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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云山日記》看元代江南士人坎坷的仕宦之路

2018-10-09 03:26:04王齊
文物鑒定與鑒賞 2018年13期

王齊

摘 要:元代以降,中國的儒學文化遭受了重大的損失,元代統(tǒng)治者并不重視儒學的健康發(fā)展,反而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來阻礙其成長。作為儒學最為發(fā)達的江南地區(qū),這里的儒生不僅要作為最低一等的南人來生活,還被剝奪了參加科舉來參與國家政權的權利。在如此不利的環(huán)境中,發(fā)展儒學并進入國家政權,成為元代儒生們不懈追求的目標。文章選取《云山日記》中郭畀的求官過程來展現(xiàn)這一時期江南儒生進入政權的嘗試。

關鍵詞:《云山日記》;郭畀;江南士人;仕宦之路

至元十六年(1279),元軍在崖山海戰(zhàn)徹底消滅了最后一支南宋勢力,結束了長期的戰(zhàn)亂局面。江南在接下來的70年中重歸和平,和平安定的環(huán)境為儒學文化本就發(fā)達的江南再次注入活力。這本是文化得以發(fā)展的大好時機,然而蒙元上層統(tǒng)治者卻強制地將治下人民分為四等,身為最低四等的南人在政治舞臺上全無登臺的資格。元朝統(tǒng)治者還取消了科舉,導致南方士人無法通過科舉進入仕途,一時間讀書成了最無用的事情,這一時期江南士人社會地位低下可見一斑。統(tǒng)治者們雖禁絕了科舉,阻斷了江南士人的入仕渠道,但江南的士人們卻依然通過各種途徑進入了官場,并艱難地向上進取。

1 郭畀與《云山日記》

郭畀,字天錫,又字祐之,別號北山,開沙人。身材魁梧,蓄長須,人稱郭髯。其父景星,有文采。元初朝廷派人至江南選拔人才,郡守推薦他,他以親老推辭未就。后被大司農燕公楠等薦為淮海書院山長。郭畀秉承家學,通曉蒙文。20歲時即為鎮(zhèn)江儒學學錄,后為學正,歷任江西饒州鄱江書院山長、浙江處州青田縣臘源巡檢。后調平江路(今蘇州)任儒學教授,未及赴任,又改任江浙行省椽史。郭畀書畫精絕,書學趙松雪,畫仿米南宮。其書畫在當時就與趙孟頫鮮于伯機,與李仲賓、商德符齊名。他喜飲酒,據(jù)說有“吸鯨之量”。

《云山日記》是他于至大元年(1308)八月至次年十月在鎮(zhèn)江、杭州時的日記。其中對當時鎮(zhèn)江的人物、名勝、僧寺、街道、市場、園林等都有記載,是一部珍貴的地方史料。在這本日記中,我們對郭畀在至大元年(1308)八月二十七日到至大二年(1309)十月三十日共計16個月447天的生活了如指掌,也可一窺當時江南士人的日常生活與交往出游。

2 《云山日記》中郭畀的仕宦生涯

《云山日記》雖然只記錄了16個月,但是記錄的大多是日常生活,對了解元代江南士人的生活狀況很有價值。日記中較多篇幅介紹了郭畀求官的情況。

郭畀于至大元年九月二十一日從鎮(zhèn)江至杭州,第二天就開始準備請托升遷等事。二十二日的日記中有這樣的記載:“打豬巷見李伯玉,留茶話乃事,次到江浙省照磨所見李叔義?!逼浜蟮膸滋靸裙谌沼浿杏钟涗浟伺c李伯玉、李叔義父子二人的多次會面,并且從這兩人處得到了指點:“早到省中照磨所見李叔義,改抹元文”。按照元代的官制,一省照磨為正八品官員,是文書官籍的主管官,管理文書的發(fā)放以及保管。郭畀按照李照磨的指導,將投遞呈文改為蒙文。到了二十四日,郭畀過了求官的第一個環(huán)節(jié),來到了第二個環(huán)節(jié),當天的日記這樣記載:“攜李兄書見王一初都目投呈子……是日分付該吏金君玉承行。”元代都目是僅次于提控案牘一級的升調主管官,于是在帶著推薦書拜會了王一初都目后,郭畀的升調事宜就落實為儒學司吏金君玉承辦。之后求官又進入了下一個環(huán)節(jié)“體復”。元代江南書院委任山長是由行省決定的,并需要按察司體復,體復大概就是復查、復審的意思,這一環(huán)節(jié)需要勘驗“解由”?!敖庥伞笔侨螡M后上官給予的評語和任內的功績,這是升遷的依據(jù)。于是在第一次被爽約之后,九月二十七日郭畀終于見到了主管官員,“二十七日到省中見張德輝,德輝約晚來說話,是日,于省卷中,檢尋學錄解由方見”。經(jīng)過以上幾個環(huán)節(jié)之后,郭畀的升調事宜終于被確定了下來,他由此高興地在九月三十日日記后附上一條“大德十一年二月十七日禮房呈前鎮(zhèn)江路儒學學錄郭畀給由,稟奉省堂鈞旨,連送選房,于學正山長內任用者”。

以上環(huán)節(jié)看起來沒有那么麻煩,但那些其實只是公開應辦的程序,除此之外,還有很多必須的私人請托。在九月二十四日見到王一初都目后,他的升調工作被分付給了司吏金君玉承辦,于是“約金君玉,毛令史市樓小酌”,與此相同的記載還有“九月二十九日吳若遺送魚面果盤來,晚持魚果見張德輝”。這些私人請托麻煩且花費不菲,這是元代謀事的具體寫照,即使在今天仍然可以看出其在一些方面的影響。

郭畀在杭州求官的結果到了至大二年(1309)的五月十二日才有結果,“聞孟子長從杭歸,報予得饒州鄱江山長”。《云山日記》中關于郭畀求官的記述到這里就算是結束了,但他之后的仕宦生涯我們仍可知大概。根據(jù)《至順鎮(zhèn)江志》,在山長任滿后,郭畀曾任“處州青田縣臘源巡檢,調平江路吳江州儒學教授,未上,江浙行省辟充椽史”。在行省椽史任上,郭畀的生命走到了盡頭,他的仕宦生涯也戛然而止。不過平江州的儒學教授不過是正九品的小官,郭畀不愿上任,而棄官去做了行省的吏員,想來是因為行省的令史在考滿合格后可以出任為七品官員,但是或許還沒等任期考滿,郭畀便去世了,著實讓人嘆息。

從郭畀的仕宦生涯中可以一窺當時江南士人艱難坎坷的仕途,即使一生只能徘徊在官僚體系的中下層,仍然有很多的江南士人不辭辛勞地求官。郭畀在成為鎮(zhèn)江府學錄后,曾經(jīng)在大德十一年(1307)丁未前往大都求官,大概沒有被錄用,于是才在第二年前往杭州求官。關于當時江南士人前去大都求官的情況,我們可以在申萬里老師的著作中得到詳細的解釋,在《理想、尊嚴與生存掙扎:元代江南士人與社會綜合研究》一書中,申萬里老師列舉了在大都求官的幾種常見情況:一是上書議政。此種情況有利有弊,它一方面可以讓統(tǒng)治者了解你的才能,而另一方面也可能得罪掌權者,失去做官的機會。二是以文求仕。儒生們以文采見長,如果可以用文采征服統(tǒng)治者,就有可能被征召為官員。三為以才能求仕。元朝中期,國家穩(wěn)定,政事繁雜,確實需要一些有才能的士人來管理國家。四是到京師參加科舉。仁宗年間恢復了科舉,給江南士人進入仕途的機會,但是江南士人在理論上無法在京師中參加科舉,而在地方上參加科舉,得中機會實在渺茫。郭畀就曾在地方上參加過科舉,雖然文采一流,最后依然因考官避嫌的原因落榜,此后便不再參加科舉。五是以醫(yī)術、音樂、繪畫等技術求仕。因求仕競爭激烈,于是便有些士人用這些技藝來求官,想必郭畀也是這一類人。在他客居長興之時,就與一位欽察宣差交往甚密,根日記記錄這位欽察宣差對中國藝術有著濃厚的興趣,雙方相談甚歡,郭畀應該是想要通過書畫與統(tǒng)治上層取得聯(lián)系,以便有利于自己的仕宦之路,但不知為何沒能在大都順利求得官職。

3 關于江南士人求官的一些思考

自古以來,儒家就一直追求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最高理想,但是蒙元的入侵使得這一最高理想被統(tǒng)治者粗暴地掐斷,江南士人們喪失了在官場一展才能的機會,社會地位急轉直下。在蒙元的高壓統(tǒng)治之下,一部分江南士人避世隱居,不再出仕,不與蒙元統(tǒng)治者合作。更多的江南士人則開始適應新的環(huán)境,重新選擇生活道路?!霸賳T的選舉實行跟腳制度和吏員入仕制度,一些在蒙古帝國和元朝建立過程中的功臣獲得各種跟腳,形成跟腳家族,其子弟長期擔任中高級職務。一些中下級職務則以北方吏員出身的人為主,儒士一般在學官內任命。于是,出仕學官成了多數(shù)江南士人最后的歸宿,學官成了江南士人在元朝的新社會角色”。士人們通過各種途徑參與政權,積極尋求機會爭取上進,希冀在政權內部進行改造,并以此實現(xiàn)士人們心中的理想。但事與愿違,在整個元朝90年的歷史中,極少有江南士人在政權中取得高位。江南士人在求官中經(jīng)常遭受不公正的待遇,這不僅有制度上的歧視,也有社會風氣的原因。即使士人們使出各種手段,但也很難得以晉升。士人們在長期壓抑的環(huán)境中得不到緩解,這也為日后南方人民的起義埋下了伏筆。在朱元璋的起義軍中就有大量不得志的江南士人,他們?yōu)橥品┰y(tǒng)治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梢哉f元朝的滅亡,與歧視南方士人斷絕其在政治上的上進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

根據(jù)《云山日記》中郭畀的求官之路聯(lián)系到整個元代對于南方士人的態(tài)度,最后探索對士人的態(tài)度與元代滅亡之間的關系是這篇文章的主題。限于篇幅,只能淺嘗輒止。未來如有機會,我將會進行更加深入的探討研究。

參考文獻

[1](元)郭畀撰.云山日記[M].臺北:臺灣學生書局出版社,1973.

[2](元)俞希魯?shù)茸?至順鎮(zhèn)江志[M].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9.

[3]申萬里.理想、尊嚴與生存掙扎:元代江南士人與社會綜合研究[M].北京:中華書局,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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