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泊 陳楠
摘 要:揭示傳統(tǒng)清官人格的道德動因,應該秉承唯物史觀從“三個維度”加以整體性、宏觀域、發(fā)展性研究:一是探尋哲學基點,從“天人之辯”的理論思維加以追問。對于自然的本能敬畏和神格崇拜心理,催生了道德的意義和遵循道德的原始起點,引發(fā)了傳統(tǒng)視域下對天道敬畏的理論命題,萌生出神秘的生命情懷。二是立足治國理政,從“德治之基”的實踐思維加以追尋。道德人的價值訴求和道德教化的治理功效,孕育和推進了傳統(tǒng)社會的德治思維和德化路向,培育出濃郁的家國情懷。三是回歸終極理想,從“民本之要”的價值思維加以揭秘。無論是個體的圣賢追尋還是整體的政治理想,最終都是為了人的意義,目標都指向人的主體性實現,是“天人合一”命題的真正超越,彰顯出鮮明的人民情懷。因此,傳統(tǒng)清官人格是生命情懷、家國情懷和人民情懷“三位一體”的集中體現和價值升華。
關鍵詞:傳統(tǒng)清官人格;道德動因;天人之辯;德治傳統(tǒng);民本思想
中圖分類號:B8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9170(2018)05-0078-07
在中國傳統(tǒng)社會,民間將老百姓愛戴的好官稱之為清官,而在正式的典章史籍中,則稱之為循吏、良吏、廉吏等。在中國古代社會的歷史進程中,涌現出了一大批敢于為民請命、剛正不阿、不惜丟官罷職的直臣廉吏,如包拯、海瑞、于成龍、黃霸、徐有功、狄仁杰、陳希亮、況鐘等,他們都是中國古代清官中的典型代表。中華傳統(tǒng)清官人格,意指傳統(tǒng)社會老百姓愛戴的好官形象和其彰顯出的人格魅力和社會影響。中華傳統(tǒng)清官人格,是中華民族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集中體現和生動彰顯,濃縮著中華民族最為深沉的道德追求、獨特的精神標識、豐厚的文化滋養(yǎng)。深層揭秘中華傳統(tǒng)清官人格的生成機理和道德動因,是新時代傳承和弘揚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縱深推進全面從嚴治黨的理論訴求和實踐要求。洞悉中華優(yōu)秀清官人格的道德動因,除了個人內在的因素以外,還必須秉承唯物史觀加以整體性分析與建構,從歷史宏大的視域、社會發(fā)展的特質、文化血脈的延續(xù)以及思想領域的思辨等方面加以系統(tǒng)探析,從而有利于科學揭示中華優(yōu)秀清官人格的生成機理和發(fā)展走向,為新時代縱深推進全面從嚴治黨提供理論參照和實踐指導,塑造新時代的道德高度和清官人格。
一、“天人之辯”的理論思維:敬畏天道,原始神格的心理崇拜中萌生生命情懷
人為什么要注重道德并不斷提升自身的道德境界?這是中華傳統(tǒng)道德倫理領域不斷追問和探索的重大理論命題之一。對于這個問題的回答,關系到中華傳統(tǒng)清官人格養(yǎng)成的理論基點,更觸及到中華傳統(tǒng)清官人格的初心追尋。人性之初,孰善孰惡,至今也無法揭秘。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人性趨善的動因之一就是對于自然的本能敬畏。敬畏是道德動因的原始生態(tài)。從心理敬畏到行為自覺,在這一漫長的成人歷程中,人的道德意義日益明顯,并且成為人區(qū)別于其它自然界動物的根本屬性和行為標識。人對自然的原始崇拜,無形之中造成了人的崇善心理和尚善行為,這在一定意義上催生了中華傳統(tǒng)道德倫理的萌芽、生成和發(fā)展。這是中華優(yōu)秀清官人格的道德基因養(yǎng)成的自然因素。也就是說,道德基因并不是先天賦予的,而是后天生成的,是人類在長期的社會生產實踐中不斷孕育、生成和發(fā)展的,是在人類和自然的交往實踐中不斷選擇、驗證和實現的。自然在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道德基因的養(yǎng)成過程中,起到啟蒙的作用,但也是至關重要的基點,因為它從人類道德的一開始,就規(guī)制和引導著道德的發(fā)展方向。正如道德是人類后天追求一樣,道德動因更是在漫長的成人歷程中必然的需求。遠古時期,人類對于圖騰的崇拜,實質上就是一種精神寄托和精神訴求,其中蘊含著道德的基因和萌芽。人類對于自然的敬畏,實質上就是一種生命探秘和生命關懷,其中折射出人類對于自身價值和關系的探索和思考。人類對于自然認識是在敬畏中崇拜,這實際上是一種生命情懷,而這種神秘的情懷在生產力極端低下、普遍認識水平較低的原始社會,就演變?yōu)閷ι窀竦某绨莺途次贰?/p>
原始社會雖然沒有榜樣人格的顯現,但已經出現對于榜樣崇拜的情結。這種榜樣情結則帶有神秘色彩,是對未知世界的探秘和向往。翻開《山海經》《帝王世紀》《淮南子》《史記》等典籍,找尋古代榜樣的蹤跡,揭開歷史神秘的面紗。原始社會的榜樣,都是帶有神話色彩的史詩般英雄人物,道德榜樣神格化集中反映了當時的原始人群樸素的、朦朧的道德認知以及對自身所希望的榜樣人格的神化描述和理想塑造。但由于受到當時社會生產力發(fā)展水平等多方面的限制和制約,這些榜樣還無法實現神化到人化的現實落地和場域切換,但對于當時原始人群認識自然、改造自然還是起到了一定的精神推動作用,有利于人類的文明和社會的進步。
關于這一命題的思辯,理論上稱之為“天人之辯”[1]。在春秋末至戰(zhàn)國的百家爭鳴時期,“天人之辯”成為當時先秦諸子哲學思辨的中心命題?!疤烊酥q”主要涉及天道和人道、自然和人為之間關系的哲學思辨以及實踐操守,本質上是對人類與自然關系的正確對待和行為遵守,體現的是人與自然的交往實踐和道義規(guī)制??鬃犹岢觥拔诽烀钡闹匾院捅匾裕貏e強調人要敬畏自然。孟子則提出“天人合一”學說,主張人只有增強和充盈自身“誠”的德性,才可以贊天地之化育,與天地參矣。墨子則提出“天志”作為衡量一切的標準,盡管他重視和倡導人的“強力而為”。荀子則認為天與人是有區(qū)分的,而且人無法勝天,天意是不以人們的意志而轉移的,主張制天命而用之。老子也是主張人應當順從自然、敬畏自然和保護自然的思想?!疤烊酥q”的哲學爭論一直在延續(xù),并且深刻影響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發(fā)展。無論是先秦諸子的“天人之辯”、西漢董仲舒的“天人感應”和“天人合一”思想體系還是宋代理學家提出的從“物我合一”論證“天人合一”的思想,都折射出“天人合一”的思想實質和文化精髓,本質上都是天道和人道、自然和人為關系的界定和厘清。在中國傳統(tǒng)哲學中,“天”和“人”可以說是兩個最基本、最重要的概念,“天人關系”問題則是歷史上我國哲學討論的最重要的問題?!疤烊撕弦弧睂W說影響最大,它不僅是一根本性的哲學命題,而且構成了中國哲學的一種思維模式。[2]中華傳統(tǒng)“天人合一”的哲學思維,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著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理論體系和實踐走向,規(guī)制著傳統(tǒng)社會中人對自然規(guī)律的內心敬畏和意識遵循,指引著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道德基因的動因機制和實踐邏輯。儒家的“天人合一”思想,雖然不能直接具體地解決人類社會發(fā)展過程中的所有問題,但是依然具有積極的意義。“天人合一”思想作為一個哲學命題,一種思維模式,主張人和天二者之間不能分離,而應該作為一個內在關聯(lián)的整體對待。湯一介先生指出,它作為一種思維方式對解決“天人關系”無疑是有其正面的積極意義,而更為重要的是它賦與了“人”以一種不可推卸的責任,“人”必須在追求“同于天”的過程中,實現“人”的自身超越,達到理想的“天人合一”的境界。[2]
天道蘊含著深厚的道德意蘊和道德指向。天道、心性既是內圣德性工夫的本體,也是外王禮教工夫的本體;內圣既是德性的目標,又是外王的基礎,正如心性根源于天道又必須合乎天道。[3]在天道與人道的關系思辨進程中,逐步形成天道制約和影響人道的博弈格局。天意不可違,實際上折射出道德的權威性和震撼力,直接或間接地影響人的道德觀念的形成。對于自然神秘的敬畏,無疑在人的心里培植了道德的因子,經過后天的不斷強化、內化,逐步形成較為固化的道德觀念體系,并轉化為具體的實踐行動。自然無形中成為了人的行為是否好壞的審判官、度量尺。“天人合一”不僅是“人”對“天”的認知,而且是“人”應追求的一種人生境界。因為“天”不僅是自然意義上的“天”,而且也是神圣意義上的“天”,“人”就其內在要求上說,以求達到“同于天”的超越境界。[2]盡管這種原始的道德養(yǎng)成帶有明顯的被動接受的成分,但是實際效果很有效也很實用,因為內心的敬畏觸及了人的根本和要害,相比較一些外在的強壓灌輸,顯然對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道德基因的養(yǎng)成具有人文情懷和深遠意義。儒家的道德人格以內圣外王為理想,所提出和倡導的一系列規(guī)范準則和道德規(guī)制,涉及到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涉及到道德修養(yǎng)的每一個細節(jié)。中國古代的清官人格正是在這種文化氛圍中得以不斷生成發(fā)展,他們的價值觀念、思維方式和行為模式都在一定程度上、一定意義上受到傳統(tǒng)儒家文化的深層影響和內在制約。
二、“德治之基”的實踐思維:道德教化,圣賢人格的心性求索中培育家國情懷
如果說對于自然的敬畏和崇拜,是人“頭頂的道德律”,那么中華傳統(tǒng)的德治思維,就是人“身邊的道德律”。深處德治氛圍濃厚的傳統(tǒng)社會,道德的作用和意義深遠,呈現出“雙重意蘊”:一是對于人自身的發(fā)展和提升作用凸顯。道德對于人之所以成為人,發(fā)揮著內在修養(yǎng)和外在塑造的雙重功效,對于人的精神層次和境界影響深遠,始終起到內在道德律的滋養(yǎng)作用;二是對于國家治理和社會穩(wěn)定的價值巨大。任劍濤先生曾創(chuàng)造性地提出了儒家倫理的“雙旋結構”:一方面表現為以 “仁”為核心整頓人心秩序的個體心性儒學的道德理想主義指向,另一方面又表現為以“禮”為核心整頓社會秩序的社會政治儒學的倫理中心主義指向;二者以 “內圣外王”為理論中軸,形成一個雙旋結構。[3]在傳統(tǒng)社會治理中,道德是重要的手段和途徑,通過道德的示范引領和社會教化,使社會中的絕大多數人都能接受道德、遵循道德、踐行道德,這實際上就是榜樣人格的體現、道德教化的彰顯和國家治理的實現,必將有利于社會的穩(wěn)定和國家的安寧。通過道德手段治理國家,無形中降低了政治成本和政治代價,是一種普惠雙贏、利國利民的政治思維。同時,一定程度上不斷削減了政治給予和政治付出,是一種潤物無聲、內柔外剛的政治實現。因此,德治是中華傳統(tǒng)社會政治家樂意嘗試和踐行的國家治理思維和政治實現模式。長期處于德治文化的滋養(yǎng)和熏陶,必然對人的道德要求和道德期許更高。道德人的生成,不僅是自身內在的價值追求,社會環(huán)境和文化氛圍有時也發(fā)揮著潛在而重要的影響。
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孕育著豐富而系統(tǒng)的德治思想,早在古代就產生了德治思想的萌芽,最早可追溯到堯舜禹時代。堯舜禹以孝悌聞名于世,都是中華傳統(tǒng)文化所倡導的道德典范。他們倡導的為人、持家、做官、治國,均以道德為本,開創(chuàng)了中華道德文明的先河,因而被后世尊為“百孝之先”、“道德之祖”。后來,德治思想在社會治理領域不斷得到發(fā)展和完善,并逐步形成中華民族的德治傳統(tǒng)。關于德治思想的有史記載,最早可探尋至成書于周代的《詩經》《尚書》等經典著作之中?!对娊洝分卸鄠€篇章不乏古代圣賢以德治國的思想火花,尤其是在《尚書》中“敬天保民”“以德配天”思想命題的提出,彰顯了德治思想的深厚歷史底蘊和深遠的理論價值。這一命題的核心意蘊是:人只有敬德、畏天才能最后保住和延續(xù)天命,人只有勤政愛民才能得到民眾的衷心擁護和真心愛戴,無德將會被取代。周代的德治思想在著力強調德為基石的同時,并未從根本上否定刑罰的作用和價值,實際上是內在遵循“明德慎罰”的總體原則,大力提倡道德教化,建構“先教后罰、以刑輔德”的社會治理模式。周代的“明德慎罰”主張將道德教化與刑罰懲治相融合,這一理念基本奠定了中國古代治國理念的基本思路和實踐走向。
周代以后,儒家思想在前人的基礎上,傳承發(fā)展了德治思想的內涵??鬃拥轮嗡枷氲暮诵氖嵌Y樂治國,強化教化作用,使人與人之間的相處和諧融洽,整個社會有德有序,這是孔子德治思想所暢想的社會理想狀態(tài),實質上是通過道德教化作用,塑造道德人,營造道德秩序,最終形成理想的道德社會。周代的德治思想和孔子的德治思想有一個共通的地方,就是特別強調和倡導道德教化,所以后人統(tǒng)稱為周孔之教。可以說,周孔之教為中國傳統(tǒng)社會治理提供了樣本和路向,為德治傳統(tǒng)的形成和發(fā)展奠定了思想指引和理論基礎。在周孔之教的基礎上,后世沒有放棄對德治思想的探索和研究。沿著孔子的思想光輝,孟子創(chuàng)新提出了“仁政”的系列主張。西漢初年陸賈上書漢高祖劉邦闡述“治以道德為上”的核心觀點。漢武帝時期的思想家董仲舒則推行“罷黜百家、獨尊儒術”思想。這基本形成了漢代德治思想的理論基調,使之成為漢代政治領域的主導思想和核心價值。唐朝前期汲取隋朝二世而亡的歷史教訓,主張在國家治理中實施德治和法治相結合,既要彰顯道德教化的功能,又要發(fā)揮法律制約的作用,道德和法律二者之間是一個完整的體系,相互作用,互為補充,不可割裂。唐太宗李世民曾經強調:為國之道,必須撫之以仁義,示之以威信。宋代理學對宋代時期的德治思想產生了深遠的影響??梢哉f,宋代德治思想帶有很深的理學烙印和理學基因。理學家朱熹從仁心的視角解讀和闡述德治,在他看來,德治就是在國家治理中踐行仁心,具體表現在愛民、親民和為民上,落實在體恤民情、洞察民意和關注民生中。一切以老百姓的利益出發(fā)和歸宿,就是仁心的集中體現,就是德治的價值實現。這為實現儒家“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理想和志向提供了環(huán)境氛圍,有力推動了“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國家意識和為官責任的孕育和發(fā)展,對中國古代清官人格的養(yǎng)成起到了潤物無聲的教化效應。
中華傳統(tǒng)德治思想從產生確立始,歷經幾千年的演進和發(fā)展,圍繞禮法并治、德主刑輔模式的日益修繕和成熟,為社會治理提供了豐富的思想資源和實踐指導。一批政治家、思想家的德治思想不斷深化和拓展了中華傳統(tǒng)德治思想的內涵和外延,形成了特色鮮明的中華傳統(tǒng)德治思想的理論體系和實踐框架,助推了中華傳統(tǒng)清官人格形象的塑造和提升。如東漢時期的宰相楊震,一生公正清白,廉政愛民,其道德風范代代相傳,被朝野公認“輔國以忠”。北宋名臣范仲淹,被譽為“忠義滿朝廷,事業(yè)滿邊陲,功名滿天下”,其后人繼承其優(yōu)良作風,代代皆有賢者。
三、“民本之要”的價值思維:心系百姓,清官人格的社會理想中彰顯人民情懷
如果說敬畏自然、崇拜自然,奠基和生成了中華優(yōu)秀清官人格道德動因的理論基點,傳統(tǒng)德治思維,影響和指引著中華優(yōu)秀清官人格道德動因的實踐走向,那么,中華優(yōu)秀清官人格道德動因的終極目標和價值理想是什么?這是解決為了誰的根本問題。是自身的圣賢理想還是家國情懷乃至更高更遠?;蛟S,歷史和歷史人物會給出我們清晰的答案。唐室砥柱的狄仁杰,居屆堂之上,為民而憂,被后人贊譽為“唐室砥柱”。他歷經唐高宗與武則天兩個時代,是唐代鼎盛時期清官的杰出代表。唐高宗儀鳳元年(676年),狄仁杰擢升大理丞一職,掌管國家刑法之權。到任第一年,便親躬審案,處理前任積案無數。他明察善斷,循律準確,頗得時人稱贊,一時名聲鵲起。狄仁杰的這段傳奇經歷,經后世文人的藝術創(chuàng)作,成就了狄公的“神探”之名。狄仁杰的為官之道本質上體現一個民字,他的為官之路生動踐行了古代偉大思想家老子所言“圣人無常心,以百姓心為心”的深刻哲理和道德意蘊,始終把普通老百姓的酸甜苦辣人生百味放在心頭,始終維護廣大老百姓的切實利益。
關于傳統(tǒng)清官人格的研究,理論界傳統(tǒng)思維認為是為了自己,也就是心性求索,為了自身的圣賢之路。政治家推崇清官人格,也是為了國家治理,發(fā)揮道德對老百姓的教化功效,夯實國家的執(zhí)政根基,實現社會的穩(wěn)定和諧。通過多年的中華傳統(tǒng)清官人格文本研究,我們發(fā)現:無論是清官人格的內在圣賢追求、家國情懷還是外在政治理想和政治抱負,最終都指向老百姓,盡管有時還停留在理論探索層面上或者處于理想設計狀態(tài)上,都無法磨滅其卓越的理論貢獻和實踐價值。
民本思想作為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理論基石和思想精髓,有力地促進中華文明的形成與發(fā)展、傳承與創(chuàng)新。民本思想作為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珍貴遺產和歷史瑰寶,生動地詮釋了中華傳統(tǒng)的為官之道和政治理想。追溯中華傳統(tǒng)民本思想,最早可以追尋到國家萌芽的肇始。民本思想源遠流長,發(fā)端于夏商周時期,發(fā)展于春秋戰(zhàn)國時期,定型于漢代,此后歷朝歷代雖有所演變,然而其思想主旨始終沒有變化。
中華傳統(tǒng)民本思想,源起于夏商周時期。大禹曾有訓誡:民惟邦本,本固邦寧。這是民本思想歷史上最早的提出和論及。后來的周公在深刻總結商朝暴政而滅亡的歷史教訓的基礎上,極力主張“以德配天”“敬德保民”[4]等民本理念,積極倡導和實施“德政”,實現了國家的穩(wěn)定和發(fā)展。夏商周時期的民本思想,雖只是只言片語的歷史碎片,但卻閃現出樸素而純真的思想火花,奠定了中華傳統(tǒng)民本思想的理論基礎和實踐走向。歷史車輪駛入了春秋戰(zhàn)國百家爭鳴文化繁榮發(fā)展時期,民本思想則成為爭論和思辨的重要命題,從而把民本思想推向了思想的前沿,成為了歷史上重要的文化坐標和思想指南。特別是先秦儒家代表人物孔子、孟子、荀子等所闡述和提倡的民本思想,如“安民利民”“民貴君輕”“平政愛民”“順從民意”等重要命題,這些初步形成了中華傳統(tǒng)民本思想的理論體系。在先秦儒家民本思想的基石上,漢代的民本思想則日臻成熟完善,將中華傳統(tǒng)民本思想推向了歷史新高度,形成了日益全面、比較系統(tǒng)、相對完整的民本思想體系,決定著中華傳統(tǒng)民本思想的基本基調、理論框架和實踐思路。在這一方面,西漢著名的政治思想家賈誼作出了重大而積極的理論貢獻。他在系統(tǒng)總結先秦儒家民本思想的基礎上,逐步完善了中華傳統(tǒng)民本思想體系,更加鮮明地提出了人民為本的民本思想體系。他全面而深入地闡述了人民的重要性,堅持以人民為本,并提出了人民是國家興衰成敗根本的歷史命題和重要結論。
縱觀中華傳統(tǒng)民本思想,盡管帶有先天維護封建統(tǒng)治階級利益的政治瑕疵,但無論是理論指向還是實踐歸宿都指向老百姓。具體體現在三個方面的實踐意蘊。
一是“敬民”,這是中華傳統(tǒng)民本思想的邏輯起點。這里“敬民”涵蓋敬畏老百姓和尊重老百姓的雙重意義。只有從內心真正敬畏老百姓,才能在實踐中真正尊重老百姓;也只有在實踐中尊重老百姓,才是敬畏老百姓的生動體現??鬃訌娬{:大畏民志,此謂知本??梢?,老百姓是國家的根本,是權力的基石。沒有老百姓的支持,國將不國,權力也是虛無。
二是“愛民”,這是中華傳統(tǒng)民本思想的情感認同。這里的“愛民”同樣隱含情感上對老百姓的認可和實踐中對老百姓的關切雙重指向。情感上的“愛民”就是要從老百姓的立場和意愿出發(fā),將心比心,順應民心,處處把老百姓放在心上,具有強烈的親民情懷;實踐中的“愛民”就是要從老百姓的利益和憂患出發(fā),設身處地,洞察民意,知曉民心,體恤民情,處處把老百姓的冷暖安危放在首要,具有強烈的為民擔當??鬃訕O力主張“節(jié)用愛民,使民以時”[5]。《管子·牧民》中則強調:“政之所興在順民心,政之所廢在逆民心?!盵6]“愛民”之切、“愛民”之深,必須培育出“憂民”情結。無論是中華傳統(tǒng)清官人格還是無數仁人志士都秉承著這種深層的“憂民”意識。這不僅從價值上引領孕育了清官人格,而且在全社會營造了濃郁的文化氛圍。
三是“富民”,這是中華傳統(tǒng)民本思想的實踐歸宿。這里的“富民”同樣彰顯出物質上富裕、精神上富足的雙重規(guī)定。無論是“敬民”的邏輯探析,還是“愛民”的情感追尋,價值歸宿都指向富民強國。[7]《論語·顏淵》中論及:“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管子·治國》中強調:“凡治國之道,必先富民?!本次泛蛺圩o老百姓,就是要做到及老百姓所及,想老百姓所想,就是要做到權力為民所系,為民所用,為民所享,否則都是空談。民富才能國強,文化才能繁榮昌盛,社會才能長治久安,這是一條經過歷史無數次總結和反復檢驗的不變法則和黃金定律。中華傳統(tǒng)文化視野中的“富民”,物質上的富足是老百姓生活的基礎,重要意義可想而知;而精神上的滿足作為物質富足的有益補充,同樣也不可或缺。因此,老百姓物質上獲得的不斷增長,必然促進文化生活的繁榮與發(fā)展,以不斷滿足他們日益增長的精神層面的內在需求。這也是中華傳統(tǒng)文化不斷得以豐富發(fā)展的重要原因。
總之,盡管中華傳統(tǒng)民本思想存在先天的制度缺陷和理論的準備不足,這是由于歷史和階級的局限性導致的。中華傳統(tǒng)民本思想的理論基礎是在承認專制君主權威至上的前提下生成的,以此來理想建構“人民至上”“以民為本”,實質上是“君權至上”“以君為本”的本質體現。所謂的王道、仁政和德治,不過是一種開明的統(tǒng)治策略,一種治民的政治權術,一種得民心、存社稷、固君位的治理模式,這種先天存在的內在矛盾和根本癥結,注定中華傳統(tǒng)民本思想無法真正實現其政治理念和政治實踐。盡管在封建社會“二律背反”的條件下,中華傳統(tǒng)民本思想無法真正實現,但卻對社會進步和發(fā)展產生了積極的影響。
中華傳統(tǒng)民本思想對中國歷史、中華文化、中華精神等產生了深遠而持久的影響,創(chuàng)造了中國歷史上流芳百世、影響世界的“文景之治”“貞觀之治”“開元盛世”“康雍乾盛世”等盛世中國,社會太平,百姓安康;中華傳統(tǒng)民本思想的傳播和推廣,成為了歷代政治家、思想家、文學家的政治信條和道德信念,促成了整個社會民本思想的確立和遵循,也催生了近代社會民主意識的生成和發(fā)展,成為對抗傳統(tǒng)社會封建專制的革命動因和思想武器;中華傳統(tǒng)民本思想中“民貴君輕”“富民強國”“重民保民”“恤民憂民”等優(yōu)秀思想和文化滋養(yǎng),在新時代仍然具有重要的歷史意義和借鑒價值,有利于“以人民為中心”思想的提出、確立、豐富和發(fā)展,有利于人民主體地位的真正實現。
因此,中華優(yōu)秀清官人格的道德動因,并不完全是個體的心性求索和道德理想,而是對自然的敬畏、對權力的敬畏和對人民的敬畏的心路歷程中所作出的價值選擇、道德要求和人生意義實現,是生命情懷、家國情懷和人民情懷融為一體的道德升華、思想結晶和實踐遵循。新時代全面加強中華優(yōu)秀清官人格道德基因的思想挖掘和研究,不僅具有厚重的理論意義,更具有鮮明的實踐價值。我們弘揚和繼承中華民族傳統(tǒng)文化和傳統(tǒng)道德的目的和旨歸,不是要人們停留在鉆研“古代典籍”和贊賞古代文化的“復古”境遇之中,而是要力求使我們的提倡和研究有利于當前的新經濟、新政治、新文化和新道德的建設與發(fā)展。[8]中華道德應該是一個完整的體系,應該在歷史的傳承中不斷創(chuàng)新,使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道德基因得以延續(xù)提升。
清官人格是中國古代廉政文化的精神載體,關于清官的記載遍布于歷代的正史、野史、典籍中。清官產生于封建專制時代,其思想觀念都有一定的歷史局限性,但他們孝親、智慧、儉樸戒貪、愛民如子等優(yōu)秀人格特征卻有超越時代和階級的普適價值。[9]面向新時代,中華優(yōu)秀清官人格道德基因不但沒有僵化,反而應該得到大力弘揚。目前我們應該抓好抓實“三個著力點”:一是喚醒激活跨越時空的“道德記憶”。系統(tǒng)整理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道德的經典文本和典型人物,深入挖掘其思想意蘊與核心價值,全面激發(fā)其生機與活力,從而著力構建傳承發(fā)展和創(chuàng)新創(chuàng)造體系,延續(xù)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正脈,在新時代彰顯其無限的理論光輝和實踐映照。二是致力解答實踐發(fā)展的“時代命題”。追溯歷史記憶,書寫精神族譜,推進傳統(tǒng)優(yōu)秀文化滋養(yǎng)新時代偉大事業(yè)的偉大實踐,全面提升新時代道德的認同感,強化道德律、道德力,激發(fā)正能量、新能量,堅持問題意識和實踐導向,尋求良治善治之道,奠基新時代的道德力量。三是續(xù)寫創(chuàng)造中華文化的“世界意義”。堅持創(chuàng)造性轉化創(chuàng)新性發(fā)展,不忘本來,吸收外來,面向未來,創(chuàng)造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道德的新樣態(tài)新成就新輝煌;汲取中國智慧,弘揚中國精神,傳播中國價值,保持文化定力,凝聚文化合力,豐盈文化張力,為傾力打造世界命運共同體提供中國思路和中國方案。值得注意的是,一些人企圖以“復興儒學”和用儒家道德來挽救當前的道德扭曲,有些人還主張將儒教改為國教,使儒教國家化,盲目提倡小孩要從小讀經等,這些思想是一種變相的“復古”和倒退的思想,是極為有害的。一些人認為“西方文明盛極而衰,現在已經沒落了”,要用儒家思想代替“西方文明”這也是片面的,代替“西方文明”的不可能是儒家的思想,它只能是社會主義的新文化和新文明。[8]因此,深度解密中華傳統(tǒng)優(yōu)秀清官人格的動因機制,為新時代縱深推進全面從嚴治黨提供思想養(yǎng)分和歷史參照,在傳承中創(chuàng)新創(chuàng)造,走出一條彰顯新時代的道德實踐之路,構建新時代的道德體系,才能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夯實道德之基,為世界命運共同體的宏偉藍圖提供中國理論方案和實踐方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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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校 王學青
Three Dimensions Nurturing the Personality of Traditional Virtuous and Upright Officials Motivated by Morality
SUN Bo, CHEN Nan (School of Marxism Studies, Nantong University, Nantong 226019, Jiangsu, China)
Abstract: The unveil of the moral motivations of traditional virtuous and upright officials should, cherishing historical materialism, be done from “three-dimensions” with researches done holistically, from a macro perspective into the developmental nature: To begin with, the philosophical standpoint is to be sought after for the theoretical pursuit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nature and man.” The instinctive awe of nature and the worship of godliness have spawned the meaning of morality and the primordial starting point of morality, triggered the theoretical proposition of reverence for the tao of heaven from the traditional perspective, and generated the mysterious sentiments toward life. Secondly, the practical mindsets of “moral foundation” is to be pursued based on the governance of the country. The value pursuit of the righteous and the effectiveness of moral education nurtured and promoted the morality mentality and moral inclination of traditional society, cultivating a complex for the homeland and the nation. Thirdly, the secret is to be uncovered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people orientation” as an ultimate ideal. Both the individual pursuit of the Sage and the collective political ideals are ultimately for the realization of the significance of man, both pointing to the realization of mans subjectivity, a real transcendence of the notion of “the unification of nature and man,” the people-orientation made prominent. The personality of traditional virtuous and upright officials is therefore a concentrated embodiment of the “Trinity” of the life, the country and the people and their value sublimation.
Key words: personality of traditional virtuous and upright officials; morality motivation; relationship between man and nature; tradition of moral governance; people-orientation though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