一航根本不是一個用孩子能留住的男人。這個男人,他沒有心的。
趙麗兒 他不愛你,才會跟我在一起的。
羅莉莉 小姑娘,要男人的錢就好了,別指望男人還會愛你。他要是愛你,就不會讓你有這個孩子。
趙麗兒 你告訴我他在哪兒?我要去找他!
羅莉莉 他?呵呵!他死了!
趙麗兒 他死了?
羅莉莉 對,他已經(jīng)死了。要不要這個孩子,你自己看著辦吧!我想,他給你買的東西,已經(jīng)足夠讓你養(yǎng)大這個孩子了。你不可能再從我這里得到一分錢了。不過,我還是建議你不要生下這個孩子。他的出生,將是他自己一輩子的恥辱。
[“叮咚,叮咚”門鈴響。
顧 楠 爸。
顧 晴 楠楠!
[顧鑫說不出一句話來。顧楠把文件遞給了顧晴。
顧 楠 姑姑,媽讓我把這個拿給你。
羅莉莉 房產(chǎn)證?
顧 楠 姑父找過我媽,讓她把我家的房子交給爸爸,還債。我媽說,她不和爸爸離婚了。
[顧鑫一言不發(fā)地垂下了頭。
顧 晴 楠楠,這房子姑姑不能拿,這是你媽媽的房子,你幫她收好。
羅莉莉 他們沒離婚,顧鑫的房子正好抵掉他欠我的錢!
顧 晴 他們已經(jīng)離婚了!這個房子和顧鑫無關(guān)!
陳文瀚 給她。
顧 晴 什么?
陳文瀚 給她!這個房子是我去要的!還給羅莉莉!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你讓顧鑫背著這么重的債,他的頭怎么抬得起來!
羅莉莉 這才對嘛!我就說了,這是我的房子!不過我也不會做得那么絕,顧鑫,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讓你去借錢。借不到錢,一個月后,我們房管所見?。戳艘谎垲欥危挚戳艘谎圳w麗兒)你們好自為之!
[羅莉莉走的時候,趙麗兒想要去拉住她,卻沒有拉住,讓羅莉莉溜走了。
趙麗兒 啊,好疼??!
[趙麗兒突然覺得小腹發(fā)緊,疼痛難忍,發(fā)出痛苦的喘息。"嘩啦"一聲,羊水破了。
顧 晴 趕快打120。
陳文瀚 120來不及了,你們快送她去醫(yī)院!
[陳欣然和顧楠一陣忙亂,把趙麗兒送了出去。
[顧鑫仍然跪在母親的遺像前。顧晴要去拉顧鑫起來,被陳文瀚攔住了。陳文瀚拉著顧晴坐下,顧晴疲憊地靠著陳文瀚。孫蘇梅的鬼魂漸漸地走到了顧鑫旁邊。孫蘇梅的聲音經(jīng)過處理,身上的光也不太一樣。她出現(xiàn)在顧鑫的意識里,陳文瀚和顧晴都沒有看到她。
孫蘇梅 鑫鑫???
顧 鑫 媽,對不起,我回來晚了!
孫蘇梅 回來就好。
顧 鑫 我去借錢,可他們都說栽在股市里了,沒錢,沒有人愿意把錢借給我!我實在沒辦法!幾千萬,我連摸都還沒摸到,轉(zhuǎn)眼就沒了。我連救你的錢都沒拿出來……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呢?你等等我,我去找你。
孫蘇梅 說胡話,你要好好活著??粗L大,成家立業(yè),以后你還能抱孫子呢……
顧 鑫 媽,我沒錢了!
孫蘇梅 沒錢就沒錢唄!有手有腳的,還怕餓死。
顧 鑫 我怕人瞧不起我。
孫蘇梅 顧鑫,只要你自己瞧得起自己,沒人瞧不起你。素文瞧不起你了嗎?素文是因為你有錢才和你結(jié)婚的嗎?羅莉莉瞧不起你了嗎,她真的瞧不起你,會把錢交給你來炒股?你有錢的時候,陳文瀚也沒有錢啊,你瞧不起陳文瀚了嗎?沒!你不僅沒有瞧不起陳文瀚,你還怕他。因為他根本不在乎你有沒有錢!
顧 鑫 媽,人活著到底圖個什么呀?
孫蘇梅 我到死也沒活明白了。但是,有一點我肯定是明白了。錢,帶不過來!
[顧鑫搖搖頭。
孫蘇梅 人這一輩子,說長也長,說短也短。往往是突然一下子,就結(jié)束了。所以,每天都要過好。該吃飯吃飯,該睡覺睡覺,該上班上班。別凈想著那一夜致富,一步登天的事。死了后,還有個人惦記著你,這輩子,就足了。
顧 鑫 我對不起素文!
孫蘇梅 素文是個好女人,你們的日子還長著呢!楠楠也回來了,你們以后要好好過日子。
[孫蘇梅坐在椅子上,顧鑫把頭放在孫蘇梅的膝蓋上。
顧 鑫 媽,我累了。
孫蘇梅 孩子,睡一會吧!endprint
[陳文瀚拍了拍顧晴的肩膀。
陳文瀚 顧晴,你去休息一會兒吧!你已經(jīng)好幾天沒睡了。
[孫蘇梅和顧鑫隱沒在黑暗中。
顧 晴 我真沒想到,你為家里做了這么多?
陳文瀚 我只是做了一個兒子,一個丈夫,一個爸爸該做的事情。
顧 晴 沒有你,家就散了。
陳文瀚 只要你心里還惦記著家,家就不會散。
顧 晴 文瀚,我記得我們原來談戀愛的時候,生活不是這樣的。你從來沒有送我什么值錢的東西,我也沒有想要住多好的房子……
陳文瀚 那個時候,就算有錢,也買不著什么好東西。
顧 晴 好像也沒有見什么特別有錢的人?
陳文瀚 都是拿糧票吃大鍋飯的,月收入也差不多。
顧 晴 咱們就在單位宿舍的單間里結(jié)了婚,沒有結(jié)婚戒指,也沒有請客辦酒。
陳文瀚 有個老三樣就不錯了。
顧 晴 你們幾個兄弟,一人騎了輛自行車就把我接回來了。
陳文瀚 我什么也沒有,你不也嫁給我了?
顧 晴 我像然然這么大的時候,沒有幾件體面的衣服。
陳文瀚 現(xiàn)在的時尚,誰趕得上!看來看去,還是覺得咱們年輕時候的那些衣服好看。
顧 晴 為什么我覺得那時候也過得挺開心的呢?
陳文瀚 因為咱們傻唄!
顧 晴 不知道趙麗兒怎么樣了?是我老了嗎?我看不懂現(xiàn)代年輕人的愛情。
陳文瀚 現(xiàn)在的年輕人哪有愛情,只有享樂。要不找個很有錢的人,要不找個能幫自己掙很多錢的人。不會再有人愿意嫁給一個像我這樣,只想把自己份內(nèi)的工作做好,懶得去關(guān)心賺多少錢的人。也只有你,愿意跟著我!
顧 晴 因為我傻唄!
陳文瀚 股市并不吃人,但是它可能會讓人變得不像人。家人沒有親情,朋友沒有友情,戀人沒有愛情。
顧 晴 難道人就不能有錢?
陳文瀚 可以有錢,但是除了錢之外,還得有點別的東西。
顧 晴 有什么呢?
陳文瀚 得有誠信吧,得有道德吧,最起碼你還得有點信仰吧?
顧 晴 是啊,信仰。
陳文瀚 信仰不僅僅是你信什么,還有你怕什么?你覺得他們怕什么?他們怕沒錢!
顧 晴 還有什么比沒錢更可怕的呢?
陳文瀚 沒有媽媽,失去家人,沒有希望……
顧 晴 還是得掙錢,老王他們的錢,咱們慢慢還上。
陳文瀚 咱們有手有腳,錢總是掙得回來,能還上的。
顧 晴 老公,我肚子餓了……
陳文瀚 想吃點啥?
顧 晴 想吃餛飩了!有嗎?
陳文瀚 有!薺菜餡兒的,你等著,我給你下去……
[劇終。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