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媛
摘 要:從二十世紀末的“文化轉向”開始,譯者在跨文化交際中扮演著越來越重要的角色,譯者主體性越來越受到關注,在整個翻譯過程中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英國著名翻譯理論家喬治·斯坦納的翻譯四步驟這一翻譯模式的核心即是強調譯者主體性的發(fā)揮。以翟理斯翻譯的《聊齋志異之羅剎海市》為例,結合斯坦納的翻譯四步驟,探討譯者主體性在每個步驟中如何發(fā)揮作用,以期充分展現(xiàn)譯者主體性在翻譯活動中的意義。
關鍵詞:譯者主體性;喬治·斯坦納;翻譯四步驟;翟理斯;《聊齋志異之羅剎海市》
一、引言
《聊齋志異》是中國文學史上的一顆瑰寶,享有極高的文學價值,被譽為“文言小說之集大成者”,它的藝術魅力為中外讀者所折服。迄今為止,它的英譯本不下50個版本,漢學家翟理斯(HerbertA.Giles)于1908年最早翻譯了《聊齋志異》?!读_剎海市》是《聊齋志異》里的一個故事,作者是蒲松齡,作品描寫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國家,那里的人以丑為美,完全是一個顛倒過來的世界,此篇乃憤世嫉俗文章,作者巧借醉鄉(xiāng)以指桑罵槐,旁敲側擊,批判社會上存在的丑惡現(xiàn)象,表達作者的高尚節(jié)操。
在傳統(tǒng)翻譯理論中,“原作者中心論”和“原著中心論”占據(jù)著統(tǒng)治地位。長期以來,“忠實”被公認為翻譯的最高標準,譯文必須“忠實”于原文。譯者在翻譯過程中必須遵循“忠實性原則”,客觀、忠實地再現(xiàn)原文,不摻雜個人的認識和審美,更有人認為理想的翻譯應該透明得像一塊玻璃,讓讀者感覺不到譯者的存在,因而,有人形象得把譯者比喻為“舌人”、“媒婆”、“帶鐐銬的舞者”。從這些比喻中不難看出,譯者主體性在翻譯中往往被忽略。然而,自從1990年安德烈·勒菲弗爾(AndréLefe-vere)和蘇珊·巴斯內特(Susan Bassnett)在二人合編的《翻譯、歷史與文化》(Translation, History and Culture)中第一次提出了翻譯研究中“文化轉向”的問題,翻譯研究便開始擺脫譯作與原作二元對立的封閉、靜態(tài)的體系,進入語境、歷史和文化等宏觀動態(tài)的境地,探討影響整個過程的操縱因素。而譯者的地位也逐漸從“幕后”上升到“臺前”[1]。貝爾曼曾指出,譯者的翻譯動機、翻譯目的,他所采取的翻譯立場,他所制定的翻譯方案,以及他所使用的翻譯方法使譯者成為翻譯中最積極的因素,他的態(tài)度、方法和立場一經選擇、一旦確立,譯者也就為自己定了位,他譯出的“每一個字都成為了一種誓言”。在我國,對于譯者主體性的研究也有了新的進展,提出“當我們不再把對翻譯的理解停留在字詞的層面上,不再試圖去尋找與原文本對等的影子,而是把翻譯文本看作經過變形和改造,融入譯者主觀審美和歷史存在一種自足的藝術創(chuàng)造產物時,立刻就意味著我們必須面臨關于翻譯主體性及其能動空間的問題”。
二、喬治·斯坦納的翻譯四步驟
喬治·斯坦納在其著作《通天塔之后》的第五章“闡釋的運作”(The Hermeneutic Motion)中創(chuàng)造性地提出了闡釋的四個具體步驟:信賴、侵入、吸收和補償[2]。
(一)信賴。斯坦納認為“信任”是所有翻譯活動的第一步,譯者首先要認同原文本的存在意義,才有理解它的可能,這是人類交流的基礎。在斯坦納看來,譯者對于文本的選擇具有風險性,他確信所譯文本應具有價值。譯者可以根據(jù)自身興趣去選擇文本,也可以受托于某些翻譯機構,甚至出于政治原因、社會原因選擇文本。信賴的第二要素是譯者的語言能力,即譯者不僅能夠熟練掌握源語,同時也具備將源語順利轉化為目標語的能力,同時,譯者也需要了解語言背后的源語與譯語文化背景。
(二)侵入。斯坦納認為,在理解原文這種意義時,往往遭遇原文的抵抗和語言的障礙,這時譯者的主觀因素便會不可避免地“侵入”到原文中去。翻譯過程的這一步驟在斯坦納看來離不開譯者主觀能動性的積極發(fā)揮,因為“譯者無法不對他的時代和背景妥協(xié)”,因此這一步“永遠都是有偏見的,是對原作者意圖和視域無法避免的攻擊,但卻有著積極的意義,使譯者和原作者在“暴力、侵入”的狀態(tài)下達到了視域融合。
(三)吸收。如果說“侵入”是用暴力打破了原文的外殼,那“吸收”則是要將暴露在外的內殼有選擇地研磨消化,“吸收”才真正是“侵入”的目的。在這一階段中,譯者的目的是將原作中不能被目標語讀者理解的內容譯成其可以理解的內容。面對不同的語言文化,社會背景和文化背景,不同譯者會運用不同的翻譯策略。根據(jù)斯坦納觀點,吸收主要有兩種途徑,即對原文完全歸化的吸收,或者完全異化的吸收。
(四)補償。在“吸收”過程中,原作語言難免要喪失本色,這就使得第四步“補償”顯得尤為重要。斯坦納認為,如果沒有這一步,闡釋的過程將會顯得十分危險且不夠完整。因為在這一步驟中,會出現(xiàn)不平衡現(xiàn)象,有時譯者將原文中過多的東西拿回家,有時又拿得太少,因此,斯坦納認為必須通過“補償”來恢復原有的平衡。最常見的補償方法是增添腳注,另外還可以用修辭等多種手段來恢復原文和譯文之間的平衡。
三、譯者主體性
在翻譯這項活動中,譯者是其主體。在查明建、田雨的《論譯者主體性—從譯者文化地位的邊緣化談起》一文中,作者把譯者主體性定義為“譯者主體性是指作為翻譯主體的譯者在尊重翻譯對象的前提下,為實現(xiàn)翻譯目的而在翻譯活動中表現(xiàn)出的主觀能動性,其基本特征是翻譯主體自覺的文化意識、人文品格和文化、審美創(chuàng)造性”[3]。譯者主體性貫穿于翻譯活動的全過程。
四、斯坦納的翻譯四步驟在翟理斯譯《聊齋志異之羅剎海市》中譯者主體性的體現(xiàn)
在喬治·斯坦納的四個步驟信賴、侵入、吸收和補償中,每一步都體現(xiàn)了譯者的主觀能動性。
正如斯坦納所說:“這種主動自發(fā)的相信、信任的傾注是出于我們原有的經驗和認知。我們本能的認為這里有一些東西值得我們去理解和闡釋。所有理解和闡釋的過程即為翻譯,而這一過程正是始于‘信任”。首先,翟理斯對于《聊齋志異》這部偉大的作品具有絕對的信任,《聊齋志異》素有“文言小說之集大成者”之稱,它出自蒲松齡之手,作者以花妖狐媚、畸人行為為對象,創(chuàng)造出奇特詭異之現(xiàn)象,批判了封建制度的腐朽,作品以其精湛的藝術手法贏得頗高的文學聲譽和藝術地位[4]?!读_剎海市》作為其中的一個故事,描寫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國家,那里的人以丑為美,從中批判的社會的一些丑惡現(xiàn)象,具有深刻的社會意義和價值。endprint
與此同時,譯者翟理斯也具有非常高深的文化造詣。他是前英國駐華外交官、著名漢學家、劍橋大學第二任漢學教授。22歲來到中國,任英國駐華外交官長達25年。終其一生,翟理斯都在為廣泛傳播中國語言、文學和文化而努力,因此他對于這部作品的信任也就不足為奇了。此外,翟理斯為人直率,“無法忍受去取悅傻瓜”,仕途不得志,這與蒲松齡的經歷有很多相似之處,這些因素都促成翟理斯對《聊齋志異》一書的信任。
在“侵入”過程中,要求譯者打破原作的語言外殼,侵入內部,進而提取出核心意義。在語際翻譯中,譯者對于原作的理解與闡釋是必要的過程。譯者必須深入領會原作的精神。如果說第一步是價值判斷與衡量,那么第二步便是強調交際過程中要充分理解源語與譯語背后的文化內涵。在翟理斯《聊齋志異之羅剎海市》中,這里有許多代表性例子可反映這一點。
例1:下焉者,亦邀貴人寵,故得鼎烹以養(yǎng)妻子。
Giles translation:The third class in looks are employed in the palace of the king. Thus these are enabled out of their pay to provide their wives and families.
古漢語中的“妻子”的含義與現(xiàn)代漢語中只指代“妻子”含義不一樣。然而我們的家庭模式意味著至少三代人居住在一起,中年男子養(yǎng)活家庭。而相比之下,西方文化中對于中年男子而言,“妻子”和“孩子”便組成家庭成員,不包括他的父母。于是翟理斯便用“wives and families”來表達“妻子”.
例2:君似征人,妾作蕩婦,即置而不御,亦何得謂非琴瑟哉?
Giles translation:You are my Ulysses,I am your Penelope;though not actually leading a married life,how can it be said that we are not husband and wife.
“征人”指奉命出征打仗的人,而 “蕩婦”是指等待征人歸來的婦女。翟理斯在這里采用了歸化的策略,他用希臘羅馬神話中的“尤利西斯”以及一心忠于丈夫的“佩內洛普”比喻夫妻之間的和諧、融洽的關系,旨在使目標讀者更好理解原文想要表達的內涵。
在第三步“吸收”中,當面臨不同的語言和文化差異時,不同的譯者將選擇不同的策略去處理,是選擇歸化或是異化或是兩種方式的結合,這就需要譯者主體性發(fā)揮作用。翟理斯采用了歸化的方式,目的是讓讀者更為深入的理解原作者的意圖。
例3:又告沐沐,乃給三月假。
Giles translation:He then said his health was bad, and got three months sick leave.
“沐沐”指的是“短期休假”。翟理斯可能認為在此語境下并沒有合理的休假理由,所以就采用“sick”作為休假的理由
例4:似有佳聯(lián)。
Giles translation: I am about to become a mother.
“佳聯(lián)”指的是懷孕的征兆。翟理斯對于漢語文化的掌握非常深厚,他直接表達了龍女快要懷孕的事實。
翻譯過程的最后一步是“補償”。補償對于保持翻譯的平衡至關重要。翟理斯在《聊齋志異之羅剎海市》中多次采用添加腳注方式,便于譯文讀者更好理解原文中的內涵。
例5:《羅剎海市》
Giles translation:the Sea-Market in Strange Stories.
(footnote: the term “sea-market” is generally understood in the sense of mirage,or some similar phenomenon)
在腳注中,翟理斯將“海市”在中國文化中的含義展示給西方讀者,使其理解它的真正含義。此含義類似于“海市蜃樓”這種奇異現(xiàn)象。
五、結語
譯者主體性在翻譯過程中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在斯坦納四步驟中,譯者主體性在每一步驟都有體現(xiàn)。合理發(fā)揮譯者主體性將會產生出與原作具有同等意義的作品。
參考文獻:
[1]孫致禮.新編英漢翻譯教程[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3.
[2]George Steiner. After Babel: Aspects of Language and Translation[M].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8.
[3]查明建,田雨。論譯者主體性—從譯者文化地位的邊緣化談起[J].中國翻譯,2003,(24):19-24.
[4]蒲松齡。聊齋志異[M].長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0.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