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角的便餐館,他買了份他愛讀的報紙后獨自坐下,邊喝咖啡邊望著窗外,街上人們正成群結(jié)隊朝教堂走去。此時走來一位窈窕少女,手中拿著一頂白圓帽;她彎腰脫下一只鞋,搖著倒出掉入鞋中的砂礫。愛潑斯坦瞧著她彎著的身子出神,咖啡竟溢出在他襯衣的前襟上。姑娘那緊身衣下面繃緊著的臀部,小小的,圓圓的,就像一只蘋果。他瞧著,然后像作祈禱似地,連連用拳捶擊自己的胸膛。
“我做了些什么呀!哦,上帝!”
喝完咖啡,他拿起報紙,踏上大街?;丶??什么家?在對街艾達·考夫曼家的后院里,他看見了她,她身穿短褲和三角背心,正往晾衣繩上掛她女兒的內(nèi)衣。愛潑斯坦環(huán)視四周,只見街上都是上教堂的非猶太教信徒。艾達看到他,微微一笑。他頓覺火上心頭,于是走下路邊石,不顧一切地抬起腳穿過馬路。
中午,愛潑斯坦家的人聽到街上有警鈴聲。希拉正讀著《郵報》,聽到聲響就抬頭傾聽起來;她看了下手表。“正午?我的表慢了十五分鐘。這只糟糕的表,還是我父親送的禮物呢?!?/p>
戈爾蒂·愛潑斯坦正翻?著《紐約時報》旅游欄中刊登的廣告,這份報是馬文特地出去給她買的。她也看了下表?!拔业谋砺姆昼姟K彩?,”她對女兒說,“也是他送的表……”
警鈴的尖嘯聲越來越大?!吧系郏毕@f,“這鈴聲聽上去多像世界末日的喪鐘。”
正拿紅手帕擦著吉他的馬文,這時突然像黑人一樣閉上眼睛,引吭高唱起一支有關(guān)世界末日的歌曲來。
“住口!”希拉說。她豎起雙耳?!翱山裉焓切瞧谔欤徳撛谛瞧诹?-”
戈爾蒂從睡椅里一下蹦了起來?!半y道真是空襲警報?哦,那可真求之不得!”
“是警車,”希拉說,她雙眼冒火,飛步直奔前門,對警察,她天生有一種政治性的反感?!八_到街上了--是一輛救護車!”
她搶步跨出前門,身后馬文緊跟著,脖頸上還掛著他那把吉他。戈爾蒂腳穿拖鞋,拖踏著,尾隨在后。走上街頭,她猛地轉(zhuǎn)回身朝家里望了望,見大門已經(jīng)鎖上,毋庸擔(dān)心白日大盜、飛蟲和塵埃的侵?jǐn)_,這才放下了心。她轉(zhuǎn)過身來想跑,但大可不必跑遠。救護車已在對街考夫曼家的車道上停住了。
那兒擠著一群人,鄰居們有的身穿浴袍,有的套著家常便服,有的手里還握著報紙的連環(huán)畫版,連那些教堂??秃皖^戴白帽的執(zhí)事們也擠在人群當(dāng)中湊熱鬧。希拉和馬文站在前排,可戈爾蒂無法擠到前面,但即便擠在人群后邊,她仍能看到一位年輕醫(yī)生跳下救護車,直奔門廊而去,他一步邁兩級臺階,蹦得放在后褲袋內(nèi)的聽診器直擺動。
凱茲太太來了。這個腹部似乎延伸到雙膝的紅臉矮胖女人一把拽住戈爾蒂的手臂。“戈爾蒂,這兒又出了什么事情?”
“我不知道,珀爾??催@兒鬧的……我還以為扔了原子彈呢?!?/p>
“要是真的扔原子彈,你準(zhǔn)會知道,”珀爾·凱茲朝人群掃了一眼,目光最后落到這幢房子上。“可憐的女人,”她說著,記起才三個月前,一個刮著風(fēng)的三月早晨,也是一輛救護車開到這兒,把考夫曼太太的丈夫送往醫(yī)院,他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
“真造孽,真造孽……”凱茲太太滿懷同情,不住地?fù)u頭,“人人都有一本難念的經(jīng),我不瞎說。我敢斷定她患了精神崩潰癥。那不是一種好治的病。它可不像膽石,要取出來就能取出來的。那是精神崩潰,屬于疑難雜癥……你不認(rèn)為可能是她女兒病了嗎?”
“她女兒不在家,”戈爾蒂說,“她和我侄兒邁克爾一起去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