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馨凝

【摘 要】一次荒誕的離婚，兩次荒誕的上訪，李雪蓮一生最美的年華都在荒誕中流逝。《我不是潘金蓮》將李雪蓮一生的悲哀刻畫得淋漓盡致，使人為其哀嘆的同時又夾雜著一絲苦笑。2016年，馮小剛導演的電影《我不是潘金蓮》上映。電影以圓形鏡頭構(gòu)圖是馮小剛導演對自己的突破，也是中國電影界的一次創(chuàng)新?！段也皇桥私鹕彙愤@部電影不僅鏡頭在方圓間的轉(zhuǎn)換使得劉震云的“冷幽默”與“反諷”在銀幕上得到進一步展示，還引發(fā)了人們對于“生于荒誕中”的生活狀態(tài)的反思。

【關鍵詞】荒誕；影視改編；人性；《我不是潘金蓮》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8）04-0081-02

一、從小說到電影的變化

從小說到電影，《我不是潘金蓮》情節(jié)上的改編可謂匠心獨運。小說交代李雪蓮與秦玉河假離婚是為了既保住二胎又保住丈夫的工作。但李雪蓮費盡心機得到的只有丈夫的背叛。李雪蓮堅持上訪是為了出被秦玉河欺騙的這口氣，也是為了證明自己不是潘金蓮。李雪蓮的執(zhí)拗與荒謬先是讓人費解，再是讓人心痛。而電影中開始交代的假離婚原因是一套房子，但又在電影臨近結(jié)尾處交代假離婚的原因是為了一個因丈夫欺騙而流產(chǎn)的孩子。“劇本的改編，給了李雪蓮行為一個合理的行為邏輯與震撼人心的悲情緣由，讓終于知道真相的觀眾內(nèi)心唏噓而生出同情。”[1]劇情的改編使電影里李雪蓮的上訪除去與小說文本里一樣的固執(zhí)之外，還增添了令人為之動容的母愛，為故事發(fā)展提供了更合理的邏輯線條。

從小說到電影，結(jié)局的改編同樣別有深意。小說中更注重的是在一環(huán)套一環(huán)看似偶然又充滿玄機的日常小事中敘述人生哲學。小說結(jié)尾，果農(nóng)勸李雪蓮去商業(yè)對手家承包的果園自殺，“俗話說得好，別在一棵樹上吊死，換棵樹，耽誤不了你多大工夫?！甭牭竭@話，李雪蓮“噗呲”一聲笑了。[2]開放式的結(jié)尾并未交代李雪蓮的生死，反而寫因為李雪蓮的上訪被撤職的史為民縣長沒有買到回家的火車票，假裝上訪群眾欺騙民警，飽含了對上訪的戲謔。而這戲謔相對于李雪蓮的執(zhí)拗令人啞然失笑。小說的結(jié)局意在用反諷筆法勾勒出現(xiàn)實的無奈。“我們在劉震云的小說里，讀到的是內(nèi)在的憤怒，是人物對尷尬命運的抗爭。因而在其小說中充滿著雙重的聲音：沉淪與反抗沉淪、尷尬與超越尷尬、無奈與逃避無奈等，都錯綜復雜地糾纏在一起?！盵3]

電影的結(jié)尾，史為民與李雪蓮相遇。李雪蓮成為一家小餐館的老板。史為民早已棄政從商。兩人見面沒有怨恨，而是敞開心扉聊起家常。聊到上訪時，李雪蓮將隱情坦露給當年的縣長。原來，李雪蓮執(zhí)著的是一個鮮活的生命。上至各級官員下至親戚朋友都在為李雪蓮解決問題，但沒人想到李雪蓮得的是“心病”。電影的改編著眼于人內(nèi)心的“傾訴與傾訴不得”的困境以及人與人之間的隔閡?！耙粋€人在生活中找到一個知心的朋友非常不容易，想到這個知心的朋友，再說一句知心的話更不容易?！盵4]內(nèi)心的孤獨常常被人遺忘，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感催生了心與心的隔閡。李雪蓮的遭遇如一面鏡子，映出了很多人內(nèi)心難以言表的孤寂。

二、電影改編的“賣點”制造

《我不是潘金蓮》電影改編時，采用了鏡頭在方圓之間轉(zhuǎn)換的獨特取景方式，拋棄了馮小剛慣用的京味兒，選用中部地區(qū)較為溫婉的口音，配合“小橋流水人家”的皖南風情，并且在光影的選擇上故意“做舊”，畫面上呈現(xiàn)出古香古色古韻味，使電影在整體保持和諧美的同時又充滿了詩情畫意。原著中并未著筆南方旖旎風光，而電影“春水碧于天，畫船聽雨眠”的獨特畫面美，加之遵循原著力透紙背的對冰冷現(xiàn)實的刻畫，使電影富有張力。而且中部地區(qū)方言的選擇也為電影擴大了受眾范圍，吸引中部甚至南方觀眾前來觀影。

“喜劇電影和喜劇元素是這幾年國產(chǎn)電影創(chuàng)作的一大亮點和賣點。喜劇電影的票房十分搶眼，包含喜劇元素的影片數(shù)量越來越多，一批年輕導演借助中小成本喜劇在影壇嶄露頭角?！盵5]可見，喜劇類電影在國內(nèi)的需求量十分可觀。

《我不是潘金蓮》在改編時定位為喜劇類就足以迎合市場。加之喜劇界的巨匠馮小剛當導演，當紅花旦范冰冰飾演女主角，范偉、郭濤等明星加入演出，構(gòu)成了豪華的演員陣容，吸引了各個年齡段的人走進影院。電影改編時，故意將觀眾與影片拉開距離，這樣削弱了小說原本的諷刺意味，觀眾以看客的身份出現(xiàn)，也使觀眾在面對激烈的情節(jié)沖突時心態(tài)更為輕松，葛優(yōu)的旁白更使電影語言增添了喜劇色彩。

“馮小剛明白，自己在走前人沒有走過的路，因此小心翼翼，并不強化所表現(xiàn)的內(nèi)容，形式也盡量不渲染?！盵6]《我不是潘金蓮》的創(chuàng)新意義不僅體現(xiàn)在喜劇電影拍攝的構(gòu)圖上，在題材選擇上以及對電影內(nèi)涵的表現(xiàn)上也同樣有所突破。隨著喜劇市場的發(fā)展與人們受教育程度的提高，精神缺失的喜劇已經(jīng)不再能滿足觀眾的需求?！段也皇桥私鹕彙吩陔娪爸屑尤胂矂≡氐耐瑫r，保留了小說文本中的深層內(nèi)涵，引導觀眾在陣陣笑聲過后，思考電影所傳達的真意。

三、被背叛與孤寂摧毀的“荒誕英雄”

無論是電影還是小說，不變的主線是李（下接第83頁）雪蓮的上訪之路。李雪蓮由一個質(zhì)樸的農(nóng)村女性先是變成了“潘金蓮”，再是變成了“小白菜”，而她的冤屈一直得不到申訴。李雪蓮的悲劇源于背叛。她先后被兩個男人背叛，而自始至終，只有一頭牛成為她的“知己”。她狀告秦玉河是因為牛，決定不再告狀也是因為這頭牛。當李雪蓮被排擠時，她發(fā)現(xiàn)可以依靠的是一頭陪了她21年的牛。唯一能證明“我不是潘金蓮”的就是那頭牛了。但是，牛臨死前也不讓她再告狀了。牛死后，她再也沒有可以說話的人了。[7]

雖然李雪蓮的上訪帶有盲目性，但李雪蓮告狀是有明確目的，她就是想告倒秦玉河。李雪蓮不甘心被秦玉河欺騙，更不甘心在這個對女性要求苛刻的社會里承受這樣的罵名。于是，她為了維護自己的清譽堅持上訪?？伤朴谟⑿鄣纳显L行為，除了為更多的人詬病外，并沒有換來“沉冤得雪”。

第二個背叛李雪蓮的人是她的情人——趙大頭。趙大頭與李雪蓮算得上青梅竹馬，李雪蓮第一次上訪成功，趙大頭功不可沒。而在20年后，背叛李雪蓮的恰好是曾經(jīng)給予她幫助的趙大頭。趙大頭利用了李雪蓮的孤獨，佯裝幫助李雪蓮上訪，走進了李雪蓮的內(nèi)心。誰想趙大頭是帶有目的而來。當李雪蓮聽到趙大頭向賈聰明報告如何欺騙她時，她的精神世界徹底崩塌了，并再次踏上了伸冤之路。然而命運捉弄了李雪蓮，在歷盡艱辛到達北京后，卻得到了秦玉河意外身亡的消息。

李雪蓮半生的時間都花在了上訪路上，還未“沉冤昭雪”就失去了重心。李雪蓮成了徹頭徹尾的笑話。在秦玉河死后，李雪蓮終于絕望了。在一個桃花絢爛的山坡上，李雪蓮決心走向死亡，結(jié)束她孤獨又荒誕的一生。不論是李雪蓮最終選擇了死亡還是如同電影的結(jié)局一樣選擇了堅持生存，想必她都已經(jīng)嘗盡了無力的滋味。

李雪蓮本身是充溢著希望與期待的。在被背叛與孤寂逼入絕境后，李雪蓮仍然堅持著抗爭，始終在內(nèi)心深處保留著對真相的期望。她是被背叛與孤寂鍛造出的荒誕式英雄。而她在選擇死亡時的最后一笑，卻是苦笑或是嘲笑。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敗后，李雪蓮的堅持被磨沒了，只能笑對現(xiàn)實的層層阻隔。她除了笑，或許也別無他法。

參考文獻：

[1]韓傳喜.從小說到電影的“變”與“不變”——我看《我不是潘金蓮》[N].遼寧日報，2016-11-25（A08）.

[2]劉震云.我不是潘金蓮[M].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12，267.

[3]郭寶亮.洞透人生與歷史的迷霧——劉震云的小說世界[M].北京：華夏出版社，2000，63.

[4]李存.找尋那觸動心神的那一顫——淺析劉震云新作《一句頂一萬句》的知己意識[J].名作賞析，2010，（15）：37-40.

[5]張宗偉.《我不是潘金蓮》：喜劇可以緩解生活的痛癢[N].光明日報，2016-11-28（14）.

[6]胡克，游飛，賽人，陳世玉，田艷茹.《我不是潘金蓮》四人談[J].當代電影，2016，（11）：30.

[7]張曉琴.《我不是潘金蓮》：直抵存在之困[N].中國讀書報，2012-09-19（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