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 靜
(西南政法大學刑事偵查學院,重慶市高校物證技術工程研究中心,重慶高校市級刑事科學技術重點實驗室,重慶 401120)
司法實踐中,暴力犯罪的精神障礙者在審訊中常表現出對犯罪事件的部分或全部遺忘。其中,大部分為精神分裂癥患者,也可見于毒品和酒精所致精神障礙者。然而,聲稱自己記不清案發(fā)時的情節(jié),或堅決否認案件事實的行為并不等同于真正的遺忘。司法工作中,正確區(qū)分是真正的遺忘,還是逃避偵查的自我保護行為,對制定后續(xù)的審訊策略,明確嫌疑人的刑事責任能力有重要的意義。本文報道3例精神分裂癥者暴力犯罪后否認犯罪事件的案例,并就此問題展開討論,提出有助于鑒別真假“遺忘”的指導意見。
精神障礙者對犯罪情節(jié)遺忘并不鮮見,在本世紀初即有精神病學家關注這一現象。早期學者認為遺忘可分為器質性遺忘和心因性遺忘兩大類[1],器質性遺忘可見于酒精或毒品所致精神障礙、腦外傷、癲癇、低血糖等患者;而心因性遺忘可能與特定情境有關,如來自婚姻、情感、戰(zhàn)爭等嚴重創(chuàng)傷性事件,伴隨自殺觀念的嚴重抑郁等,常伴有腦外傷、癲癇或飲酒所致的失憶病史[2]。而司法實踐中,犯罪后遺忘除了這兩大類,還可能兩者兼有或詐病[3]。遺忘可表現為暫時性、片斷性的記憶喪失,也可表現為更持久的記憶喪失。事實上,除了酒精和毒品引發(fā)的遺忘外,器質性遺忘在犯罪后遺忘中很少見,同樣,理論上來說,犯罪行為有可能引發(fā)心因性遺忘,但犯罪后遺忘真正歸因于心因性遺忘的也鮮有報道。早期有學者將觀察到的19例犯罪后遺忘的案例分為三組[4]:
1)激情殺人:被害人與犯罪嫌疑人大部分關系親近,如情侶、夫妻、好友、家人等,犯罪無預謀,常有極端情緒激惹史,其中半數為嚴重抑郁,半數為精神分裂癥。2)酒后肇事:犯罪嫌疑人在嚴重酒精中毒時作案,被害人多為陌生人,也有飲酒的同伴,作案形式有命案、故意傷害和損害公共財物。3)不明動機:全部為精神分裂癥者,在精神病發(fā)病期作案,常有怪異行為和不能解釋的犯罪動機。該研究中,19名案犯中有7名為精神分裂癥患者,這進一步引起了學者對精神分裂癥者犯罪后遺忘的重視。
根據近年來的法醫(yī)學文獻報道,謀殺及謀殺未遂的暴力犯罪案件中,兇犯聲稱遺忘犯罪事件的占比為10%~70%[5-13]。此外,遺忘犯罪情節(jié)的情況還見于家庭暴力[14-15]及性犯罪[7]案件中。有國外學者對118名兇殺案犯的精神狀態(tài)研究發(fā)現有24%的作案人否認犯罪情節(jié),其中主要為偏執(zhí)性精神病及酒精所致精神障礙者[16]。這提示精神障礙損害注意力,妨礙大腦對事件的編碼及儲存。
遺忘多見于極端的情緒激惹狀態(tài)、酒精及毒品所致精神障礙、精神病性障礙、分離性障礙(癔癥)、嚴重抑郁障礙、詐病等。本文報道的3個犯罪后遺忘者均為精神分裂癥者,屬于精神病性障礙,作案前均有明顯的精神癥狀,表現為異常行為、被害妄想、幻覺等。Bourget[17]認為犯罪導致的遺忘可能源于精神分裂癥患者的妄想思維特征引起的注意力損害。然而,一些精神障礙者沒有明顯的妄想或幻覺,但暴力(包括殺人)行為表現突出,卻缺乏明確的動機,其臨床特征表現為否認自身疾病,對精神癥狀爆發(fā)的失憶。這種情況大多發(fā)生在思想和行為嚴重混亂的精神分裂癥患者身上。Nolan等[18]對住院的精神病人的暴力攻擊行為進行評估,分析其精神癥狀、混亂的沖動控制、心理變態(tài)程度等影響因素,發(fā)現大部分暴力精神病人的診斷為“精神分裂癥”及“分裂情感性障礙”。攻擊者的影響因子分析顯示,20%的攻擊行為與陽性精神病癥狀(如妄想和有威脅內容的幻覺)相關,且這部分人群聲稱失憶的比例較大,提示攻擊者不清楚自己攻擊的原因及無法回憶當時的情形與犯罪后遺忘相關。Nolan等認為,精神困惑和混亂可能會使攻擊者誤解或歪曲受害者的行為從而導致攻擊行為。
案例1:張某,男,53歲,已婚,2003年開始出現精神異常,疑人跟蹤、加害自己,偶有視幻覺,到處亂跑、躲藏,后被家人送到區(qū)醫(yī)院住院治療約1月,診斷為“精神分裂癥”,一直服用“氯丙嗪”,每天400 mg。服藥期間曾經出現“懷疑有人加害自己”,背著家里的鋪蓋卷外出一周,不服藥就不能入睡。2015年某日中午,張某見家中廚房著火,懷疑是其母親汪某故意放火所致,非常氣憤,用蔑刀在廚房將汪某頭部狂砍數刀,汪某受傷倒在柴火中面部被燒傷,隨后張某又將汪某拖至堂屋沙發(fā)上,用酒罐砸汪某頭部至其死亡。之后張某打電話呼叫同村人員幫忙救火。在公安人員現勘及對張某第一、二次審訊時,張某堅稱汪某是被燒死的,否認自己的砍砸行為。之后幾次審訊時加大了審訊力度,張某才供述了全部作案經過,稱“我砍我母親的時候非常生氣,她的頭被別人換了,連我的命都不要了,我就想把她殺了?!薄坝镁乒拊椅夷赣H是因為怕酒罐里有毒,別人喝酒對身體不好,想把酒罐摔了。酒里有毒是因為我母親年紀大了,平時不喝酒,我母親經常喝酒罐里的酒,我就覺得酒有問題?!薄拔矣玫犊沉宋夷赣H以后沒有清理現場痕跡,因為明人不做暗事,我又沒做虧心事,我又不怕?!薄拔遗c我母親平時關系還是比較不錯的,每天都還是我們給她燒洗腳水,她要吃什么,我們就給她買什么來吃?!碑敱粏柤爸盀槭裁捶裾J犯罪行為時,張某答“之前忘記了,經提醒才想起來”。司法精神病鑒定時,檢查未發(fā)現幻覺,有明顯的被害妄想,情感淡漠,記憶智能尚可,有部分自知力。在案例1中,張某先否認犯罪事實,嚴加審訊后供述了作案的全部過程,細節(jié)與現勘完全相符,提示張某對作案情節(jié)能夠完整回憶。
案例2:譚某,男,51歲,15年前開始出現幻聽、幻視、被害妄想等癥狀,在當地醫(yī)院住院,診斷為“精神分裂癥”,但并未持續(xù)服藥,間斷在外打工、補鞋等,曾因“故意傷害罪”入獄5年。2016年11月,好友李某將譚某從外地接至本地一建筑工地打工,在火車上,譚某用手機報警數次,稱有人在跟蹤他、要害他。到達建筑工地后,譚某用一塊大石頭將李某砸死后翻墻逃跑,并搭乘大貨車逃竄至昆明,之后未與家人聯絡過。次年2月,譚某借一路人的手機打電話給兒子要錢,在得知此路人是民警后逃跑,并掏出一把匕首比劃,被民警制服后押送公安機關。到案后,譚某否認自己殺害李某,稱李某是自己朋友,很久未聯系現不知去向。一度聲稱“當時走到工地時頭昏、頭痛,腦子里有很多獅子、鱷魚在吃人,還有很多嘈雜聲”,就撿起石頭亂扔,扔完后就跑了,路邊遇到大貨車,就幫忙修車,并答應跟隨一起去云南打工。之后的數次審訊中,譚某反復提到經常會看到“腦子里有很多獅子、鱷魚在吃人,還有很多嘈雜聲”,而對案發(fā)當時的情況記不清了。在案例2中,譚某否認犯罪事實是基于病理性動機,幻覺和現實混雜,將作案性質進行病理性歸因,他記得當時的情形,但并不認為那是犯罪行為。
既往研究發(fā)現,“病理性半醒狀態(tài)”、“病理性激情”、“病理性醉酒”、“一過性朦朧狀態(tài)”[19]可能是犯罪人對作案過程遺忘的“例外狀態(tài)”,這幾種“例外狀態(tài)”可發(fā)生于正常人,也可發(fā)生于精神障礙者。由于發(fā)作時處于深度意識障礙狀態(tài),案發(fā)當時辨認和控制能力喪失,一般評定為無責任能力。病理性半醒狀態(tài)發(fā)生在睡眠過渡到覺醒的過程中,入睡前常有過度疲勞或精神應激因素,深睡后受到干擾而覺醒不完全,表現為驚恐、憤怒及攻擊行為,之后繼續(xù)酣睡,醒后對攻擊行為大多遺忘[20]。病理性激情是因微不足道的誘因爆發(fā)強烈的情緒狀態(tài),伴有明顯植物神經功能變化,如面色蒼白或發(fā)青,呼吸急促、心率加快、震顫大汗等,發(fā)作后極度疲乏癱軟或進入深睡狀態(tài),清醒后對行為過程大部分或全部遺忘[21]。病理性醉酒是指飲用不足以使一般人發(fā)生醉酒的酒量而出現明顯的行為和心理改變,飲酒時或其后不久突然出現激越、沖動、暴怒及攻擊行為,可造成自傷或傷人后果。發(fā)作時有意識障礙,亦可出現錯覺、幻覺和片斷妄想。發(fā)作持續(xù)時間不長,至多數小時,常以深睡結束發(fā)作,醒后對發(fā)作過程不能回憶?!耙贿^性朦朧狀態(tài)”多在睡眠時發(fā)作,出現生動恐怖的幻覺,使患者驚恐萬狀,并出現相應的暴力行為。發(fā)作當時有明顯的意識清晰度下降和意識范圍的縮小,但尚能完成比較復雜的兇殺和拋尸行為,發(fā)作持續(xù)數小時后繼續(xù)入睡,醒后對案情不能回憶。朦朧狀態(tài)在臨床上較多見于癲癇性精神障礙、癔癥[22]。以上四種“例外狀態(tài)”共同特點是作案無預謀,案發(fā)當時有意識障礙,作案后多伴不受控制的深度睡眠過程,醒來后對作案過程全部或大部分遺忘。事實上,這幾種“例外狀態(tài)”極少見,對其診斷必須非常謹慎。
犯罪后否認犯罪事件也可能是犯罪嫌疑人妄圖逃避懲罰或因獲取利益而偽裝失憶。偽裝失憶是詐病中的一種。在詐病者中,偽裝精神病者并不鮮見。偽裝精神病者可表現出緘默不語、胡言亂語、智力低下、自稱患精神病對案情不能回憶,行為怪異如撞墻、吞吃大小便、夸張的肢體動作、暴怒的攻擊行為等。據一項早期研究報道,聲稱失憶的疑犯有20 %是偽裝的[23],而偽裝失憶的比例隨著疑犯的反偵查能力的提高逐年上升[24],這在反社會人格障礙者中尤為明顯。由于反社會人格障礙者喜歡操縱別人、慣于欺騙、缺乏正常的情感體驗[25],具有這些特質的人更傾向于偽裝失憶。此外,有研究揭示,低智商和前額葉執(zhí)行功能障礙者與犯罪后偽裝失憶相關[26],然而,這也有可能是因為高智商者反偵查能力更強,偽裝失憶更不易被發(fā)現的緣故[17]。
近年來,司法案例中精神障礙者表現出反偵查能力并不鮮見[27],其中有基于自我保護策略的主觀故意。案例3:石某,男,36歲,未婚,5年前出現孤僻自閉、不與他人交流、不參加家庭聚會等行為,外出時拒絕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對外界抱有高度的戒備心理,經常覺得有人要傷害自己,被當地醫(yī)院診為“精神分裂癥”。平時抗拒治療,持續(xù)較長時間不服藥,病情無明顯變化。石某平時與繼父張某沒有矛盾,但是認為張某未照顧好自己的母親,曾數次對張某進行毆打。2015年某日下午石某與張某一起回到家中,鄰居聽到屋內傳出爭吵聲及呼救聲,隨后保安發(fā)現張某躺在家門口,身中十余刀,手部、胸部、腿部及身下地面上有大量血跡,經搶救無效死亡。石某當時不知去向。第二天有目擊者發(fā)現石某往自家小區(qū)方向走,其衣服前面有干涸的血跡,褲子上有泥巴,脖子上有很多指甲血印,看起來虛弱、慌張,并向民眾詢問被害人情況。之后石某發(fā)現可能有人尾隨,向車庫內一個電梯口跑去,在等電梯時被保安制服移送派出所。石某被捕時頸項上有新鮮砍切的傷痕,疑為自殘自傷或自殺未遂。石某被抓獲時曾向民警供述:作案后曾往中央公園方向逃跑,在中央公園附近的荒地睡了一夜,并將手機及作案工具一把水果刀放在該處。由于中央公園附近荒地面積廣闊,搜索難度大,民警最終未找到手機和作案工具。之后數次審訊中,石某對個人信息方面的問題都如實回答,但凡與案情有關的問題均回答“我記不得”或保持沉默,并拒絕寫核對意見,拒絕在《犯罪嫌疑人權利義務告知書》和訊問筆錄上簽字、捺印。在案例3中,石某被抓獲時曾供述“逃跑”、“棄置作案工具、手機”等情節(jié),但后期對案情“選擇性失憶”,對不涉及案情的話題可配合回答、順暢交流,一旦涉及案情相關問題,均稱記不得或保持沉默。結合石某在案發(fā)次日返回現場時的慌張、主動詢問被害人情況、自殘自傷等“懺悔式”行為,石某不可能對作案事實毫不知情,很可能是因懼怕懲罰而回避和偽裝失憶。
筆者參與辦理數十起精神病人所致重大刑事案件,在司法實踐中發(fā)現,犯罪嫌疑人否認犯罪事件,不外乎三種情況:一種確實是完全不清楚自己的犯罪動機,不記得所有的犯罪情節(jié);一種則是出于逃避罪責的目的,主觀上明知自己的犯罪事實但卻矢口否認;另一種是對犯罪的時間、地點、動機、細節(jié)等有部分或暫時的遺忘,加之主觀上又想逃避罪責,于是否認犯罪事實。在精神障礙者犯罪后否認犯罪事件的案例中,以第三種情況較多見。偵查人員在審訊中與犯罪嫌疑人斗智斗勇,熟知如何應對否認犯罪事件嫌疑人的方法,但若是否認犯罪事件的嫌疑人為精神障礙者,情況往往不同。精神障礙者思維異于常人,針對正常人的審訊策略可能無法奏效。且這類嫌疑人的確在案發(fā)前有明確的幻覺、妄想,一旦其聲稱自己失憶,偵查人員就算有明確證據證明嫌疑人作案,也可能認為精神障礙者有遺忘的可能,從而有損自己的內心確信,在后續(xù)的審訊中缺乏底氣和信心。
精神分裂癥患者可有幻聽幻視、敏感多疑、恐懼焦慮、強迫急躁、思維紊亂、易激惹等特征,特別是合并有被害妄想時,極易出現沖動傷人的暴力行為。精神分裂癥患者雖然由于大腦功能紊亂,對事件加工、儲存和提取信息的能力下降,影響其感知覺、注意、思維等各方面能力,但選擇性對自身作案過程的完全失憶卻是極少見的。他們大多作案時意識清楚,如果作案時有明顯錯覺、幻覺、妄想等認知障礙,可令其感到恐懼或憤怒,并可將虛幻的敵人作為對象攻擊,出現暴怒實施過激行為,反抗或主動攻擊所謂的“敵人”。此類案件中,作案者多無預謀和準備,作案動機可突然形成,讓人難以防備。他們的攻擊行為多有明確的指向,較少傷害無辜者,絕大多數在作案后可清楚記得自己的作案動機及作案細節(jié),且可能會對作案動機作荒謬的解釋。如果他們認為自己作案有“正當”的理由,作案后多無自我保護和逃避偵查的行為,但如果他們在案后有了罪錯性認識,也可能基于自我保護意識否認自己的犯罪事實。
由于在實踐中,分辨犯罪后“遺忘”的真假難度很大,目前,國內外并無如何鑒別偽裝失憶的指導性建議。普通罪犯還可以結合測謊手段綜合判斷,而明確診斷的精神分裂癥者不適用于測謊。筆者從偵查角度出發(fā),針對精神分裂癥者暴力犯罪后否認犯罪事件的問題,結合司法實踐中的具體案例,并綜合參考國內外文獻,試擬了以下相關條目,符合A項中條目越多,則提示偽裝失憶的可能性越大;若符合B項中某條目,則提示真正遺忘的可能性大。
A項:
1)有選擇作案時間、地點、工具等預謀行為;2)嫌疑人與受害人有糾紛;3)案后有逃避偵查的行為;4)表現出畏罪、后悔的心理;5)表現出自殘、自傷行為;6)案后悄悄打聽或主動詢問被害人情況;7)只對案件相關情節(jié)“選擇性失憶”;8)以緘默方式對抗訊問。
B項:
1)睡前過度疲勞或焦慮,深睡后受到干擾突發(fā)驚恐、憤怒及攻擊行為,之后繼續(xù)酣睡。2)飲酒后短期內突然出現激越、沖動、暴怒及攻擊行為,之后陷入沉睡。3)因微不足道的誘因而暴怒出現攻擊行為,伴有明顯植物神經功能變化(如面色蒼白或發(fā)青,呼吸急促、心率加快、震顫大汗等),發(fā)作后極度疲乏癱軟或進入深睡狀態(tài)。4)有癲癇或癔癥病史,睡眠時出現恐懼、憤怒、暴力行為。發(fā)作持續(xù)數小時后繼續(xù)陷入沉睡。5)既往有睡眠中突發(fā)的暴力攻擊行為,并伴有離奇荒謬的恐怖、憤怒的情緒體驗。
司法實踐中,隨著精神障礙者犯罪率的升高及其自我保護意識的提高,他們犯罪后否認犯罪事件的情況將更加常見。對精神障礙者來說,其案后是否有逃避偵查的主觀故意,往往是評估精神障礙者是否具有辨別能力的關鍵所在。反偵查行為的出現,提示作案人至少具有限制刑事責任能力的可能性更大[27]。針對此類案件,為保證審訊的有效性,明確嫌疑人的刑事責任能力,公安人員有三方面需要注意:一、需重視對精神障礙者犯罪的調查取證,著重了解精神障礙者的作案動機、作案誘因、是否有預謀、作案當時情緒反應、作案后逃避偵查的行為、對作案行為的罪錯性認識等。對暴力刑事案件,對相關人員的詢問還要包括:一貫品行、腦器質性損害證據、最近半年內的學習工作能力、人際關系狀況、暴力攻擊行為、怪異行為、物質使用情況(吸毒、飲酒情況)等7個方面,有助于分辨“遺忘”的真假,排除真正可能導致遺忘的情況,并識別其偽裝失憶的反偵查行為。二、需通過細致的現場勘查,偵技密切結合,注意對隱秘證據的使用,增強內心確信,并及時固定證據,防止精神障礙者后期的“失憶”。三、重視對精神狀況相關方面的調查取證,收集相對詳盡的信息,反映精神障礙者作案特點、案前案后的具體表情、語言、行為等細節(jié),為司法鑒定專家提供至關重要的資料,對司法精神病鑒定的真實性、客觀性、準確性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切忌只注重案件事實而不重視以上跟異常精神活動相關的調查取證工作。
[1] MICHAEL D, KOPELMAN B A, PSYCH M R C,et al.Crime and Amnesia:A Review[J].Behavioral Sciences and the law,1987,5(3):323-342.
[2] KOPELMAN M D. Amnesia:organic and psychogenic[J].British Journal of Psychiatry, 150:428-442.
[3] 翟書濤.精神病人犯罪后的遺忘問題[J].臨床精神醫(yī)學雜志,1999,9(6):352-353.
[4] TAYLOR P J, KOPELMAN M D. Amnesia for criminal offenses[J].Psychological Medicine,1984,14:581-588.
[5] BOURGET D, BRADFORD J M W. Sex offenders who claim amnesia for their alleged offence[J]. Bulletin of the American Academy of Psychiatry and the Law,1995,23:299-307.
[6] BRAFORD J M W, SMITH S M. Amnesia and homicide: the Padola case and a study of thirty cases[J]. Bulletin of the American Academy of Psychiatry and the Law,1979,7:219-231.
[7] CIMA M, MERCKELBACH H, HOLLNACK S, et al. Characteristics of psychiatric prison inmates who claim amnesia[J].Personality and Individual Differences, 2003,35:373-380.
[8] CIMA M, NIJMAN H, MERCKELBACH H, et al. Claims of crime-related amnesia in forensic patients[J].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Law and Psychiatry, 2004,27:215-221.
[9] GUDJONSSON G H, HANNESDOTTIR K, PETURSSON H.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amnesia and crime: the role of personality[J]. Personality and Individual Differences,1999,26:505-510.
[10] O’CONNELL B A. Amnesia and homicide[J]. Br J Delinq,1960,10:262-276.
[11] PARWATIKAR S D, HOLCOMB W R, MENNINGER K A II.The detection of malingered amnesia in accused murderers[J].Bulletin of the American Academy of Psychiatry and the Law,1985,13:97-103.
[12] SCHACTER D L: Amnesia and crime: how much do we really know?[J]. American Psychologist, 1986, 41:286-295.
[13] TAYLOR P J, KOPELMAN M D. Amnesia for criminal offences[J]. Psychological Medicine, 1984,14:581-588.
[14] DUTTON D G. The domestic assault of women: psychological and criminal justice perspectives[M]. Toronto: Allyn and Bacon,1988.
[15] DUTTON D G. The abusive personality: violence and control in intimate relationships[M]. New York: Guilford Press, 1998.
[16] MALFULLUL Y M, OGUNLESI O A, SIJUWOLA O A. Psychiatric aspects of criminal homicide in Nigeria[J]. East African Medical Journal,2001,78:35–39.
[17] BOURGET D,WHITEHURST L. Amnesia and crime[J].Journal of the American Academy of Psychiatry and the Law,2007,35:469-480.
[18] NOLAN K A, CZOBOR P, ROY B B, et al. Characteristics of assaultive behavior among psychiatric impatients[J]. Psychiatr Serv,2003,54:1012-1016.
[19] 龍青春.對司法精神病學臨床中例外狀態(tài)的認識[J].國外醫(yī)學:精神病學分冊,1988(4):134-136.
[20] 中國精神科學會.CCMD-3 中國精神障礙分類與診斷標準[M].濟南:山東科學技術出版社,2001.
[21] 鄭瞻培.病理性激情的概念和診斷[J].臨床精神醫(yī)學雜志,1999,9(6):377-379.
[22] 方強,汪志良.癲癇朦朧發(fā)作再次殺人的鑒定案例分析[J].臨床精神醫(yī)學雜志,2015,25(3):213-214.
[23] HOPWOOD J S, SNELL H K. Amnesia in relation to crime[J].Journal of Mental Science,1933,79:27-41.
[24] CIMA M, MERCKELBACH H, NIJMAN H, et al. I can’t remember your honor: offenders who claim amnesia[J]. German Journal of Psychology Abstracts and Reviews,2002,5:24-34.
[25] PORTER S, BIRT A R, YILLE J C, et al. Memory for murder: a psychological perspective on dissociative amnesia in legal contexts[J].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Law and Psychiatry,2001,24:23-42.
[26] CIMA M, MERCKELBACH H, KLEIN B, et al. Frontal lobe dysfunctions, dissociation, and trauma self-reports in forensic psychiatric patients[J]. Journal of Nervous and Mental Disease,2001, 189:188–190.
[27] 向靜.一起重型精神病人所致命案的反偵查行為分析[J].刑事技術, 2017, 42(4):337-3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