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明儒,肖春暉
(1.鄭州大學西亞斯國際學院法學院,河南新鄭451150;2.寧鄉(xiāng)縣人民法院,湖南寧鄉(xiāng)410600)
《刑法修正案(九)》將貪污罪定罪量刑的起點進行了較大的調整,由原來的單一的“數(shù)額”修改為“數(shù)額+情節(jié)”的二元結構,并且使得貪污罪法定刑呈現(xiàn)相互銜接的梯度,避免了原先的法定刑的交叉重疊,同罪異罰的現(xiàn)象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緩解,貪污罪刑罰配置更趨合理,但是在貪污罪刑罰配置上依然存在很多問題沒有解決,這些刑罰配置的不合理性不僅會導致司法實踐中對該罪定罪量刑的困難,并且會導致刑罰上的不均衡,進而影響整個貪污罪刑罰功能的實現(xiàn)。對貪污罪配置合理科學的刑罰,不僅是對社會正義的彰顯,也是優(yōu)化刑罰配置結構、實現(xiàn)罪刑均衡以及刑罰功能的重要途徑。
隨著市場經(jīng)濟不斷發(fā)展,反腐風暴愈演愈烈,16年前所確定的貪污罪刑罰體系已經(jīng)很難適應貪污罪定罪量刑的現(xiàn)實需求,因此《刑法修正案(九)》頒布,改變這一局面,它改變了以數(shù)額來對貪污罪定罪量刑的一元結構,而以概括數(shù)額加上情節(jié)輕重來對貪污罪定罪量刑。這種變化的合理性體現(xiàn)在兩個方面:1.從刑罰配置的角度來看,刑罰的輕重應該與犯罪相等價,不同性質的犯罪觸犯不同的法益,就應當配置不同的刑種,實現(xiàn)罪刑均衡,罪量與刑量相當。2.刑罰是日趨緩和以及輕緩化的,僅通過嚴厲的重刑來威懾,是很難起到刑罰的預防作用的。數(shù)額不僅是最直觀也是最能反映其罪行程度的標尺,所以不管是一元結構的“唯數(shù)額論”還是二元模式的“數(shù)額加情節(jié)”都不能離開數(shù)額來給貪污罪定罪量刑,唯數(shù)額論之所以被現(xiàn)階段立法者所摒棄,就在于其破壞了貪污罪的罪刑均衡,導致很多同罪異罰的情形?,F(xiàn)行貪污罪的規(guī)定形成了一個相對合理的法定刑的階梯結構,以三年和十年作為其界點將其分為四個梯度,各個幅度之間相互銜接,避免了重疊,并且由輕到重規(guī)定了貪污罪的法定刑幅度,改變了97刑法典一直以來的形式。同時從貪污罪規(guī)定的刑種來看,包括了刑法規(guī)定的所有刑罰種類,十分豐富,刑種和刑度之間的配備也較為合理,但是依然缺少了貪污罪最應當配置的資格刑這一刑種,因為貪污罪作為一種特殊的身份犯罪,其利用的就是國家工作人員這一特殊資格,而資格刑所規(guī)制的就是利用特殊資格進行犯罪的行為。
盡管刑法修正案(九)的出臺對其進行了一定的修正與完善,但是更為側重的是對貪污罪犯罪構成的完善,對于貪污罪各刑種和刑度的改變和完善并不多。
刑罰種類配置不充分。從立法上的規(guī)定來看,貪污罪所包括的諸如死刑、無期徒刑、自由刑、罰金等刑罰種類非常豐富,但是卻沒有配置最應該配置的資格刑,只是在總則中規(guī)定了適用死刑、無期徒刑應當附加剝奪政治權利,這遠遠滿足不了我國在懲治、預防貪污犯罪的要求,也限制了司法適用的多樣化,很難起到對貪污罪預防功能的作用。對于貪污罪這種利用職務便利的貪利型犯罪,應該抓住貪污犯罪利用國家工作人員身份這一職務便利的本質特征,剝奪其利用或者再次利用這種身份進行犯罪的可能性,因此資格刑對于貪污犯罪而言是不可缺少的,而現(xiàn)行的貪污罪刑罰配置顯然在這一點上是缺失的。
貪污罪配置死刑不夠合理。雖然近些年來的刑法修正案不斷地在縮減死刑罪名,出現(xiàn)了限制和減少死刑與嚴懲貪污犯罪之間一定程度的對立,因此協(xié)調這二者,理清貪污罪死刑配置存在的價值顯得尤為重要。而對于這個問題目前理論界眾說紛紜,主要主張有廢除說和保留說兩種。廢除說主張,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才能配置或者適用死刑。[1]死刑的慎重適用、刑罰的輕緩化逐漸成為一種世界刑罰發(fā)展的趨勢乃至潮流。而貪污罪作為一種貪利型的職務犯罪和財產犯罪,其侵犯的法益是職務的廉潔性,就其犯罪的性質而言,是達不到罪行極其嚴重和罪大惡極的標準的,其既不具有嚴重的暴力因子也不具有嚴重的人身危險性,而是對非法財產的攫取,因此對其配置死刑是不合理的。主張保留貪污罪死刑的學者的理由主要在于,在彰顯國家對貪污腐敗嚴懲不貸的決心上,死刑是最為嚴厲也最能威懾犯罪的一種刑罰方式。[2]貪污罪不僅會對社會公眾的生命造成威脅,而且會動搖政府的根基甚至于導致社會道德的淪喪和價值觀的缺失。[3]而死刑是最具有震懾作用的刑罰,可以給貪污犯罪分子極大地震懾,起到預防一般人犯罪的目的。
貪污罪與其他犯罪之間的法定刑不協(xié)調。貪污罪不僅侵犯了公共財產的法益,同時更是對國家公職人員職務廉潔性的違背,其性質相較于單純的財產犯罪(比如說盜竊、詐騙等)更為惡劣,情節(jié)更加嚴重,因此對利用職務便利侵吞、竊取、騙取相應財產的行為時應當比直接竊取、騙取同等財產時在刑罰配置上給予更為嚴厲的處罰,這也符合罪刑相適應原則的要求。刑法修正案(九)修改之前貪污罪的起刑點是5 000元,而盜竊罪的起刑點根據(jù)不同地區(qū)大致的范圍是1 000-3 000元,詐騙罪的起刑點是2 000元。如果是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便利侵吞、竊取國家財產數(shù)額在1 000~3 000元時,根據(jù)刑法修正案(八)的規(guī)定是沒有達到貪污罪定罪量刑的標準的,而普通人盜竊、侵占相同數(shù)額的財產卻達到了盜竊罪以及侵占罪的起刑點,這是十分不合理的。而對貪污罪與受賄罪而言,共用同一法條進行量刑,會存在諸多弊端,導致在量刑數(shù)額上和情節(jié)上很難區(qū)分,而顯然貪污罪和受賄罪無論是在犯罪性質上還是侵害的法益上、造成的危害結果都是有所差異的,二者的社會危害性和危害程度應該來說存在著較大的差異,而刑罰配置上卻未明顯體現(xiàn)其差異。
貪污罪刑罰配置具有單一性。在司法實踐中,我國對于貪污罪在量刑的過程中存在標準的懸殊性和差異性,刑罰的威懾性也會削弱。而造成這種現(xiàn)象的原因在于貪污罪刑罰配置缺乏梯度和層次性,刑罰種類過于單一。
貪污罪刑罰配置不合理導致司法適用的困難。修改之后的“數(shù)額+情節(jié)”的二元定罪量刑模式用相對確定的數(shù)額標準取代了絕對數(shù)額“5 000”“5萬”“10萬”。數(shù)額對于這種貪利型的財產犯罪是不可缺少的,自然也就要有一個數(shù)額標準的問題,但就目前而言這個標準依然不夠明確。在司法實踐中,貪污罪刑罰適用的一個主要問題在于緩刑以及免于刑事處罰的適用過高,這主要是受輕刑化理念的影響。[4]近年來各地職務犯罪適用緩刑以及免于刑事處罰的比率也不斷地攀升,懲治貪污賄賂犯罪的關鍵在于其是否會受到刑事追究,而不在于其是否會被判處諸如死刑之類的嚴厲的刑罰,司法實踐中對貪污賄賂犯罪是否取得成效的一個衡量標準也是發(fā)現(xiàn)并處理了多少件貪污賄賂犯罪,還有多少沒有被查處。[5]就貪污賄賂犯罪而言,實踐中大量適用輕刑來懲治,貪腐犯罪呈現(xiàn)不斷蔓延的趨勢。緩刑適用過多應該是職務犯罪輕緩化的重要表現(xiàn)。
刑罰應當力求節(jié)儉和謙抑逐漸成為刑罰適用遵循的基本原則。我國的刑罰現(xiàn)狀一直秉承重刑主義理念,而大眾對于刑罰的期望也總是非理性的,總是認為越高越好,也導致刑罰整體上難以承受,而由“嚴打”到“寬嚴相濟”的刑事司法政策的轉變也體現(xiàn)了對該問題的一種理性的反思。刑罰的根據(jù)是解決刑罰存在和適用的正當性,即為什么要創(chuàng)制刑罰以及為什么要對犯罪人適用刑罰,而刑罰的配置根據(jù)是解決各種犯罪應該動用什么樣的刑罰的問題,是分配刑罰的任務。每一個社會都存在一種規(guī)則,即刑罰必須與犯罪相對稱。[6]132刑罰配置解決的是一個量的問題,支配其的理性是將刑罰的等價性與適度性相統(tǒng)一的規(guī)定,因此分析這種刑罰量的規(guī)定以及報應性與功利性對刑罰配置的影響是合理配置貪污罪刑罰的保障和前提。
筆者主要介紹其中最有影響力的三種:1.按罪配刑論。按罪配刑是指按照犯罪量的大小分配與之對等的刑罰量。此種理論又有以下三種不同的主張,即按害配刑論、按惡配刑論和罪刑等價論三種。2.按需配刑論。按需配刑論是一種切合功利刑的配刑理論,即刑罰應當與預防犯罪的要求相一致。它也衍生出了三種理論:按一般需要配刑論、按雙重需要配刑論以及按個別需要配刑論。3.折中配刑論。就刑罰配置而言,只求公正不求效益會導致刑罰資源的過度浪費造成沉重的社會負擔,公正的實現(xiàn)也就愈加困難,而只求效益不求公正則會破壞刑罰的根基,墜入欲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純粹的功利主義泥沼,刑罰的公正性都不存在,其存在的價值和目的也就如同空中樓閣。因此只有兼顧前面兩種理論的合理之處才是最為適當?shù)?。因此統(tǒng)一配刑論[7]才是我國刑罰配置的理性選擇,它將功利與預防合為一體,使其合理的因素得以彰顯,也自然是貪污罪刑罰配置的理論基礎。而且我們必須確定一個準則:在具體的刑罰配置中,必須首先視體現(xiàn)報應的按罪配刑為基準,然后在懲罰的限度和范圍內考慮刑罰的犯罪預防需要。因為只有體現(xiàn)報應的罪刑等價論才能確保刑罰配置的公正性,而兼顧一般預防和特殊預防的需要才能實現(xiàn)刑罰配置的效益,才是實現(xiàn)公正與效率的路徑。[6]144-145
合理配置貪污罪刑罰的基本原則。而合理配置刑罰的過程中應該遵循的原則在筆者看來主要有以下三個:節(jié)儉性原則、罪刑均衡原則以及人道性原則。
刑罰的節(jié)儉性在很多時候都被認為將其與刑罰的謙抑性相等同,其實二者并不是同一含義,在配置刑罰的過程中遵循節(jié)儉性原則即在分配的刑罰與造成的收益相同的情形下,應當配置成本更低的刑罰方式或者刑種。就合理配置刑罰而言,刑罰的節(jié)儉性一方面要求刑種配置的節(jié)儉性,即盡量使配置的刑罰的種類滿足成本低、可逆轉性強以及能夠衡量其量的大小的要求,防止出現(xiàn)刑罰浪費的現(xiàn)象;另一方面刑度配置的節(jié)儉性則在于實現(xiàn)最優(yōu)化,避免刑罰效益的不足以及成本過高。
貪污罪刑種配置的節(jié)儉性審視包括以下幾個方面:第一,貪污罪規(guī)定的法定最高刑為死刑,而死刑是節(jié)儉性程度最低的刑種。死刑是以剝奪生命為代價的刑罰方式,毋庸置疑是最為嚴厲的。一方面,死刑的執(zhí)行成本較其他刑種為低,但是死刑的程序成本是很高的。另一方面,由于現(xiàn)在死刑執(zhí)行方式的單一化,也很難起到對區(qū)分不同程度的死刑的作用。給貪污罪配置死刑存在成本過高、難以度量以及不可逆轉等問題,其節(jié)儉性的程度在諸多刑種中應當是最低的。第二,貪污罪的自由刑配置比較切合節(jié)儉性的要求。相比其他刑種而言,自由刑一方面滿足了刑罰的嚴厲性要求以及民眾對刑罰的期望,另一方面也切合了刑罰的節(jié)儉性要求。第三,對貪污罪配置財產刑與資格刑是與刑罰的節(jié)儉性要求最相符合的。貪污罪本身是一種貪利型的職務犯罪,配置財產性和資格刑,既可以給予其最為合適的刑罰懲罰從而起到預防的作用,也能從財產刑數(shù)額多少以及資格刑時間長短來區(qū)分嚴厲程度,同時遇到錯判冤案時,將財產金額退回進行一定的經(jīng)濟補償,都是可以的,而對于生命和自由而言一旦失去就回不來了。因此就刑罰的節(jié)儉性而言,貪污罪配置這兩種刑種是最符合要求的。
對貪污罪刑度配置進行節(jié)儉性審視也十分必要。刑罰的節(jié)儉性在貪污罪刑度配置過程中的要求是將該罪刑罰配置的嚴厲程度控制在一個適當?shù)姆葍?,既不能過重也不能過輕。配置較輕的刑罰,一方面會削弱刑罰對犯罪分子的懲治功能,增加其改造的難度以及抑制改造的效果,也會使其再犯可能性大增,因為犯罪人會產生一定的僥幸心理。另一方面會極大地傷害國民對公平法秩序的情感和法律的信仰,也會大大地降低刑罰的效益,而與節(jié)儉性原則相違背。反過來說,追求過重的刑罰也是不恰當?shù)?,重刑主義的刑罰配置理念也許對于刑罰的威懾效益能夠很好地實現(xiàn),但是它會導致罪刑均衡原則的破壞。同時重刑化的刑罰配置也會給刑罰成本帶來沉重的負擔,需要更大的投入,消耗更多的刑罰資源。因此無論刑罰配置是畸重還是畸輕都與刑罰的節(jié)儉性不符,只有刑度適中、罪刑均衡的刑罰配置才是節(jié)儉性的核心內容。
罪刑均衡,顧名思義是要實現(xiàn)罪量與刑量一種相稱與等價。它是罪量對刑罰量的一種制約,刑罰量不能超出罪量的程度,罪刑均等才是公正合理的刑罰。就貪污罪而言,現(xiàn)階段隨著我國反腐倡廉的力度不斷加深,對于貪污犯罪的打擊也愈加嚴厲,貪污罪的刑罰配置的嚴厲程度也相應增加。一方面,在當前的社會環(huán)境下,貪污腐敗問題日益嚴重,打擊反腐成為當務之急,重刑化的刑罰配置自然成為控制和預防貪污罪的首選;另一方面,由于人權保障理念的不斷深入和人道原則的要求,世界刑罰發(fā)展的趨勢顯然是朝著輕緩化的方向前進的,我國最近幾年刑法修正案的出臺也在不斷地減少死刑罪名,契合了這一趨勢。因此出現(xiàn)了理念和現(xiàn)實有一定矛盾的情況,筆者認為,這時應該堅持罪刑均衡原則以及寬嚴相濟的刑事政策的指導作為刑罰嚴厲性程度配置的依據(jù)。對于嚴重的暴力犯罪、恐怖主義犯罪、貪污腐敗犯罪等適用相對嚴厲的刑罰配置,維護社會的安定;而對于一些輕微犯罪比如說經(jīng)濟犯罪配置相對輕緩的刑罰。同時在貪污罪內部也應該區(qū)分,對于貪污數(shù)額巨大且情節(jié)嚴重的犯罪人配置嚴厲程度更重的刑罰,對于數(shù)額不大且情節(jié)較輕的則配置嚴厲程度較輕的刑罰甚至可以單獨配置拘役和資格刑。這樣才能實現(xiàn)罪刑均衡,滿足刑罰的節(jié)儉性,實現(xiàn)法律的公平正義理念。
就刑罰領域來講,遵循人道性原則,就是要將犯罪人作為平等主體來對待,保證其作為人最基本的權利和尊嚴不受侵犯和踐踏。正如有學者所言:“人們絕不應該對一個罪犯,就算他是一個叛徒或怪物,適用非人道的懲罰方式。”[8]人道性原則是出于對合理配置刑罰的一個全局性的考量,它要求刑罰尊重人性以及立法者要時刻謹記“珍惜人的生命、尊重人的基本權利和尊嚴并且充分保障人權”的理念。刑罰功能的實現(xiàn)并不是在于配置多么嚴酷和殘忍的刑罰而在于配置輕重適度的刑罰。對犯罪人配置符合人道主義原則的刑罰并不會抹除其懲罰性的本質屬性,其禁止的只是殘酷的不人道的刑罰方式,刑罰對于犯罪人來說依然會使其產生痛苦,它與保護被害人權利懲罰犯罪人,實現(xiàn)社會公正的刑罰理念并不相違背,并且在國際社會上得到了廣泛的認可,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
首先要提高死刑的適用標準。從刑罰的節(jié)儉性原則來講,貪污罪配置死刑成本高、難以度量以及不可逆轉,其節(jié)儉性程度最低。而合理配置貪污罪的刑罰應該堅持的理論根據(jù)是以報應為中心兼顧功利的統(tǒng)一配刑論,從報應刑的角度出發(fā),強調的是公正,要求刑罰的量與犯罪的嚴厲程度相適應,即罪刑等價。貪污罪侵害的法益是國家工作人員職務的廉潔性以及國家公共財產利益,顯然這種法益所保護的價值是小于死刑剝奪生命的價值的。從公正的角度而言死刑的合理性不在于是否廢止,而在于如何合理等價地分配死刑。那么從功利的角度而言,死刑對于預防貪污犯罪是一種手段,但這對于任何犯罪而言都是一種預防的手段,但是并非必要,就該罪名而言并不一定需要死刑來預防犯罪,刑罰的適用應該具有等價性和節(jié)儉性,相對于貪污罪而言,死刑并不是最為合理的選擇,自由刑、資格刑、財產刑完全能夠做到預防的效果。因此筆者認為從刑罰配置的理論上分析貪污罪的死刑配置是應該廢除的,但是鑒于現(xiàn)行刑法并未廢除死刑,而國民對于貪污犯罪配置刑罰的情感上也未能接受將死刑廢除的現(xiàn)狀,條文上雖然堅持死刑,但是在司法裁量中要嚴格限制死刑的適用,要提高死刑適用的標準,嚴格死刑適用的程序,在立法和司法上使得死刑的動用必須經(jīng)過一個審慎的過程。
完善貪污罪資格刑的內容和形式也十分重要。刑法第三十七條規(guī)定的是一種刑罰種類中的“非刑罰處罰措施”,作為《刑法修正案(九)》新增加三十七條之一的類似職業(yè)禁止性的規(guī)定從性質上來講,也不屬于刑罰種類之一資格刑的一種,并且直接適用該條于貪污罪會導致貪污罪罪刑失衡?!靶塘P不僅從強度上應當與犯罪相稱,而且從實施刑罰的方式上也應該與犯罪相稱?!保?]71資格刑的設立對于貪污罪而言就是旨在剝奪和限制貪污犯罪分子從事公職的資格和能力。從刑罰的價值上來講是為了懲治已然犯罪,同時也能預防未然犯罪,即預防貪污犯罪分子再次犯罪以及其他人犯罪。貪污犯罪與“職務”這一種特殊資格是密不可分的,只有從貪污罪這一特征著手,限制這一資格,才能實現(xiàn)罪刑效益的最大化,達到刑罰預防特殊之作用。對貪污罪而言,一旦適用剝奪政治權利實際上就是剝奪了四項權利和資格,對于剝奪其選舉權和被選舉權以及擔任公職的權利適用貪污罪并不存在問題,但是剝奪其六項自由權利對于貪污罪而言就顯得有些過于嚴苛,容易造成刑罰的過剩。因此,筆者認為,應該從以下幾個方面來完善貪污罪資格刑適用的內容和形式:第一,在總則中單設“資格刑”一章。將所有的資格刑納入其中,集中予以規(guī)定。第二,理應在分則條文中規(guī)定單處或者并處剝奪政治權利的情形。第三,合理確定貪污罪資格刑的期限。第四,合理確定貪污罪資格刑的內容。對于貪污罪而言,只要剝奪犯罪分子擔任國家公職的權利和資格就可以實現(xiàn)懲治和預防貪污罪的目的。
貪污罪“終身監(jiān)禁”應理性配置。“終身監(jiān)禁”是《刑法修正案(九)》在刑法第383條新增加的一項依附于死刑緩期執(zhí)行以及無期徒刑存在的特殊的刑罰措施。筆者認為,它既不是一種全新的刑罰制度也不是一個新的刑種,而是在嚴厲懲處貪污腐敗犯罪的政策下為了限制貪污罪死刑而出臺的一種過渡性刑罰措施,也是實踐“寬嚴相濟”的刑事政策的有益嘗試。終身監(jiān)禁作為一種特殊的刑罰措施,兼顧著貪污賄賂罪死刑廢除與限制死刑的替代措施的功能,一方面最大限度地減少使用死刑立即執(zhí)行的案件,另一方面適量減少適用純粹死刑緩期執(zhí)行的案件,限縮死刑適用的空間,正是終身監(jiān)禁設立的目的。[10]終身監(jiān)禁的適用必須以死刑緩期執(zhí)行兩年期滿依法減為無期徒刑為前提,如果不符合該種情形而屬于死緩兩年期滿后減為25年有期徒刑則不存在適用終身監(jiān)禁的法律依據(jù),因此死緩執(zhí)行期滿后減為無期徒刑后終身監(jiān)禁,不得減刑、假釋;死緩期執(zhí)行期滿后減為25年有期徒刑,可以減刑、假釋。
刑罰配置的效果不僅僅是在立法上設置一個量刑均衡刑種輕重適宜的法定刑,更在于司法上刑罰執(zhí)行的效果。只有這兩者統(tǒng)一起來才能實現(xiàn)刑罰的公正和效益。但是在司法實踐中卻出現(xiàn)了對貪污罪的處罰“當嚴不嚴”“罰不當罪”,表現(xiàn)為一種輕刑化的趨勢。[11]其主要表現(xiàn)在于緩刑以及免于刑事處罰的適用過高。原因是對當前的刑事政策的理解不到位。實踐中司法者對于一些貪污數(shù)額較小和社會影響不大的案件,首先就想到要“從寬”,再加上認定自首立功等法定情節(jié)時不嚴格,導致貪污罪適用緩刑畸高的現(xiàn)象。這不僅縱容了貪污犯罪,更是對罪刑均衡的刑罰理念的背離。筆者認為:“寬嚴相濟”的刑事政策是值得提倡和堅持的,但是這并不等同于刑罰的輕緩化,任何刑事政策都不能違背刑罰均衡性的要求,否則就失去了公正,也難以持續(xù)下去,因此對于貪污罪適用緩刑和免于刑事處罰措施我們應當嚴格限制和控制,在法律規(guī)定的范圍內合理地適用,該寬則寬,該嚴則嚴,寬嚴適度。[12]對貪污罪適當適用緩刑以及免于刑事處罰等非監(jiān)禁刑,是符合刑事政策的理念的,但是必須在法律的范疇內從嚴實行。
貪污罪作為一種貪利型的職務犯罪,其侵犯的法益是國家工作人員的職務廉潔性,同時使得國家財產被肆意揮霍利用,對于貪污行為的打擊和懲罰的最終落腳點需要刑罰來體現(xiàn)。貝卡利亞說過:“對于犯罪最強有力的約束力量不是刑罰的嚴酷性,而是刑罰的必定性?!保?]73刑罰是一種以同時代的一般人的價值觀念為基點衡量的一種痛苦。[13]對刑法中的某個罪名進行刑罰的配置,不在于配置多么嚴厲多么復雜的刑罰,而在于刑罰配置的合理性和均衡性。刑罰配置作為一項重要的刑事立法活動,連接著刑法總論與分論,是犯罪論與刑罰論的承接點,它能夠保障刑罰公正的實現(xiàn),同時也能夠確保刑罰的目的以及功能的實現(xiàn)。背離公正合理的刑罰配置是無法實現(xiàn)司法正義的。刑罰的配置體現(xiàn)的不僅僅是刑種的配置多樣化以及合理性,更重要的是體現(xiàn)罪量與刑量的等價性。通過對貪污犯罪配置公正合理的刑罰,使得其罪量與刑量實現(xiàn)均衡,才能最大效能地實現(xiàn)刑罰在打擊貪污行為中的懲治功能和預防功能,實現(xiàn)貪污罪罪刑均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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