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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爾·弗蘭德斯的倫理困境與笛福的決疑論

2018-03-31 18:19陳西軍
山東外語教學 2018年3期
關(guān)鍵詞:笛福論者神圣

陳西軍

(湖北大學 外國語學院,湖北 武漢 430062)

1.0 引言

《魯濱遜漂流記》無疑是丹尼爾·笛福最有名的作品。然而,近幾十年來,《摩爾·弗蘭德斯》正逐步取代《魯濱遜漂流記》,成為本科生閱讀笛福的首選作品,也被看作是小說這種體裁的真正先驅(qū)(Bellamy,2009:1)。《摩爾·弗蘭德斯》在倫理問題上的種種矛盾——抑或說悖論——激起了批評界的廣泛爭論。弗蘭德斯對自己行為的辯護是真情實意還是虛情假意?是笛福有意為之,還是疏忽所致?多數(shù)批評者如伊恩·瓦特(Ian Watt)、霍華德·孔斯(Howard L. Koonce)和馬克西米利安·諾瓦克(Maximillian E. Novak,1964:198-204)等只關(guān)注了笛福對弗蘭德斯的反諷,沒有對笛福的同情給予相應(yīng)的重視,忽視了笛福對弗蘭德斯的倫理困境采取的決疑論態(tài)度。

2.0 笛福與決疑論傳統(tǒng)

Casuistry(決疑論)中的casus(相當于英語中的case,“案例”或者“個案”)是由拉丁語cadere派生而來,意思是“發(fā)生”,指的是法律文書中描述的事實,表示所發(fā)生的事實,后被定義為“對一條法令的具體化理解”(Jonsen,1988:116-7)。在英國,決疑論也被稱為個案神學(case divinity),它將宗教和倫理的普遍原則與現(xiàn)實中具體的事件結(jié)合,“將永恒絕對與偶然變化區(qū)分開來,將人類生活不可變的、‘自然的’境遇與那些人類有可為的情況進行區(qū)別”(Ferguson,1965:xvi),對不同的個案提出不同的宗教和倫理解決方式,來解決個人的倫理困境。在處理具體事件時,決疑論者必須將神圣法、自然法和社會法結(jié)合考慮,使自己的行為符合這些法律(Cathcart,1975:7)。決疑論作為個案神學之所以又是一個倫理問題,是因為它建立在良心(conscience)的基礎(chǔ)上,“良心與理性無關(guān),它是自然的一種力量,是上帝與人之間的調(diào)控機制,它對上帝做出反應(yīng),對人的錯誤行為發(fā)出警告”(Mosse,1968:49)。決疑論不僅被稱為“個案神學”,也被稱為“務(wù)實神學”(practical divinity)。與神學和倫理的思辨相比,決疑論者更注重采取具體的行動,解決實際的倫理問題,認為沉迷于思辨,而不采取具體的行動解決問題本身就是不道德的(Jonsen,1988:256)。

在歐洲,決疑論具有悠久的歷史。英國的決疑論主要在16世紀末到18世紀初盛行。這與英國這段時期內(nèi)的宗教和政權(quán)更迭有密切關(guān)系。這段時期,宗教變更三次,從天主教變成新教(亨利八世),又變回天主教(瑪麗時期),又變回新教(伊麗莎白一世)。之后,在短短的85年間(1603-1688),出現(xiàn)了7次政權(quán)和宗教的更迭,平均每十年更迭一次。在每一次變更中,民眾與神職人員都必須宣不同的誓,都面臨著違背良心、違背對上帝的承諾的可能。這為英國決疑論的盛行創(chuàng)作了條件。在以新教決疑論之父威廉·珀金斯(William Perkins)為首的諸多著名決疑論者的影響下,決疑論思想在英國政治、文化和文學作品中產(chǎn)生了重大而深遠的影響,并且形成了“一個獨特的宗教和文學現(xiàn)象”(Slights,1981:1)。莎士比亞、斯賓塞、多恩、彌爾頓、笛福和蒲伯等在其作品中都涉及到了決疑論的問題。

笛福就是出生在這個波詭云譎的年代。他家的牧師和他的恩師塞繆爾·安斯利(Samuel Annesley)就是一位著名的清教決疑論者,對笛福有巨大的影響。到了讀大學的年齡,因為是不從國教者,笛福只能在為不從國教者開辦的紐因頓·格林學院(Newington Green College)中學習。在學習期間,笛福閱讀了許多著名的決疑論者如威廉·埃姆斯(William Ames)和理查德·巴克斯特(Richard Baxter)等的著作,并且接受各種具有決疑論傾向的辯論。笛福所受的教育,加上后來經(jīng)商失敗和為不同政府服務(wù)的經(jīng)歷,都讓他在行事和面臨倫理抉擇時要反復(fù)掂量。他生活中面臨的各種抉擇與他自幼接受的行為規(guī)則和倫理要求往往彼此沖突,所有這一切都“自然而然地將笛福吸引到(如果不是驅(qū)使到的話)決疑論”(Starr,1971:3)。他在處理自己的日常事務(wù)時,也經(jīng)常采取這種策略。笛福的決疑論思想早在《雅典信使》(AthenianMercury)就有所反映。該期刊在當時非常具有影響力,許多名人如坦普爾、斯威夫特、和斯蒂爾等人都曾經(jīng)投過稿。鑒于笛福當時的聲望,鄧頓邀請他為該雜志寫稿,幫助回復(fù)讀者在來信中詢問的各種倫理問題,解決他們的倫理困境。從大量的來信與投稿中,笛福接觸到了不同的現(xiàn)實,明白在處理各種情況的時候,必須將各種現(xiàn)實的因素考慮在內(nèi),而不單單考慮神圣法則或者其他普遍法則。

3.0 弗蘭德斯的倫理困境與笛福的決疑論

決疑論不僅影響到了笛福的個人生活,還表現(xiàn)在他的文學創(chuàng)作中。《摩爾·弗蘭德斯》就是一例。在閱讀這部小說的時候,讀者會發(fā)現(xiàn),不僅弗蘭德斯知道自己偷竊是不對的,讀者也知道她的偷竊行為應(yīng)當受到譴責,但是,讀者從情感上卻對她給予了同情。這種同情源自人物所處的實際情況。弗蘭德斯面臨的倫理困境是她的偷竊行為與倫理要求之間的沖突,也正是決疑論要解決的。弗蘭德斯對自己的偷竊行為有如下辯護:

我現(xiàn)在已四十八歲了……我的情況真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因為我一個朋友也沒有,得不到一點幫助。……每當我花六個便士去買面包時,就好像是我身上就只有這最后的六便士。明天我就會挨餓,最后就會餓死!……“別讓我貧窮,我怕我會去行竊?!弊x者諸君啊,請你們記?。壕狡葻o路之時,也正是受誘惑之日!這是多么可怕啊!這種時候,所有抵制誘惑的力量都消失了。貧窮逼在眼前,靈魂受著痛苦的煎熬,你還有什么辦法呢?(笛福,2003:176-7)①

年輕時,弗蘭德斯還能夠通過姿色引誘有錢的男人,與他們結(jié)婚解決生活的困境。布商破產(chǎn)后,她的生活沒有了著落。所幸的是,她與后來得知是她的同母異父的弟弟好上了,被帶到了弗吉尼亞,過上了衣食無憂的日子。發(fā)現(xiàn)真相后,她又回到英國,生活困頓,只好重走舊路,勾引了吉米。不幸的是,吉米與她一樣,以為對方有錢,希望通過婚姻來解決自己的生活困境,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彼此都受騙上當了。無奈之下,她與銀行職員結(jié)婚。可是,好景不長,銀行職員不久去世。此時的弗蘭德斯已經(jīng)四十八歲,年老色衰,人老珠黃,已經(jīng)沒有色誘他人的資本了:如果不行竊,就有死的可能,違反了自保的自然法;如果行竊,就違反了不得偷竊的基督教倫理和社會法律。如何解決神圣法和社會法與自然法之間的沖突,是弗蘭德斯和笛福面臨的倫理兩難——弗蘭德斯最終選擇了行竊。

弗蘭德斯行竊當時和之后相當緊張,內(nèi)心受到了深深的譴責,“我偷包時擔驚受怕的心情,真是筆墨難以形容?!掖蜷_包的時候,明知不會有人看到,但心情還是十分緊張,害怕得要死。……這個想法最讓我痛心,折磨了我三四天”(178-179)。弗蘭德斯行竊與辛格爾頓初期干壞事有著本質(zhì)的區(qū)別?!缎粮駹栴D船長》中,辛格爾頓從小沒有受到任何教育,沒有道德倫理觀念。他做任何事情都只是出于人的自然本性,完全受自然法支配,沒有宗教和社會倫理道德顧忌。同樣,《杰克上?!返闹魅斯谄扔凇氨匦琛边M行偷竊的時候,還是一個小孩子,處在無知的狀態(tài),沒有罪惡感,只是受到了自然本能的驅(qū)使。辛格爾頓和杰克上校小時候的偷竊都不會有類似弗蘭德斯這樣的自責,也不會有弗蘭德斯的倫理沖突。弗蘭德斯倫理困境的實質(zhì)是她心中的神圣法(不許偷盜)與自然法(餓死而無法自保)之間的沖突。為了解脫自己的道德譴責,弗蘭德斯說:“但是我自己的困苦處境壓倒了一切。我自己挨餓的日子日益逼近,令我更加害怕”(179)。

自我的困苦和“必需”是自然法中的重要概念,與決疑論有著密切的關(guān)系,也是決疑論必需考慮的三個法則(神圣法、自然法和社會法)之一。決疑論者強調(diào)將神學應(yīng)用到生活的方方面面,正是在這個思想的指導下,“從清教的觀點來看良心與決疑論的話,理論與實踐相結(jié)合了”(Lindsley,1982:2)。自然法認為,當一個人陷入困境,有可能餓死的情況下,他可以采取一切行動來保全自己的生命,即突破社會法律與道德的約束。笛福在自然法上深受普芬道夫和格老秀斯的影響(Defoe,2003:144;Novak,2001:281-2)。塞繆爾·普芬道夫指出:“每個人都在說必需的情況,必需的力量也是路人皆知的:因此,我們通常會說,在它面前沒有法律可言,它能夠?qū)λ腥祟惖臈l例和法律構(gòu)成例外;因此,它讓人有權(quán)做許多在其他情況下禁止的事情”(Pufendorf,1703:156)。自然法中,人的自保是首要的,是一切社會活動的基礎(chǔ)。

笛福在多個場合反復(fù)表達過類似的原則。在他的《評論》雜志上,他寫道:“你不僅要吃鄰居的面包,而且還要把你鄰居本人吃掉,也不要餓死。你的誠實將會在‘必需’的風暴中失事毀滅”(Defoe,1938:vol.3:109)。在《魯濱遜沉思錄》中,笛福借助魯濱遜指出:“‘必需’使一個誠實的人成為惡棍;如果世界要按照普遍接受的觀念來判斷一個人,那么,世界上就沒有一個誠實而貧窮的人可以活在世上”(Defoe,2008:79)。笛福批評那些不問青紅皂白指責他人的做法:“我相信,有些場合,即使是以理智和宗教為堅強后盾,‘必需’也是太難以抵制的……我堅信,決不會有人誠實到寧愿餓死也不去偷竊的地步;如果真有的話,那是因為他缺少機會而已”(Defoe,1938:vol. 3:109)。笛福并不相信一個人的道德原則或者基督美德可以讓使人自保的自然法失效。他認為自然法出自人的本能,“必需是在人性力量之上的”(Defoe,2008:79)。笛福對自然法和“必需”的理解與十七世紀著名的決疑論者威廉·埃姆斯是一脈相承的,“因為這【極度必需】是自然法則,遠比其他法律悠久,不能被人類法律廢除”(Novak,1963:73)。

由此可見,弗蘭德斯以自然法中的“必需”為理由,開脫自己的偷竊行為在當時具有一定的倫理基礎(chǔ)。從“必需”的角度,讀者雖然與她一樣知道偷竊行為是錯誤的,卻仍然對她賦予了同情心。也正是通過“必需”,笛福利用決疑論的方式解決了弗蘭德斯的倫理困境。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當弗蘭德斯譴責自己的罪行的時候,她采用的是神圣法,為自己開脫的時候,采用的是自然法”(Novak,1964:202)。盡管如此,初次偷竊后,弗蘭德斯還是進行了自責。她說:“也許,這是像我一樣的窮寡婦的東西。她把這些東西打了包裹出去賣,為自己和可憐的小孩換點面包?,F(xiàn)在,這些東西丟失了,無法換錢買面包,她們也許正在挨餓傷心呢!”(179)正因為如此,“這個想法最讓我痛心,折磨了我三四天”(179)。

弗蘭德斯在自然法范疇內(nèi)受到良心的譴責與笛福之前所主張的自然法有一定的出入。在《評論》中,笛福寫道:“你們這幫最誠實不過的人,如果你們在泰晤士河中快要淹死了,你們會因為擔心他會與你們一塊兒淹死,而拒絕抓住同樣快要淹死的鄰居嗎?難道你們不會抓住他的頭發(fā),把他拽下來,踩在你們的腳下,把他沉入了河底,把自己弄出來嗎?”(Defoe,1938:vol. 8:302)。在《魯濱遜沉思錄》中,笛福借魯濱遜之口指出,五名海員在茫茫大海上處于孤立無援的情況下,要通過抓鬮來決定殺誰,并把他吃掉。按照自然法,他們的極端做法是可以理解的(Defoe,2008:80)。弗蘭德斯在自然法下之所以會出現(xiàn)自責,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她所處的“必需”狀態(tài),并不是那么緊急和危險,刻不容緩。這也為笛福在后面對弗蘭德斯的反諷處理留下了伏筆。

4.0 對弗蘭德斯的反諷與笛福的道德要求

在《摩爾·弗蘭德斯》中,笛福反復(fù)強調(diào)小說的教化功能,“我出版這本自傳的目的,完全是為了宣揚道德,傳授教訓,提出警告,并為讀者提供告誡,規(guī)勸他們完善德行,因此,我希望,讀者不會把上面有關(guān)一個人不得不吐露自己或別人心中秘密的話,看做是離題萬里的枝尾末節(jié)吧。”(306)笛福運用決疑論為弗蘭德斯解決了偷竊的道德問題,但是,笛福在該小說中不想留下縱容偷竊的印象。《雅典信使》的編者們“對那些嚴酷律令的受害者表現(xiàn)出了極大的同情,但是拒絕以自然法的名義去支持違背那些律令。在他們的手中,決疑論是有人情味的,但是,并不鼓勵與上帝或者國內(nèi)權(quán)威‘躲貓貓’”(Starr,1971:24)。這里的“躲貓貓”指的是天主教決疑論者主張蓋然說(probabilism)。決疑論是建立在良心的基礎(chǔ)上的,其目的就是幫助人們在處理具體的事務(wù)中,應(yīng)用宗教和倫理的普遍原則,避免惡,趨向善。在決疑論的發(fā)展過程中,對待良心的善與惡,有三種不同的態(tài)度。它們分別是更穩(wěn)妥說(tutiorism)、蓋然說和較大可能說(probabiliorism)。更穩(wěn)妥說是最嚴厲的,它要求人在處理事務(wù)的時候,盡最大可能避免惡,要盡其極致地服從遵守哪怕是最不切實際的原則。因為它對普遍原則的要求太嚴格,在實踐過程中難以操作,無法達到?jīng)Q疑論者的目的,所以,很快就被決疑論者拋棄。蓋然說是天主教決疑論者所主張的。它認為,在處理事務(wù)中,只要是有逃避惡的可能性,就可以利用普遍的原則來支撐自己的行為。蓋然說最先是由天主教提出來的,它受到了新教徒的強烈反對。新教徒認為,蓋然說是在濫用決疑論,是在為惡行找借口,而不僅僅是務(wù)實地解決問題,這也就是《雅典信使》中所說的“與上帝或者國內(nèi)的權(quán)威‘躲貓貓’”。與此相對應(yīng),他們提出了較大可能說,主張在處理具體事務(wù)的時候,要在各種可能的行事方式中進行權(quán)衡,并且選擇最靠近善和普遍原則、最遠離惡的行事方式。笛福是新教徒,一生都生活在擔心受到天主教迫害的陰影下。他反對天主教的蓋然說,主張較大可能說。因此,在自然法的“必需”的問題上,笛福告誡讀者不要誤解他,“必需”可能會促使人犯罪,但是并不表示能擺脫任何罪惡感。

在面臨生死存亡的自然狀態(tài)下,弗蘭德斯運用自然法的“必需”為自己的行竊行為進行開脫是可以接受的。然而,當她偷竊的自然法理由——必需——慢慢失去正當性之后,笛福對她的同情也隨之減少。弗蘭德斯偷竊敘述中的反諷意義就越來越明顯了。

我記得,有一天,我比較認真地思考了我目前的處境。我看到自己手頭已攢了一大筆錢,差不多有兩百英鎊全歸我名下。也許是得到了什么善良的神靈的啟示吧,腦子里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念頭:既然開始時是由于貧困使我想到以偷竊為生,那么,現(xiàn)在,生活不再困難了,也能找到一點工作維持生活了,而且,還有不少積蓄,為什么不趁現(xiàn)在還沒有被抓住的時候,就洗手不干呢?更何況,我不可能永遠不會被人當場抓住啊。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失手被抓,那我豈不全完了?(189)

弗蘭德斯非常清楚自己的處境。她已經(jīng)脫離了困境,脫離了“必需”的狀態(tài)。這時,她對社會法的恐懼開始大于對自然法的恐懼,她也無法再以貧窮和“必需”為自己的行竊行為進行開脫了。“在此之前,那個魔鬼不遺余力地把我推上了犯罪的道路;現(xiàn)在,他又緊緊地抓住我不放,使我無法回頭。貧窮使我陷入深淵,貪婪使我留在深淵。到最后,我是無法自拔?!?189)貧窮是自然法的狀態(tài),而貪婪則不是。她甚至還發(fā)展到趁火打劫,并且唆使他人也趁火打劫的地步。她在趁火打劫的時候碰到同樣來行竊的女人,對她說:“去吧,孩子,我知道你是干什么的。你還來得及做你的生意呢?!?192)雖然她對自己趁火打劫的行徑有所自責,但是,與她第一次和第二次行竊的經(jīng)驗相比,“很快,我就忘記了獲得這些贓物的情景”(193)。她現(xiàn)在的行竊不再是為了自然法意義上的自保,而是十足的犯罪。弗蘭德斯第一次行竊是充滿道德和法律恐懼的。如果在這種情形下,保存人的生命的自然法可以為弗蘭德斯開脫的話,那么,當她脫離了自然需求的困境,依然打著“必需”的口號行竊的時候,她的借口就變得蒼白無力了,從而構(gòu)成了對她的反諷。

弗蘭德斯的保姆對遭劫的紳士說:“如果她不是窮的話,先生,她決不會讓您對她干出那樣的事來的。正是因為她窮,她才讓您干了那事?!?218)她所說的話有反諷的意味。讀者知道,弗蘭德斯在這個時候,并沒有處在貧窮的境地,而是比較富有的?!罢且驗樗F,她才讓您干了那事”給人的感覺仿佛是她第一次委身于這位紳士一樣。事實上,她早已委身給多人了。

弗蘭德斯最終被抓時,又開始了她的“必需”和“貧困”的說辭:“當時,門開著,看到那些漂亮的織錦緞,我忍不住進來拿了。因為我窮,生活很苦;對大多數(shù)人來說,貧困是難以忍受的?!?256)這套說辭對弗蘭德斯而言幾乎是張口即來,不假思索,其中的誠意也就大打折扣了。在此之前,弗蘭德斯對自己的處境非常清楚,知道自己并沒有處在貧困的狀態(tài)之中,也清楚自己的偷竊行為不再是自然法則狀態(tài)下的必要行為,而是一種犯罪行為。她自己也說“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富有了。我不必為貧困所迫而不得不行竊了。貧困這一罪惡的誘因,已經(jīng)不存在了?,F(xiàn)在,我已有了五百英鎊的現(xiàn)錢。”(206)“我長期過著犯罪的生活,……如果我能看看別人的榜樣的話,這個行當必然會導致痛苦和悲慘的結(jié)局?!?253)弗蘭德斯的這些想法都表明,如果因為偷竊被抓,她不再有任何理由去為自己辯護。笛福如果再用決疑論中的自然法的觀點去為她辯護,無疑是在濫用決疑論,在鼓勵“與上帝或者國內(nèi)權(quán)威‘躲貓貓’”(Starr,1971:24),產(chǎn)生錯誤的倫理導向。

與弗蘭德斯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導致她被抓的兩位年輕店員。她們的年收入最多可能是在兩三英鎊左右,但是,她們堅持社會法律,拒絕私了,“即使給她五百英鎊,也沒法收買她”(260),甚至“還威脅說,要告發(fā)我的保姆企圖掩蓋證據(jù)”(260)。這一方面表明了笛福對堅持社會倫理的肯定;另一方面,笛福指明了她們的生存狀況,即,雖然她們的生活水平不高,但是,她們沒有面臨生存的威脅,因此能夠堅持神圣法和社會法。她們的倫理選擇反映了笛福決疑論的較大可能說。按照天主教主張的蓋然說,她們即使違背社會法,接受保姆的賄賂,也有一定的道理,因為她們有自然狀態(tài)下的貧困作為自己的理由。但這是笛福不能接受的,因為在他看來,她們面臨著幾種選擇。如果按照蓋然說來解釋,接受了賄賂,放過了弗蘭德斯,那么,她們的選擇是離善較遠、離惡較近的選擇。這是對決疑論的濫用,是在與上帝“躲貓貓”。在她們面臨的多種選擇中,拒絕賄賂,舉證弗蘭德斯的犯罪行為是遵守神圣法和社會法,是最大可能地履行了善,避免了惡。這才是笛福決疑論的較大可能說的體現(xiàn),也是笛福反復(fù)強調(diào)的“宣揚道德,傳授教訓,提出警告,并為讀者提供告誡,規(guī)勸他們完善德行”(306)的初衷的體現(xiàn)。

決疑論要求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因此,在弗蘭德斯面臨饑餓等生存“必需”,自然法與神圣法則和社會法則相沖突的時候,她選擇自然法是可以得到笛福和讀者的同情的,但并不表示她的偷竊行為在道德上可以被接受。如果沒有對她的反諷,笛福很可能在這里傳遞一個錯誤的道德信息:偷竊是可以接受的。正是通過對弗蘭德斯的反諷,笛福提醒讀者,偷竊并非在所有情況下都能夠得到同情和認可。她的偷竊只有在生存面臨威脅的時候才可以得到同情,超出了“必需”的范疇,就無法適用自然法,而要進入神圣法和社會法的領(lǐng)域,接受宗教和現(xiàn)實社會的道德要求。從這個角度來看,弗蘭德斯最終因為行竊被抓,并且無論她和她的保姆如何對那兩位貧寒的年輕店員威逼利誘,還是被送上了法庭,是罪有應(yīng)得的,是笛福堅持神圣法和社會法的結(jié)果。笛福不僅接受自然法的合理性,同時也堅持神圣法和社會法的必要性,體現(xiàn)了決疑論的具體情況具體對待的態(tài)度,在較大可能說的基礎(chǔ)上將兩者在決疑論中統(tǒng)一起來。

5.0 結(jié)語

《摩爾·弗蘭德斯》中的倫理悖論有其歷史背景,是笛福受到?jīng)Q疑論傳統(tǒng)影響的結(jié)果。弗蘭德斯在偷竊問題上表現(xiàn)出來的矛盾或者猶疑實質(zhì)上是她在面對自己的“必需”時,在自然法則與神圣法則和社會法則之間的抉擇,是她的倫理困境。笛福通過決疑論,以自然狀態(tài)中的“必需”使弗蘭德斯脫離了倫理困境。但這并不表示偷竊是一種可以容許的行為。笛福通過對脫離了“必需”狀態(tài)的弗蘭德斯進行反諷,堅持了神圣法和社會法。在較大可能說的基礎(chǔ)上,在神圣法、自然法和社會法三者之間進行合理的取舍正是笛福決疑論的表現(xiàn),也是其倫理觀的表現(xiàn)。

注釋:

① 譯文引自郭建中的南京譯林版《摩爾·弗蘭德斯》(2003),參照2009年P(guān)ickering & Chatto出版、由Liz Bellamy編輯的英文本Moll Flanders進行了部分調(diào)整。下文譯文只標注頁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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