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驪 何瑪麗
(浙江大學(xué) 中國語言文學(xué)系, 浙江 杭州 310028)
《文館詞林》是唐中書令許敬宗等奉高宗旨編集的一部總集,共一千卷,分類纂輯自先秦到唐的各體詩文。其書于宋初即已亡佚,然在唐時流至日本,有些殘卷在日本得以幸存,晚清開始陸續(xù)傳回國內(nèi),計有清伍崇曜《粵雅堂叢書》(收日本人林衡《佚存叢書》)本、楊守敬《古逸叢書》本、楊葆初本、董康本和張鈞衡《適園叢書》本等刊行,但都收文不多,復(fù)多舛誤。今日本古典研究會搜集流傳在日、中兩國的所有《文館詞林》殘卷,共得三十卷,依版本優(yōu)劣,擇善影印而成《影弘仁本〈文館詞林〉》(以下簡稱《詞林》)[1],是目前為止收文數(shù)量最多且最接近原貌者。嚴(yán)可均編《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以下簡稱《全文》)時,僅見過《佚存叢書》本中所收之四卷,余皆未及見。嚴(yán)氏《全文》將北朝文章分《全后魏文》《全北齊文》《全后周文》三部分纂集。今筆者將《詞林》所收北朝文章49篇與嚴(yán)書逐一勘對,分可整篇補(bǔ)入之文、可據(jù)以補(bǔ)足所收殘章之文、《全文》已收但有異文可供校勘者三個部分略加論述如次,請方家教正。
依嚴(yán)氏體例,《詞林》可補(bǔ)《全后魏文》之文共9篇(重復(fù)一篇不計數(shù)),除高允《南巡頌》一首以外,均是詔文。今依文章作年先后略論如下:
1.《南巡頌》(并序)[1]卷三四六,102-105,作者后魏高允,作于高宗文成帝和平二年(461)。
《詞林》所存高允《南巡頌》,作于北魏和平二年,是對文成帝南巡事件的記錄與歌頌?!段簳じ咦诩o(jì)》:“(和平二年)二月辛卯,行幸中山。丙午,至于鄴,遂幸信都。三月,劉駿遣使朝貢。輿駕所過,皆親對高年,問民疾苦。詔民年八十以上,一子不從役。靈丘南有山,高四百余丈。乃詔群官仰射山峰,無能踰者。帝彎弧發(fā)矢,出山三十余丈,過山南二百二十步,遂刊石勒銘。”[2]卷五,119其所刊勒之文不載,有學(xué)者于山西靈丘訪瀆搜渠,得《皇帝南巡之頌》殘碑七塊,印證了史傳“刊石勒銘”之記,然該碑殘泐嚴(yán)重,碑陽可識別者僅117字,可供考證之線索無幾[注]靳生禾、謝鴻喜《北魏〈皇帝南巡之頌〉碑考察報告》(載《山西大學(xué)學(xué)報(哲學(xué)社會科學(xué)版)》1994年第2期,第18-24頁)一文報告了該碑的發(fā)現(xiàn)及內(nèi)容,并對其史料價值有所闡發(fā)。?!对~林》所存《南巡頌》序首記年曰“和平二年春”,與碑文“維和平二年”之記正合。由此可知,兩文是同時同事而作,且有關(guān)高宗南巡盛事的文學(xué)創(chuàng)作不止一二。頌文作者高允,字伯恭,史載其“歷事五帝,出入三省”[2]卷四八,1089,且謂“自高宗迄于顯祖,軍國書檄,多允文也”[2]卷四八,1086,是北魏著名文臣。本文其他文獻(xiàn)無載,《詞林》所存豐富了拓跋政權(quán)早期的文化資料,具有重要的文獻(xiàn)價值。
北魏君主巡幸頻繁,“這種穿梭不停地巡游四方,和拓跋氏原來‘遷徙為業(yè)’的生活有密切關(guān)系”[3]40。北魏世祖詔問公卿,赫連、蠕蠕征討何先,以長孫嵩為代表的代姓貴族回答說:“赫連居土,未能為患,蠕蠕世為邊害,宜先討大檀。及則收其畜產(chǎn),足以富國;不及則校獵陰山,多殺禽獸,皮肉筋角,以充軍實,亦愈于破一小國。”[2]卷二五,644可知拓跋政權(quán)早期巡狩行為的本質(zhì)在于獲取生活物資。而文成帝本次南巡則在游牧特性之外還表現(xiàn)出漢化傾向[注]靳生禾、謝鴻喜《北魏〈皇帝南巡之頌〉碑考察報告》(同上)亦認(rèn)為:“文成帝拓跋浚的南巡,正是北魏王朝采取的民族融合—漢化戰(zhàn)略鏈條上的重要一環(huán)。”。頌文以“遂御春服,登觀臺”統(tǒng)領(lǐng)登覽、朝會、饗宴、御射等活動,可知文成帝在巡幸中恰逢上巳,因以盛會慶祝。中原政權(quán)下的士大夫群體往往在上巳節(jié)舉辦文人雅集與文學(xué)盛會,而北魏政權(quán)早期的胡姓貴族顯然不具備這樣的文化素養(yǎng),故而這種集會更大程度上是草原民族的射獵活動,史傳亦僅記御射之事。然而高允在《南巡頌》中卻極力營造文武各肆其能的場面:“武藝之士,縱弓矢以肆其能;文藻之流,歌永言以陳其志。”這種頌美雖然是對拓跋政權(quán)的文學(xué)修飾,但亦可得見其對中原文化的接受,是其漢化進(jìn)程的佐證。
2.《后魏孝文帝戒師詔》[1]卷六六二,239-240,作于高祖孝文帝太和三年(479)。
詔稱:“今蕭氏篡竊江會,未賓王化?!庇纱丝芍?,本詔當(dāng)作于南朝宋齊革代之際。據(jù)《魏書·高祖紀(jì)》載:“是年,島夷蕭道成廢其主劉準(zhǔn)而僭立,自號曰齊?!盵2]卷七上,147是年即北魏太和三年,事在四月,本詔即作于此后。
3.《后魏孝文帝誕皇孫大赦詔》[1]卷六六六,296-297,疑作于太和八年(484)。
詔稱:“朕纂承大業(yè),十有四年?!毙⑽牡塾诨逝d五年(471)受父禪即位,改元延興,即位十四年,則當(dāng)在太和八年。詔稱“誕皇孫”,高祖孝文皇帝元宏七男,長子生于太和六年,則諸子均不可能在太和八年左右有所誕育,是疑此皇孫當(dāng)指皇子。而元宏諸子亦無生于太和八年者,唯宣武皇帝元恪生于太和七年(483),最為接近,或即是,以備一說。
4.《后魏孝文帝與高勾麗王云詔》[1]卷六六四,255,作于高祖孝文帝太和十六年(492)。
本文是北魏孝文帝時期的一則外交詔令。高勾麗,《魏書》作高句麗。高句麗王高璉死后,繼任者高云未能奉詔朝謁,屢次推脫并遣旁支敷衍,孝文帝以詔敦諭威嚇,以申君威。此詔乃反映北魏時期中央政權(quán)與藩屬國關(guān)系的史料。《魏書·高句麗傳》載:“太和十五年,璉死……又遣大鴻臚拜璉孫云使持節(jié)、都督遼海諸軍事、征東將軍、領(lǐng)護(hù)東夷中郎將、遼東郡開國公、高句麗王,賜衣冠服物車旗之飾,又詔云遣世子入朝,令及郊丘之禮。云上書辭疾,惟遣其從叔升于隨使詣闕,嚴(yán)責(zé)之。”[2]卷一○○,2216《魏書·高祖紀(jì)》系高璉之死于太和十五年(491)十二月[注]《魏書·高祖紀(jì)》載:“十有二月……帝為高麗王璉舉哀于城東行宮?!币娢菏铡段簳?,(北京)中華書局1995年版,第168-169頁。,而詔中稱:“必令及元正到闕”,元正即正月元日。其間高句麗王云既有前辭,又有后托,再以妄遣,太和十五年十二月至太和十六年元正之間只有月余,無法容納以上事件,由此可推論此詔大約下于太和十六年,而元正是指太和十七年之元正。史傳僅記作“嚴(yán)責(zé)之”,而其內(nèi)容未載,據(jù)本詔可補(bǔ)。
5.《后魏孝文帝遷都洛陽大赦詔》[1]卷六六五,282-285,作于高祖孝文帝太和十七年(493)。
本文是孝文帝向天下昭告遷都大事的下行文件,篇幅完整,全文共1 133字。北魏孝文帝遷都洛陽之舉向來被視作拓跋魏文化的轉(zhuǎn)折點,對推動北魏政權(quán)的漢化有決定性的作用,具有政治與文化雙重意義。此詔為還原歷史細(xì)節(jié)提供了史傳之外的重要線索,價值重大?!对~林》所存此篇,于詔體文中篇幅為長,且結(jié)構(gòu)層次清晰。每一層內(nèi)容以一反問句小結(jié),行文頗有節(jié)奏感,且引經(jīng)據(jù)典,以古證今,脫離詔體文之桎梏,頗有論體文之精到。
《魏書·高祖紀(jì)》載北魏遷都之事曰:“(太和十七年)冬十月戊寅朔,幸金墉城。詔征司空穆亮與尚書李沖、將作大匠董爵經(jīng)始洛京……乙未,解嚴(yán),設(shè)壇于滑臺城東,告行廟以遷都之意。大赦天下。”[2]卷七下,173又載:“十有八年春正月丁未朔,朝群臣于鄴宮澄鸞殿……(三月)壬辰,帝臨太極殿,喻在代群臣以遷移之略。”[2]卷七下,173-174有學(xué)者據(jù)此推論,孝文帝于太和十八年正月朝群臣于鄴,是仍有選擇鄴城為都城的可能[3]131。然本詔稱:“已命元弟驃騎大將軍咸陽王禧等經(jīng)構(gòu)皇居,定都洛邑……今故班昭萬方,告遷率壤……元罰禁錮在今十七年十月十八日昧爽以前,皆原除之?!笔强芍驹t下于太和十七年十月十八日,即史傳所載告行廟而大赦天下之詔,孝文帝此時已明確遷都于洛陽,并昭告天下。這一時間節(jié)點的確定對一些歷史細(xì)節(jié)的重新解讀具有重要意義。
孝文帝執(zhí)意遷都,事起倉促,諸多矛盾尚未調(diào)和。其在詔書中反復(fù)論證,試圖闡明自己遷都以興文教的戰(zhàn)略意圖。對于北魏當(dāng)時的政治局勢,詔文中這樣表達(dá):“及五旆啟行,九常首路,賊帥殞躬,蕭元淪沒。乘弊擊喪,大士曷為?含仁履義,君子寧忘?是以竚震收戈,霈然偃革,息霆赫于夏景,寢霜肅于秋駕?!弊缘牢涞壑撂涞郏蔽赫?quán)在長期割據(jù)混戰(zhàn)中統(tǒng)一了黃河流域,又經(jīng)文成、獻(xiàn)文兩帝的磨合發(fā)展,胡漢矛盾已取代征戰(zhàn),成為新的政治問題,如何“移風(fēng)易俗”,是孝文帝執(zhí)政的困境與責(zé)任。在和平年代,統(tǒng)治者如何“守業(yè)”,臣下又如何“建功立業(yè)”?“偃武修文”即是孝文帝的應(yīng)對策略。這一政治轉(zhuǎn)向正是北魏文化轉(zhuǎn)折的關(guān)鍵,其“大士曷為”之問、“君子寧忘”之誓亦是對文化時代即將到來的宣告。故而《詞林》所錄此篇不僅是一篇簡單的行政文書,從中更可窺見拓跋政權(quán)之文化演進(jìn)。
6.《后魏孝文帝出師詔》[1]卷六六二,240-241,作于高祖孝文帝太和十九年(495)。
本詔之下是因“蕭鸞悖道反德,唱逆滔天”,據(jù)《魏書·高祖紀(jì)》所記:“(太和十八年冬十月)蕭鸞廢殺其主蕭昭文而僭立?!盵2]卷七下,175故本詔當(dāng)作于此后。詔中又稱:“今歲便敕豫、郢、東荊、東豫、東郢、南兗、南徐、東徐等,嚴(yán)兵勒眾,南入楊威……又詔徐、兗、光、南青、荊、洛纂備戎事,應(yīng)召必赴,臨命淹闕,國有常刑?!薄段簳じ咦婕o(jì)》載太和十九年春正月甲戌,“檄喻蕭鸞……丁卯,遣使臨江數(shù)蕭鸞殺主自立之罪惡”[2]卷七下,176,本詔或即下于此時。
7.《后魏孝文帝祭圓丘大赦詔》[1]卷六六五,268-269,此篇又載于《詞林》卷六七○,題作《后魏孝文帝大赦詔》[1]卷六七○,376-378,作于高祖孝文帝太和十九年。
本詔所記之事見于《魏書·高祖紀(jì)》:“(太和十九年)十有一月,行幸委粟山。議定圓丘。甲申,有事于圓丘。丙戌,大赦天下?!盵2]卷七下,178史傳未載赦詔,據(jù)此可補(bǔ)。
8.《后魏孝靖帝納皇后大赦詔》[1]卷六六六,291,作者后魏溫子昇,作于孝靜帝興和元年(539)。
孝靖帝,即孝靜帝,高氏所立東魏之主。高氏以擁戴之功而握東魏權(quán)柄,其女又入主后宮,可謂勢盛?!段簳ば㈧o紀(jì)》載:“夏五月,齊文襄王來朝。甲戌,立皇后高氏。乙亥,大赦天下。”[2]卷一二,303史傳未載赦詔,據(jù)此可補(bǔ)。溫子昇,字鵬舉,仕于北魏。《魏書·文苑·溫子昇傳》謂其家世寒素,初為廣陽王淵賤客,以射策高第而得補(bǔ)御史,“臺中文筆皆子昇為之”,“軍國文翰皆出其手”,甚有才名[2]卷八五,1874-1877。本詔即是溫子昇為孝靜帝代筆之作?!度摹反鏈刈訒N《魏帝納皇后群臣上禮章》殘篇[5]3764,亦是由孝靜帝納后而作,可合而觀之,窺視溫子昇在東魏末年的立場與心態(tài)[注]崔志偉《北地才子:溫子昇年譜》(載《蘭州教育學(xué)院學(xué)報》2011年第5期,第3-8頁)系《魏帝納皇后群臣上禮章》于孝靜帝興和元年(539),并加按語曰:“高歡位高權(quán)重,孝靜帝聘其女頗有政治意味,而孝靜帝在興和元年五月將其女立為皇后不能不說是一種安撫高氏的政治手段,此時群臣上表也頗有討好高歡之意,故當(dāng)作于是年?!?。
9.《后魏孝靜帝膏雨大赦詔》[1]卷六六七,309,作于孝靜帝武定三年(545)。
由詔“自武定三年五月廿六日昧爽已前”可系其年,《魏書·孝靜紀(jì)》載,“(武定三年)夏五月甲辰,大赦天下”[2]卷一二,308,時間與本詔正合,未載所赦緣由,亦不載詔書,據(jù)此可補(bǔ)。
《詞林》可補(bǔ)《全北齊文》者21篇,系于魏收者10篇,《詞林》未系作者而實屬魏收者1篇,則魏收作品占半數(shù),宜合而觀之,是分作者而論如下:
1.魏收:11篇,碑2,詔9。
魏收,字伯起。自北魏末年入仕,至北齊后主武平三年(572)卒,常典文誥,本傳稱:“自武定二年已后,國家大事詔命,軍國文詞,皆收所作?!盵4]卷三七,492更主持編撰《魏書》,文史兼?zhèn)洌穫鞣Q其“碩學(xué)大才”,又載有集七十卷,是北齊最為重要的文人之一。嚴(yán)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全北齊文》卷四收魏收作品20篇,其中5篇僅存目,可窺全貌之作品可謂寥寥[5]3845-3850。《詞林》所存魏收作品11篇均是《全文》所未收,且均是完篇,則《詞林》所存大大擴(kuò)充了魏收的作品,對于考察魏收本人乃至北齊的文風(fēng)特質(zhì)都具有重要價值,于此分篇略論。
(1)《兗州都督胡延碑銘》(并序)[1]卷四五七,198-201,約作于武平三年(572)。
胡延,無本傳,其資料見于《北齊書》者兩則,見于《北史》者兩則,與碑文內(nèi)容有關(guān)者僅“魏中書令”一條,碑文其余內(nèi)容史傳無見,均可作補(bǔ)。茲對碑文所涉內(nèi)容從以下方面略加申發(fā)。
一是碑文的系年問題。胡延是北齊武成胡皇后之父,其孫女為后主胡皇后,其子胡長仁亦有寵,而其生平,史傳記載寥寥,碑文亦未記其具體卒年,是以其生卒年不詳,碑文作年亦不明,試從碑文細(xì)節(jié)推系之。據(jù)碑文“更贈”之載可知本文是因追贈而作,而《北齊書·外戚·胡長仁傳》曰:“尋而后主納長仁女為后,重加贈謚,長仁弟等前后七人并賜王爵,合門貴盛?!盵4]卷四八,668與碑文“爵尊域內(nèi),望崇天下”之贊相合,由此可推碑文當(dāng)因此而作。胡氏之立,史傳記曰:“(武平三年八月)戊子,拜右昭儀胡氏為皇后?!盵4]卷八,106則本碑文當(dāng)作于此后。史傳稱魏收于“武平三年薨”[4]卷三七,495,不及月日,若《詞林》所系作者無誤,則可推知魏收至少于武平三年八月時仍在世,并有本碑之作。
二是胡氏的譜系問題。胡氏之氏源,碑文未詳述。碑文稱“魏肅宗明皇帝出自于我”,《魏書·肅宗紀(jì)》載:“肅宗孝明皇帝,諱詡,世宗宣武皇帝之第二子,母曰胡充華?!盵2]卷九,221此即謂胡延與北魏宣武靈皇后胡氏同源,胡延既是胡后一脈,則其淵源可推。“宣武靈皇后胡氏,安定臨涇人,司徒國珍女也?!盵2]卷一三,337碑文中稱胡延為“司空文貞公之曾孫,相國文宣公之孫,中書監(jiān)公之子”?!段簳ね馄荨ず鷩鋫鳌份d胡國珍卒后,“追崇……相國……謚文宣公”[2]卷八三下,1835,則胡國珍即是胡延之祖父。碑文稱胡延之父為“中書監(jiān)”,胡國珍諸子中仕于中書監(jiān)者有繼子胡僧洗與子胡詳。然僧洗薨后得“贈太師、太尉公”[2]卷八三下,1836,不應(yīng)但稱“中書監(jiān)公”,以此推論,胡延當(dāng)是胡詳之子?!段簳凡⑽从涊d胡詳子嗣情況,今據(jù)碑文則形成完整之世系。且史傳未載胡國珍父“司空”之任與“文貞”之謚,亦可補(bǔ)史料之缺。
(2)《征南將軍和安碑銘》(并序)[1]卷四五二,134-141,作于天統(tǒng)四年(568)。
碑主和安無本傳,其生平資料散見他人傳記中,見于《魏書》兩則,《北齊書》一則,《北史》兩則。這些資料僅記其為別將南府長史、中書舍人、儀州刺史之經(jīng)歷,其家世淵源略見于其高祖和跋傳中,碑文所記其余資料史傳無見,均可補(bǔ)。
碑文補(bǔ)充了和安及其家族之資料?!段簳ず桶蟼鳌分杏浐桶弦韵潞褪鲜老?,然所載簡略,碑文亦略,然仍可相參看。《魏書》曰:“(和跋)少子歸……(歸)子度……度子延穆……(延穆)子安?!盵2]卷二八,682關(guān)于和安曾祖和歸,《魏書》載曰:“使持節(jié)、冠軍將軍、雍城鎮(zhèn)都大將、高陽侯”[2]卷二八,682,碑文亦記曰:“曾祖父鎮(zhèn)都大將”。祖父和度,《魏書》記曰:“尚書都官郎、昌平太守”[2]卷二八,682,碑文曰:“祖燕州刺史”。其父和延穆,《魏書》曰:“司州部郡從事”[2]卷二八,682,碑文曰:“考觚楞崇竦,異趣流俗,遺時離眾,室邇?nèi)隋?,顧有親同五賢,位先九牧,祗待如神。辟書先降,終使重席佩幾,罕見伊人;懸榻奪版,竟無此客?!眲t意似其父未仕?!侗饼R書·恩幸·和士開傳》載和安“為儀州刺史”[4]卷五○,686,碑文則記作:“轉(zhuǎn)使持節(jié)都督義州諸軍事,本將軍義州刺史”。以上仕歷之記,碑、傳可互為補(bǔ)充。
和安并無突出的政治貢獻(xiàn),得以立碑,是因其子和士開獲寵。據(jù)碑文所載,和安生年不詳,卒于天保六年(555)十月,是由魏入齊之臣,主要活動于北魏后期。碑文中稱碑主“以天統(tǒng)四年月日改卜于此處”,則本碑當(dāng)作于此時。和安之子和士開得寵于北齊世祖、后主兩帝。碑文稱:“皇上深嘉股肱,且懷舊德,表閭軾墓,義有存焉?!奔确Q皇上,未稱太上皇,則本碑之作,是由于后主之恩?!侗饼R書·后主紀(jì)》載:“(天統(tǒng)四年)五月癸卯……中書監(jiān)和士開為右仆射……冬十月辛巳……右仆射和士開為左仆射?!盵4]卷八,101在天統(tǒng)四年(568),和士開連連升職,盛寵可見一斑,碑文之作當(dāng)與此相關(guān)。碑文系名于魏收,雖是應(yīng)制之作,然魏收本人未必沒有攀附和士開之意?!侗饼R書·魏收傳》載:“(魏收)掌詔誥,除尚書右仆射,總議監(jiān)五禮事,位特進(jìn)。收奏請趙彥深、和士開、徐之才共監(jiān)。先以告士開,士開驚辭以不學(xué)。收曰:‘天下事皆由王,五禮非王不決?!块_謝而許之?!盵4]卷三七,495傳又稱其“見當(dāng)途貴游,每以言色相悅”[4]卷三七,495。由此而論,魏收以文獻(xiàn)媚,或亦有之。
魏收所撰兩碑碑主,一出于外戚,一緣于佞寵,均不見載于正史,而得揚(yáng)名于碑記,北齊朝綱之淆亂,士風(fēng)之墮落,由此而可窺矣。
(3)《后魏節(jié)閔帝伐爾朱文暢等詔》[1]卷六六二,241-244,作于孝武帝永熙三年(534)。
本詔是為討伐爾朱文暢等人所下,詔中闡述乂亂之由,彰顯圣上、朝廷及相王的仁德。詔稱“大丞相渤海王”,是指齊高祖神武皇帝高歡。高歡渤海王之封是在普泰元年(531),《北齊書·神武帝紀(jì)上》載:“(普泰元年)三月,乃白節(jié)閔帝,封神武為渤海王。”[4]卷一,6而其丞相之封則在中興二年(532),“(中興二年二月甲子)以齊獻(xiàn)武王為大丞相、柱國大將軍、太師”[2]卷一一,280。詔曰“摧群丑于鄴南”,是謂討爾朱兆等,事在中興元年至二年(531—532)。詔曰“束兇鬼于洛下”,則事已在孝武帝永熙三年,該年秋,斛斯椿脅迫孝武帝出長安,“(秋七月乙酉)齊獻(xiàn)武王入洛……(八月辛酉)齊獻(xiàn)武王西迎車駕”[2]卷一一,291。則本詔至早當(dāng)作于此事之后,即在孝武帝永熙三年八月之后,《詞林》題為《后魏節(jié)閔帝伐爾朱文暢等詔一首》當(dāng)誤,應(yīng)作《后魏孝武帝伐爾朱文暢等詔一首》。
(4)《后魏孝靜帝立皇太子大赦詔》[1]卷六六六,292,作于孝靜帝武定七年(549)。
本詔因立皇太子而作,由詔文“自武定七年八月十日昧爽已前”可系其年,可知事即《魏書·孝靜紀(jì)》所載:“(武定七年)八月辛卯,詔立皇子長仁為皇太子……癸巳,大赦天下,內(nèi)外百官并加二級。”[2]卷一二,312
(5)《北齊文宣帝大赦詔二首》[1]卷六七○,383-386,一作于天保七年(556),一作于天保九年(558),《詞林》并為一篇,作一篇計。
本詔內(nèi)容當(dāng)是兩事,且非作于同時。一首稱“天保七年七月廿六日”,一首稱“天保九年四月十九日”。《北齊書·文宣帝紀(jì)》載:“(天保七年)秋七月己亥,大赦天下?!盵4]卷四,62“(天保九年)夏四月辛巳,大赦?!盵4]卷四,64二詔時間與此正合,史傳未記大赦原因及詔書,據(jù)此可補(bǔ)。
(6)《北齊廢帝即位改元大赦詔》[1]卷六六八,343-344,作于乾明元年(560)。
北齊廢帝高殷,字正道,文宣帝之長子。天保十年(559),文宣崩,高殷即位為帝,在位僅一年。《北齊書·廢帝紀(jì)》載:“乾明元年庚辰,春正月癸丑朔,改元。己未,詔寬徭賦?!盵4]卷五,75赦詔未載,據(jù)此可補(bǔ)。
(7)《北齊孝昭帝即位大赦詔》[1]卷六六八,344-345,作于皇建元年(560)。
北齊孝昭皇帝演,字延安,神武皇帝第六子,文宣皇帝母弟?!盎式ㄔ臧嗽氯晌纾实奂次挥跁x陽宣德殿,大赦,改乾明元年為皇建。”[4]卷六,81本詔即由此而作?!对~林》未系作者,而該集所存《北齊廢帝即位改元大赦詔》與《北齊武成帝即位改元大赦詔》,并系作者為魏收。北齊孝昭帝恰在廢帝與武成帝之間,在位時間僅兩年,由時間而論,則本詔亦當(dāng)出自魏收之手,特系于此。
(8)《北齊孝昭帝郊祀恩降詔》[1]卷六六五,第274-275,疑作于皇建二年(561)。
詔稱:“圣考作配,尊極祗禮,致敬群祖,合食太宮,永言孝思,誠禮交暢?!眲t知本詔所涉事件是為祭祀先祖。孝昭帝時之祭祀唯見《北齊書》:“(皇建)二年春正月辛亥,祀圓丘。壬子,禘于太廟。癸丑,詔降罪人各有差。”[4]卷六,83本詔或即言此。
(9)《北齊武成帝即位改元大赦詔》[1]卷六六八,345-346,作于大寧元年(561)。
世祖武成皇帝諱湛,神武皇帝第九子,孝昭皇帝之母弟也。孝昭在位僅兩年而崩,遺詔征帝入統(tǒng)大位?!按髮幵甓辉鹿锍螅实奂次挥谀蠈m,大赦,改皇建二年為大寧?!盵4]卷七,90詔即言此。
(10)《北齊武成帝大赦詔》[1]卷六七○,386-387,作于大寧二年(562)。
本詔所涉事在大寧二年正月,因該年改元河清,《北齊書·武成帝紀(jì)》亦作河清元年?!昂忧逶甏赫隆了?,祀南郊。壬午,享太廟。丙戌,立妃胡氏為皇后,子緯為皇太子。大赦,內(nèi)外百官普加泛級,諸為父后者賜爵一級?!盵4]卷七,90與《詞林》所載“內(nèi)外文武百官并進(jìn)一級……諸為父后者,賜爵一級”相符合,本詔即由此而作。
(11)《北齊后主大赦詔》[1]卷六七○,387-388,作于天統(tǒng)四年(568)。
《北齊書·后主紀(jì)》載:“(天統(tǒng)四年)十二月辛未,太上皇帝崩。丙子,大赦,九州職人普加四級,內(nèi)外百官并加兩級。”[4]卷八,101詔書所載與此一致,史傳未載赦詔,據(jù)此可補(bǔ)。
2.劉逖:詔1篇,題作《北齊后主幸大明宮大赦詔》[1]卷六六六,301-302,作于天統(tǒng)三年(567)。
詔稱“天統(tǒng)三年十一月九日昧爽以前”,由此可知事即《北齊書·后主紀(jì)》載:“(天統(tǒng)三年)十一月丙午,以晉陽大明殿成故,大赦,文武百官進(jìn)二級,免并州居城、太原一郡來年租賦?!盵4]卷八,100劉逖,字子長,史稱其“留心文藻,頗工詩詠”[4]卷四五,615,又謂“所制詩賦及雜文文筆三十卷”[4]卷四五,616,是北齊重要文人之一,惜其作品多不傳,嚴(yán)可均《全北齊文》卷八僅錄其文兩篇[5]3869-3870。本詔其余文獻(xiàn)無載,可補(bǔ)劉逖之文。
3.武成帝及后主:敕12篇,當(dāng)補(bǔ)入《全北齊文》者9篇。
《詞林》所存北齊時期文章除碑文與詔書外,尚有敕文12篇,其中武成帝除授敕7首,后主除授敕5首。武成帝敕文篇首均稱“太上皇帝赦旨”,天統(tǒng)元年(565),武成禪位于后主,是可稱為“太上皇帝”,天統(tǒng)四年十二月,太上皇帝崩,則武成七赦當(dāng)均作于天統(tǒng)元年至四年。這12篇敕反映了后主時期人事情況,是可并而論之。其中后主五敕有3篇系作者為李德林,依嚴(yán)氏體例當(dāng)補(bǔ)《全隋文》,略而不論。
《北齊武成帝舉士敕》[1]卷六九一,405,事在天統(tǒng)三年春正月戊戌,《北齊書·后主紀(jì)》記曰:“太上皇帝詔京官執(zhí)事散官三品已上各舉三人,五品已上各舉二人;稱事七品已上及殿中侍御史、尚書都、檢校御史、主書及門下錄事各舉一人?!盵4]卷八,99敕文史傳未載,可補(bǔ)。
《北齊武成帝除崔士順散騎侍郎敕》[1]卷六九一,407,所頒之年不可考。崔士順,是崔孝芬弟崔孝直的長子,其所出之清河崔氏,堪稱北朝世家之最?!段簳份d其位“儀同開府行參軍”[2]卷五七,1271,《北史》載其“位太府卿”[6]卷三二,1183,無其余生平記載。本敕載其從龍驤將軍考功郎中除散騎常侍的仕歷,為史料所缺,可補(bǔ)。
《北齊武成帝命韋道孫兼正員迎陳使敕》[1]卷六九一,407,韋道孫,史傳作韋道遜,《北齊書》有傳稱其“武平初尚書左中兵,加通直散騎侍郎,入館,加通直常侍”[4]卷四五,626。敕稱“可兼散騎侍郎”,正與史傳之載相合,然史傳未載韋道遜此仕的具體時間,由本敕可略定。敕文曰:“至境道迎接陳使?!蔽涑傻蹫樘匣势陂g,史傳所載南朝陳使于北齊者有二,均在天統(tǒng)二年(566)。天統(tǒng)二年二月壬子,陳人來聘[4]卷八,98;十二月乙丑,陳人來聘[4]卷八,99。本敕當(dāng)事出兩者之一?!侗饼R書·后主紀(jì)》又載:“(天統(tǒng)二年)六月,太上皇帝詔兼散騎常侍韋道儒聘于陳?!盵4]卷八,99韋道儒即韋道遜之兄,“道遜與兄道密、道建、道儒并早以文學(xué)知名……道儒,歷中書黃門侍郎。”[4]卷四五,626則道遜、道儒兄弟在天統(tǒng)二年均任在三省,并有外交聘問活動。
《北齊武成帝除潘子義持書裴謁之殿中御史敕》[1]卷六九一,407-408,具體作年不可考。潘子義,無本傳,生平事跡見于他人傳記中。《北齊書》載,“齊末又有并省尚書隴西辛愨、散騎常侍長樂潘子義并以才干知名”[4]卷四三,579。敕載其以“通直散騎常侍判東平王開府中郎事”除“本官領(lǐng)兼持書侍御史”,可補(bǔ)史料之缺。裴謁之,《北史》有傳。其出于河?xùn)|裴氏,“世以文學(xué)顯,五舉秀才,再舉孝廉,時人美之”[6]卷三八,1383。其父裴佗,其兄裴讓之,俱知名?!侗笔贰份d:“讓之第六弟謁之,字士敬,少有志節(jié),好直言。文宣末年昏縱,朝臣罕有言者,謁之上書正諫,言甚切直?!盵6]卷三八,1393-1394則其于北齊文宣時已仕,然史傳未載其仕歷,本敕載其以“龍驤將軍檢校御史”除“殿中侍御史”,時在天統(tǒng)元年至四年之間,可補(bǔ)史料之缺。
《北齊武成帝除源那延持書房照太守敕》[1]卷六九一,408,源那延,其人見載于《北齊書·源彪傳》。源彪,字文宗,“文宗從父兄楷,字那延,有器干,善草隸書。歷尚書左民部郎中、治書侍御史、長樂、中山郡守、京畿長史、黃門郎、假儀同三司”[4]卷四三,578。“持書”,官名,司理書簿。房照,史傳未見。本敕記載了源那延除持書、房照除太守之事,可補(bǔ)史料之缺。
《北齊武成帝除盧景開太守等敕》[1]卷六九一,408,盧景開,其人見載于《魏書·盧玄傳》中,是為范陽盧氏一員。傳曰:“景開,字子達(dá)。武定中,儀同開府屬?!盵2]卷四七,1054武定是東魏孝靜帝年號,敕載其于北齊天統(tǒng)年間除為太守,可補(bǔ)其仕歷。
《北齊武成帝除奚瓊等太守敕》[1]卷六九一,408,奚瓊,史傳無載,不可考。
后主五敕,當(dāng)補(bǔ)入《全北齊文》者唯二:《北齊后主除崔孝緒等太守長史敕》[1]卷六九一,408-409,崔孝緒,其人史傳未見;《北齊后主除并州沙門統(tǒng)寺敕》[1]卷六九一,409,其事史傳亦無載,并不可考。
《詞林》可補(bǔ)入《全后周文》者共5篇,均是詔書。
1.《后周明帝即位改元大赦詔》[1]卷六六八,346,作于武成元年(559)。
詔曰:“宜改三年為武成元年”,則詔下于武成元年。《周書·明帝紀(jì)》載:“(武成元年)秋八月己亥,改天王稱皇帝,追尊文王為帝,大赦改元?!盵7]卷四,58本詔所記即是此事。
2.《后周明帝誕皇太子恩降詔》[1]卷六六六,295,作年不可考。
《周書·明帝紀(jì)》未載立皇太子之事,《周書·文閔明武宣諸子》載明帝三男,未有立為皇太子者[7]卷一三,207。以目見史料而論,后周明帝時期是否有立皇太子一事闕疑,詔文中亦未稱“皇太子”,筆者以為或是編者誤題,可能僅是誕皇子,然詔文無其余線索可考,僅備一說。
3.《靈烏等瑞大赦詔》[1]卷六六七,311,作于武帝保定四年(564)。
本詔前件題作《后周明帝靈烏降大赦詔》,因本詔及《又靈烏等瑞大赦詔》與之相連且題名接近,《詞林》纂集之時將此兩詔系于后周明帝之下。然考本詔細(xì)節(jié),當(dāng)誤。詔曰:“朕大伯母及第四姑楊氏逢茲寬政,獄宥來西。惟姑先至,循心載展。伯母礙暑,許尋禮送。”此事即《周書·晉蕩公護(hù)傳》所載:“先是,護(hù)母閻姬與皇第四姑及諸戚屬,并沒在齊,皆被幽縶……四年,皇姑先至。齊主以護(hù)既當(dāng)權(quán)重,乃留其母,以為后圖?!盵7]卷一一,169事在武帝保定四年八月[注]《周書》曰:“是年,乃遣柱國楊忠與突厥東伐……至是,并許還朝,且請和好?!币娏詈聴薄吨軙?,(北京)中華書局2003年版,第169頁。該事在保定四年八月。。又載:“是月,以皇世母閻氏自齊至,大赦天下?!盵7]卷五,70事在武帝保定四年九月,則本詔當(dāng)下于此前。綜上可知,本詔當(dāng)是武帝時詔,《詞林》系作明帝,誤,當(dāng)題作《后周武帝靈烏等瑞大赦詔》。
4.《又靈烏等瑞大赦詔》[1]卷六六七,311-312,作于武帝保定二年(562)。
詔曰:“我有周誕受天明,于今六祀。三薦神烏之瑞?!绷爰戳辏院笾苄㈤h帝受禪而立至今六年,則當(dāng)在武帝保定二年?!对~林》以此詔系于明帝,誤?!吨軙の涞奂o(jì)上》載:“(保定二年夏四月)丁巳,南陽獻(xiàn)三足烏。湖州上言見二白鹿從三角獸而行……五月庚午,以山南眾瑞并集,大赦天下,百官及軍人,普泛二級。”[7]卷五,66時間與內(nèi)容均合,則詔正下于此時。史傳未載詔文,可補(bǔ)。
5.《后周武帝立皇太子大赦詔》[1]卷六六六,294,作于建德元年(572)。
事見《周書·武帝紀(jì)上》:“夏四月……癸巳,立魯國公赟為皇太子。大赦天下,百官各加封級?!盵7]卷五,80赦詔不載,可補(bǔ)。
《詞林》所載北朝之文篇幅完整,可補(bǔ)足《全文》所存殘篇斷句之文者兩篇。
本詔又見于《藝文類聚》《初學(xué)記》,嚴(yán)可均據(jù)此輯入《全后魏文》,系于溫子昇,題作《孝莊帝生皇太子赦詔》[5]3763。嚴(yán)氏所錄至“便可大赦天下”句,其后“與人更始。自昧爽以前,謀反大逆已發(fā)覺、赤手殺人系囚見徒、流配未至前所者,一以原免。若亡命山澤隱藏軍器,百日不自首者,復(fù)罪如初”一段文字缺,可據(jù)此補(bǔ)。
羅國威謂本篇其他文獻(xiàn)無載[8]235,誤。本詔《太平御覽》卷五九九節(jié)錄,嚴(yán)可均據(jù)之輯入《全北齊文》,并系于魏收名下,題作《為文宣帝出師詔》,嚴(yán)氏系于天保七年[5]3846?!度摹繁粳F(xiàn)存109字,《詞林》本存508字,是為完篇?!度摹繁久撀試?yán)重,其所存文字又多縮略,對勘如下:“朕撫興運,歷數(shù)在躬,內(nèi)綏外略,志清四?!?,《全文》作“朕歷數(shù)在躬,志清四?!?;“惟有秦隴蕞爾,久隔風(fēng)化”,《全文》作“蕞爾秦隴,久阻風(fēng)化”;“混一之期,事在今日”,《全文》作“混一之事,期在今日”;“朕已下木汾流,成船晉地,便當(dāng)躬先將士,超河西,入玉璧”句,《全文》末兩句并作“汛入玉璧”;“當(dāng)徑掩長安,梟茲兇首”作“徑掩長安,梟彼兇首”;“朕以梁邦,舊敦好睦,聞其奸計,乃欲都謀”作“朕與梁國,舊好敦睦,聞其奸計,乃欲規(guī)謀”;“弟亡上黨王渙雄才猛力,氣震三軍,賊有耳目,豈不委具。當(dāng)令其總勒熊羆,日流風(fēng)卷,直指寇場,何往不碎”節(jié)作“宜令上黨王渙,總勒熊羆,星流風(fēng)卷”;“王者之言,明如日月,終不示以虛聲,而無實事,宜申宣內(nèi)外,咸使聞知”節(jié)作“王者之言,明如日月,宜宣內(nèi)外,咸使聞知”?!度摹繁矩Ы陌僮郑叶嘧鲃h改,而《詞林》本則篇幅完整,更為接近本詔的原始面貌。
《詞林》所存北朝時期之文,《全文》已錄完篇,然仍存在版本之異,可校正字句之誤者,共10篇,其中歸于《全后魏文》者5篇,《全后周文》者5篇,對勘兩本,避諱、異體之情況不贅述,而其余文字相異者,多當(dāng)以《詞林》為是,足見《詞林》版本優(yōu)良。錄其異文如下:
1.《北伐頌》[1]卷三四七,111,作者后魏高允。
本篇又見于《魏書·高允傳》[2]卷四八,1085,嚴(yán)可均據(jù)此輯入《全后魏文》[5]3655。“眷命有魏”,《詞林》作“眷命有伐”;“往因時囗”之缺字,《詞林》作“故”;“乃詔訓(xùn)師”,《詞林》作“皇乃訓(xùn)師”;“馘剪厥旅”,《詞林》作“馘剪其旅”;“假息窮墅”,《詞林》作“假息窮野”;“腹心亦阻”,《詞林》作“腹心亦沮”;“六軍克合”,《詞林》作“六軍克龕”;“載興載頌”,《詞林》作“載興頌聲”。
2.《后魏文成帝恩降詔》[1]卷六七○,376。
本篇又見于《魏書·高宗紀(jì)》[2]卷五,113,嚴(yán)可均據(jù)此輯入《全后魏文》,題作《獲玉印詔》[5]3518。兩本文字除異體、避諱外全同。
3.《后魏孝文帝改元大赦詔》[1]卷六六八,337。
本篇又見《魏書·高祖紀(jì)》[2]卷七上,143,嚴(yán)可均據(jù)此輯入《全后魏文》,題作《改元太和詔》[5]3525,是孝文帝改年號承明為太和之詔。其文全同,唯缺篇首“門下”與篇尾“大赦天下”。
4.《后魏孝莊帝殺爾朱榮元天穆等大赦詔》[1]卷六六九,365-366,作者后魏溫子昇。
本篇又見《魏書·孝莊紀(jì)》[2]卷一○,265-266,《藝文類聚》卷五二亦錄,嚴(yán)可均據(jù)《魏書》輯入《全后魏文》卷五一溫子昇文中,題作《孝莊帝殺爾朱榮大赦詔》[5]3763?!对~林》篇首有“門下”兩字,為《全文》所無;“天步孔艱”,《詞林》作“天步艱?!保弧芭c世樂推”,《詞林》作“與時樂推”;“論其始圖”,《詞林》作“論其本圖”;“但致遠(yuǎn)恐泥”,《詞林》作“但致遠(yuǎn)恐溺”;“窺覦圣歷”,《詞林》作“窺覦圣寶”;“同惡之臣”,《詞林》作“同惡之中”;“孰不可恕”,《詞林》作“孰不可忘”。
5.《后魏孝靜帝伐元神和等詔》[1]卷六六二,244-245,作者北齊魏收。羅國威題作“元仲和”,是為誤識[8]229。
本篇嚴(yán)可均據(jù)《粵雅堂叢書》本輯入《全北齊文》卷四魏收文中,題作《為魏孝靜帝伐元神和等詔》[5]3845?!爸囈娛赵嚒保对~林》作“謬見收拭”;“仍蒙令引”,《詞林》作“仍蒙全引”;“了無犬馬之職”,《詞林》作“了無犬馬之識”;“情非樂禍”,《詞林》作“愔非樂禍”。
1.《后周明帝靈烏降大赦詔》[1]卷六六七,310-311。
本篇羅國威稱其他文獻(xiàn)無載[8]309-310,實載于《周書·明帝紀(jì)》[7]卷四,55,《太平御覽》九二○亦載此詔,嚴(yán)可均據(jù)《御覽》輯入《全后周文》,題作《三足烏見大赦詔》[5]3888?!度摹匪d,缺篇首“惟二年八月丙子,王若曰:誥我太師、太傅、太保、大冢宰、大司徒、大宗伯、大司馬、大司寇、大司空、爰暨列將、大夫士、州牧守士、公侯伯子男等”等句;“《元命苞》曰:‘人君至治所有’”,《詞林》作“《元命苞》曰:‘人君孝道所感’”;“虞帝蒸蒸”,《詞林》作“有虞蒸蒸”,《周書》作“虞舜蒸蒸”;“虞帝蒸蒸”句后《全文》脫“表離曜之明,效君道之正”兩句;“九州翕定”,《詞林》作“九州龕一”;“惟此大禮”,《詞林》作“惟此大祉”,《周書》作“惟此大體”;“予安敢攘宗廟之善”,《詞林》作“予安敢讓宗廟之善”,《周書》同;其后《全文》缺篇尾“自今二年八月十五日昧爽以前,大辟罪以下厥狀發(fā)露未發(fā)露、其案成洎見徒,皆悉降不問”等句。
2.《后周武帝誅宇文護(hù)大赦詔》[1]卷六六九,369-370。
本篇又見于《周書·晉蕩公護(hù)傳》[7]卷一一,176-177,嚴(yán)可均據(jù)之輯入《全后周文》,題為《誅晉公護(hù)大赦改元詔》[5]3892?!爸圃t:太傅、大司徒、大宗伯、大司馬、大司寇、大司空暨列將、大夫士、州牧守士、公、侯、伯、子、男等”一段,《全文》脫;“不能竭其誠效”,《詞林》作“不能盡其忠貞”;“盡事君之節(jié)”,《詞林》作“盡事居之節(jié)”;“地居圣胤”,《詞林》作“地居正胤”;“世宗明皇帝聰明神武”,《詞林》無“世宗”兩字;“惟幾藏智”一句,《全文》前兩字脫,《周書》點校本據(jù)《文館詞林》補(bǔ);“護(hù)內(nèi)懷兇?!保对~林》作“護(hù)內(nèi)懷兇勃”;“朕纂承洪基”,《詞林》作“朕纂承洪業(yè)”;“委政師輔,責(zé)成宰司”兩句,《詞林》作“委成宰司”一句;“每思施寬惠下”,《詞林》作“每思施寬惠”;“疆場待戎旗之備”,《詞林》作“疆場待戎旃之備”;“唯利是眎”,《詞林》作“唯利是視”;“道路以目”,《詞林》作“道上以目”;“今肅正典刑”,《詞林》作“便肅正典刑”;“大辟罪以下,已發(fā)覺未發(fā)覺及系囚長徒,悉皆原免。其流徙邊方未達(dá)前”一段文字,《全文》脫,然此詔《詞林》亦不完整,“前”字后當(dāng)還有未盡之文字。
3.《后周武帝大赦詔》[1]卷六七○,388-389。
本篇又見于《周書·武帝紀(jì)》[7]卷五,84,嚴(yán)可均據(jù)此輯入《全文》,題曰《大赦詔》[5]3893?!氨纫蛉擞蟹浮保对~林》作“比囚人有犯”。
4.《后周武帝赦齊人被掠為奴婢詔》[1]卷六七○,389。
本篇又見《周書·武帝紀(jì)》[7]卷六,101-102,嚴(yán)可均據(jù)此輯入《全文》,題作《除齊苛政詔》[5]3895?!盀?zāi)甚滔天”,《詞林》作“災(zāi)甚稽天”;“僵仆九逵之門”,《詞林》作“僵仆九逵之間”;“愿往淮北者”,《詞林》作“愿住淮北者”,《周書》校勘記以此為是,據(jù)之改;“不能自存者”,《詞林》作“不能自在者”。
5.《后周宣帝大旱恩降詔》[1]卷六六七,322。
本篇又見于《周書·宣帝紀(jì)》[7]卷七,123-124,嚴(yán)可均據(jù)此輯入《全文》,題作《天旱原罪詔》[5]3899?!对~林》篇首有“制詔”兩字,《全文》無;“既軫四郊之嘆”,《詞林》作“既軫西郊之難”,《周書》亦作“西郊”;“興言惕夕”,《詞林》作“興言夕惕”,《周書》同;“思覃寬惠”,《詞林》作“思覃冤惠”;“流罪從徙,五歲刑已下”,《詞林》作“流罪徙五歲刑以下”。
除以上文章外,《詞林》還有殘篇兩篇,銜續(xù)而成完篇。《后周武帝伐北齊詔二首》[1]卷六六二,252-253,是兩首詔文合為一篇。抄本僅存前詔篇首,“往者軍下”句以下佚,以《佚存叢書》本《文館詞林》配補(bǔ),可補(bǔ)足文字至后詔“我之率土咸”句,下又缺。而《詞林》又存《伐北齊詔》[1]卷五○七,226-227,位于《詞林》卷五○七卷首,實與《后周武帝伐北齊詔二首》重復(fù)。因該卷卷首、目錄及正文之前部分佚失,其文僅存“求倳刃”句以下至結(jié)尾,即是后詔之部分文字,正可續(xù)于《后周武帝伐北齊詔二首》之下,配成完篇。兩詔又見于《周書·武帝紀(jì)下》[7]卷六,92-93;97-98,嚴(yán)可均據(jù)之輯入《全后周文》卷二,分別題作《伐齊詔》[5]3893與《師次并州又詔》[5]3894。然《周書》所載,佚第二首篇首“夫樹之以君”至“之任胡”一段共82字,后中華書局校點時據(jù)《冊府元龜》卷一六四所載完篇配補(bǔ)。情況特殊,茲以說明。
由上可知,日本《影弘仁本〈文館詞林〉》一書共收北朝文章49篇,其中殘篇兩篇可配成一篇完篇,實有文章48篇,署有作者高允、魏收、溫子昇、劉逖等重要北朝文人,其內(nèi)容更涉及北朝諸多歷史節(jié)點。北朝文章傳世者甚少,北朝文學(xué)與文人因資料缺失而未得到充分的研究,因此《詞林》所存之北朝文章具有重要的文獻(xiàn)與史料價值,且其版本優(yōu)良,書法精美,值得引起我們的充分重視。
浙江大學(xué)學(xué)報(人文社會科學(xué)版)預(yù)印本2018年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