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多兒
摘要:戲劇中最難能可貴的品質就是戲劇人物扎根于現(xiàn)實而又高于現(xiàn)實的自由自覺的靈魂,這種靈魂在很大程度上被劇作家們采用“英雄”這一人物形式來完成。在地域色彩濃厚,少數(shù)民族文化氛圍稠密的環(huán)境中,少數(shù)民族題材戲劇中的英雄人物則更帶有本土文化中的異域色彩。
關鍵詞:少數(shù)民族? ?戲劇? ?英雄人物
中圖分類號:J805?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 ?文章編號:1008-3359(2018)06-0145-03
在戲劇當中塑造出一個立體的典型人物向來是屬于藝術家智慧的一項挑戰(zhàn),成功的塑造需要解決兩個問題:其一,人物所被賦予的使命感是否與現(xiàn)實息息相關,從而使得觀眾得到在人物的身上所需要找尋到的慰藉;其二,將典型人物的性格特征變得不再扁平,不滿于人物性格的單一,而在敘事中,逐漸變?yōu)閳A形人物。因此,首先需要明確的是,戲劇中最難能可貴的品質就是戲劇人物扎根于現(xiàn)實而又高于現(xiàn)實的自由自覺的靈魂,這種靈魂在很大程度上被劇作家們采用“英雄”這一人物形式來完成。
“英雄”這一角色,通常在戲劇創(chuàng)作中占有極大的分量,塑造一個“英雄”的形成過程中,需要極大的戲劇矛盾的推動,以及“英雄”自身極富特色的感染力的引發(fā),這也就導致,在戲劇當中所塑造的“英雄”人物身上通常都被賦予了極具個人魅力的傳奇性,這是英雄區(qū)別于其他戲劇典型人物的特征,同樣也是英雄之間互相制約彼此的特征。而在少數(shù)民族題材的戲劇中,這一“傳奇性”的締造,在各自特殊的少數(shù)民族文化中,則會呈現(xiàn)出其少數(shù)民族文化的特殊性,在地域色彩濃厚,少數(shù)民族文化氛圍稠密的環(huán)境中,少數(shù)民族題材戲劇中的英雄人物則更帶有本土文化中的異域色彩。
一、少數(shù)民族題材戲劇中的英雄人物多來自神話傳說
貴州是一個多民族共居的省份,世居于此的少數(shù)民族多達18個民族,僅僅在這18個民族當中,就流傳著來自于本民族的神話傳說,民間口述、筆墨記載,不只是記錄了一個少數(shù)民族的歷史,更是在這些歷史當中融入了許多匪夷所思的傳說,而我省的少數(shù)民族題材戲劇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取材于這些傳說,通過文字加工、飽蘸時代色彩的著墨,刻畫出了一個又一個符合少數(shù)民族民族文化特色與現(xiàn)實主義精神的英雄人物。
民族音樂劇《血丹砂》,以鬼手務川仡佬族丹砂寶王傳說為故事筑基,通過對劇中主人公“砂”肩負族人囑托和使命,歷經艱險,想要尋找到丹砂,從而帶領族人開拓嶄新的幸福之路。該劇運用借古喻今的手法,緊扣“凝聚力量走新路,攜手同步奔小康”的現(xiàn)實主題,彰顯仡佬族人堅韌不拔的民族性格和不畏艱險的進取精神。在劇中,主人公“砂”就是一個被塑造為典型的英雄人物形象。主人公是故事的主角,在故事中進行最主要的決定性行動。英雄作為觀眾認同的焦點,隨著戲劇的進程作為一個人而成長、改變。這也就促使,“砂”這個英雄,他本身是一個不完美的人類,而在他成為英雄的過程中,就是在克服自身的不完美,個性當中的堅韌不拔也就是他區(qū)別于劇中其他人物的首要特征。在弗洛伊德學說中,英雄代表著自我,是心靈中負責形成獨特的個人身份感的那一部分?!坝⑿壑谩贝碇晕覞u趨完整的過程,通過發(fā)現(xiàn)和認知自我未知的層面。識別和自我認知方面的結合。因此,砂的自我之旅開始于族人殷切希望,是在洪荒的彌亂中企圖找尋到生活的真摯的開始與重負,是將眾人的望變?yōu)樽约旱耐挠⑿廴宋?。當然,如果故事只是這樣進行下去,那這樣的英雄人物也未免過于俗套,并且毫無性格。于是,隨著劇情的展開,砂陷入了愛情,這也就使他暫時忘卻了他的族人、部落所帶給他的使命,這樣的安排并不能使這個英雄的個性特征受到“污染”,反而會使得砂的形象更加的飽滿,更加能夠深入到觀眾的心中,英雄的缺點真正成為了放大英雄個性美的一種方式。值得注意的是,砂是源自于仡佬族的傳說當中的一個人物,通過砂的個性特質去推導出原始的仡佬族人民所信奉的“神”以及民族文化精神,不難看出,仡佬族同樣也是一個包容的少數(shù)民族,這種包容性由內而外,仡佬族人允許自己的英雄有缺點,而這種缺點也不影響仡佬族英雄寶王源作為凡人又超于凡人的性格特質,英雄在歷練中所必須具備的缺點也可見一斑。
至于追溯到貴州仡佬族的文化,仡佬族崇拜祖先,創(chuàng)業(yè)、生活在崇山峻嶺之中,衣食住行與山林息息相關,產生了萬物有靈的觀念。正是在這一基礎上,給了丹砂幻化為人的想象空間,也正是因為仡佬族人生活環(huán)境的較為封閉,也就使得仡佬族人的英雄形象帶有明顯為“人”的優(yōu)劣,在這樣一出少數(shù)民族戲劇的英雄人物性格特征也就具備了多樣化的特點,以及類民化的臉譜。
二、少數(shù)民族題材戲劇中的英雄人物在情境下的自我啟發(fā)
小仲馬曾指出:“劇作家在設想一個情境時,他應該問自己三個問題:這個情況下我該做些什么事?別人將做些什么事?什么事是應該做的?誰不覺得這種分析是必要的,誰就應該放棄戲劇,因為他將永遠不會成為一個劇作家”。這段話,即人物在某種特定情境下會產生什么樣的心理內容,會采取什么樣的行動,都是需要客觀的情境去推動的,向外是劇作家的寫作脈絡,對內則是作為人物之一的“英雄”在情境下的自我的啟發(fā)。
大型民族歌舞劇《射背牌》以貴陽市花溪區(qū)高坡鄉(xiāng)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高坡苗族射背牌》為創(chuàng)作題材,以歌舞的形式立于舞臺,通過對這一民間習俗藝術化的提升,充分展現(xiàn)出苗族同胞對愛情的忠貞和對美好生活的向往;通過對苗族不斷遷徙的遭遇以及對戰(zhàn)爭的描述,充分展現(xiàn)了這一民族不卑不亢的民族氣節(jié)和精神。在這出戲當中,圍繞著苗族遷徙文化以及苗族在歷史長河中所經歷的戰(zhàn)爭,“英雄”這一人物的特質不單單是體現(xiàn)在男主角諾瑟諾東身上,他固然有著通常所認為的英雄的特質:無私,勇于面對命運的不公,并且永遠愛護自己的人民。然而,值得一提的是女主角娥妹娥芭,相愛卻無法相守,相戀卻要送自己心愛之人赴戰(zhàn)場,夜夜輾轉難眠,最終心痛另嫁他人,卻驚聞逝者未逝,最終二人“射背牌”以期往生。娥妹娥芭身上作為一個英雄的特質并不明顯,對比男主角來說她更像是一個等待拯救之人,而非救世主。但在男主角的心中,也未嘗不能夠說娥妹娥芭就是一個英雄。
苗族作為一個古老民族,對英雄這一形象的刻畫離不開他們歷史中多及五次的遷徙和過程當中的戰(zhàn)亂,正是在這些無法回避的真實中,造成了苗族的英雄多以堅韌、不屈的英雄形象或者以博愛、仁慈的形象流傳至今,在特殊的情境下,這些英雄人物的性格特征也展露出不同的特點。在《射背牌》當中,男主角輕甲上陣,突顯出這一英雄人物性格當中驍勇善戰(zhàn)以及堅韌不拔,在女主角身上又能看到一個熱愛和平,愿意以自我的愛去灌溉世間的愛的深邃形象,由戰(zhàn)亂所造成的兩個形象的類比,這兩個形象又因為愛的關系互相牽掛,描述出了苗族最為獨特的文化氛圍,在對英雄人物的個性特征的塑造上,也表現(xiàn)出了不同于其他民族的獨有的環(huán)境。在本民族的文化、傳說中所找尋到的情境能夠與現(xiàn)代社會的情境相切合,塑造出的英雄人物能夠以多種角度的性格特征立于舞臺之上,這是劇作家在文本上所賦予的啟發(fā),也是一個英雄人物在劇情的情境當中所能夠做到的最好的自我啟發(fā)。
三、英雄人物的個性特征與少數(shù)民族文化的個性特征
中國少數(shù)民族戲劇是在中華民族豐厚的傳統(tǒng)文化基礎上,經長期歷史衍變逐漸發(fā)展形成的,具有鮮明的民族特性,是活態(tài)的文化遺產,充分體現(xiàn)了中華民族文化多元一體的特征。少數(shù)民族戲劇濃縮保存著本民族的歷史文化、各民族的文化基因,包含著文化生態(tài)平衡和安全,也是一個多民族國家團結、凝聚、發(fā)展的重要基礎。于是少數(shù)民族戲劇分散到各自的民族文化當中,其呈現(xiàn)的方式就各具特色。中國各少數(shù)民族特有的戲劇,主要有藏劇、白劇、壯劇、侗劇、傣劇、苗劇、彝劇、布依戲、毛南戲等。在如此多種類的戲劇當中,少數(shù)民族戲劇劇目所創(chuàng)作出來的英雄,并不都只是空口而談,根據(jù)自身民族的文化的傳說、神話當中取材,在文本之上舞臺之中構建出一個切合實際和當代思想的英雄人物,則成為了各個民族戲劇中的一項職能。
于是,由于各個英雄人物的出處不同,也就造成了少數(shù)民族戲劇當中英雄人物的個性特征通常是與其來源的那個民族的文化的個性特征相一致。西藏藏戲《文成公主》其中文成公主在入藏前后的對比,中原文化與西藏文化在一個人物身上融合后的協(xié)調,使得文成公主的個性特征更為平順,且包容。云南白劇《望夫云》《阿蓋公主》兩部戲在主人公的身上都能夠感受到少數(shù)民族文化與中原文化顯性的不同。再比如藏族的長篇史詩《格薩爾王》,產生于公元11至13世紀,共有120多部,多達150萬行,是世界最長的史詩以篇軼之恢弘、規(guī)模之巨大、內容之豐富、流傳之廣闊著稱于世,與《江格爾》《瑪納斯》并稱為“中國三大英雄史詩”。格薩爾是嶺國國王,一生征戰(zhàn)四方,是藏族人民神化和理想化的人物。而藏族作為一個游牧民族,其征戰(zhàn)的歷史,給了劇作家在創(chuàng)作格薩爾王這一英雄人物時的理想化形象,格薩爾王所創(chuàng)造的理想之邦,同時也構成了格薩爾王這一形象在舞臺上的理想化,這種產自于游牧民族的自由與勇敢在格薩爾王的身上體現(xiàn)的尤為明顯,尤其是被賦予了藏族人民樸素真摯的善惡觀,英雄人物的個性特征與民族特色相互照應,顯得十分顯著。
綜上,少數(shù)民族題材戲劇當中的英雄人物,尚未出場就被打上了鮮明的少數(shù)民族色彩的烙印,在這個人物身上首先最具特點的,就是民族文化的濃縮的體現(xiàn),這是少數(shù)民族題材戲劇的一個突出點。其次,少數(shù)民族題材英雄人物因為多來自于民族傳說或神話,這也就使得英雄人物的個性特征具有一定的“超人性”,這種“超人性”的存在使得英雄的品格、性格都高于一般人,這也就是為什么戲劇當中的“英雄”人物一般都肩負重任的緣故。最后,少數(shù)民族題材戲劇當中的英雄人物在塑造的過程中,為了更好的適應當今時代的發(fā)展,因此對比劇中其他人物,這些英雄的個性特征中又帶著一定的“共時性”,即高于劇中人物的個性特征,卻不會超于觀眾所處時代的個性特征。少數(shù)民族題材戲劇尚處于發(fā)展的過程中,當中英雄人物個性特征的塑造也在不斷的摸索、進化中,戲劇當中典型的英雄人物的個性特征,在少數(shù)民族戲劇題材中如何才能更為的發(fā)光發(fā)亮,也是劇作家們正在解構的部分。不過,民族文化特征與時代特征恰恰是少數(shù)民族題材戲劇中英雄人物的個性特征的著力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