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識的楚惜惜,是個愛說愛笑的女子,美麗得無法形容,高高的個子配了一條牛仔褲,青春得很。直到今天我依然覺得在那樣的一個普普通通的小村里見到她純屬偶然。
第一次見到她是在榆樹溝村的大隊部,當(dāng)時我是她們村的請來的木匠,正在為村干部們打辦公桌,管住不管吃,一日三餐自己做,晚上就住在那排屋子最東邊兒那間的一張鐵架子床上,挺大的幾間房子就我一個人,白天干活兒晚上再寫半夜小說,雖說孤單點兒,倒也挺自在。
榆樹溝不缺木材,花紋漂亮質(zhì)量上乘的榆木多的是,為了使木材更加平整光滑我時常用到手工刨子,有一天我正在大板凳上刨削木料,一抬頭發(fā)現(xiàn)窗前站著個漂亮姑娘,她一聲不響的非常專注的看著我,也不知道她來了多久了,她發(fā)現(xiàn)我正瞅她就笑了,這一笑就拉近了我們彼此的距離,那是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親近感。
“上屋吧?!蔽艺f。
“嗯!”她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就進(jìn)了屋。
我倒了一杯水給她,她微笑著接過去,然后就開始上下打量著我,我的眼晴不好意思的躲過她的目光轉(zhuǎn)過身去繼續(xù)干活兒,人生地不熟的,一個漂亮的女孩子不錯眼珠兒的盯著你還真有點兒不好意思。
“你叫啥?”她問我。
“王永利,你就叫我王木匠吧!”我說。
“哈哈哈……王木匠這稱呼太俗了!”她笑起來了。
“你呢,你叫啥名?”我問她。
“我的網(wǎng)名叫楚惜惜,真名叫楚翠萍,你還是叫我網(wǎng)名吧!”她說。
“楚翠萍這名字是我爺爺給起的,太俗了,現(xiàn)在是網(wǎng)絡(luò)時代,所以我起了個比較斯文的名字,楚惜惜的意思就是我楚楚動人,希望有人會珍惜我?!彼贿B串兒的介紹自己。
“哈哈哈……”她剛說完我們就一同大笑起來,那時候我再也不不好意思了,陌生感一下子就消失了,她給我的感覺是一見如故,我這才壯著膽子細(xì)看了她一番,她是個非??⌒愕墓媚铮蜗髿赓|(zhì)透露出一種說不出的美,果然是一個不俗的女子。
她就那樣一直看著我干活兒,把水杯端起又放下,卻不曾喝一口,那個優(yōu)雅的動作很吸引我,迫使我好幾次停下了手里的活兒,真的疑心她是一位影視界的演員。
“我聽說你是個作家?”她冷不丁的問了一句。
“你聽誰說的?”我有點兒吃驚。
“村長說的。”她說。
“作家倒算不上,頂多是個做家具的,天天鼓搗木頭太乏味,閑時候自娛自樂,打發(fā)時間罷了!”我說。
“昨晚我看這東屋十點多了還沒關(guān)燈,你一定是在寫東西。”她又說。
“你咋知道?”我更吃驚了。
“我就在你后院兒我二姨家住,當(dāng)然能看見了?!彼χf。
“你的網(wǎng)名叫啥?”她問我。
“云水心?!蔽艺f。
“哇!好美的名字,到底是作家厲害!”她贊嘆起來。
就這樣兒,我一邊和她嘮著嗑兒一邊干活兒,看得出來她性格開朗,是個愛說愛笑的姑娘,和這樣兒的人在一起說著話干活真的不累,那天上午我覺得時間過得飛快,不知不覺快到中午了。
“我得上東屋做飯去了,要么你留下來陪我吃飯吧。”我半開玩笑的說。
“哎呀,都十一點了,我也得回后院兒了,要不我二姨找不著我會著急的?!彼f著就起身出屋了。
“有空兒來玩兒吧?!彼退龝r我說。
“不來了,總是來招人煩”她說完抿著嘴又笑了。
送走她之后我就開始淘米又鼓搗電飯鍋,正切菜的時候就聽見窗外有人喊我。
“王木匠,大作家?!贝笙奶齑皯舫ㄖ?,所以聽得很清楚,我抬頭一看,她又來了,她端著一盤炒雞蛋從窗外遞進(jìn)來了。
“這啥意思?”我問她。
“我二姨說你給村里干活兒也沒人管飯挺委屈的,就給你賞個菜。”她說。
“這可不好意思了,這活兒只是村長找的我,你們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但我不能接……”我說。
“哎呀!你這人真磨磯,我端這老遠(yuǎn)怪燙手的,再不接就得撒手了!”她好像真生氣了。
沒辦法,我只好接過來,香噴噴的一大盤兒炒雞蛋,光看那金黃的顏色就知道好吃得不得了。我把盤子放到桌上,發(fā)現(xiàn)她正前后左右的打量著屋里。
“沒辦法兒,別的屋除了鋸末子就是刨花子,只好做飯也在這屋了!”我說。
“你這是一間廚房與臥室兼書房呀!”她說。
她說的一點兒也不錯,那屋里亂得很,一張床上除了我的被褥又堆了好幾摞書和我的稿紙,床邊不遠(yuǎn)是朝村長借來的電飯鍋和煤氣灶,旮旯里是一袋兒大米和一堆黃瓜茄子土豆,別提有多亂了。
“哈哈哈……這屋原先是婦連主任那屋,那床是給女人們查病的……哈哈哈……”她大笑起來。
她這一笑弄得我滿臉發(fā)燙,不知道說啥好了。
“雞蛋不能白吃,你要答應(yīng)本姑娘讓我看看你寫的小說?!彼贿呎f一邊從窗外抻過手來把我那幾天寫的一疊稿子抓起來就走。
“我還沒寫完……”我一邊喊一邊追,等我追出去的時候她己經(jīng)跑遠(yuǎn)了。
第二天一整個白天她沒有來,干活兒的時候我有點兒不安,我很惦記我的小說稿子,寫了好幾天只寫了十幾頁,如果弄丟了幾張就可惜了,那時候我就想先借給她看兩天,過兩天不還我就找她要去。
那天晚上我吃完晚飯正躺在床上看書,就聽見窗外陰陽怪氣的喊了一聲,村里的夜晚寂靜得很,冷不丁的聽到這奇怪的聲音把我嚇一跳。
“屋里有人嗎?”不知誰喊了一聲兒,那聲音實在是太怪了,讓人聽了心里發(fā)毛。
我慌忙的坐起來放下手里的書朝窗口望去,窗戶開著,正探進(jìn)來一個女子的頭,一眼就認(rèn)出是楚惜惜,看到她調(diào)皮又可愛的樣子我一下子就聯(lián)想起魯迅講的那個美女蛇的故事,那一瞬間我真的疑心靈魂被她吸咐了去。
“哈哈哈……膽小鬼,嚇破膽兒了吧?”楚惜惜在窗外大笑起來。
“大晚上的冷不丁的喊,又沒個人聲兒,誰聽了不害怕呀!”我埋怨她。
“挺大個男的就這小膽兒還出來混?人們不是總說木匠火力旺,道行淺的妖精都近不得身嗎!”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己經(jīng)進(jìn)了屋,把一疊稿子恭恭敬敬的放在我的床上。
我驚訝的發(fā)現(xiàn)她穿了件白裙子,她身材高挑,穿裙子再合適不過了,一時間里我覺得楚惜惜這個名字對于她來說也是再合適不過了,楚楚動人,惹人憐惜。
“我看你就像個妖精。”我開玩笑說。
“我要是妖精也是最美的妖精,迷死你。”她說著就在我面前轉(zhuǎn)了個身,漂亮的裙擺像蓮花一樣旋轉(zhuǎn)起來又徐徐落下。
“哈哈哈……”我們又不約而同的笑起來。
“本姑娘漂亮嗎?”她問我。
“漂亮?!蔽艺f。
“看了你的小說,女主人公穿著白裙子,你把她簡直寫成了仙女,正好我也有一身兒白裙子,大晌午跑回家去穿上又跑回來,熱夠愴?!彼f。
“為啥呢?把你還折騰挺累的!”我說。
“為了激發(fā)你的靈感,把小說快點兒寫完,我還等著看呢?!彼f這話的時候似乎很激動。
看到她那認(rèn)真的樣子,我輕輕的點了點頭,心里面有說不出的感激,寫小說寫了這么多年,從來也沒遇上一個這樣認(rèn)真的讀者,看得出來她是真的喜歡我的小說,我癡癡的望著她,眼前的這位大美女真的如同天上掉下來的一樣,我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你今年多大了?”我問她。
“二十三?!彼f。
“你經(jīng)常住在你二姨家么?”我又問。
“不,前些日子我二姨夫去南方打工了,一到晚上我二姨一個人有點兒害怕,所以我就來和她作伴兒。”她回答。
那天晚上,楚惜惜和我說了許多的話,她什么都對我說,從她的童年一直談?wù)摰剿菚r候的現(xiàn)在,二十三歲的楚惜惜是個大姑娘了 ,有時競也像個小孩子,她講到她受到的一些小小的委屈,競?cè)簧鷼獾木锲鹦∽靸?,那種可愛真的是無法形容,直到今天,我依然忘不了她那種非??蓯鄣谋砬椋谒难劾镂宜坪跏且粋€非常神秘的人物,她一直纏著我問關(guān)于我寫小說的事,看得出來,她對于作家感到非常好奇,從她的眼神中和她說話的語氣聲中可以感覺到,那雙眼睛真的仿佛是一扇窗戶,透過那扇窗戶可以看見一顆少女的跳動的心。
“這屋里連個窗簾也沒有,蚊子還不得把你吃了?”臨走的時候她說。
“沒事兒,我不怕蚊子,不掛窗簾兒正好兒,可以每晚看月亮。”我說。
“好有興致呀!”她笑著說。
“寫言情小說看月亮能激發(fā)靈感,會聯(lián)想起許多愛情故事呢。”我開玩笑說。
“如果你喜歡看月亮,我們這里有個好地方,名字叫‘月亮河,不過要等到十五那天夜里最好,那景色美得像仙境?!彼巴獾脑铝琳f。
“真的?”我有點兒激動了。
“騙你是小狗兒?!彼f。
“再過幾天就是十五了,你告訴我月亮河在哪兒?!蔽抑绷恕?/p>
“說了你也找不著,到時候我領(lǐng)你去吧?!彼f。
那天晚上送走了她之后我沒怎么睡,也沒寫小說,只是躺在床上傻呆呆的望著窗外的月亮,明亮的月光從窗外灑進(jìn)來,像是給屋里鋪了一層銀子,不知怎么回事兒,眼前揮之不去的是楚惜惜的樣子,她的動作,她的表情,她說話的聲音連同她那潔白的裙子一同溶入在那如水的月光里,照在墻上,照在天花板上,也照在我孤單又寂寞的心里。
楚惜惜說的是真的么?真的有那樣如同仙境的地方么?月亮河里的水一定很清澈吧,河水倒映著明月,岸邊一定是楊柳依依吧,那樣美麗的地方去上一次也不枉此生了……那天晚上我想了很多很多,一直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醒來,我并沒有因為昨晚失眠而精神疲倦,反而興奮得很,我十分努力的刨削著木料,刨花兒歡快的從刨口里跳躍著躥出很高很高,我渾身都是汗,卻并不感到怎么累。
我盼著十五那天早點到來。
一天……兩天……三天……再過一天就是十五了,楚惜惜一直沒有來,難道她在騙我?……
十五那天傍晚,我正準(zhǔn)備淘米,不知什么時候楚惜惜己經(jīng)站在我的面前了,依然是那身白裙子,依然是那樣美麗的微笑著,她來了,她總算來了!
“你這些天干啥去了?”我問她。
“前幾天我病夠嗆,在我們村黃大夫那兒連打針帶吃藥治了好幾天?!彼裆衩孛氐恼f。
我上下端詳她一番,看不出大病初愈的樣子。
“別做飯了,今晚我二姨管你飯,我們一塊吃?!彼f。
“別……別……無功不受祿呀,我做飯也不費事兒?!蔽艺f。
“走吧,我二姨都做熟了?!彼鹞业氖志屯庾?。
“不去,我就在這幾吃。”我努力想掙脫她的手。
“你不去我就不帶你去月亮河?!彼_始威脅我了。
“好吧,恭敬不如從命?!蔽覜]辦法了,只好依了她。
她拉著我的手一直沒有松開,她的手很熱,我的手心開始出汗了,那一刻,我仿佛感受到她那顆心的溫度了,滾熱滾熱的。
她二姨并沒有我想像的那么老,見了我很熱情。
“這就是我二姨,你也叫二姨吧。”她笑著說。
“二姨晚上好?!蔽蚁蛩蛘泻簟?/p>
“哦……好……好,快吃飯吧,吃完飯翠萍還要帶你去玩兒?!倍陶f。
桌子上飯菜己經(jīng)擺好了,我不再推辭的坐了,二姨給我倒酒。
“二姨,我不會喝酒?!蔽艺f。
“啥會不會的,慢慢兒學(xué)唄,二姨也陪你喝一杯?!彼贿呎f一邊倒酒。
二姨和我碰杯,楚惜惜給我夾菜,她們都笑著,她們都懂得我說不會喝酒也是假話。
吃完了飯,二姨要給我沏茶的時候,楚惜惜用眼神示意我我們該走了,于是我起身告辭,二姨一直送我到門口,楚惜惜也跟了出來。
夜幕降臨了,一輪滿月從東邊升起來了,家家戶戶的燈亮了,村頭偶爾傳來幾聲狗叫,榆樹溝的夜晚是那樣的美好,楚惜惜在前頭帶路,我在后面跟著,不一會兒就出了村,我們走在田間小路上,路兩邊兒是一片又一片的高梁谷子和大豆,蛐蛐兒和蟈蟈叫得很歡,泥土的氣息和莊稼的香氣沁人心脾,楚惜惜走得很快,像是一只剛剛出籠的小鳥兒,晚風(fēng)徐徐的吹拂著她的裙擺,她時不時就轉(zhuǎn)上一圈兒,那裙擺就歡快的飛旋起來,她的樣子讓人聯(lián)想起古裝劇里衣袂飄飄的女子。
“還有多遠(yuǎn),我要走不動了。”我喘著粗氣說。
“快了,過去那一溜榆樹就是了,笨蛋,快走,男生還追不上女生?”她回過頭朝我嚷。
我加快了步子,三步并做兩步的追上了她,她咯咯的笑著。
“這還差不多,才像個男人?!彼f。
“我本來就是男人嘛!”我有點兒不高興了。
“你長得有些女人的氣質(zhì),小說寫得也柔得要命,再加上你那筆名兒,什么什么云水心,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你是女人?!彼室舛何?。
“去你的。少來氣我?!蔽艺f。
我們走得不慢,轉(zhuǎn)眼間就來到那幾棵榆樹下了,粗大的樹干彎彎曲曲的生長著 ,干裂的樹皮布滿了傷疤,仿佛那些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老人在對你訴說著往昔的故事,稀稀落落的枝葉在月光下形成漂亮的斑駁的花影兒,投影在我們的臉上和衣服上。
“哎呀!我的白裙子成花裙子了,你快看!”她驚叫起來。
“是呀,這裙子真是太漂亮了,大自然真是鬼斧神工!”我贊嘆說。
“僅僅是裙子漂亮嗎?”她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動不動了,柔柔弱弱的問了一聲兒。
“楚惜惜,名字很美,裙子也很美,人比名字和裙子不知要美上多少倍,楚楚動人,惹人憐惜?!蔽艺f。
“到底是文人懂得憐香惜玉,確實了不得?!甭牭贸鰜硭芨吲d。
“月亮河還有多遠(yuǎn)?”我問。
“隨我來吧?!彼f著又開始走,我緊緊的跟著,生怕她甩掉我。
我們走出了榆樹林,又走進(jìn)一片草地,月光越發(fā)的亮了,一路上靜得很,除了蟲兒的幾聲鳴叫只聽得見我們悉悉索索的腳步聲,我看著我和楚惜惜的一對影子在月下時而交錯時而重疊禁不住暗自發(fā)笑,心想在這僻靜的荒郊野外一對孤男寡女競?cè)华毺幱谶@樣一個夜晚是不是很像小說里的情節(jié),眼前的楚惜惜雖不是傾國傾城的絕色美人卻也算得上貌美如花的女子了,一個秀才招惹上這樣一位美人,接下來的故事不敢去想了。
走著走著,野草逐漸由濃密變得稀疏起來,月光下那地面的顏色也越來越明亮起來,后來就覺得腳下越來越松軟,再后來連一棵草也沒有了,我們來到了一片潔白的沙地,那沙子非常干凈,月亮下閃爍著微光,抬眼望去像一條綢帶,彎彎曲曲的綿延出很遠(yuǎn)很遠(yuǎn)。
“月亮河還有多遠(yuǎn)?”我禁不住又問。
“這就是了?!彼χf。
“你騙我,這里連一滴水也沒有,走了這么遠(yuǎn)沒想到競?cè)皇且惶幧掣C子 !”我哭笑不得。
“你仔細(xì)看看,這片沙子像不像一條河 ,多好看呀!”她認(rèn)真的說。
聽她這么一說,我再一看那沙地彎曲綿延的樣子,果然像一條河,那沙子被風(fēng)吹出的褶皺更像是水面的波紋,河水在月光下泛動著細(xì)小的浪花向遠(yuǎn)方緩緩的流淌著,波光瀲滟美不勝收。
“哎呀!真的呀!真是一條河!”我驚呼起來。
楚惜惜一臉歡喜的看著我,看得出來她的心情格外好。
“我們歇會兒吧!”她說著就拉著我坐下來。
那是一個月朗星疏的夜晚,天上沒有一絲云,天空底下是一片潔白無垠的沙地,美麗的月光把那里渲染成一個神秘的童話世界,月亮下,我和楚惜惜肩并肩坐在一起,柔柔的晚風(fēng)緩緩的吹著,我聞到一陣令人陶醉的香水味兒,楚惜惜真的好美好美,明亮的大眼睛靜靜的望著我,顧盼之間光彩照人。
“你的小說寫完了嗎?”她問我。
“還沒有。”我說。
“為什么一直拖到現(xiàn)在還沒寫完?”她又問。
“不忍心下手了,小說里的他們要分別了……”我說。
“你們這些寫文章的也真是的,一開頭兒寫的是男女主人公如詩如夢的相遇,卻往往在最后殘忍的寫出天各一方的結(jié)局!”她的話語里充滿了憂傷。
“惜惜,來不及了,這篇小說一開始寫的時候就被我設(shè)計成了那種結(jié)尾,想改幾乎是不可能了……”我說。
楚惜惜不再說話了,眼睛出神的望著月亮,看樣子有著說不盡的心事。
“如果你以后真的成了作家,會把我寫進(jìn)小說里嗎?”沉默了很久,她問我。
“會的,我會在小說里把你寫成仙女,比嫦娥還美?!蔽艺f。
“去你的,撒謊精!”她推了我一下,我仰面倒在沙地上。
“哈哈,起來追我呀?!彼饋硪贿呅σ贿吪?。
“壞蛋,站住!”我起身就追。
楚惜惜雙手提著裙擺在前面奔跑,時不時停下來看著我笑上一陣,在沙地上跑很費力,不一會兒我們都?xì)獯跤趿?,忽然間我覺得我的一只眼睛好像進(jìn)了沙子,于是停下來開始揉眼睛。
“你怎么了?”她問我。
“沙子迷眼睛了!”我說。
“沒事兒吧?”她走過來關(guān)切的問著我。
“沒事兒,過一會兒就好了?!蔽艺f。
我給你吹一下吧?!彼f。
楚惜惜用她的纖纖玉指撥開我的眼皮,對著我的眼睛猛的吹了一口氣,眼淚當(dāng)時就流下來了,可能把沙子沖出來了,我感覺輕松了許多。
“好了么?”她輕輕的問我。
“嗯,好多了?!蔽艺f。
晶瑩的淚光中,她的臉離我很近很近,朦朦朧朧的樣子,她淡淡的的香氣彌漫在我的周圍,彌散在那如詩如幻的圣潔的世界里,那一刻,我們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楚惜惜,請你靠近我,近些,再近些,今晚,就讓我們?nèi)芑谌缢脑鹿饫?,溶入這緩緩流淌的月亮河……
“大作家,你可以抱我一下么?就像你小說里寫的那樣?!彼谖叶呡p輕的說。
“嗯,可以?!蔽艺f著張開了雙臂。
楚惜惜像一只鳥兒向我飛撲過來,近在咫尺的距離卻像是飛越過萬水千山,我沒有感覺到怎么奇怪,自從第一眼遇見她就覺得是冥冥之中自有主載,都是為了此刻將她順理成章的纏纏綿綿的擁入我懷。
“云水心,我忘不掉你了,怎么辦?”她好像很傷感。
“惜惜,人生并不像小說情節(jié),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太認(rèn)真?!蔽遗闹募绨虬参克f。
楚惜惜點了點頭,緊緊的依偎在我懷里,很久很久我們沒有說話,默默的在臂彎里感受彼此的體溫,我忽然覺得肩膀上覺得滾熱,好像有幾滴熱水透過襯衣燙到了我,我慢慢的推開她的身子,她緩緩的抬起頭來靜靜的看著我,月光下我看見她的雙眼泛動著晶瑩的淚花,我輕輕的撫拭著她的雙眼,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了她名字真正的含義。
月光越發(fā)的明亮起來,那腳下的沙地連同周的一切包括我和她都沉浸在如水的鏡界里,像雪,像水晶,像玉砌的一座宮殿。
“哇!月華開了,真的開了,月亮河馬上要流動了!”她掙脫了我跳了起來。
起風(fēng)了,緩緩拂動著她的頭發(fā)和白色的衣裙,再一看腳下的沙地也漸漸的起了變化,那些細(xì)細(xì)碎碎的紋理慢慢的動了起來,順著風(fēng)兒的方向向前推進(jìn)著,我驚訝的發(fā)現(xiàn)那真的不是沙子,那明明是河水,反射著美妙的月光,煙波浩渺的一直向天邊涌去。
“快過來扶我,水流的猛我站不住了?!彼贿呅σ贿叴舐暫?。
我跑到她的身邊時她手里正拿著一個東西,那是一方手帕裹成的小包兒,當(dāng)時她小心翼翼的打開,里面是一枚小小的圓鏡子,那似乎是一個很神秘的東西,在月光下反射著美麗的神奇的光彩。
“你快看,這里面有牛郎織女?!彼鹿獍研$R子高高的舉起來了。
我湊上去抬起頭來一看,我和她都在里面,月光下的我們競?cè)缧『⒆右粯犹煺妗?/p>
她收起了那枚鏡子,看著我神秘的笑了一下,然后就開始靜靜看著我出神,大眼晴里好像隱藏著萬千心事。
“別鬧了,夜深了,我們回去吧?!蔽沂崂碇念^發(fā)說。
“嗯!”她點了點頭。
那晚回去的時候她仍然拉著我的手,她不再高聲說笑,也許她累了,只是走著走著就把頭靠在我肩膀上,那也許就是她依依不舍的表達(dá)方式,直到如今讓我回味無窮。
那一次離開榆樹溝的時候我和楚惜惜相互留了電話號碼,后來我們也曾打電話發(fā)短信經(jīng)常聯(lián)絡(luò),再后來便發(fā)展到QQ卿天,楚惜惜這個名字和她的照片在很多QQ群里很紅,對她產(chǎn)生傾慕的人自然不少,但她總是拿我當(dāng)最好的朋友,就這樣一直朝朝暮暮了一年多,忽然發(fā)現(xiàn)她的手機更換了號碼,在QQ上也總是很久才登錄一次, 又不冷不熱的過了一年光景,終于有一天她在QQ上對我說她要結(jié)婚了,她讓我不要再惦記她,之后我們便失去了聯(lián)系,一直沒有任何來住。
三年一晃就過去了,去年秋天我又去了一趟榆樹溝,一進(jìn)村子就直奔二姨家,二姨記性真好,一眼就認(rèn)出我這個干外甥。
“這不我那個木匠外甥嗎?你咋來了?”她問我。
“我過來溜達(dá)溜達(dá),今天十五,我想看看月亮河?!蔽艺f。
“月亮河?那地方你也去?”她一臉驚訝的看著我。
“怎么了,不行到那里玩兒嗎?”我問她。
“有點兒不合適吧,在我們這兒只有男女有了感情又沒緣份的人才到那里去……”她說。
“我們村黃大夫那里有一面鏡子,不過一般人兒借不出來,十五黑夜里月亮最亮的時候在月亮河那兒,兩個人拿鏡子一照,只要能看見他倆都在鏡子里,下輩子就一定能成夫妻了……”她又說。
我一下子就愣住了,像個傻子似的僵住了……
“二姨,翠萍她……她現(xiàn)在好嗎?”過了好一會兒我才緩過神兒來。
“好啥好,她嫁得可遠(yuǎn)去了,找了個搞啥文學(xué)藝術(shù)的,整天瘋瘋癲癲的也不好好過日子,給孩子買奶粉還借錢呢……”她說話聲越來越低了。
我像個木偶一樣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在那個凄清的月夜里,我獨自一人漫步在月亮河,還是那樣如水的月光,還是那片波光鱗鱗緩緩流淌的沙地,只是一切都那么冷冷清清,回想起當(dāng)年楚惜惜和我在這里的情景恍如隔世。
起風(fēng)了,月亮河又開始明顯的流動起來,煙波浩渺的流向遠(yuǎn)方,在那些細(xì)碎的浪花里,我仿佛真真切切的就看見楚惜惜站在那里對我微笑著,耳邊又響起了她的聲音——
“云水心,如果你將來真的成了作家,會把我寫進(jìn)小說里嗎……”
作者簡介:
王永利,70后鄉(xiāng)土作家,男,四十歲,漢族,內(nèi)蒙古通遼市奈曼旗八仙筒鎮(zhèn)人,筆名云水心,曾用網(wǎng)名西風(fēng)滿樓月兒彎,奈曼旗作家協(xié)會會員,農(nóng)民,木匠,代表作有長篇小說《李初一和他的三部手機》,短篇小說《福來》《一個牛倌兒的風(fēng)花雪月》《劁豬匠和女老師》《月亮河》《三傻》、《楊柳河邊》等,另著有散文詩歌多種題材文學(xué)作品上百萬字,多年來王永利一直筆耕不輟,寫出了大量的鄉(xiāng)土小說,受到了很多專家和廣大讀者的好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