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洪波

（宿州職業(yè)技術學院基礎部， 安徽宿州 234000）

一、 中央“九月來信”的背景

1927年9月，秋收起義失敗后，毛澤東在三灣對軍隊進行了軍事民主改革，加強黨對軍隊的“集體領導”。隨后，毛澤東率軍進軍井岡山，建立了井岡山革命根據(jù)地，在井岡山毛澤東首先是“抓軍隊和地方的建黨工作”， 對軍隊提出三大任務：“第一，打仗消滅敵人；第二，打土豪籌款子；第三，做群眾工作”。 使軍隊一開始就在明確的指導思想下進行建設。

1928年4月，朱德與毛澤東的兩支部隊在井岡山會師。6月，按中共中央規(guī)定，工農革命軍第四軍改稱紅軍第四軍，簡稱紅四軍。11月根據(jù)中共中央的指示朱德?lián)渭t四軍軍委書記，毛澤東擔任紅四軍前委書記，紅四軍軍委和邊界特委受前委的領導。當時，毛澤東是井岡山革命根據(jù)地黨、政、軍主要領導人。朱毛紅軍在井岡山開展工農武裝割據(jù)，多次打敗敵人的圍剿，聲勢日大。

朱毛紅軍在日益融合發(fā)展的同時也存在著一定的矛盾，二十八團原來是朱德率領的，三十一團原來是毛澤東率領的，兩團之間，似乎有二十八團與三十一團之分，“存在有點相互看不起的問題”[1]P112。朱德、毛澤東兩人有著“不同的知識結構和實踐經(jīng)歷造就了各自獨特的觀點和視角，從而在實踐中形成了不同的思維方式、解決問題的方式”[2]P41。因此，兩人在工作中不免產生意見分歧。朱毛爭論的焦點是軍委要不要的問題，在白沙前委召開了擴大會議，以35票對5票決定取消軍委。但是，這并沒有解決內部的爭論，相反“由此引發(fā)的議論又多起來了”[3]P90。

為了解決朱毛紅軍內部存在著思想分歧，在陳毅的主持下，紅四軍召開了“七大”，會議通過了紅四軍“七大”決議案，客觀評判朱、毛之間的爭論。毛澤東對此表示不滿，紅四軍內部分歧仍然沒有解決。當時，朱德、毛澤東、陳毅是紅四軍的主要領導人，客觀上講陳毅的思想認識水平比不過朱、毛，“七大”決議是陳毅思想主張的反映，陳毅也沒有徹底解決朱毛之爭的權威，用陳毅的話說，他只是夾在朱、毛之間的“小國”，只有中共中央才能對朱毛之爭給以正確權威性的指示。7月9日，陳毅給中共中央寫了報告，送去“七大”決議等有關材料，請中央給以指示。

此時的朱毛紅軍已經(jīng)是名揚天下，朱毛紅軍的發(fā)展壯大引起共產國際的關注。1929年初，共產國際召開會議，討論研究朱毛紅軍的問題。7月蘇聯(lián)的《真理報》稱贊朱毛紅軍：“其史詩般的英雄行動是十分引人注目和具有重大意義的?！?在中央領導人看來“紅四軍是所有紅軍的主干”[4]P86，中央稱在全國各地的紅軍中“最著名的自然是朱毛所領導的紅軍”[5]P432?？梢姡伯a國際、中共中央非?？粗刂烀t軍的成功經(jīng)驗。現(xiàn)在，朱毛紅軍內部出現(xiàn)了爭論，存在著一定的不利影響，中央對此非常關注，希望了解其中的詳情，以便給予及時正確地指示。1929年6月12日，中央決定召開一次重要的軍事會議。于是，中央要求朱毛紅軍派人到中央?yún)⒓訒h并匯報工作。7月下旬，紅四軍收到中央來信，決定派陳毅去上海向中共中央?yún)R報。8月26日，陳毅到達上海。

二、陳毅的匯報為“九月來信”提供了重要依據(jù)

1929年7月9日，陳毅將親自撰寫的《關于閩西情況及前委的工作計劃的報告》、“七大”決議案、毛澤東和朱德提出的不同意見以及相關材料送往中央。中央在收到陳毅送達有關材料后，經(jīng)過討論，8月21日周恩來起草了致紅四軍前委的指示信，即“八月來信”。周恩來在文中一開始就說明，已收到紅四軍送達的各項報告材料，得知陳毅即將到來，將與陳毅進行深入交流，了解詳情，“再給你們以更正確的指示與批評。現(xiàn)在只就你們急盼回答與急應使你們知道與遵守的問題先述如下”[6]P39。這里，周恩來強調是根據(jù)陳毅報送的材料作出的指示，并根據(jù)紅四軍的亟需先作出指示，等陳毅到后，了解更多的情況才能作出“更正確的指示與批評”?！鞍嗽聛硇拧笔歉鶕?jù)7月9日陳毅送來的材料作出的指示，周恩來在信中說：你們目前處在敵人四面包圍中，面臨的主要任務是向敵人作斗爭。然而，“你們代表會的決議案無一語引導全體同志向著敵人爭斗?！盵6]P40這是針對陳毅報送的“七大”有關情況對紅四軍領導人作出的十分嚴厲地批評。周恩來一直在關注著紅四軍的發(fā)展，南昌起義以來中共發(fā)動了100多次起義，大多失敗。朱毛紅軍作為南昌起義、秋收起義保留下來的火種，其發(fā)展不能不受到中央的高度重視。針對紅四軍存在的問題，周恩來非常慎重，并沒有作出全部的回答，在“八月來信”中只是將幾個比較容易解決的原則問題作出回答。原因是“將待與陳毅同志面談后較易得到更詳細正確的了解”[6]P40。可見，陳毅到中央進行的回報是中央“得到更詳細正確的了解”的基礎，是中央作出“九月來信”的重要前提。遺憾的是，紅四軍并沒有收到這封來信。

陳毅到達上海后，8月29日，陳毅向中央政治局匯報了紅四軍的情況，以及朱毛之爭的詳細情況。應中央的要求，陳毅在上海期間還寫了《關于朱、毛紅軍的黨務概況報告》、 《關于朱德、毛澤東軍的歷史及其狀況的報告》等5篇紅四軍詳細情況的報告。對紅四軍的戰(zhàn)略戰(zhàn)術、軍隊的編制、黨務等都作了詳細地匯報。陳毅向中央的匯報完全是公正無私、實事求是的，陳毅在與李立三、周恩來談話時表示，“七大”決議主張朱、毛兩人都離開部隊，他還認為“毛的信仰差”，“毛繼續(xù)工作不大好”[7]P7并表示自己不適合擔任紅四軍的前委書記?？吹贸?，在向中央?yún)R報的過程中，完全是如實匯報，使中央能夠了解紅四軍的客觀情況，為“九月來信”提供了前提條件。蕭克對此評價稱贊“陳毅以革命利益為重，不計個人地位”[3]P16。

周恩來曾親自領導南昌起義，結果起義以失敗而告終，是朱德率領起義軍的余部上了井岡山與毛澤東會師建立起紅四軍，才逐漸發(fā)展壯大。陳毅的匯報使周恩來更好地了解紅四軍的發(fā)展道路——井岡山道路，周恩來對毛澤東的治黨、治軍經(jīng)驗給予充分的肯定，主張毛澤東仍為前委書記。陳毅的匯報介紹了紅四軍的詳細情況，總結了紅四軍發(fā)展中的經(jīng)驗和教訓，匯報對中共領導的人民軍隊的建設具有重要的意義。如陳毅總結紅四軍的經(jīng)驗強調“實在是需要一個根據(jù)地”。

中央給紅四軍的指示信一開頭就強調“陳毅同志來，詳談一切。中央于其口頭及書面報告后，決定給前委以下列之指示”[8]P473。由此可見，“九月來信”是根據(jù)陳毅的匯報對紅四軍面臨的問題給予指示的。陳毅的匯報讓中央更好地了解紅四軍情況的同時，“也讓中共中央領導人有一個思索和提高的機會”[3]P102?！熬旁聛硇拧睂盘飼h的召開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

三、 陳毅在“九月來信”中完整地表述了周恩來的思想主張

陳毅到達中央進行匯報后，“八月來信” 顯然已經(jīng)不足解決紅四軍的問題，需要重新起草一份新的指示信。中央決定由李立三、周恩來與陳毅研究解決有關紅四軍的問題，由周恩來負責起草給紅四軍的指示信，即“九月來信”。三人討論、交流的結果是最終形成給紅四軍的指示信，“九月來信”是三人共同思想結晶，其中周恩來的貢獻最大。陳毅在上海期間多次與李立三、周恩來談話、討論紅四軍的有關問題，周恩來又將“八月來信”的底稿拿給陳毅看?！鞍嗽聛硇拧迸c后來的“九月來信”在思想上高度一致，陳毅看過后感觸頗多，結合自己在紅四軍的經(jīng)歷，思想上有了很大的提高，等于上了“兩個月的訓練班”。陳毅與周恩來、李立三經(jīng)過長期的思想交流、討論后在思想上達成一致。由于陳毅來自于紅四軍，最了解紅四軍的情況，實踐經(jīng)驗豐富，思想上在周恩來的幫助下得到提高，這是陳毅能夠負責起草“九月來信”的重要前提。于是，周恩來便讓陳毅代中央起草給紅四軍的指示信。

“九月來信”在結構形式上和“八月來信”基本一致，開頭提到作出指示的依據(jù)，正文包括九個部分。陳毅在“九月來信”中以“八月來信”為基礎，“并按照周恩來多次談話的精神”[9]P312起草了這一指示信。

陳毅在文中全面闡述了周恩來的軍事戰(zhàn)略思想。文章分析了統(tǒng)治階級內部矛盾和軍閥混戰(zhàn)的原因“一切引起戰(zhàn)爭的矛盾并未解決”，“帝國主義沖突的激烈成了軍閥混戰(zhàn)的主要動因”。敵人“會剿”紅軍的目標是不變的，認為“前委過去常根據(jù)紅軍近鄰軍閥行動來判斷整個統(tǒng)治局面的穩(wěn)定與動搖”是不對的。中國的地勢遼闊是紅軍發(fā)展的一個有利條件，“先有農村紅軍，后有城市政權，這是中國革命的特征，這是中國經(jīng)濟基礎的產物”。這是周恩來對中共長期以來進行武裝斗爭的經(jīng)驗作出的總結，這對毛澤東的農村包圍城市的軍事戰(zhàn)略思想顯然有積極的影響。所有這些內容都是“八月來信”所沒有提及的，陳毅在“九月來信”中充分表達了周恩來的新思想。

在紅軍的根本任務方面，周恩來在“八月來信”中提出發(fā)展游擊區(qū)、擴大紅軍、加強農民武裝、深入開展土地革命等主張。 在“九月來信”中，陳毅則根據(jù)周恩來的主張作出更為詳細的表達：“一、發(fā)動群眾斗爭，實行土地革命，建立蘇維埃政權；二、實行游擊戰(zhàn)爭，武裝農民，并擴大本身組織；三、擴大游擊區(qū)域及政治影響于全國”[8]P477。這三項內容與井岡山“工農武裝割據(jù)”的思想相一致，陳毅作為紅四軍主要領導人之一，對此有著深刻的認識，故陳毅概括表達周恩來的思想主張極為自然流暢。針對紅四軍存在的各種問題以及需要注意的問題，陳毅根據(jù)周恩來的指示在文中作了詳細的闡述，如在紅軍給養(yǎng)與經(jīng)濟問題方面，從六個方面作出指示，其中第五點提出“紅軍中廢除軍餉只發(fā)零用錢與吃飯錢是對的”，這實際上是使紅軍從經(jīng)濟上區(qū)別于雇傭軍隊。

對于朱毛問題，陳毅從三個方面闡述了中央的指示：（1）代表會及前委擴大會處置的缺點；（2） 朱毛兩同志工作方法的錯誤； （3）今后的出路。文中批評了紅四軍前委在朱毛問題上所犯的錯誤，要求紅四軍“經(jīng)過前委會議，朱毛兩同志誠懇接受中央指示后，毛同志應仍為前委書記”[8]P489。

在“九月來信”的最后，還專門強調指示信只是概指其大要，詳細解釋和辦法由陳毅回去后進行傳達。顯然，陳毅對黨的忠心態(tài)度，受到中央的高度信任，也正是陳毅全面領會中央的精神，中央才讓他起草“九月來信”并負責向紅四軍傳達，解釋中央的文件精神。陳毅后來回到紅四軍，全面貫徹中央的指示信，解決了朱毛之爭。

陳毅起草的文件完整地表述了周恩來的思想主張，周恩來在審定簽署時一字未改，稱“很好，就是這個意見”[10]P312。

四、周恩來在“九月來信”中采納了陳毅總結的成功經(jīng)驗

由于紅四軍是整個紅軍的主干，中央非?？粗丶t四軍的經(jīng)驗?！熬旁聛硇拧笔歉鶕?jù)陳毅的匯報對紅四軍作出的重要指示，是周恩來對紅四軍發(fā)展經(jīng)驗的總結，是針對紅四軍發(fā)展中存在的問題作出的指示，是在紅四軍現(xiàn)有發(fā)展模式的基礎上作出的基本原則、方法、策略等方面的指導。“九月來信”一開始就提出是根據(jù)陳毅的匯報作出的指示，目的是解決紅四軍目前所存在的問題，使紅四軍在現(xiàn)有的基礎上進一步得到發(fā)展。所以說，“九月來信”是在肯定紅四軍現(xiàn)有經(jīng)驗的基礎上作出的指示。陳毅在其報告中對紅四軍的發(fā)展經(jīng)驗進行了全面總結，并在“九月來信”中得到體現(xiàn)。

陳毅在《關于朱毛紅軍的黨務概況報告》中指出，“就現(xiàn)在四軍經(jīng)驗看來，在有一團力量以上的紅軍，實在是需要一個根據(jù)地”。中央指示信對紅四軍在井岡山開展的“工農武裝割據(jù)”活動給予充分地肯定，并作為紅軍的根本任務。同時，指示信總結了紅軍在羅霄山脈建立根據(jù)地的經(jīng)驗，提出根據(jù)地應當在更大范圍內建立，“因為它有一個比較足以維持的經(jīng)濟基礎，自然有可能作為一個發(fā)展或保持的根據(jù)”[8]P478。這充分顯示了周恩來的戰(zhàn)略眼光，從紅軍的發(fā)展以及后勤保障的角度，強調“工農武裝割據(jù)”應在更大范圍內開展，是對紅四軍進軍贛南、閩西開辟革命根據(jù)地的肯定。紅軍作戰(zhàn)主要以游擊戰(zhàn)為主。陳毅在其報告中強調了：“紅軍的游擊戰(zhàn)術問題”[11]P371，陳毅列了14條游擊戰(zhàn)術法寶，如“敵人急急追來，擇一個好地形，埋伏的好好的，俟敵人一來一網(wǎng)打盡”。周恩來對此給予肯定，他指出“紅軍應該是采取經(jīng)常游擊的政策”，“實行游擊四向發(fā)展的策略”[8]P478。

陳毅在其報告中稱紅軍到達目的地以后，“第一步必須做調查工作”[11]P367，以便了解當?shù)厝罕姷那闆r，便于開展各項工作，制定相應的切合實際的政策、措施。紅四軍調查的內容非常詳細，包括當?shù)氐娜罕娗闆r、敵人的情況、物價水平，土地分配，此外，還對當?shù)氐暮恿鳌⒌匦芜M行觀察、測量以作軍事之用。 周恩來對紅四軍的調查工作十分贊賞，他認為這對深入了解農村的實際情況，制定土地革命的有關政策具有重要的作用。周恩來還對陳毅報告中紅四軍開展的宣傳工作、組織工作給予充分地肯定。

陳毅在報告中介紹了紅四軍的籌款經(jīng)驗，除了沒收地主豪紳的財產外，紅軍在城市在扶助工商業(yè)發(fā)展之條件下，召集商人代表“提出最低額款項限三日交齊，此款項由商人代表自行攤派”。這既有利于紅軍籌款，又不會影響工商業(yè)的發(fā)展。對此，周恩來稱“這一點四軍執(zhí)行得很好，可用到其他游擊隊伍中去”[8]P485。

陳毅總結的紅四軍經(jīng)驗受到中央的高度重視，中央不但在《九月來信》中給予充分地肯定，還在1930年初把《關于朱德、毛澤東軍的歷史及其狀況的報告》發(fā)表在《中央軍事通訊》創(chuàng)刊號上，并寫了按語“這里面有很多寶貴的經(jīng)驗值得我們每一個同志注意，……都是在中國‘別開生面’，在過去所沒有看過聽過的”[11]P357。從而，將紅四軍的經(jīng)驗推廣到全國。由此可見，陳毅的報告對于“九月來信”以及全國紅軍的發(fā)展都有極為重要的作用。

總之，“九月來信”是周恩來、李立三、陳毅等人共同的思想結晶，陳毅作為紅四軍的重要領導人，總結了紅四軍的經(jīng)驗，為“九月來信”提供了重要依據(jù)，負責起草指示信，并全面貫徹中央的指示，對“九月來信”作出了重要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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