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演
(黃岡師范學院外國語學院,湖北黃岡 438000)
20世紀70年代,一些翻譯家開始了翻譯研究的文化轉向,其中著名翻譯學家Andre Lefevere就提出文化因素對于翻譯活動的影響和操縱,他由此提出翻譯操縱論,認為翻譯活動受到不同因素的操縱和制約,其中包括意識形態(tài)、詩學和贊助人等因素,而相比于其他因素,譯者翻譯某部作品更基于在意識形態(tài)和詩學層面上的考慮[1]。翻譯即是對原文本的操縱和改寫,該理論也被稱為改寫理論,認為所有的改寫,不管意圖如何,都反映一定的意識形態(tài)和詩學。
意識形態(tài)包括社會的主流意識形態(tài)和個人的意識形態(tài)。詩學也包含兩個要素:一是文學手法、文體、主題、典型人物等;二是文學在整個社會體系中所起的作用[2]。改寫理論注重在社會文化的范圍內進行翻譯實踐,翻譯是一項復雜的活動而不僅只是簡單的語言之間的轉換,只有合理運用特定的意識形態(tài)和詩學因素并考慮贊助人的影響,才能被目標語讀者接受和理解。
意識形態(tài)不僅指構成經(jīng)濟或政治理論基礎的一系列觀念和理論,也體現(xiàn)某一團體、社會階級或個人的思維特點或方式[3]。它潛移默化影響著譯者的翻譯活動。比如:《城南舊事》的作品名英譯為Memories of Peking:South Side Stories,“城”具體化為“Peking”, “Memories”表達出作者對生活在北京城的追念,英譯名濃縮了書里想要表達的情感。而譯名后半部分 “South Side Stories”則譯法精巧:20世紀60年代,一部美國戲劇West Side Story,中文名《西區(qū)故事》在美國上映,為大眾熟知,South Side Stories正是借鑒了這一美國觀眾熟悉的戲劇名,迎合了美國當時的主流文化,譯作因此更容易吸引西方讀者。
譯者由于個人經(jīng)歷、教育程度、文化環(huán)境等方面的不同,會形成各自不同的意識形態(tài),個人意識形態(tài)也影響著譯者的翻譯活動。林海英的《城南舊事》主要由齊邦媛和殷張?zhí)m熙共同完成,三人是朋友,定期聚會討論譯稿。齊邦媛曾提到“書生報國”的動機,她從事臺灣文學英譯,希望臺灣文學能“走出去”,贏得國際呼聲[4]。有了這一理想,兩位譯者在翻譯時自然會受到個人動機和意識形態(tài)的影響,從而對原文進行不同程度的改寫。如例1:
例1:“咱們得在門口掛一個八卦鏡照著它,你們都不信?!盵5]
We should have hung up a Pa-kua (The Eight Trigrams,often used to ward off evil)mirror at our front gate to deflect the evil away from us;but none of you believed me.”[6]
“八卦”在英語中沒有對等詞,形成了詞義上的空缺。若僅是音譯,并不能有效傳播源語文化,所以譯文加上了注解。音譯加注法的使用既保留了原詞的部分語音,又傳達了原文的文化意象,起到文化交流的作用。作品中出現(xiàn)的許多名稱都采用了音譯加注的譯法,如“燒餅、麻花、胡同、封神榜”等,注解簡易通俗,便于目的語讀者理解,同時又達到傳播文化的目的。
主流詩學的文學要素部分影響著目標文本的類型和措辭風格,譯作要為目的語讀者接受,必須符合預期讀者的閱讀習慣。譯者一方面要考慮讀者的接受程度和審美情趣,另一方面又要使譯作體現(xiàn)原文的詩學美感,因此必須采取合適的翻譯策略對原作進行再創(chuàng)造,使譯作在譯入語文化中有效傳播?!冻悄吓f事》著作中人物形象栩栩如生,語言親近、自然而又詼諧,譯者在譯文的措辭上不僅保留原作詼諧風趣的語言風格,語言表達也符合譯入語的表達習慣。為了讓讀者感受真切,譯者用簡潔自然的語言再現(xiàn)了原著的詩學效果。以下例子可見譯者盡力將原文的文化內涵和美感傳達給譯文讀者。
例2:媽媽還說不好北京話,她正在告訴宋媽,今天買什么菜。媽不會說:“買一斤豬肉,不要太肥?!彼f:“買一斤粗漏,不要太回?!?/p>
Mama still could not speak Pekingese very well.She was telling Sung Ma what to buy at the market today and she could not say: “Buy one catty of pork,not too fat.”What she said sounded like,“Buy one catty of bark not to fly.”
原文中英子母親的普通話不標準,把“豬肉”說成“粗漏”,“不要太肥”說成“不要太回”,語言風趣幽默,令人捧腹。為了還原原文的表達效果,譯者做了創(chuàng)造性翻譯,選用bark和fly分別進行替代,一方面保留了原文諧音的修辭,另一方面再現(xiàn)了人物發(fā)音不標準的特點,造成了幽默的效果,使譯文也具有同樣的感染力。
例3:“講晤聽!喝湯不要出聲,窣窣窣的,最不是女孩家相。舀湯時,湯匙也不要把碗碰得當當當?shù)仨??!?/p>
“You never listen! Do not make so much noise when you drink your soup,slurp-slurp it is not lady like.And when you ladle your soup,do not hit the bowl with your spoon,clicking it so noisily.
原文出現(xiàn)的“窣窣窣、當當當”屬擬聲詞,為保留原文自然生動的語言特點,譯者也選用了英語中對應的擬聲詞,用詞貼切,不失生動。又如譯者將“講晤聽”處理為“You never listen!”,精妙地再現(xiàn)了原文人物對話時的情緒。
例4:他的厚嘴唇使我想起了會看相的李伯伯說過的話:“嘴唇厚厚敦敦的,是個老實人相。”
His thick tips reminded me of what Uncle Li,who could read fortunes.Used to say,“Thick and heavy lips show that the man is honest.”
譯文要在表達上符合英語讀者的要求,以此貼近英語讀者的閱讀習慣,此例中譯者運用了歸化手法,對“看相”和“老實人相”這兩個詞語分別做出釋意,譯文行文流暢,表達規(guī)范。同時,譯文簡潔、口語化的特點也正符合原文的詩學效果。
改寫理論認為譯者的翻譯活動受到意識形態(tài)和主流詩學的影響,考慮到這兩個因素,譯者會采用不同的翻譯手法對原文進行不同程度地改寫。受制的譯者在刪減、增補、改寫、保留原作的某些內容時也可以發(fā)揮其主觀能動性[7]。通過分析《城南舊事》的英譯本以及兩位譯者的翻譯動機,可見譯者在翻譯時既追求譯文符合目標讀者社會語境下的主流意識形態(tài)和詩學,又尋求實現(xiàn)臺灣文學在西方的宣揚,因此譯者采用歸化為主,異化歸化相結合的方法,一方面譯文迎合了西方讀者的閱讀習慣,便于讀者的理解和接受;另一方面,譯者盡量保留原文的語言特點、修辭和美感,有效地傳達了原文的意義和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