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總是念叨著早早到扶貧村上去,因工作一時又脫不開身。連上中學(xué)的女兒都說:“老爸,看來你把那里當(dāng)故鄉(xiāng)了?!笨烧媸前。瑢δ抢锏囊簧揭凰?、一草一木跟老家的一樣親切,時刻牽掛著那里的人們,操心著那里的一切。
4月24日一早安排好機(jī)關(guān)的工作,就坐車趕往那個村子。到了村委會,打掃房間,晾曬被褥,真像回到老家那樣。做好這些,和鎮(zhèn)干部一塊兒投入到精準(zhǔn)識別核實貧困戶的工作中去。
第二天,天還沒有亮,就被“吾兒,吾兒……”的鳥叫聲驚醒了。這鳥叫老家也有,叫聲很是凄涼,讓我突然想到母親,莫非是母親她老人家的轉(zhuǎn)世。來這兒看她的兒子來了。不然咋會“吾兒,吾兒”地叫著。我趕緊匆匆起床。沒敢有半點偷懶。一看手機(jī)還不到六點,順勢走出小學(xué)院子(村委會辦公室和小學(xué)共用一個大院)。
走上通村水泥路,路邊是核桃樹,有幾只喜鵲在喳喳叫。記得母親說過出門見喜鵲,這天必有喜事。這話不一定靈驗,想著心里卻舒坦。沿路向溝里走,一邊是清澈的小河流水,嘩啦啦地唱;一邊是地,地里的麥子正在抽穗,幾叢油菜花已經(jīng)快凋謝,些許金黃的花還在努力燦爛著。洋芋苗也長得能蓋住人的腳面。間套的玉米剛剛露土,小嫩芽上的露珠像小孩高興的淚花。核桃樹上有些才長出的葉子淡紫色,真像香椿。城里人不認(rèn)識的會當(dāng)成香椿呢。核桃的花,在老家叫它核桃穗兒,就像指頭粗的谷穗,綠中帶著黃。掉到地上過幾天就變成黑的了。一個中年男子爬到一棵小碗口粗的核桃樹上摘核桃穗。問他干啥用,他憨憨一笑,說:“摘這吃呀。”我好奇地問:“咋吃哩?”他說:“用開水一焯,好吃,還能降血壓降血糖哩?!?p>
李育善 陜西省丹鳳縣棣花鎮(zhèn)苗溝村人。政府公務(wù)員,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先后在《人民日報》《光明日報》《文匯報》等報刊發(fā)表小說、散文等數(shù)百篇?!多l(xiāng)鎮(zhèn)干都》《一個村子的選舉》先后被《新華文摘》等刊選載,獲各類文學(xué)獎十幾項。出版有《李育善散文集》《山里的事》《驚蟄之后》
信步走了一段路,又見一位老大娘在地里拔草,把草和干樹葉一塊燒著,裊裊的煙線在升騰。我問候她。她站起來笑著說:“好呀,拾掇地種豆子呀。”她那方言聽著有些費勁,卻很好聽。地里也栽有核桃樹。她邊干活邊瞅著我微笑,那份慈祥特像母親呀。
河邊有八九頭牛犢,在漫步吃草,那額頭上一片白的花牛咋那么眼熟,一想才記起,是養(yǎng)牛合作社的牛,去年到牛圈里見過的。一位背上挎著一頂舊草帽的小個子老漢,從路上下到河里,在喊著,我沒聽懂,他在和牛們說話。那只白花牛昂頭“哞”地叫了一聲,它是不是也認(rèn)識我了,跟我打招呼。
返回向下面走,過了剛修好的大橋,見河里水潭中有八九只鴨子、兩只大白鵝。鴨子在“嘎嘎”叫著,愜意游著,還時不時把頭扎進(jìn)水里找蟲子吃。兩只橙紅色的腳蹼在水面亂蹬,水是渾濁的也看不清它們在水中咋樣找吃的。鵝的叫聲很難聽,沙聲破鑼。洋芋地里有一位少婦邊用手機(jī)聽音樂邊鋤草,好像播放的是《最炫民族風(fēng)》。她勞作的動作多少有點舞蹈的韻味。還有一位中年婦女在麥地里拔草,向她打招呼,她只是笑笑向我招招手,又俯下身子拔草去了,胯骨上背著一個竹筐,熟練地把草一甩就到筐里,不用看很準(zhǔn)。一只喜鵲在另一塊洋芋地里紳士般信步,一邊走著一邊瞅著地里,走出十幾米了,在地上啄了幾口,叼著蟲子飛到對面紅椿樹上的鳥窩里去了。想必一早出來給兒女找吃的來了。路鹼下有一片豌豆正在開花,紫心白邊像一只只待飛的蝴蝶,很好看。想起上中學(xué)時放學(xué)后躺在學(xué)校前路下地里偷吃豌豆的情景,溫馨極了。
山頂上緊鎖的云霧漸漸退去。太陽已經(jīng)照到那里。各種不知名的鳥兒叫著?!班编薄薄鞍选薄肮榷苟顾薄械南氚胩煲矝]一個準(zhǔn)確的字來表達(dá)。等再想時,那種鳥兒卻再也不叫了,就像交響樂里某個樂器,只在某一小節(jié)出現(xiàn)。
回到校門前,有幾個少婦用摩托車送孩子上學(xué)。那位小個女的,熟練地打著轉(zhuǎn)向燈,讓女兒下車,交代幾句,又熟練地騎走了。在校門口核桃樹上欣賞那剛剛結(jié)出的小小的核桃,有綠豆大小,兩個一對,像雙胞胎,頭上還有小小的花纓纓子。一個婦女抱著一兩歲的男孩坐在路邊石板上,逗娃玩。有兩個小男生一人推一個綠色垃圾桶出來倒垃圾,笑呵呵的,見我問了一聲“叔叔好!”
走進(jìn)校園,學(xué)生在上操,五六個老師,二十幾個學(xué)生。有的跟老師差不多高,有的高不到老師的腰上。女孩子多。上早操在城里已經(jīng)沒有了。想起過去教書時,老師輪流叫過早操,很向往那時的生活。早操后是早讀。朗朗的讀書聲蓋過鳥鳴。
同事叫我吃早飯,他們做的稀飯、蒸饃。飯后準(zhǔn)備去我包抓的那戶。他是個硅肺病人,兩個娃,一個還是先天性心臟病。聽支書說也拆了石板房,樓房也現(xiàn)澆封頂了。我拿了一月工資,算我的心意。還安排了從外縣買了丹參苗,讓他致富。他去年從網(wǎng)上買了重樓種子,結(jié)果種下一苗都沒出。我匆匆吃過,放下碗,朝老匡家走去。
老匡是我包扶的一個貧困戶。叫他老匡,其實不老,才40來歲,臉上還有著些許紅潤。按他這年齡,兩個男娃都在上學(xué),兩口子外出打工,日子也能過得去的。可他20多歲在礦上打工時落下了硅肺病,妻子又是心臟病,日子就過得巴作。用老匡的話說“高血壓又加上塵肺病,到哪兒打工都不要的”。在家種地、搞養(yǎng)殖,也沒勞力,也掙不了多少錢,這不就自然成了貧困戶了。
他家有五間石板房,還是老人給留下的。他父親一次意外從鹼上摔下去人沒了,他母親高血壓病也走了。老人在世時,日子還過得去,在村里算是中等人家。二老走了后,他哥成家,單另過了,自己蓋了新房。現(xiàn)在娃也大了,在外打工,手里也有些積攢。他弟弟在漢中一個縣鄉(xiāng)下成家了,有個男娃也十來歲了。這五間石板房還有弟弟兩間哩。
今年春上,在鎮(zhèn)村幫助下,他東拉西借,房子總算動工了。弟弟因腳上受傷成了跛子,也沒法打工了,掙不來錢,妻子就和他離婚了。沒出去,就又回來了。他和妻子在家蓋房,正好讓弟弟在鎮(zhèn)上招呼兩個娃讀書。他想方設(shè)法、摳摳掐掐,買回了要用的磚水泥和鋼筋。前幾天才給四間樓房一層封了頂。
這天一早。我就趕到老匡家。見到老匡正和妻子用推車推磚塊。見面就像自己親戚一樣。笑笑招呼坐下。我歉意地說:“聽說你新房動工了,早早就想看你,忙得抽不開身呀,操心著房的事兒么?!彼χf:“知道你們忙呀,還要操心我,不好意思呀。”他說鎮(zhèn)村干部關(guān)心,他買了3萬多磚,七八千塊錢的鋼筋,200多噸水泥。他扳著指頭說:“咱這兒偏遠(yuǎn),一塊磚的運費都要一毛多哩?!彼拮右恢痹阪?zhèn)上引娃上學(xué),我還是頭一次見面。她人微胖,高高的,話不多,只笑著搬凳子倒水。我拉著老匡的手問身體咋樣?他笑著說:“還是那樣,去年查出來這病,醫(yī)生說回來吃藥也就是個十來年。再沒辦法了。說得人涼凈了?!彼f話的口氣很輕松,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仿佛在說一個不相干人的病哩。他抿了抿嘴唇,又笑著說:“小兒子還是心臟病都沒錢治,我哪兒有錢吃藥哩么。”
我起身到新房周圍轉(zhuǎn)。好奇咋開兩個門呢?他說他弟弟現(xiàn)在回來了。也沒錢蓋房。蓋好了讓弟弟也先住新房。他認(rèn)真地說:“總不能我住樓房弟弟住石板房呀。等他有錢了,再說吧。好壞日子都要慢慢往前過哩么。”
看完新房,我掏出5000元,塞到他手里,說:“你蓋房我也拿不出多少,這點也算一點點心意,不要嫌少?!彼妻o著,說啥也不要,我急了,生氣地說:“權(quán)當(dāng)我借你的,等致富再還我么,你這人咋恁不杠活么?!彼@才勉強(qiáng)收下,連連點頭說:“這咋好意思哩么。這咋好意思哩么。”
他也是個有頭腦的人。去年從電視上看到種重樓能掙錢,就從網(wǎng)上買了種子,花了一萬多塊錢。結(jié)果種下去連一苗都沒有長出。讓他告對方,他笑著說:“人家電話都停機(jī)了,告誰呀?算了,自認(rèn)倒霉么。”想想農(nóng)民真憨厚,上了當(dāng),受了騙,也自認(rèn)命了事。我也氣得直罵娘了。今年種啥,他心里也沒底兒,幾畝地都翻過了,還空著。我說:“村上不是正在種桔梗么,還叫技術(shù)員來培訓(xùn)了?!彼f他不知道,也不會種,再說種了賣不出去咋辦?他又是一臉茫然。說到養(yǎng)雞養(yǎng)豬,他也無奈地說:“活口東西,天天要吃,沒錢,咋養(yǎng)哩?”他給我杯中添了水,笑了笑,說:“上個月鎮(zhèn)上給發(fā)了十幾頭豬,現(xiàn)在死得沒幾頭了,有的家連自家的豬也跟著一塊死了。不知道咋回事兒?”說來說去,就是沒好辦法。我想了想,還是種藥把穩(wěn)。電話聯(lián)系天士力老總,他說他們基地還有丹參苗子,給貧困戶免費送來,免費指導(dǎo)栽植。丹參一般兩年生,一公斤二三十元,一畝地收個五六百公斤,三畝地也收入幾萬元哩。只要種下,經(jīng)管好,收的時候人家上門拉。當(dāng)下就和老匡說好了,連咋樣上底肥也在電話里問清了。
定好了丹參苗子。讓老匡聯(lián)系旋耕機(jī),他說村上有幾臺哩,就近那戶趕明兒能修好。他還說,去年冬里耕過,按技術(shù)人員要求再得旋一次,施好底肥。
中午,我和同事到鎮(zhèn)上買了30斤尿素、180斤二胺、150斤硫酸鉀復(fù)合肥,按畝分好送到老匡手里,他兩手在衣襟上不停地搓,說:“這咋謝哩么,多少錢么?”我說:“現(xiàn)在不說錢,等賣了藥材再說?!彼敢獾卣f:“這,這,咋能行哩么。”
晚上九點左右,技術(shù)員小趙開著車把丹參苗子拉來了。小趙人很精干,把苗子拉到,又幫忙下到家里。還叮囑著一定要把袋子口打開,別讓捂著了。
第二天一早天麻麻亮,我和趙師傅趕到老匡家,他叫了幾個中年婦女都開始栽丹參苗子了。趙師說:“行距半腳板子,株距兩手板子。把根部和葉子的結(jié)巴處要埋好。”他拿起尖嘴鋤頭在慢坡地里勾了一道槽,給栽了一行,直起身子,抽了一口煙,說:“根太長了,用刀鍘一下,鍘下的也能栽?!崩峡锲拮踊丶夷昧瞬说逗湍径兆印,F(xiàn)場操作。我們幫著栽了幾行就離開了。
回到村委會,和鎮(zhèn)村干部一塊兒對貧困戶進(jìn)行再次精準(zhǔn)識別,也就是“清洗”。這時陰沉的天空飄起了雨花,我暗自高興著:這回老匡栽的丹參苗子不用澆水了。天也來幫忙了,他的日子會慢慢好過起來的。
離開鄉(xiāng)鎮(zhèn)也有十五六年了,那時催糧要款、刮宮引產(chǎn)(計劃生育)是兩大難事。當(dāng)年工作中的艱難,現(xiàn)在想起來都像昨天的事兒一樣揪心。如今的鄉(xiāng)鎮(zhèn),不收稅了、計劃生育也有法了,脫貧攻堅、經(jīng)濟(jì)發(fā)展、信訪維穩(wěn)等卻成了比過去難多少倍的事兒了,其實不是事兒難做,是現(xiàn)在的人都不太好說話了。用那位鎮(zhèn)書記的話說“有時真到了叫天天不應(yīng),喊地地不靈了”。
我在一個縣一個鎮(zhèn)的一個村包抓扶貧工作。跟那位書記接觸多了,也成熟人了,也許是我倆都直爽,也許都有鄉(xiāng)鎮(zhèn)的經(jīng)歷吧,反正是一見如故。每次駐村扶貧,我是盡量不讓他知道,他總就知道了,再忙還要趕到這個村來看我。有次,我特別叮囑村支書不要告訴他,過后他知道了,把支書狠狠臭罵一頓,“你這狗東西,下次再不給我匯報實情,小心摘你的帽子?!彼椭年P(guān)系也是狗皮襪子沒反正了。他罵支書是孫子,支書又說是他爺,罵起來那份親切,哪里像上下級關(guān)系,簡直成了一塊兒玩大的同伴了。
他在鄉(xiāng)鎮(zhèn)一干就是20多年,勞心勞力的,看著比我都蒼老了,其實小我好幾歲哩。頭上已經(jīng)謝頂,圓圓的臉,支書常說比燈泡亮。在正式場合,他倆都講規(guī)矩的,該咋樣稱呼就咋樣稱呼。他曾悄悄告訴我,前幾年本來要調(diào)回縣城的,縣委書記說高速路從這里通過,拆遷是個大事,他基層經(jīng)驗多,等搞完拆遷再走。這還沒搞完,又要脫貧攻堅。按上級規(guī)定:不脫貧不準(zhǔn)調(diào)離,他只好繼續(xù)在這兒待了。他笑著說:“唉,鄉(xiāng)下的命,還得好好干么,再說半輩子在鄉(xiāng)下了,到城里待不習(xí)慣的?!彼嘘J勁。有經(jīng)驗,點子多,縣里不少現(xiàn)場會都放這里,縣委書記的扶貧點也在這里。真忙起來了黑來白兒連軸轉(zhuǎn),像他說的:連尿尿的空都沒有呀。他說過,有一天一早就到縣上開會,回來又跑了三個村。都晚上十二點了,為一戶拆遷還說不下場。說政策,算補(bǔ)償,又叫來那家男人到他辦公室,自己買了西鳳酒,邊說邊喝,說好也凌晨兩三點了。那男的也喝得暈乎乎的了,也半醉半醒地說:“人家……書……書記鎮(zhèn)上的大官,為咱的事兒操——操心,錢有啥多少哩,來,我簽字?!?/p>
去年冬里的一天,他冒著大雪跑了幾個村子,現(xiàn)場解決了一大堆問題,晚上了還跑到這個村來看我。一定要陪我喝酒,我咋樣也擋不住他,他在手機(jī)里說:“那咋行哩,老哥來了。咋樣都要來陪老哥整兩盅哩?!彼粊矶挍]說,拿起銅酒壺蓋,一口氣喝下四酒壺蓋,喝完一抹嘴,笑著說:“算我來遲了自罰的,來,現(xiàn)在開始敬老哥。”我真心疼他的身體,讓先吃點菜,他卻說:“老哥不喝敬酒,我咋能坐哩,咋敢動筷子吃菜哩?!蔽亿s緊站起來,接過銅壺蓋喝了,他這才坐下吃菜。菜是支書妻子給做的,酒是支書自家釀的苞谷酒。他半開玩笑說:“一早就電話告訴我孫子叫準(zhǔn)備好酒好菜,這孫子不聽話。全是些土家伙?!蔽倚χf:“這才是最好的,純綠色原生態(tài),花錢買不來的?!彼B連點頭說:“是呀,是呀,老哥在城里啥沒吃過,就是這無污染的東西吃得少吧?!背灾戎f著,他還沒吃幾口,就嚷嚷著打關(guān),擼起袖子劃拳了。他還讓支書在酒壺里加了土蜂蜜,再加熱喝,下口利,味道美,喝得我話也多了,聲也大了。最后我們倆是頭抵頭說話。說到鄉(xiāng)鎮(zhèn)的事兒,他大聲說:“老哥呀,如今的活兒咋這么難做么,不收稅了,給發(fā)錢有的還在罵政府哩么?!边@話我也聽到一些村干部說過。不知道都咋了,好的吃上,還要罵娘。最后,我們走出支書家門,勾肩搭背在雪地里蹣跚著。剛喝的酒經(jīng)風(fēng)一吹一下子就上頭了,真是“見風(fēng)倒”,我們在村委會門口分手后。我就啥也記不得了。事后,他抱歉地說:“對不起老哥呀,咋讓你給喝多了?!蔽倚χf:“你也沒少喝呀?!彼χf:“老弟是個粗人,老哥可是文人呀?!?/p>
那天。他又來看我,知道我最近不能喝酒了。他說:“聽說你病了,也不知道,沒去看你,罪過呀。”我們一塊兒看了村里美麗鄉(xiāng)村建設(shè)項目,他說:“老哥是大文人,好好給我們參謀參謀?!蔽覔u搖手說:“哪里,哪里,也粗人一個么。”走著看著說著,他還特意讓村文書把我說的話記下。比如說到那家舊石板房,我的意思是別拆,修復(fù)一下讓城里人看,感受那種文化元素。他一拍我的肩膀說:“老哥真高人呀?!?/p>
說到脫貧戶精準(zhǔn)識別一事,他對上級指導(dǎo)有意見。就拿我們包抓的村來說,我們和鎮(zhèn)上包抓干部挨家挨戶再次摸底調(diào)查,再按照九條底線要求篩選,把“清洗”過的戶數(shù),又召集群眾代表評議,反復(fù)了好幾次,已經(jīng)張榜公布了,上面來人說這樣的話,貧困人口低于百分之二十,不符合貧困村的要求了。不行,必須返工。氣得他和人家吵起來。
事后,又得重新再審核。他無奈地說:“氣歸氣,上級的話合理還得聽么?!闭f著又點燃一支煙,猛抽了一口,說:“老哥呀,這就是我們的苦處啊,有苦也沒法給人說,只得咽到肚子里去。”
是呀,他們的苦,只有了解的人才能體會來。你別看他們在一塊兒說說笑笑、罵罵咧咧。心里悶著苦楚。他見我皺著眉,笑著說:“苦歸苦,只要把百姓的事兒辦好了,那份甜啥也比不上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