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東

有種愛是一見鐘情，李更對商麗便是如此。

李更已經(jīng)結(jié)婚，商麗也有男朋友，如果兩個人忍一忍也就罷了，但李更在那個階段恰恰想換個活法，活得更真實些。

李更年輕時寫過詩，在地方報紙上發(fā)過，只是后來為了忙著賺錢放棄了。在錢多到一定份兒上時，他覺得自己應(yīng)該重新寫寫詩，追求一些精神方面的東西。為此他購來大量的詩集，也開始頻頻參加詩人的聚會。

在一場詩人舉辦的活動中，他認識了身材苗條、長相脫俗的商麗。商麗是位相當不錯的詩人，發(fā)表了不少詩歌，還出過兩本詩集，在詩歌方面算是有些成就的。兩個人聊起來還比較投緣，這又把兩個人的關(guān)系拉近了一步。

李更開著一輛高配的路虎去接商麗一起參加活動，一起吃飯聊天。他送她的禮物，有價值數(shù)萬塊的手表，也有名牌包包，送的時候卻說是活動時商家的贈品，自己留著沒用，不如做個順水人情。商麗對物質(zhì)的東西不是太有認識，也沒有在意。當她從別人口中知道“贈品”價值不菲的時候，想要把那些東西送回去。

李更卻笑著說，收下吧，這些物質(zhì)的東西都是有價的，但我們的友情卻是無價的。我已經(jīng)從你這兒獲得了很多，你是一位非常優(yōu)秀的詩人，你配得到這些。

商麗還是執(zhí)意要退，李更卻又說，對于詩歌我還算是初學者，以后我寫了詩還得請你幫我提提修改意見呢，你就當是勞務(wù)費好了。

雖說是笑著，語氣卻顯得不容拒絕，商麗也只好默然接受。

那時的李更，克制著對商麗的情感，希望能通過慢慢的交往來俘獲商麗的心。商麗隱約也感覺到李更看自己的眼神，他眼神中有著刻意掩藏的愛意。這讓她歡喜，也令她緊張。被一個事業(yè)有成，相貌堂堂，又聊得來的男人喜歡總不見得是件壞事，但下一步呢？畢竟對方是已婚的男人，自己也有男朋友，如果敞開了彼此的感情真正愛上了，又該怎么收場呢？

讓商麗沒有想到的是，李更竟然與妻子離婚了。

那是在他們交往后兩個月的事了。

李更在心里打定了主意要和商麗相愛時，決定向妻子提出離婚。

那一天他和商麗分別回到家里，對正斜靠在沙發(fā)上看電視的妻子余佳鄭重地說，把電視關(guān)了，咱們聊一聊吧。

余佳站起身，伸了伸腰說，好啊，想聊什么？

余佳原來曾做過模特，站起來比李更還要高些。她把電視關(guān)了，重新坐在李更的對面，看著他說，你很久都沒有興趣和我說說話了。

李更說，你有沒有想過和我離婚？

余佳說，沒有啊，好好的怎么就這么問起來了？

李更苦笑了一下說，我想了。

余佳也笑了，她說，怎么了？是不是外面有相好的了？

李更想了想說，還沒有，不過我想要有了。

余佳又笑笑說，好啊，既然你想了，我還阻止你，那多不道德?。?/p>

李更說，我們結(jié)婚有十二年了吧？

余佳說，是啊，看來你是嫌棄我了。

李更說，沒有，我只是想換一個活法，最近這兩年我總是感到人生沒有意義，再繼續(xù)這樣下去，我怕自己真的會出什么事。

余佳說，你還愛我嗎？

李更說，有什么愛不愛的，都這么多年了。我問你，你愛我嗎？

余佳想了想說，我是愛你的吧，不過也不想愛了，既然你不想和我繼續(xù)過了。

李更嘆了口氣說，這段時間我喜歡上了詩，你知道吧，詩歌。我以前讀書的時候?qū)戇^，但后來放棄了。

余佳說，我不懂什么詩歌，我也會經(jīng)常感到人生缺少意義，但又能怎么樣呢？

李更說，我們離了婚，你就自由了，你看上去還年輕，還可以去談一場戀愛。

余佳笑著說，你說得輕松——看來你對我真的是只有親情沒有愛情了，所有的婚姻都是這個樣子。

李更說，也許吧。我是希望去談一場戀愛了，真的，我想要有個新的開始。

余佳望著李更，為他的坦誠覺得好笑。

李更說，我是認真的。

余佳說，我也是認真的，我聽你的——這確實是個好的提議，這樣說來，我也可以去戀愛了，這多好??！

李更說，我們離吧。

余佳也說，離吧。

那天李更睡在另一個房間，余佳卻穿著睡衣進來了，坐在床邊說，不管怎么樣，我還算是個喜歡讀點書的女人，很多道理也明白，老公你給我說實話，你是不是外面真的有人了？你老實說，我不擋你的路。

李更想了想說，沒有，真的沒有，我只是覺得我們這樣下去沒有意思。我們試一試吧，都給對方一個機會。

余佳說，如果我們試了，還能回來嗎？

李更說，說不好，也許回不來了。

余佳說，那還是別試了。我和我的那些朋友探討過這個問題了，她們也都說，你們男人的心都是花的，會背著老婆在外面找女人——你也可以去找一找，只要能讓你覺得有意思，能找回一些激情，我不介意。

李更說，我不想，我是想找個人正兒八經(jīng)地，好好戀愛上一場。

余佳說，當年你不是也很愛我嗎？你再戀愛上一場，過一段時間你又厭煩了。

李更說，你說得有道理，但我還是想試一試。

余佳在李更的身邊躺下說，你真想試嗎？

李更不說話。

余佳說，有錢會讓人變得任性，我有好幾個姐妹也離了婚，她們的男人都找了比她們年輕的，她們又去找比自己年輕的，我都不知道這是怎么了。

李更說，是啊，也許我真不該賺那么多錢——不過，如果當初我連套房子都沒有，老實說，你會嫁給我嗎？

余佳說，你想一想，當年追求我的人有多少啊，比你有錢的人也多得是吧？

李更說，但比我有錢的那些人都有老婆！

余佳說，別說那些沒用的，最主要的，還是我看上了你。

李更說，我有什么好的，你偏偏看上了我？

余佳不說話，她開始撫摸李更，哈著氣吻他，像條美女蛇要吃了他。

那個晚上他們彼此都有了很久都不曾有過的一些激情和愛意，似乎通過一場歡愛，他們與過去做了個了結(jié)，從肉體到精神都自由了，可以有機會重新戀愛和重新生活了。

李更和妻子余佳的關(guān)系更像是知根知底的好朋友，以前有什么事兒也一直是商量著來的，一般一個人有什么想法另一個人也會同意。

在離婚這件事上也一樣。

離婚也挺簡單，一個人十套房子，四個商鋪，車子還是各開各的。李更從股市中退出五百萬給她，自己留了一千七百萬，從別墅中搬出去。別墅大約值一千五百多萬。女兒由余佳帶著，如果余佳不想帶，可以由李更來撫養(yǎng)。

他們并沒有想象中應(yīng)有的難過，仿佛那是一場游戲，結(jié)束了，都有機會進入另一場更有趣的游戲了。

李更與妻子辦理了離婚手續(xù)后給商麗打了電話，約她見面聊聊。商麗卻說不想再見了，她正在拍婚紗照，準備結(jié)婚了。

李更吃了一驚，說，我們還是見一下吧，哪怕見最后一次！

商麗同意了。

再見面時，商麗淡淡地微笑著，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望著李更，幾乎能望到他的心里去。李更也望著商麗，但很快低下頭去了。他在想，為了一個愛上的女人，放棄了和自己有了孩子的妻子值得嗎？但很快他又抬起頭來，笑了。

商麗也笑了，卻不說話。

有一兩分鐘，兩個人都不知說什么。

李更點了咖啡，卻又想喝點兒酒，便又點了紅酒。

酒來了，李更舉杯與商麗碰了一下。

兩杯酒下去后，李更有點傷感地說，我離婚了。

商麗“啊”了一聲，吃了一驚說，你怎么離婚了？不是為了我吧？

李更又端起杯一飲而盡，看著商麗的眼睛忍不住一字一頓說，沒錯，因為，我，真的，愛上了，你。

商麗為了掩飾自己的吃驚，也端起酒喝了一大口。

李更說，你相信一見鐘情嗎？

商麗若有所思地搖搖頭。

李更說，以前我也不相信，可自從我第一眼見到你，就愛上了。真的，我沒法控制我自己對你的愛，但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卻一直在克制著，和你談詩，談藝術(shù)。你讓我覺得自己和你認識得晚了，你才應(yīng)該是我的妻子。我甚至覺得和你應(yīng)該能白頭到老，一生一世。你會不會覺得我可笑？

商麗搖搖頭說，不，一點都不可笑，我能理解。我知道你喜歡我，你的眼神出賣了你。我喜歡你喜歡我的樣子，可是，我真沒有想到你會因為我和你妻子離婚。

李更說，對不起——我和她沒有了愛，只有親情和朋友一樣的感情，我渴望能真正愛著，愛一個人，例如，愛著你。

商麗猶豫著，沉默著。

李更說，請你告訴我，你對我的感覺好嗎？

商麗還是猶豫著，沉默著。

李更說，沒有關(guān)系，實話實說。

商麗說，可是，我和他已經(jīng)在一起五六年了，也該有一個結(jié)果了。

李更說，他愛你嗎？

商麗點點頭，又搖搖頭說，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了。以前應(yīng)該是的，可現(xiàn)在真說不好了。他不像你那樣事業(yè)有成，他只是一位窮畫家，有時需要靠我工作來生活……

李更又倒了一杯酒，獨自喝了。他心里有著莫名的難過，也有點兒不知所措。他是認真的，也恰恰因為認真，有些不想要強求什么。

商麗不怎么能喝，幾杯酒下去，白凈的小臉紅得厲害。

商麗看著李更說，我們不是一個階層，你是有錢人，我不想高攀，那會讓我不自在。你看整個城市全都是樓，新的舊的，還有正在建的，不知有多少房子，也不知那些房子都是屬于誰。當然有一些房子是屬于你，像你這樣有錢人的。以前我會想，總得嫁個有房子的男人吧？問題是我遇到了一個普通的人，幾年了，我們的收入加在一起也買不起一套房子。不過我也想了，還是在出租房里，像大多數(shù)人那樣去生活比較自在。一個人有一個人的生活，請你以后別想著我了，外面有大把比我漂亮，比我有才華，夢想著嫁給你這種男人的女孩。你甚至沒有必要離婚，一樣可以享受她們的青春和愛情，讓她們?yōu)槟闵鷥河?/p>

李更笑了一下說，沒錯，你說得對，可我說過，我真的是愛上了你。你真的了解愛是什么嗎？為了愛我可以失去所有的財產(chǎn)，你信不信？

商麗也笑了，她有些開玩笑地說，只能是“甚至”罷了，在這個物質(zhì)時代，你怎么可能放棄所有的財產(chǎn)？

李更堅定地說，我是說真的，我可以把我的房子、車子、股票全部給你男朋友，如果他答應(yīng)放棄你，我可以把我的財產(chǎn)給他。當然，如果我們在一起的話也需要生活，這樣，我可以分他一半的財產(chǎn)。

商麗還是不太愿意相信李更，心里有了一種想考驗的念頭——這時他們之間的情感較量中便有了一種游戲的成分。

李更說，不信就叫來你的男朋友我們談一談吧。

也許是喝了酒的原因，商麗竟然真的答應(yīng)了。

商麗給她的男朋友黃松打了電話，一個鐘頭后，黃松坐在了李更的對面。

李更打量著黃松，中等個頭，長發(fā)蓋住了前額，長條臉，大眼睛，雙眼皮，臉上有些憂郁，也有些桀驁不馴。他有些不喜歡眼前的黃松，又或者說，因為商麗，那個他一見鐘情的女人，他對黃松有著一種敵意。

黃松冷著臉，眼睛里也充滿了對李更的蔑視，他不太清楚女朋友為什么非要他來，但他感覺到面前的那個男人是自己對手。

李更笑了一下，為黃松倒上酒，然后舉杯說，幸會！

黃松沒有喝，只是點點頭，看著李更。

李更也看著黃松說，接下來我說的每句話都是真的，這并不是開玩笑，我真是這么想的，我愛上了商麗，她是無價的，但她目前是你的女朋友。我愿意用我一半的財產(chǎn)，換得與她相愛的機會。我名下有十套房子，按現(xiàn)在價值保守來說也值三四千萬，我還有四個商鋪，大約值二千萬，如果你同意商麗和我在一起的話，你可以分得五套房子，兩個商鋪。

黃松沉默著，看著李更，接著冷笑了一聲說，你他媽的還是人嗎？我真不知你們這些有錢人是怎么想的，你們以為有錢就能買到一切嗎？

李更說，請別激動，這只是我的一個提議。我愛她，這是真的，你答應(yīng)也好，不答應(yīng)也好，我都不會放棄，畢竟你們還沒有結(jié)婚，商麗也有重新選擇的自由。你完全可以換一個女孩交往，你長得不差，又是一位畫家，有了那些錢的話會有很多年輕漂亮的女孩子愿意和你交往。你也不用急著回答我，可以認真想一想。

黃松蔑視著李更，站起身來對商麗說，真他媽無恥！商麗，我們走！

可商麗卻坐著沒有動。

李更說，黃先生，請你先坐下來，坐下來說。

黃松只好又坐下來，生氣地看著李更，又看了看商麗。

李更看著黃松說，黃先生，我請你認真想一想，你真的不心動嗎？五套房子，兩個商鋪，價值三千萬！有了這些，你可以安心地畫你的畫了。

商麗也對黃松點著頭說，其實，你真的可以考慮一下，放棄我，因為我?guī)缀蹩梢韵胂蟮玫?，即使我們結(jié)婚，在將來也不一定能好下去……

黃松不說話，他氣得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李更說，你也可以這么看，這是一個考驗，怎么選也都沒有錯——但我敢保證，你如果同意放棄商麗，我也一定會實現(xiàn)我對你的承諾。

黃松笑了，他端起桌子上的紅酒，一飲而盡。

李更又為他倒上，看著他說，當然，這也許是商麗在考驗我——我說過為了她可以放棄許多，我已經(jīng)為她和妻子離了婚。愛上一個人真的很要命，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

黃松說，考驗？這世上有什么人經(jīng)得起考驗？既然你們考驗我，我也考驗一下你們好了。我可以放棄，但你要把自己所有的財產(chǎn)都給我。

李更看了一眼商麗，商麗面無表情。

李更想了想，看著黃松說，這樣吧，你先回去再想一想——我的條件是五套房產(chǎn)，兩個商鋪，如果你同意的話再找我談。

黃松冷笑了一聲說，我不同意！我他媽要你那些錢做什么？那并不是我的錢，花著不惡心嗎？我看你衣冠楚楚，長得還人模狗樣的，怎么就他媽的這么把人不當人看？

李更看著商麗。

黃松也看著商麗，說，我們走。

可商麗還是沒有動，她看著黃松說，你先坐下好不好？聽我說說。

黃松猶豫著重新又坐下來，有些不滿。

商麗說，我們以前確實相愛過，不過現(xiàn)在我的想法變了，我不想嫁給你了。我其實也喜歡他，他為我離了婚，也愿意為我放棄一半財產(chǎn)，我想和他在一起。

李更沒想到商麗會那么說，感到有些意外。

黃松用手指著商麗，眼睛里似乎在噴著火焰，他說，你他媽在另一個男人面前竟然對我這么說！

商麗說，你如果同意，就可以得到他的一半財產(chǎn)。如果你不同意，我也不會再和你繼續(xù)下去了，你看著辦吧。

李更給黃松倒了酒，舉起杯敬他，想要安撫他激動的心情。當時李更心也在怦怦地跳得厲害，他期待著黃松答應(yīng)，又有些怕他答應(yīng)。

黃松沒有喝酒，他重新坐下來，望著商麗說，你是希望我答應(yīng)呢，還是不希望？

商麗說，這就是一場游戲，我們?nèi)齻€人都參與其中，每個人都在經(jīng)受考驗，都要有選擇，每個人都不必征求別人的看法！

黃松卻突然火了，他站起身來說，是誰他媽硬把我拉進這個游戲當中？憑什么呢？要玩你們玩去，老子不陪了。

黃松把眼前的酒杯摔在墻上，憤怒地離開了。

李更望著商麗，商麗看了他一眼。

李更說，給他一段考慮的時間，我也會給你一段考慮的時間。

商麗說，你難道真的可以為了我把一半的財產(chǎn)都給他嗎？值得嗎？

李更說，可以，你是無價的，愛是無價的！

商麗苦笑了一聲說，那可是三千萬啊！

李更說，不就是三千萬嗎？

商麗說，你還真和別的人不一樣。我是該結(jié)婚了，年齡到了，但并不是我想要結(jié)婚了，其實和任何一個人結(jié)婚，建立家庭，對于一位詩人來說都是悖論。

李更說，是的，我也不喜歡婚姻這種形式，可為了愛的人，我愿意承受婚姻。

正聊著，黃松又給商麗打來電話，讓她回家。

商麗看了李更一眼說，你先回去吧，我和他好好談一談。

李更沒想到的是，商麗剛回到家就被黃松打了。

商麗摔門離開，黃松沒有去追，想起來去追時，商麗已經(jīng)不見蹤影。

商麗找到李更，已經(jīng)決定離開黃松，和他在一起了。

商麗決定和李更在一起，有一部分也是出于對現(xiàn)實的考慮。她大學畢業(yè)后就來到了深圳，在這個城市生活了八年。她和黃松相識相戀也有六年，兩個人一個寫詩，一個畫畫，收入不高不低，生活沒有問題，可要買房子車子，過上相對理想的生活卻不容易。八年來房價一直在升，原來的每平方米六七千塊，后來長到每平方米四五萬塊。他們的收入的增長遠遠比不上樓價的增長，物價的上漲。她同來深圳的同學，有家庭條件好的，幾年前就首付了房子，幾千塊一平方米的房子后來翻了五六倍，把房子賣出去一百平方米的房子可以凈賺兩三百萬。兩三百萬相當于她不吃不喝工作上二十年。黃松如果有房子，說不定他們早就結(jié)婚了。黃松家在小鎮(zhèn)，家庭條件不好，每年還需要向家里打錢，想想這些現(xiàn)實，她會有莫名的抱怨。另一方面她愛詩歌，有著對自由和愛，對激情和變化的渴望，雖說與黃松感情還過得去，可兩個人相互束縛，有感情卻談不上是愛了，更別說有激情。李更的出現(xiàn)使她有了變化的可能。她想變，也怕變。在她看來，有錢人并不那么可靠。

黃松那一耳光把她打到李更的身邊，在李更的住處，他們喝著酒，聊著，喝了很多。

酒精會使人變得更加真實和放縱，商麗哭著笑著，說著唱著，完全敞開了。

黃松一次又一次給商麗打電話，她不接。黃松又一條又一條地給她發(fā)短信，她也不回。黃松在短信中給商麗道歉，問她在什么地方，求她回來，給她道歉。因為一直沒有回話，夜又深了，黃松又威脅說，她如果和李更在一起，他會殺了他們。最后一條短信是，他說自己要自殺了。

商麗有些心軟，看到那條信息，怕真的會鬧出大事，就回復(fù)說不用他擔心，讓他早點休息，明天見面再說。

商麗對李更說，黃松有抑郁癥，有時一個人會偷偷地哭，她還真擔心他會自殺。

李更不說話。

商麗想起黃松的那一記耳光，有些傷心，同時又感到他在愛著自己，有些難過。

李更說，一個人活在這個世上總要有取舍，該放下的就放下吧。

商麗看著李更的眼睛問，你真的就那么愛我嗎？

李更鄭重地點點頭說，是的，我很愛你！

商麗說，謝謝你愛我，我需要愛，渴望愛，需要自由，不想要責任，有時我想要做一個壞的女人……你可以吻我嗎？我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愛我，我也想知道我會不會真的愛上你。我現(xiàn)在就想讓你吻我。

李更看著她那張憂郁的臉，紅紅的唇，走過去抱住了她。他擁抱著她時，感到她單薄的身體像一片羽毛那樣。他抱了她很久，懷著滿腔的愛一般，看著她的大大的眼睛，看得她閉上了眼睛。他開始吻她，她也開始回吻。像是有溫和的火焰在相互吞吐，像是有強烈的光從他們的身體里發(fā)出來，相互照射和糾纏。那是有著愛的美妙的親吻，他們從來都沒有體驗過那樣美妙的吻。

商麗清楚他們是真正地相愛了，應(yīng)該永遠在一起。

黃松的事情需要解決，李更開車帶著商麗去了，在他們租住的公寓樓下等著她。

商麗見到了黃松，還是堅持要與他分手。她收拾東西，主要是一些衣物和書。

黃松站在她的旁邊，向她道歉，請求她原諒。

商麗停下來對他說，我想過了，我們并沒有那么相愛，還是分手吧，我決定要和你分手了。

黃松說，你是不是看上了他的錢？

商麗說，是又怎么樣？

黃松說，昨天晚上我想了，我們早就不那么相愛了，我同意你們的說法。你們不是說要做游戲嗎？現(xiàn)在我想通了，你讓他把一半財產(chǎn)交給我吧。我可以變得無恥一點，接受他的贈予。

商麗說，游戲結(jié)束了，因為你那一個耳光，游戲結(jié)束了。

黃松說，你給我他的電話，我來跟他談。

商麗說，你沒有資格，我有理由也有權(quán)利不再愛你。

黃松說，你必須把他的手機給我，因為你當初把我?guī)ヒ娝?，他開出了條件。

商麗想了想說，你難道真的想讓我看不起你嗎？

黃松說，在這個無恥的時代里，你看得起看不起還重要嗎？

黃松打了李更的手機，說可以放棄商麗，要求他兌現(xiàn)承諾。

李更說，現(xiàn)在條件變了，我只會考慮給你一套房子，因為你打了商麗。

黃松氣急敗壞地喊說，你信不信我把你們給殺了？

李更說，你最好考慮清楚再說話，不然那一套房子也沒有了。

說完李更掛了電話。

如果是當面，他們兩個人可能會打起來，可是在電話里，黃松有火也只能壓著。

過了一會兒，黃松又打了過來，緩和了口氣說，一半，你把你的一半財產(chǎn)給我，你要知道，是你搶走了我的女人，你必須付出代價。

李更說，你如果真的愛她，將來也可以把她從我身邊搶走，但必須是她心甘情愿的。如果你還想要得到一套房子，什么話都不要再說了，我的話說到這兒，不會再更改，你看著辦！

黃松說，我想好了，一半財產(chǎn)是我的底線，不然我寧可什么都不要，即便是我和她分手，也絕不會讓她和你在一起。

李更也生氣了，口氣生硬地說，給你十分鐘時間考慮，你如果還沒有想通的話，你就按你的想法去辦，我絕不攔著。

說完，李更掛了電話。

黃松生氣地把手機摔到地上，然后看著商麗。

商麗已經(jīng)收拾好了行李。

黃松說，你聽到了吧，他是個沒有信用的男人，你跟著他會有你后悔的那一天。

商麗說，那是我的事。

黃松說，我不會讓你們在一起的，不信就走著瞧。

商麗說，那是你的事，你愛怎么樣怎么樣。

黃松的手在空中揮了一下說，問題是你們他媽的給我開出了條件，讓我走進你們的圈套，現(xiàn)在又變卦了，你們得為此付出代價！

商麗說，是，我們是不該那么做，可問題是你愿意鉆進來，你還打了我。

黃松苦笑了一聲說，我愿意鉆進來嗎？你們憑什么給我出那道題？是，我是打了你，你他媽的不下賤我能打你嗎？你就是個賤貨，是你逼著老子動手的。

商麗不說話。

黃松撿回地上的手機說，你去對他說，至少分給我他一半的財產(chǎn)，否則魚死網(wǎng)破。

商麗說，我什么都不會對他說的。

黃松的情緒和想法變化很快，后來徹底敗下陣來，像是想通了似的，癱坐在沙發(fā)上說，你滾吧，滾，就他媽當我們從來沒有認識過。

商麗提著包就要下樓，黃松卻又說，商麗，你要走，我不攔著你了。不過，剛才是我昏了頭，我向你道歉，你必須接受我的道歉。

商麗說，我接受了，好嗎？

黃松嗚嗚地像個孩子似的哭了，他說，你走吧，走吧。

商麗放下行李，想了想，又拎了起來，離開了。

商麗提著包下樓，坐上車對李更說，他什么都不要了，他本來是個挺不錯的人，是我們太壞了。

李更想了想說，還是給他一套房子吧，畢竟我們不該讓他去選擇。

商麗笑著說，隨你，不過我可并沒有答應(yīng)和你結(jié)婚。

李更說，我知道。

商麗說，你何必一定要多事呢？

李更說，畢竟是我搶了他的女朋友。

第二天，李更還是把黃松約了出來，要送給他一套房子，或者是一筆錢。

黃松看著李更，像是想通了，一臉淡漠的表情。

李更誠心誠意地對他說了對不起，希望他能接受自己的好意。

黃松看著他說，我不能接受你，為什么要接受？

李更不好意思地笑著說，也沒有為什么，你也不容易。

黃松冷笑了一聲說，我不容易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你憑什么非得要給我房子？

李更看他情緒不好，有些想要離開了，便說，如果你愿意接受的話，就可以得到一套房子，或者是一筆錢，你真的不想要嗎？

黃松一下站起來說，你他媽煩不煩啊，為什么要拿那些物質(zhì)引誘我？

李更說，我給你道歉，對不起。

黃松抬頭看了一眼天花板，像是變了個主意，帶著笑意說，如果你愿意，就照當初的說法，把你的一半財產(chǎn)給我。

李更問，真的？

黃松說，是真的。

李更想了想說，關(guān)鍵是你打了商麗。

黃松又坐了下來，笑著說，我打的是我的女人，我樂意。她不該打嗎？老子殺了你們的心都有！你滾吧，現(xiàn)在就滾，不要讓我再看見你。

問題是李更是個有錢有身份的人，他怎么能讓滾就滾呢？

不過，他真后悔沒有那樣離開。

李更從身上拿出一張銀行卡說，這里面有三百萬，你拿去吧，這件事我們就這么了結(jié)了。

黃松看了一眼卡，沒說話。

李更說，密碼是商麗的生日。

黃松苦笑了一聲說，看來你還是很有誠意，早準備好了，我卻之不恭啊，好，老子接受了。

李更和商麗同居了。

問題是黃松收下了李更的錢就租了套別墅，又用六十萬買了一輛好車，而且他每一次花錢都要向商麗匯報。

商麗并不想聽他的匯報，可黃松對她說，李先生是個大好人啊，硬是要給我錢，我不接受他就沒完沒了。我當時就想了，行啊，這不義之財是因你才得到的，所以我每花一分都得告訴你。你愛聽也好，不愛聽也好，我都得給你說一說。做人要知恩圖報，要飲水思源??！

商麗不想聽。黃松卻說，我要告訴你，人在這個世界上哪能全按著自己的意志活著呢？你不想聽也得聽，因為那錢是因為你我才得到的！

商麗就聽著，黃松租房、買家具、買車，聽著沒什么，可他后來用那些錢亂找女人，每一次給人家多少錢也如實匯報。

商麗受不了，勸過他了，希望他不要自暴自棄，自甘墮落?？牲S松卻變本加厲，還把他和女人在床上的照片發(fā)給她。

李更沒有想到黃松會變成那種樣子，心里也不太好受。尤其是看著商麗為此焦慮不安，就想解決這件事。

李更和黃松約著又見了一面。

再見面時，黃松幾乎變了一個人。他理了光頭，人也顯得瘦了許多，眼神里有著嘲弄一切的光。

李更坦誠地想獲得他的諒解，希望他變得正常一些，至少不要再發(fā)信息給商麗了。

可黃松說，你既然給了我那筆不義之財，我也只能那樣去做了。如果不是看在你給了我錢，讓我花天酒地的分兒上，我不會讓你和她在一起的。你他媽的也真夠小氣，說好了要給我你一半的財產(chǎn)，中途又變卦了，我也是看在商麗的分上才遷就了你。

李更說，你這樣下去，毀掉的是自己。不為別人想，也該為自己想一想吧？

黃松說，少他媽當好人了，我做什么，我樂意！

李更說，你再繼續(xù)那樣做，我會考慮報警的！

黃松笑了，他說，你有那個膽子就試一試！

李更說，你別逼人太甚！

黃松說，你趕緊給老子滾開吧，我真擔心控制不了自己，把你給殺了——我還沒有花完你給的錢呢，可不想那么早失去自由！

李更見沒得商量，也只好離開了。

那次見面過后，黃松倒也沒有再和商麗聯(lián)系。

大約兩個月之后，黃松最后一次給商麗發(fā)了條短信，說他已經(jīng)死了，讓他們?nèi)ソo他收尸。

商麗收到短信后立馬打他的電話，電話關(guān)機了。

李更和商麗趕到黃松的住處，門開著，他們進屋后看到黃松躺在浴盆里，血與水混合在一起，紅得有些刺目。

是切腕自殺。

不久商麗離開了李更，是不告而別。

李更的前妻余佳交了個新男友，是位二十出頭的做健身教練的小伙子，陽光帥氣。

當李更把自己的事講給余佳聽時，她說，你呀，這怪誰呢？

李更說，這不是也成全了你嗎？你現(xiàn)在不是過得挺好的嗎？

余佳哼了一聲說，那我是不是要謝謝你？

李更苦笑了一聲。

余佳說，現(xiàn)在你有什么打算？

李更說，我能有什么打算？人生不能假設(shè)，也無法重來，現(xiàn)在我感到自己是有罪的，盡管我不用負什么法律責任。

余佳說，你當然是有罪的，你這等于是害了一條人命。

李更說，這也不能全怪我吧？

余佳說，好自為之吧你。

李更說，你說商麗還會回來嗎？

余佳想了想說，換成是我，我是不會回來了，你想啊，前男友為自己死了，還好意思和害死他的人在一起嗎？

李更試探性地問，我們還有可能嗎？

余佳笑了，她說，你這么說有意思嗎？

李更也覺得沒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