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江蘇 朱小建

成長路上 感謝有你
———“成長”主題閱讀

文 /江蘇 朱小建

主題導言：在人生的路途中，給你快樂的，也許是你的朋友；使你溫暖的，必定是你的父母。當黑暗席卷雙目，當孤獨入侵內(nèi)心，當虛浮爬上自尊時，我們多么懷念那櫻桃的滋味，那草帽，那解放鞋，那破皮袋……父母用身體為你阻擋寒氣襲人的風霜，用愛心為你消除成長中的煩惱，用智慧為你化解一次又一次的迷惘。他們永遠是你成長路上的燦爛陽光！

櫻桃的滋味

陳慶佑

一片寂寥如墨的黑。分不出一點層次，透不進一點光：胸口上似有一枚尖錐，讓跨步走路都成了極需勇氣的冒險。美枝畏畏縮縮地一手拄著拐杖，一手向四處探索，好不容易才小心翼翼地踏出第一步。

“美枝老師，小心！前面有球！”學生們大叫了起來，拉著美枝的拐杖，轉(zhuǎn)了一個彎，才避開那個從操場上滾過來的籃球。

這是小學里的課外活動，課程的設計是希望能借著一些道具的輔助，讓學生們體會行動不便的感覺。美枝擔心孩子們還太小，容易有危險，于是決定由自己示范。

美枝一套上眼罩就開始后悔了。這黑，讓人發(fā)慌。美枝相信自己的學生不會惡作劇，也知道這個熟悉的校園沒有什么太直接的危險。但是，這黑讓美枝想起了自己的父親。

美枝已經(jīng)忘了，父親是原本就看不見，還是后來才看不見的。美枝只記得，父親有孩子們懼怕的壞脾氣。他易怒，發(fā)起脾氣來總是抓東西就摔。“你們不要以為我看不見?！备赣H的聲音里，總有著咬牙切齒的憤怒，仿佛這世界虧欠了他太多，他要用嘶啞的吼叫索回。

于是，孩子們都躲在房子的一個角落，不出聲音，甚至暫停呼吸，怕被父親找到。這樣的藏匿是沒有用的，父親總有辦法把他們一個個揪出來罰跪。

那時候，媽媽每天要到鎮(zhèn)上去做工，常常是早出晚歸，把一家老小的吃喝交給了美枝。美枝要早早起床，淘米、煮飯，然后把弟弟妹妹們都叫起來，替他們抹臉、換衣服。早餐前，父親照例要開講的，說一些做人的大道理。美枝一邊聽父親的訓話，一邊還要把打盹的弟妹叫醒。一直到多年后，美枝成了老師，在課堂上發(fā)現(xiàn)有學生打瞌睡，她才驚覺自己與父親相像。

鄰居都說美枝長得像父親，但是，美枝怎么也不愿意承認。美枝不想像父親，她不要滿頭白發(fā)，不要滿臉皺紋，不要看不見……

父親的身體不好，每個月初，美枝得陪著父親坐火車到鎮(zhèn)上看醫(yī)生。美枝走在前面，讓父親搭著她的肩，那種沉重的負荷，讓美枝怎么也擺脫不得。美枝多么希望不要在路上遇見那個自己心儀的男孩，不要遇見認識的人，不要被人家問：“這是不是你的父親？”

中學畢業(yè)后，美枝考到了外地的學校，把心一橫，要離開父親。媽媽滿面憂傷地交代這個，交代那個，美枝就一個勁兒地點頭。父親只說了一句：“要記得你是誰家的孩子。”

“老師，”學生問道，“你猜我們現(xiàn)在走到哪里了？”

美枝伸出手，摸不著可以記憶的墻壁或樹木；用腳尖輕按地面，分不清泥土地或磨石子；仔細聆聽，操場的喧囂好似愈來愈遠了。那么，這是哪里呢？突然，有一種味道裊裊而來，香氣一點點，甜味一點點，還有一點點酒的醇美。櫻桃，那是櫻桃。美枝記得這個味道，一直記得，雖然，只吮過一口櫻桃的滋味……

“這里靠近后校門，隔了一條街就是甜品店，對不對？”那是甜品店烤櫻桃點心的香味。“哇！”學生們贊嘆起來，還有人來檢查美枝的眼罩，認為老師什么都看得見。

美枝微微一笑，想要借機跟學生們說一些觀察力的重要之類的話，卻愣住了。她看見，是的，她看見12歲的自己站在鎮(zhèn)醫(yī)院外的水果攤前，垂涎那一顆顆飽滿紅亮如一枚枚驚嘆號的櫻桃。

那是美枝第一次看見新鮮的櫻桃，不同于生日蛋糕上腌漬過久的艷紅櫻桃，那些新鮮櫻桃襯在墨綠葉子上，是那樣誘人。美枝伸出手去觸摸，光滑的表皮下，堅實的果肉一定香甜如蜜吧？

美枝突然很想把櫻桃放進嘴里，一顆就好，只要知道櫻桃的滋味，就可以回村里去炫耀給其他孩子聽了。一顆，一顆就好……偷偷摸了兩顆，輕輕一咬，齒尖透過鮮紅的表皮，果肉漾出云朵般的香氣，舌尖就要遇上櫻桃的美味了……“啪！”父親一個巴掌打過美枝的臉頰，櫻桃的滋味頓時和著血腥：“你不要以為我看不見！”

就是那一巴掌，讓美枝決心要離開家，離開父親。走了，就不再回頭了。美枝曾經(jīng)對自己這么說。

但是，這一刻，當美枝被深深淺淺的黑隨身包圍，當美枝聽著火車聲，嗅到櫻桃的滋味，看見12歲的自己，才發(fā)現(xiàn)了另外一個父親——脆弱的、不懂表達的、恨鐵不成鋼的、壯志未酬的父親。

父親啊父親，原來你在這里。美枝在黑幕里看見父親如何向水果攤的小販致歉，如何自責管教不嚴，如何花盡所有看病的錢買下小販的櫻桃，如何向圍觀的群眾解釋自己的女兒從來不是這樣的……

“要記得你是誰家的孩子?！泵乐Χ?。

摘下眼罩，下了課，美枝要趕著去買火車票。好久沒看到父親了。她想去甜品店買一塊剛出爐的點心帶回家，要櫻桃口味的。

精彩品讀：本文以美枝在現(xiàn)實生活中的感悟和對父親的回憶相互穿插組織材料。記憶中，父親是暴躁、冷漠的，因此，深深傷害了美枝幼小的心靈。她對父親恐懼、陌生，以致少小離家，想離開父親。但做了教師的美枝通過一次蒙眼的課外活動，開始理解了父親。原來父親是那么脆弱、那么不懂表達、那么壯志未酬！文章圍繞美枝體驗一次蒙眼的課外活動敘述故事，全文采用插敘的手法，時而是眼前，時而是回憶，將眼前的場景和由場景而引出的回憶交錯進行，使文章波瀾起伏，跌宕有致。

難忘那年開學

范澤木

十六歲那年，我報考了一所遠在省城的三加二學校。開學前，父親百般無奈，他幾近愁眉不展，喃喃自語地說，干嗎要去那么遠的地方讀書呢，在縣城讀多好，天氣冷了，我可以給你送衣服，可以定期來看你，可是你到了省城，我怕是路也找不到。

他或許不知道，我就是為了避開他，才選擇千里之外的省城。在我讀小學、初中的九年時間里，他沒少來看我，帶著菜或衣服。他的出現(xiàn)總能在我的同學里引起不小的轟動。他頭戴草帽，永遠穿一雙解放鞋，背著一個破皮袋。久了之后，同學們給他取了個綽號，叫“草帽”。他一出現(xiàn)，同學們就紛紛跑來告訴我，小范，草帽來了，在門口等你。在一陣哄笑中，我臉白一陣紅一陣地跑出校園。

見到我，他很欣喜，噓寒問暖。路邊不時有同學經(jīng)過，認識我的同學會與我打招呼，小范，你爸呀？我支吾著，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上初中后，他依然常來學校，不是給我?guī)С缘?，就是給我送衣服。許多次，他拉開破皮袋的拉鏈，掏出幾塊番薯，或拿出幾個板栗。他興沖沖地告訴我，今年，家里的番薯又豐收了，家里收獲了好幾百斤板栗。我低著頭，躲避著同學的視線。他卻全然不顧我的神情，繼續(xù)喋喋不休。到最后，我朝他吼了一聲，你什么時候才能不戴草帽，不穿解放鞋，不背這個破皮袋？他有些驚訝，有些尷尬地搓著手說，莊稼人嘛，習慣了，別的鞋子穿著不舒服。我跺了跺腳，飛似的跑回教室。

很快就開學了，父親開始顯得焦躁不安。他為我準備好生活用品，又往破皮袋里塞了不少零食。開學那天，他依然背著那個破皮袋，穿著解放鞋，唯一不同的是少了頭上那頂草帽。

我們乘汽車、坐火車，終于到了我就讀的學校。我很快認識了一個名叫小胡的同學，初次見面，我們相聊甚歡。繳費、領寢室用品，我和小胡一路相隨，有意把父親拋在身后。烈日炎炎的九月，他拎著大包小包走在學校寬闊的水泥路上。我突然有些難過。但這樣的感覺轉(zhuǎn)瞬即逝，我很快又沉浸到和小胡天南海北的閑聊里。

父親幫我安排好床鋪，又補充了一些生活用品。午飯過后，我催他回家，再晚沒車了。他的臉上掠過一絲猶豫，初來乍到，你一個人可以應付么？我不耐煩地說，不是還有小胡嘛，我晚上和他睡。父親看了看我，不置可否。在我的再三催促下，父親決定回家。臨走前，他看著我，那樣子，仿佛要把我刻進腦海里。我送走了他，心里長長地舒了口氣。

我們寢室共四個人，離家近的都回家了，寢室里只剩我和小胡。臨近傍晚的時候，小胡忽然接到他父親的電話。他看了我一眼，有些歉意地說，不好意思，我爸爸來接我了，叫我晚上回家住。

那一刻，我懵了，巨大的孤獨和落寞感襲來。想到要一個人在寢室里，面對這座城市的黑暗，我突然恐懼起來。我后悔送走了父親。他的草帽、解放鞋、破皮袋，都在我的腦海里清晰并且親切起來。我想起他臨走時深情的眼神，忽然淚流滿面。

眼下，我不知道到哪里吃飯，更不知道夜晚要如何入睡。我關上寢室的門，準備到校園里到處走走。走出宿舍，我愣住了。父親！他正挎著破皮袋，在門口愣愣地看著我。你沒回家？我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有了哭腔。我還是擔心你，決定不回家，在你們學校附近逛了幾圈就回來找你了。

我飛快地奔到他跟前，一頭扎進他的懷里。那是第一次，我那么安靜地趴在他懷里，感受著他那溫暖的氣息。他拍了拍我的背說，哭什么？爸爸在這里呢。我吸了吸鼻子，眼淚如洪水般涌了出來……

精彩品讀：沒有一個人生來就喜歡孤獨。在那個陌生的城市，一位叛逆的少年驀然發(fā)現(xiàn)了父愛的溫暖。本文抒寫了一種濃濃的父愛。父親經(jīng)常來學?？础拔摇?，但因為父親的草帽、解放鞋、破皮袋，每每讓“我”在同學面前抬不起頭來，這讓“我”十分苦惱。十幾歲的孩子，誰沒有過這樣的虛榮心？這些敘寫讓讀者不由自主地會想起自己少年的經(jīng)歷，從而引發(fā)強烈的情感共鳴。

楊 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