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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二題

2018-08-05 02:55賀先棗
貢嘎山 2018年2期
關鍵詞:扎西帳篷

賀先棗

鄰里風波

七月的須波草原,原野花團錦簇。一條公路無聲地從草地中間穿過,此時沒有汽車經(jīng)過,公路就像是在睡覺。

平闊的草原一望無際,溪流如練,彎曲曲的小水溝在草地上肆意忽左忽右。正是中午時分,草原的一切都處于一種寂靜無聲的狀態(tài)。遠看過去,小水溝兩岸懶懶蠕動的牛群,好像沒有啃草而在草叢里慢步尋找什么東西。幾頭怕熱的半大牦牛站立在清亮的溪水中,牛尾巴順著水流漂浮,卻總也流不遠。羊群也不成群,三只、五只,散落在寬寬的草場上。

沿著溪流,一頂又一頂?shù)暮谏C珟づ皴e落地靜立在綠草地上。在這些黑色牛毛帳篷的上空,總有那么點若有似無的煙霧,但看不到飄浮,是牛糞和樹枝燃燒后混合的氣息。藍天遼遠,白云悠悠,草地一派寧靜、祥和。

在公路的這邊,洛扎家的帳篷就在溪流邊的一處高坡上。幾頭牛、幾只羊在洛扎家的帳篷周圍走來走去,它們是在舔食帳篷周圍帶有咸味的泥土,茶葉渣。

距離洛扎家?guī)づ駧撞竭h近的水溝邊,一頭瘦弱不堪的小牛掙扎著站立起來,剛要邁步卻又倒了下去,它痛苦地抬起頭來,前腿跪著,它還想站起來。但它到底沒有站起來。它倒在了溪流里,牛尾巴讓溪流沖動,在水面漂蕩。它的雙眼還圓睜著,無助地望著藍天上潔白如銀的云朵。

三個半大小孩子從草地高坡的一側又說又鬧地跑了過來,他們高聲歡笑著先跳進水里,又跳上岸來。他們都光著身體,用手朝別人身上潑水,抓起石頭砸向水溝,讓水花濺得好高。他們的到來,讓水溝邊的草灘剎那間熱鬧、生動起來。

他們忽然看到了那頭快要斷氣的病牛,三個人圍著那牛俯下身去,好像只看了一眼,三個光屁股小子轉身就跑,幾雙小腳板濺起的水花,驚得正在水里涼快的牛兒們也跳上岸來四下逃竄。三個小子沒有注意到那些亂跑亂跳的牛羊,他們驚聲高叫著,如受驚的小馬駒,朝公路另一邊一座帳篷跑過去。

扎西家的帳篷離洛扎家的帳篷并不很遠,有事了,喊一聲都能聽得到。

身體壯實的扎西滿臉怒氣地從自己的帳篷里沖了出來,身后緊跟著他的妻子,這女人更是大呼小叫,一路咒罵。女人尖厲的叫罵聲驚動了鄰近的帳篷,帳篷里的人都趕來看看,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樣的事情。扎西的親朋聽明白了是扎西家的牛死了,也急忙跟了過來。一時間,小水溝兩岸,草灘上到處都有人在喊叫。只一會兒,大人小孩子競集起了十幾個,一窩蜂地涌到了洛扎家的帳篷邊。那些讓主人拴在各家?guī)づ耖T前的狗兒們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一齊狂叫起來,有些狗還拼命地蹦跳,似乎想把拴住自己的鐵鏈掙斷。

扎西的女人忽然高聲哭叫起來,她尖聲叫著,喊著洛扎的名字,要洛扎賠牛。

洛扎滿面烏云,從帳篷里出來后,站在自家?guī)づ耖T前,冷冷地看著跑過來的扎西和他的家人、親戚、朋友。

扎西他們沒有沖到草坡頂上的洛扎家?guī)づ耖T前,而是在水溝邊都停了下來。有人正在從水溝里把那頭已經(jīng)沒了氣息的死牛拖往溝邊的草地上,圍著死牛指指點點、七嘴八舌。

見到洛扎出來,扎西開口就說道:“洛扎,你還我牛來?!?/p>

洛扎冷笑一聲: “憑啥?我上輩子不欠你一碗茶,這輩子也沒借過你一根線,還牛?”

扎西:“我的牛就死在你家?guī)づ襁叄荒憬o我說清楚我的牛是怎么死在這里的!”

洛扎把頭一昂,說: “鬼才曉得你那頭瘟牛是怎么死的。我給你說,你不要在我的帳篷前生事,今年春天你割了我一頭小牛尾巴的事我一直沒有忘記,今天你還找上門來惹事,你是不是以為我真的是怕你了?”

扎西的鼻子里“哼哼”兩聲,說:“我就曉得你懷恨在心,我今天還就是要對你說,那頭小牛的尾巴就是我割的,你能把我怎么樣?離水溝這么近,舀碗水把我吞了?今天還我一頭牛什么都好說,不賠償我一頭牛,我……”

洛扎大踏步地從坡上向下沖來,邊走邊說: “你?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洛扎的妻子一把抱住洛扎的一條胳膊,說:“洛扎、洛扎,不要,不要……”

洛扎抬手一揮把自己的妻子摔到地上,他的妻子趁勢抱住了他的一條腿。洛扎大聲叫罵起來: “你這個膽小怕事的女人,回回你都攔住我,今天人家都打到家門口了,你還攔我。我今天就要和他把賬算清了,我要讓扎西知道我養(yǎng)的牛不是養(yǎng)來讓他打的,牛尾巴不是割了就算了的!”

扎西還沒有開口,就看到洛扎的弟弟達吉也趕到了。達吉大聲地說道:“阿哥說得好,這回我們再也不能讓他了,算賬就要新賬老賬一起算?!?/p>

達吉人高馬大,兩步就跨到洛扎前面。洛扎的妻子從地上站起來,繞過自家的帳篷,一溜煙地朝不遠處的幾座帳篷跑去。

扎西身后有兩個更年輕的小伙子,情緒激動地從扎西背后走過來,對直朝達吉走去。

達吉挑釁地朝那位把手放在刀把上的小伙子喊道:“是男人吧?是男人就把刀抽出來讓刀子見一見太陽光,不然就不要摸住刀把子,用你那手回去擠牛奶去!”

在這片牧場上,不知傳了多少代人的規(guī)矩了,一旦刀從刀鞘里出來沒有見血,這個人一輩子都會背上懦弱的名聲。

那位小伙子怒目圓睜,小伙子背后的幾個人竟然大喊: “達吉,未必我們怕你了?”

達吉此刻卻不開口,只是冷笑不停,不斷地晃動他的兩條胳膊。洛扎把兩條耷拉著、拖在身后的長袖在腰間扎了起來。

不遠處,洛扎的妻子帶一群人飛一般地朝這邊跑來。

扎西身邊的小伙子用另一只手抓住了刀鞘,一副就要把刀拔出來的架勢。

達吉大喝一聲,把一根碗口大小、本來是釘在草地上用來拴牛的木樁拔出來握在手里,扎西本能地退了一步,也把手放在了刀把上。洛扎操起一根撐帳篷的木桿,大喊道:“扎西,你們來吧!”

扎西和兩個小伙子一點不示弱,迎著這兩兄弟一長一短兩根木棒沖了過來。扎西的妻子和另外兩個女人、幾個小孩子也從地面上抓起石頭,叫喊著: “賠牛啊賠牛……”

洛扎的妻子帶來的一群人也近了,沖在最前頭的一個小伙子手里揮舞著一段皮繩子,皮繩子的一頭拴著一個鐵條,飛快轉動的鐵條在空中呼呼作響,鐵條閃耀著清冷的寒光。這群人中有人在大聲喊道: “不要以為我們沒有人……”

正在此時,洛扎家的帳篷門突然掀開,洛扎的父親根秋多吉老人踉踉蹌蹌出來了。老人的聲音嘶啞,低沉,卻有一種威嚴:“都給我站住了!”

達吉反身抱住根秋多吉老人,說:“阿爸,你有病,你怎么出來……”

借達吉的雙手,根秋多吉居然站立起來。扎西這群人也站住了,一時也不知道是退走還是不退。根秋多吉老人是這片牧場上德高望重的老人,沒有想到拖著病體這時會突然出現(xiàn)。

根秋多吉說: “凡事總有個起因,草地上有霧,是因為湖水,石頭從高處滾下,是因為山體松動。事情來龍去脈都不清,傷人、死人害別人,害自己。你們還配稱男人嗎?再說,總不能各說各的道理,總應該找個中間人來評判吧?先打一場再說的虧我們吃得太多了,你們的記性哪里去了?”

扎西說: “哪個人能評判?總不會是你多吉阿爸來評判吧?”

老人說: “我來評判?即使是公正的,你扎西也不會服,我是洛扎和達吉的阿爸,但是我能找到來評判的人,別的人我不知道,但我曉得公安有個110,我剛才在帳篷里已經(jīng)給鄉(xiāng)上的公安派出所110打了個電話,他們說,他們馬上就會來。讓公安來評判,你們服不服?”老人有點炫耀似的從懷里掏出了個手機。

好像是約好了,就在這時,一輛三輪摩托車從公路上呼嘯著沖上草壩,只見那輛摩托車左右搖晃,上下顛簸,直向人群飛奔而來。

躁動的人群有了片刻的雅靜,他們看清了摩托車上有兩個人,駕駛摩托車的正是鄉(xiāng)上公安派出所的尼麥所長。尼麥所長跳下摩托車三步并兩步,轉眼就來到了人群中間。

尼麥個頭不高,面容清瘦,皮膚黝黑。用眼一掃,他看到了男人們的手都在刀把上,女人們的懷里此時塞滿了石塊,真要動起手來,這群人免不了頭破血流。想到這里,尼麥高聲說道: “大家聽好了,都不要亂動,哪個動我就收拾哪個?!?/p>

尼麥走到一處稍微有點高的草地中間,繼續(xù)說道:“大家先不要沖動,我是鄉(xiāng)派出所的所長,看見了吧,這是我的警官證。維護社會治安是我的職責,大家有什么話都對我講,要我做什么也對我講。俗話說,有理老虎也得聽山羊的,沒有理,就是父親也得聽兒子的?!?/p>

達吉把根秋多吉扶來坐在草地上,并沒有把手里的木棒放下,對尼麥說:“既然是派出所的所長,一定是很有見識的人物,今天你就來評評理。在我們這片牧場上,有誰能忍得下讓人割去自家牛尾巴的侮辱?聽了我們阿爸的話,我們兩兄弟忍了。扎西自己的牛死了,他們又找上門來鬧事,發(fā)牦牛的火,踢綿羊出氣。他扎西把我們當成綿羊了。我們忍了一回了,今天不能再忍了,他吃肉喝茶長大,我喝茶吃肉長大,都是一樣的人呢?!?/p>

扎西立即就接了話: “我的牛早上出的門,現(xiàn)在死在他們家的帳篷邊上。哪里去找這樣的怪事?不是洛扎他們搞鬼,未必是真有鬼?去年,還有今年開春,他們家的牛天天跑到我家的草場上來,還跑到我家的帳篷邊上來搶干青草吃,對他們說了,他們也不管,還說,有腳的東西能捆起來嗎?我氣不過才割了他家一頭小牛的尾巴,為的是讓他們長點記性,要他們懂得自己的牛羊放在自己的草場上才是正理?!?/p>

洛扎說:“大家都聽見了吧,他自己也承認了他割了我家的牛尾巴。牛羊啃幾口草在牧場上算得了什么事?自古到今,沒有聽說過山坡上的牛不許啃河溝邊的草,水溝邊的羊不能到山坡上吃草,你扎西定的規(guī)矩不是從上朝下滾動的石頭勢不可擋,也不是當年頭人發(fā)出的命令必須照辦?!?/p>

尼麥剛要開口說話,不料扎西身后的幾個小伙子吼起來:“賠牛,洛扎毒死了我們的牛不賠不行,賠,一定得賠。”

跟著尼麥所長一起來的是鄉(xiāng)上獸防站的張醫(yī)生,在這片牧場上工作多年的張醫(yī)生,從外表看,已經(jīng)像一個地道的牧場漢子,精通業(yè)務的他是這片牧場上牧民們熟知的“樹門巴”(藏語直譯,意思為:牛醫(yī)生)。張醫(yī)生讓幾個人把死牛拖到離水溝更遠一點的草地上,蹲在死牛旁邊仔細地在翻看死牛的眼睛、鼻孔。

尼麥所長問:“毒死?怎么毒死?小伙子們,說話要有證據(jù)喲。”

“牛都死了,還不是證據(jù)?”

“這牛身上沒有刀口、外傷,不是毒死又是怎么死的?”

人們七嘴八舌。

“想走的馬有一百種走法,牛的死因有一千種說法。哪個說這牛是毒死的,把毒死的證據(jù)拿出來,沒有證據(jù)的話就不能亂說。”尼麥所長環(huán)視人群,不緊不慢地說。

人群一下靜了下來,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

扎西冷笑一聲:“牛都死在這里了,哪個能把不是毒死的證據(jù)拿出來?”

張醫(yī)生站起來,說:“這頭死牛就能把證據(jù)拿出來,只要剖開看一看,一切都會清楚的。”

洛扎說:“對,把死牛開腸剖肚一看就明白了?!?/p>

扎西說:“哼,死了的牛、沒死的牛都不會說話,剖開就剖開,未必一根牛尾巴就能值一頭牛的價錢?”

達吉猛地朝扎西面前跨過一大步,惡狠狠地說:“你割了我家的牛尾巴,這個恥辱又該是什么樣的價錢?恐怕不止十頭牛的價錢吧?”

尼麥急忙站到兩人中間,大聲說道:“都冷靜一點,都冷靜一點,還是讓事實說話為好。來,你們幾個小伙子給張醫(yī)生幫忙,把死牛拖到平坦的地方?!?/p>

趁人們七手八腳在抬死牛的時候,尼麥走到根秋多吉老人身前,說:“多吉阿爸啦,今天這事,多虧你及時打了電話,不然就要出事了?!?/p>

根秋多吉說: “嘿嘿,我從來沒有用過手機打電話,今天看到達吉的手機就在火塘邊,聽到他們在帳篷外越鬧越厲害,記得你說過的那個110,沒想到就通了。

幾個小伙子和張醫(yī)生一起,把死牛的牛皮剝開,張醫(yī)生手腳利落地剖開了死牛肚子。

死牛的胃里幾乎沒有任何東西,在死牛的胃里,張醫(yī)生很快就找到了兩截都有一寸來長的細鐵絲,鐵絲插在牛胃壁上。鐵絲怎么就會刺穿牛胃?

“不是餓死也要痛死,這頭可憐的牛?!睆堘t(yī)生嘆了口氣,抬頭看了看圍在身邊的人。

扎西的女人也看見了鐵絲,突然尖叫道: “牛只會吃草,牛怎么會吃鐵絲?肯定是被毒死的,肯定是……”

尼麥臉色鐵青,扭過頭問那女人:“連看到的事實也不承認?難道說有人會把鐵絲從牛的嘴里灌下去的?”

扎西的女人一閃就躲進了人群。人群中還有人說,鐵絲歸鐵絲,毒死了的牛,眼睛是看不出來的。有人附和道,就是,扎洛敢不敢煮點這頭牛的牛肉來吃?

尼麥走到死牛旁邊,蹲下去仔細地看那頭牛的牛胃,突然轉過頭問張醫(yī)生: “如果人吃了中毒的牛肉,發(fā)作要多長時間?”

張醫(yī)生搖搖頭說: “所長,這頭牛不是中毒死的,是餓死的,太痛了,它想吃草也吃不下去,這頭牛這么瘦,已經(jīng)餓了很長日子了?!?/p>

尼麥所長用一根小木棍,從牛肚子里挑起了腸子看了看。

尼麥又問:“如果是中毒,牛腸子上是不是也有毒?”

張醫(yī)生說:“如果真是中毒了,它身上的肉里也當然有毒,腸子上自然也有?!?/p>

尼麥所長說:“張醫(yī)生,把刀拿給我。”

張醫(yī)生沒有弄懂尼麥所長的意思,望著尼麥,卻沒有把手里的小刀拿給尼麥。

尼麥所長身后的一個小伙子,從自己腰上抽出一把刀遞給尼麥。

尼麥右手執(zhí)刀,左手兩根指頭從死牛的腹腔里提起一段牛腸子,輕輕一割,他的手上拿起一截約有兩寸長的牛腸子。他慢慢地把那截腸子提高,讓圍在四周的人都看見。然后把腸子在空中抖動了幾下,腸子中有一些很濃的液體被抖了出來。

人們都不明白尼麥所長要做什么,沒有人說話,沒有人問,都不眨眼地看著他手中的那截死牛腸子。

尼麥這時開口說道: “大家都看清楚了吧?這是我剛從死牛肚子里割下的牛腸子,現(xiàn)在我不洗也不煮,就把這截牛腸子吃下去。如果這頭牛是中毒死的,這截牛腸子上一定還有毒,我如果中毒,跟在這里的任何人都沒有關系。如果我中毒了,洛扎就要賠扎西的?!?/p>

洛扎聽了不由打斷了尼麥的話頭,說:“我又沒有毒他的牛,尼麥所長就算是你中毒了,也跟我們家沒有關系,萬一是別人投了毒呢?我為什么要賠他的牛?”

尼麥說:“洛扎,你先不急,聽我說完。你沒有毒死他的牛,你就不用擔心,張醫(yī)生剛才已經(jīng)說了,這頭牛不是中毒死的,所以我也不會中毒。我敢吃這截腸子,就是為了證明這頭牛不是中毒死的。我吃了這截腸子沒有事,扎西就要向洛扎賠禮道歉,一是割了牛尾巴的事,二是為今天跑到洛扎家門口的事。”

眾人都沒有反應過來,只見尼麥所長一揚脖子,把那截牛腸子丟進口中,一下就吞下了肚子,人群中爆出了一陣驚叫。

尼麥所長笑嘻嘻地對在場的所有人說: “你們看到的,我吃了牛的腸子了,大家都在這里等一等,看我是不是會中毒倒地?!?/p>

洛扎一把握住尼麥所長的手,說不出話來,嘴里只是不停地說:“唉,你呀、你呀?!?/p>

張醫(yī)生對達吉說: “家里有沒有白酒?快讓尼麥所長喝一口白酒,腸子沒有毒,但是臟呀,搞不好一會兒就要拉肚子,快拿點白酒來呀?!?/p>

看得發(fā)呆的達吉聽張醫(yī)生這么一說,嘴里“哦哦”地應承,轉身就回了帳篷。

看到尼麥美美地喝下了兩大口白酒,扎西這也才長出一口大氣。

一直沒有說話的根秋多吉示意達吉把自己扶起來,達吉和洛扎趕緊過去把老人架起來。

老人對著正在交頭接耳的人們說道: “我家洛扎他們沒有把自己的牛群看好,好幾次都跑到扎西家的草場上去了,開春時節(jié),還跑去同扎西家的牛羊爭干青草,誰都知道,開春的干青草是救牛羊命的,關系到一家人一年的收成,是我們家洛扎他們有錯在先。今天,當著尼麥所長的面,在這么多鄉(xiāng)親面前,我就替洛扎、達吉兩兄弟給扎西一家人道歉?!?/p>

達吉急了,大聲說:“阿爸,你這是怎么了?他割了我們家的牛尾巴,我們還給他道歉?”

洛扎接著說:“從今以后,是不是誰都可以欺侮我們了?阿爸啦,你年輕時的豪氣哪里去了?誰不知道,為了不給迎面來的嘎加讓路,你把嘎加的腿都打折了,為了這個你不得不逃到青海的果洛那地方去了,一跑好多年,你都沒有說自己有錯啊,現(xiàn)在你是怎么了?”

根秋多吉說道: “那又怎么樣?嘎加我們兩家人安寧過沒有?不是共產(chǎn)黨來了,解放了,我們兩家能安寧嗎?我就是想起了這件往事,我才要你們忍的。”

根秋多吉老人對扎西說道: “扎西呀,同一條溝里舀水喝,同一片草地上放牛羊,抬頭不見低頭見,你和洛扎他們都是兄弟呀,兄弟間講的就是和氣,要和氣就不能斗氣。人老了經(jīng)歷的事多,你們要聽我的才對。尼麥所長,你說我講得對不對?”

根秋多吉老人話頭一轉,繼續(xù)說道: “今天尼麥所長在這里吃下了死牛的生腸子,他為的是啥?有良心的人都會明白。萬一真動刀了,死的傷的,還不都是我們這片牧場上的兄弟姐妹嗎?尼麥所長吃了死牛的生腸子,不會得病的,有菩薩心腸的人是有好報應的。怕就怕我們把尼麥所長的這番好心辜負了,我們對得起他的一番好心嗎?”

剛才還如好斗公雞的兩群人這時也沒了火氣,有的人坐在草地,再沒有人把手放在腰刀的刀把上,那些女人小孩們把揣在懷里的石頭掏出來,悄悄丟在了地上。洛扎的女人把洛扎手里的木桿拖了過去,支起了帳篷的一條繩索,洛扎看了一眼,也沒吱聲。

扎西的女人找到了去追打兩個玩水小孩子的機會,自己跑回自家的帳篷去了。

扎西對著老人不斷地點頭,卻一時說不出什么。尼麥所長見狀,說: “我可是有點想喝口茶了,不知你們哪家愿意請我喝碗茶?”

根秋多吉說: “到我家的帳篷里喝,尼麥所長,你就在我家?guī)づ耖T前呢?!?/p>

扎西說:“我家的帳篷也不遠,幾步就到了,還是去我那里,我那里有新鮮的肉呢?!?/p>

尼麥所長說:“我有個主意,喝多吉阿爸家的茶,吃扎西家的新鮮肉。這樣呢,扎西就要跑一趟路,去把新鮮牛肉拿到洛扎的帳篷里來,如何?”

扎西愣了一下,接著就笑了:“好,我就去拿些肉過來,就依尼麥阿哥說的,算我向多吉阿爸、洛扎大哥道歉了。其實,把你家那頭小牛的尾巴割下來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怎么能割牛尾巴呢,那是很傷人心的。又一時昏了頭,想的是做都做了,又說自己后悔,怕人家笑話自己膽小,就那么硬撐到今天,聽到自己家的一頭牛死了,就以為一定是洛扎、達吉他們報復,鬼迷了心竅,怒氣讓自己失去了理智,差一點鑄成了大禍?!?/p>

洛扎也“嘿嘿”地笑了兩聲,說:“也怪我,自從那次扎西割了自己家一頭牛的尾巴,我就一直記在心里,心想找到個時機,要把公道討回來。所以今天扎西他來鬧,我想的正是討回公道的好機會,所以就……幸好沒有出事?!?/p>

扎西說: “是我這個人小氣,我不是心痛洛扎大哥家的牛來吃了點草,而是怕洛扎大哥家的牛和我家的?;焓炝?,會把我家的牛帶跑,在別人家,以前發(fā)生過這樣的事,是我多心了,一時沒想明白,做出了得罪多吉阿爸和洛扎大哥你們家的事情,尼麥所長阿哥說得有理,是該由我向洛扎大哥一家賠罪……”

洛扎急忙接話:“話說明就是了,還說什么賠不是。要說賠不是,我也有做得不對的地方,自己家的牛都沒看住……”

尼麥所長說:“我看還是一邊喝茶一邊說話好一些,不然口要說干的,兩位以為呢?”

扎西說:“我這就去拿些肉來,邊喝茶邊說。”說罷就要轉身,尼麥卻喊住了他,伸手把扎西的一只手抓住,一只手把身邊站著的洛扎的手抓住,用力把兩個牧場漢子的手拉在了一起,說: “洛扎也一起去吧,兩個人在一起了,勁大,多拿點過來?!?/p>

扎西和洛扎不由都笑了,兩只手真的握在了一起,圍在四周的人都笑了起來,男男女女都說:“這下好了,這下好了?!?/p>

尼麥跳到根秋多吉老人身邊,扶起老人,說: “我們回帳篷等他們拿肉過來,那截生腸子我剛才都沒敢嚼,一會兒肉煮熟了,我要好好嚼一嚼,肉要嚼才知道香呢?!?/p>

報警的偷牛賊

清晨,牧草開始泛黃的牧場上,座座帳篷里冒出一團一團的炊煙。

尼多阿爸站在一座帳篷門口,一動也不動地朝遠方眺望。

洛嘎和果則兩人各拉一匹馬來到尼多阿爸面前。尼多還是朝遠方看著,嘴里卻說道: “怎么樣,我說的那個方向準不準?”

洛嘎回答道:“準是準,但只追回來兩頭,人也沒逮住?!?/p>

尼多阿爸“哦”了一聲,轉過頭又問:“其他兩頭會在哪里呢?”

洛嘎有點小心翼翼地回答說:“我想是從汪達溝方向往縣城里去了?!?/p>

尼多阿爸搖搖頭: “偷牛賊敢朝縣城去?”

洛嘎和果則互相望了一眼,沒有回答。

洛嘎懷里的手機突然響起。洛嘎對著手機大聲說道:“你看清了?好,我們馬上就來?!?/p>

洛嘎對尼多阿爸說: “益達他們發(fā)現(xiàn)了另外兩頭牛的蹤跡了,真是朝縣城方向去了,我和果則馬上趕去,人多,逮住偷牛賊的把握才大?!?/p>

尼多阿爸還是有點不相信,他自言自語地說:“偷牛賊真往縣城方向去了?怪事!”

頭一天下午,天還沒有黑盡,阿松和窮窮就已經(jīng)從幾群牛里趕出了四頭肥壯的小公牛,那幾群牛的主人還沒趕來時,兩人把四頭牛趕到了一處偏僻的山溝里暫時躲藏一陣,本來是打算只要天黑下來就把牛趕到一處小地名叫扎貢的地方。扎貢這個地方,是幾個鄉(xiāng)的交界處,是一個都在管其實都沒有管的地方。那地方石崖嶙峋,有好多處深溝,把偷來的牛藏在那里沒有人知道,等風頭過了,找到了買主,回到扎貢把牛趕出來,神不知鬼不覺。

以前阿松和窮窮就是這么干的,但這回阿松不想把牛藏在那里了,他隱約感覺到牧人們可能已經(jīng)注意到了扎貢,他曾經(jīng)聽到找牛的牧人說過要到扎貢去找。他對窮窮說,連夜把牛趕到縣城附近,即使價錢低一些,盡快賣出去才是辦法。窮窮不同意,往縣城里趕,明擺著的危險,還是把牛藏在扎貢保險,等找牛的人找煩了,再去找買主,價錢也會高一些。

兩個人誰也說服不了誰,沒有辦法了,四頭牛,剛好一人兩頭,分完牛,窮窮就趕著牛朝扎貢去了,而阿松卻趁黑夜,穿過帳篷眾多的汪達草灘,把牛往縣城方向趕去。

窮窮真沒想到,已經(jīng)丟失過一回牛的尼多阿爸早對扎貢那地方注意了,聽到又有牛被人偷走,尼多阿爸馬上要益達、洛嘎、果則、丹達幾個人分兩條路朝扎貢方向追。這片草場丟失牛羊已經(jīng)不是一回兩回了,對偷牛賊恨之入骨。聽了尼多阿爸的安排,丟了牛的兩家人一共四個牧場漢子連夜就走。去扎貢的路牧場漢子們并不陌生,跳上馬背就追趕而去。

其實,距離扎貢還很遠,洛嘎和果則就在路上發(fā)現(xiàn)了偷牛賊的蹤跡。黑夜趕路對于牧場上的漢子來說并不是難事,又是為了找回自己家里的財產(chǎn),心情格外急切。

窮窮看到膽大心細的阿松走了,心里有些發(fā)虛,硬著頭皮趁夜色往扎貢趕路,一路都提心吊膽。走了沒有多遠,就聽到后面的馬蹄聲,聽聲音就知道來追趕的是兩個人,就是一個人追來,窮窮也不敢面對,而現(xiàn)在來的是兩個人,窮窮更不敢停留,急忙丟下牛,悄悄地朝夜色濃黑的牧場深處逃了。洛嘎和果則找到兩頭牛,卻沒有逮到人。

洛嘎和果則告別了尼多阿爸,穿過汪達草灘,就朝縣城方向追去。在牧人的眼里,草地與平坦的道路沒有多大區(qū)別,草地上的任何痕跡,都不可能從他們眼皮下滑過。走了一段路,洛嘎和果則就發(fā)現(xiàn)了一匹馬、兩頭牛經(jīng)過后留下的蹤跡。有了蹤跡,兩個人精神也來了,走到有手機信號的地方,他們又同益達、丹達兩人聯(lián)系上了。

在汪達草灘上發(fā)現(xiàn)了另外兩頭牛蹤跡的益達和丹達,本來是想回來會合洛嘎和果則,商量對策,跑回來卻聽說洛嘎和果則已經(jīng)走了。他們倆也顧不得連夜的辛苦,趕緊催馬去追趕洛嘎和果則。走了沒多遠,忽然聽到后面?zhèn)鱽砑贝俚鸟R蹄聲。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大聲地喊道:“等等我,等等我?!眱扇嘶仡^,原來是洛嘎的弟弟洛珠騎了匹光背馬追上來了。

益達吼道: “你以為是去哪里玩是吧?快回去,回去。”

洛珠說: “舅舅,你們的馬沒有我的小花馬快呢,你們信不信?”

益達依然吼道:“馬鞍也沒備你也敢出門,路遠呢,快回去?!?/p>

丹達說: “嘴上沒毛的小子,你那花馬和你一樣,嫩著呢,還翻不過前面那道山埡口,你的小花馬腿就發(fā)軟?!?/p>

洛珠說: “我讓你們看看。”他雙腳磕馬肋,小花馬真如射出的箭,一下就沖到益達兩人前面去了。丹達說:“洛珠,看我趕上你?!钡み_一提馬韁,那馬也飛了起來。

益達嘆了口氣,喊道:“小心,草地上到處都是老鼠洞。”也急忙跟了上去。

手機又沒有了信號,給洛嘎打了幾次電話都打不通,好在益達他們不僅發(fā)現(xiàn)了洛嘎、果則兩人的馬蹄印,還發(fā)現(xiàn)了偷牛賊的馬蹄足跡和兩頭牛的腳印。順著蹤跡,三騎馬很快就翻過了那座山埡口。

過了山埡口有一條小河,過了小河就是那條通向縣城的公路。過了水溝,一片被馬踩牛踏過的草坪上,有用三個石頭支起的“灶臺”,丹達跳下馬,把三個石頭中間的灰燼用腳一踢,灰燼用水淋過,飄起來的不是灰塵,而是一團霧氣。丹達用手摸了摸石頭,對益達說:“石塊都還是熱的,看來,偷牛賊剛走不久?!?/p>

益達望望前方,說: “不知洛嘎他們是不是也在朝這個方向追,現(xiàn)在也聯(lián)系不到他們,我們先順著蹤跡追趕,估計再走不遠,就有電話信號了。

聽到就要追上偷牛賊了,洛珠顯得有些亢奮,說:“逮住偷牛的,我就把他的手剁了。”

丹達笑了,說:“小孩子呀,我給你說,偷牛賊一般都是有本事的人呢?!?/p>

洛珠說:“阿哥丹達,我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你比我大得了幾歲?偷牛賊有本事,有本事為什么要偷別人的牛?”

丹達說:“我給你講個偷牛賊嚇退追趕者的往事。有個偷牛賊,偷了一家人的牛,這家人就順著蹤跡追。追到一個地方,發(fā)現(xiàn)偷牛賊在那里剛喝了茶、吃了肉。偷牛賊就在這里把從這家人中偷來的牛殺了,用牛肚子當鍋,煮熟了肉,坐在這里慢慢享用,他吃得很香,把吃過的每一根牛肋骨都用刀刮得千干凈凈,還把吃過的骨頭整整齊齊地放成一排?!?/p>

洛珠聽得很有興味,忍不住插話問: “那個偷牛賊為什么要這樣做?”

丹達說:“聽完全就明白了,你著什么急呀。那家人看到那堆啃得白白生生的骨頭,二話沒說,打馬就回家去了,不追了。”

洛珠說:“這家人也真是,就要追上了,為什么不追了,真是氣人?!?/p>

丹達說:“他們害怕了,不敢追了。那個偷牛賊把那些骨頭啃得干干凈凈,說明什么?說明他心里一點不怕,他知道有人追他,他還敢坐在那里慢慢地吃肉,你說他有沒有膽量?所以那家人就回去了,他們害怕同這個偷牛賊動起手來占不到上風。”

益達突然喊道:“丹達,看,河溝轉彎處的那片草地!”

果然,就在小河溝的一個大轉彎處的草灘上,有三個黑點,牧人的眼里,早已分辨出那是一個人騎在一匹馬上趕著兩頭牛。

益達的電話突然響起,益達對著電話就喊: “我們看到他了,就在我們前面,你們在哪里?你們怎么會走到溝里去了?那人還在公路這邊,趕緊順著河溝過去,我們這回一定要抓住他,不然,他還會來的?!?/p>

打完電話,益達對洛珠說:“快,洛珠,你從右面的山梁上翻過去,洛嘎他們正從那邊的溝里趕過來,你趕緊過去給他們指一下路,他們萬一沒有截住偷牛賊的路,讓他又跑了,我們也就白辛苦了兩天了,記住,讓他們順河溝過來?!?/p>

洛珠應了一聲,就朝右面的山梁打馬而去,益達、丹達兩人朝河溝轉彎處那片草地飛快沖去。

洛嘎、果則兩人在汪達草灘發(fā)現(xiàn)了偷牛賊的蹤跡后,一直順著足跡就追??墒遣莸厣系嫩欅E卻在過了一個山埡口后再也找不到了。兩個人猜想,距離縣城是越來越近了,偷牛賊有可能朝一個山溝里去了,把牛藏在那條溝里,然后進縣城找買主,不大可能把牛直接就趕進縣城臨時找買主,對偷牛賊來說,那樣做太冒險。

于是兩個人便朝那條山溝跑去,他們不知道,就離他們不遠的水溝邊草坪上就有阿松燒茶后留下的痕跡。

阿松從汪達草灘穿過后,看到了那條河溝,他把兩頭牛趕進水溝里走,他的馬也在水溝里走,雖然慢,但他知道如果有人在他后面追他,就會找不到自己的蹤影。在水里行走的時間越長,這兩頭牛屬于他的幾率就越大。果然,洛嘎和果則沒找到他的足跡后,判斷也出了差錯,竟然往一條阿松從未想去的那條山溝跑了一段冤枉路。

但是,阿松沒有想到,追趕他的人不止一起,益達等三人幸運地發(fā)現(xiàn)了阿松就在不遠的前方時,阿松也發(fā)現(xiàn)了有人追來。阿松恨自己太大意了,以為沒有人跟來才匆匆地燒了碗熱茶喝,幾乎一天一夜沒吃過東西到底也不好受。但現(xiàn)在,有人追來了,將近半個月的辛苦就白費了,這讓阿松更覺得不好受。

洛嘎、果則二人追趕了一段路,發(fā)現(xiàn)了這條山溝里不時可以看到帳篷。有帳篷的地方要想把偷來的牛藏起來是不可能的事,二人撥轉馬頭往回走。恰好打給益達的電話也通了,益達在電話里說,他們已經(jīng)看到了偷牛賊,要他們兩人趕緊順河溝過來。

二人心急,總覺得馬兒走得太慢。讓兩人更著急的是,盡管這地方距離縣城不太遠了,手機的信號還是會時有時無,想一直保持聯(lián)系也不容易。兩騎馬沖出山溝,走了不太長的一段路程,二人同時看到了洛珠在一處山梁上,雖然聽不清他在說些什么,但那指著河溝的手勢再也清楚明白不過了:偷牛賊就在那邊。二人此刻的興奮仿佛傳遞到了馬兒身上,他們沒有催促,兩匹馬自己就飛奔起來。

洛嘎看到,洛珠也從那不高的山梁上朝河溝跑去。

阿松看到兩匹馬沿著河溝飛快地朝自己跑來,知道情況不妙,再也顧不上那兩頭牛,朝馬兒屁股上狠抽兩鞭,朝著那條山溝狂奔。沒想到,溝里也有兩匹馬朝自己跑來。阿松暗暗叫苦,來追趕的人多呢。阿松趕緊又往水溝這邊跑,追趕他的四個人沒有聚在一起,而是四匹馬散開跑來,對他已經(jīng)形成了一個圈,現(xiàn)在,往哪個方向跑都不好跑了。

阿松也沒多想,拉轉馬頭,就想朝河溝對面奪路逃跑。河溝對面不遠,就是通往縣城的那條公路,在這之前,阿松一直不想走到公路上來,公路上有車輛往來不說,時不時還可能碰上閃著警燈的警車。好長時間以來,一看到警車上閃爍的警燈,阿松夜里就睡不好覺。而在此刻,這些都顧不上了,面對怒氣沖沖的牧場漢子,雖說還不至于丟了老命,躲開一頓暴打成了最緊要的事情。

小洛珠這時已經(jīng)縱馬過了那條小河溝,看到阿松的馬沖進河溝就迎著阿松沖去。阿松一看河溝對面還有人阻擋,慌忙中順著小河溝就逃。馬兒在河溝中到底跑不快,眼看那四騎馬已經(jīng)不遠,河溝一邊再說也只有一個人。主意一定,阿松縱馬躍上河溝,不敢迎著阻擋他的那匹馬方向去,拼命朝另一個方向飛跑。幾趟折騰,阿松的馬顯然已經(jīng)沒有了力氣,任憑阿松抽打,就是快不起來。

洛珠的小花馬速度奇快,阿松的馬跳出河溝就要跑到公路邊的時候,小花馬已經(jīng)沖到阿松馬頭前。阿松看清了,阻攔自己的竟然是一個小孩兒。阿松繃緊的神經(jīng)此時多少有了點放松,他沒有想到,這個小孩兒居然伸手抓住了自己的衣服。兩匹馬都在掙扎著向前奔跑,洛珠用力拉住了阿松衣服,阿松和洛珠都在馬背上坐不穩(wěn),一齊滾下馬來,兩匹馬沒有停下,一直沖到公路的另一側去了。

益達、洛嘎、果則、丹達四人的馬也趕到,一陣風似的圍了上來。

洛珠畢竟年紀小,力氣小,倒在地上時,阿松已經(jīng)掙脫了洛珠的手。阿松先從地上站起來,一看四條牧場漢子已到面前,他用左手一把就把洛珠的脖子抓住,右手從腰上抽出短刀,就放在洛珠的下巴邊,氣喘吁吁地吼道:“你們不要過來了,不然我一刀割斷他的頸子?!?/p>

從馬背上跳下來的幾個人一下就傻了,他們都是在電視劇里看到過這樣的場景。

接著發(fā)生的事更像是在電視劇里才能看到的。阿松說: “你們不要逼我,逼急了我就殺人,盡管他還是個娃娃。把那匹白馬牽到我身邊來,把其他的馬都給我趕遠點,你們沒聽見?如果不按我說的做,我就先殺了這個娃娃,再同你們拼個死活?!?/p>

益達冷笑一聲: “你以為我們會聽你的?”

阿松說: “你們當然不想聽我的,但我想你們不會讓這個小子的喉嚨被割斷的,快把那匹白馬牽過來,我要騎上那匹馬走,把其他的馬轟走,你們沒有聽懂?”

四個牧場漢子互相看了一眼,此時還能做什么呢?

益達把自己的白馬真的牽到離阿松不遠的地點,而洛嘎等人真的也開始把其它的馬朝遠處轟,阿松心里涌上一陣喜悅,他想著:說不定還真有希望跑脫。

但事情并沒有阿松想的那么容易,他在心里盤算怎么樣跨上那匹距離他只有一步遠近的白馬背上,他慢慢地邁動腳步,他打算先一把將這小孩兒推倒在地,接著飛身上馬??墒?,那匹本來已經(jīng)站著不走了的白馬,看到其他幾匹馬朝遠處跑了,突然一個轉身也跟在那幾匹馬身后跑了,幾匹馬一直跑到河溝邊才停下來,低下頭去啃草。

阿松頭腦里也轟的一聲響,他沒有想到這種情形。洛嘎、益達他們幾個也沒有想到,看到白馬跑了,洛嘎大聲說:“喂,你也看到了,是馬兒自己跑了。這樣吧,你把人放了,我們也放了你,各走各的路,怎么樣?”

阿松說:“不,你們去把馬兒牽過來,我和這個小兄弟等,我騎上了馬,我就放人,不然我是不會放人的?!?/p>

益達說“把馬攔回來是要時間的,你不要亂來哦?!?/p>

阿松說:“我能等,一直等到你們把馬又牽過來?!?/p>

四個氣得咬牙切齒的漢子,留下兩個與阿松對峙,其他兩人就向河溝跑去攔馬。那幾匹馬餓了,也累了,看到人靠近,它們就趕緊走幾步,距離人遠一點,又埋下頭去啃草,要捉住這些馬匹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

這情況,阿松當然也看到了。他沒有想到真用刀子傷人,只想把這幾個漢子嚇走。但是現(xiàn)在的情形,要想跑脫已經(jīng)沒有多大希望了,時間拖得越久,阿松心越慌。

阿松做出了決定,他把右手拿著的短刀換到了左手,把洛珠的脖子扼得更緊,騰出的右手迅速從懷里掏出了手機,用眼睛的余光看了看手機,顫動的手指到底撥通了手機,聽到那邊“喂,這里是110”的一句話后,就不顧一切地大聲喊;“救命啊,110,救命啊,我在卡則通壩子的公路邊,離縣城可能有10公里的地方。110,救命啊,快點啊,110快點??!”

益達、洛嘎他們都沒有想到阿松居然向公安報警。

洛嘎說:“你把刀放下,公安來了,我們興許會幫你說幾句好話,不然公安看到你用刀架在一個小孩子的脖子上饒得了你?”

阿松搖搖頭,又把短刀換到了右手。

從阿松打電話到聽到警車上的警報器的聲響,一共不到20分鐘的時間,在這期間,阿松看到那兩個攔馬的漢子跟在幾匹馬后面,追過去了又追過來,眼看要接近了,幾匹馬又一昂頭又跑遠,他忍不住罵丹達和果則笨得連牛屎也屙不出來。那些馬都還拖著韁繩呢,怎么就抓不???他甚至幻想,如果讓他去,早就抓住了一匹。

這20來分鐘也長,長得可以鞣好一張小牛皮,但他到底盼到了他一直害怕的警報聲響了,再聽不到這個聲音,他快要站不住了。 警車停在公路邊。益達迎著幾個警察走去,說,一個偷牛賊用刀挾持了一個小孩子。

兩個警察立即沖了過去,大聲喝道:“把刀放下,蹲下地去,不許動?!?/p>

阿松把刀丟在地上,還沒蹲下去,洛珠用力一推就把阿松摔了個仰面朝天。洛嘎風一樣快地沖到阿松身邊,抬腿就踢了他一腳,正想撲上去打,卻被警察喝住了:“再動連你一起抓!”

益達簡要地對警察們說,他們追趕偷牛賊追了一夜,這該死的偷牛賊偷了牛不說,還用刀挾持小孩兒。

看到警察來了,攔馬的兩個人也不管馬兒了,飛快地跑過來。跑過來想做的事情就是沖過去打阿松。此刻的阿松躲在警察身后,他的目的實現(xiàn)了,一場暴打免掉了。

警察把幾個漢子攔住,其中一位年紀稍長的警察說:“這個人偷牛犯了法,偷盜有罪,他用刀挾持人也犯法,如果你們打他,也犯法。”

果則恨恨不平地說: “我們就是打死了這個偷牛賊也是應該的,犯法,犯什么法?”

一個警察說:“打死了他,法律也饒不了你,他是賊,可他也是一條命,沒有哪個有剝奪別人生命的權力,他犯了法,自有法律審判他,你們不要動不動就打人,更不要想到殺人!”

丹達說: “他在我們這一帶偷牛不是第一回了,這回抓到了他,總得給我們牧場上的人一個說法吧?打幾下,罵幾句,出口氣的機會,你們公安也不給?再說了,這回是我們自己把他抓住的,我們也是為民除害不是?”

年紀稍長的警察說: “你們主動抓偷牛賊的行為當然是對的,我們警察也感謝你們,如果大家都提高了警惕性,偷牛賊就無處下手了,社會治安就會好得多。但是,你們在抓賊的過程中也要依法辦事的,如果打人,甚至打死了人,也會違法的?!?/p>

益達說道:“警察同志,我們追了一夜,跑了這么遠的路,好不容易才抓住了這個偷牛賊。我們跟你們保證,如果你們把這個偷牛賊交給我們帶回去,絕對不會再打他,更不會傷害他的身體、生命?!?/p>

年紀稍長的警察問:“交給你們帶回去?帶到哪里去?帶去干什么?”

洛嘎?lián)屧谝孢_開口前說:“帶到我們那片牧場上去,我們要用我們的老規(guī)矩讓他賠償我們那幾家人的牛,讓他在我們那里等他的家人來了結賠償?shù)氖?,然后就放他走。警察同志,你們大可放心,我們聽你們的,絕不會打他的。”

年紀稍長的警察笑了,說: “我也相信你們不會傷害他。但是你們是沒有權力帶他走的,你們所說的老規(guī)矩也不符合現(xiàn)在的法律法規(guī),要他賠償你們,也要經(jīng)過民事法律程序,你們可以提出申訴,讓他依法承擔賠償責任。”

果則、洛嘎、丹達幾個人幾乎同時問道:“不交給我們?讓他就這么跟你們走了?警察同志,你們不會是他的親戚吧?”

另一個警察大聲說:“不要在這里胡說,我們帶他走,是我們的責任,也是為了向你們負責任,什么親戚不親戚!事情弄清楚了,就把他移交法院,對他進行依法審判。”

洛嘎說: “你們真的不把這個偷牛賊交給我們?”

年紀稍長的警察說:“當然是真的。你們沒有權力帶他走?!?/p>

果則、丹達、洛嘎幾個人又一齊開口了:“我們丟失了牛,我們反倒沒有權力了,你們警察定的是什么規(guī)矩?”

年紀稍長的警察用手制止了其他警察說話,用十分緩慢的聲調說道: “法律不是開玩笑的,我們執(zhí)法也不是開玩笑的?,F(xiàn)在我們就要把這個人帶回局里去了,同時也要請你們幾個人里去一兩個人,到局里去說明情況,提出指控,我們才好立案處理。你們也可以去看一看我們是不是把他帶回去就放了,也讓你們放心?!?/p>

四個牧場漢子你望我一眼,我望你一眼,一副無可奈何的神情。

過了一會兒,益達做出了決定,說:“好了,好了,我們就聽警察同志的了。洛嘎和我到縣里公安局去說明情況,還有筆錄,果則,丹達,洛珠你們幾個就先把那兩頭牛趕回去,給尼多阿爸他們說一聲,我們抓住了偷牛賊,而且把他送到公安局去了?!?/p>

丹達不甘心地說道:“你倆要給公安局說,那個賊不僅要坐牢,還要賠我們的牛?!?/p>

益達說:“我想,我和洛嘎會把好消息帶回來的?!?/p>

年紀稍長的警察說: “他們倆回來時,還要帶回我們公安局給你們的表揚、感謝信,也會給你們帶回一些資料,你們都學學,對以后怎么抓偷牛賊會有幫助的。好了,兄弟們上馬吧,你們路遠,祝你們一路順利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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