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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拋球樂》與“拋打曲”關系考論

2018-10-18 11:15徐文武高印寶
中國韻文學刊 2018年3期
關鍵詞:拋球曲調

徐文武,高印寶

(河北大學 文學院,河北 保定 071002)

唐代宴飲之風盛行,筵席間的酒令游戲和歌舞表演隨之興起。據(jù)記載,唐時酒令主要有三大類型,即“骰盤令”“律令”“拋打令”。而“拋打令”在行令時多配有“拋打曲”,學界多根據(jù)劉禹錫《拋球樂》詞作內容,認為《拋球樂》來源于“拋打曲”?!皰伌蚯币辉~最早見于元稹和白居易詩歌的自注中,其含義雖普遍認為是配合行“拋打令”的曲子,但學界對《拋球樂》與“拋打曲”的認識較為混亂,尤其是在“拋打曲”的含義及產生時間的問題上,以及《拋球樂》與“拋打曲”之關系的問題上,都還有深入考察的空間。本文主要圍繞這兩個問題展開論述,以期根據(jù)《拋球樂》作為“拋打曲”的線索,辨析其最早是否起源于“拋打曲”。

一 “拋打曲”含義與產生時間

任半塘先生《唐聲詩》云:“《拋球樂》——創(chuàng)始:唐教坊拋打曲,玄宗開、天間人作。名解:酒筵中拋球行令歌之,故名。”認為《拋球樂》創(chuàng)始于“教坊拋打曲”,為開元、天寶年間人作,任氏又根據(jù)唐詩勾稽出一些“拋打曲”名,但對“拋打曲”的定義及產生的時間卻言之不詳。

(一)“拋打曲”釋義

與“拋打”一詞密切相關的有三個概念:“拋打令”“拋打曲”“拋打舞”。三者作為“拋打令”的有機組成部分,共同完成拋打酒令的行使。目前學者多將三者分開研究,欲知“拋打曲”之義,則須將其還原于整個“拋打令”的背景之中,進行全面的理解。

“拋打曲”一詞最早出現(xiàn)在元稹與白居易的詩歌自注中,元稹《店臥聞幕中諸公征樂會飲因有戲呈三十韻》:“‘紅娘留醉打’,自注:《舞引》《紅娘》,拋打曲名?!卑拙右住洞鷷娨话夙嵓奈⒅?“‘打嫌調笑易,飲訝卷波遲’,自注:拋打曲有《調笑》,飲酒曲有《卷白波》?!边@些詩句皆描寫筵席間行“拋打令”的情景,所提到的曲調名皆以“打”字引領?!按颉庇小按蛄睢薄靶辛睢钡暮x,同時,也有專指行“拋打令”的含義。前者范圍廣泛,酒令種類多樣;后者專指酒令中的“拋打令”一類。由于“打”字詞義多樣,故元、白在詩句下皆有自注,特意注明詩中所寫的曲調是“拋打曲”,則此處“打”字為行“拋打令”之義,而并非指廣泛意義上的酒令。

綜合目前學者對“拋打令”的研究,其含義即指:筵席間以香球、杯盞、花枝等器物周環(huán)巡傳于賓客之間,配合樂曲之拍定其巡傳始終,曲終時或把球拋向他人,從而定出行令之人;而后行令之人則須按照“送、搖、招”等動作行“拋打舞”進行勸酒,若舞時不合章程則要罰酒自飲。以某些器物如香球、杯盞、花枝等巡傳拋打,其器物名也可代指具體的酒令名稱,如“香球令”便指以“香球”拋打行令。因此,“拋打令”總括以某些器具巡傳拋打的一類酒令名稱,具體包括“香球令”“杯盞令”“鞍馬令”等。以奏樂而定拋打器物的巡傳始終,所奏的樂曲便稱作“拋打曲”,唐詩在描寫“拋打曲”時,多將其呼為“打某曲”,如“打嫌調笑易”“紅娘留醉打”等。許多樂曲曾被用作“拋打曲”,如《調笑》《紅娘子》《還京樂》《義陽主》《玉樹后庭花》等(詳見下文統(tǒng)計)。其中的《調笑》曲或是最常用的“拋打曲”,故白居易詩有“打嫌調笑易”,而嫌其太容易;另外白居易詩有“柘枝隨畫鼓,調笑從香球”,即指奏拋打曲《調笑》以配合行“香球令”。隨著“拋打令”的發(fā)展,行令時也漸有歌妓表演歌舞的情形。以“香球”等器物承接“拋打曲”之節(jié)拍而巡傳于筵席間,得到香球的人則須按“拋打舞”的章程進行勸酒,此階段的舞蹈即 “拋打舞”。關于“拋打舞”,任半塘和王昆吾兩位學者多有闡發(fā),最大的貢獻是將其中的“招”“搖”之號與敦煌舞譜相聯(lián)系,但整體關于“拋打舞”形制的論述仍比較模糊。尹占華《唐人酒席間的歌舞與酒令》一文則綜合前人研究,對“拋打令”包括“拋打曲”“拋打舞”進行了細致的探討,較為完善。有關“拋打舞”的史料記載主要有以下:

《唐語林》:“璧州刺史鄧宏慶,飲酒置平、索、看、精四字。酒令之設,本骰子、卷白波、律令。自后聞以鞍馬、香球,或調笑、拋打時上酒,有招、搖之號?!?/p>

劉頒《中山詩話》:“唐人飲酒,以令為罰……大都欲以酒勸,故始言送,而繼承者辭之,搖首接舞之屬,皆卻之也。至八遍而窮,斯可受矣……俗有謎語曰:‘急打急圓,慢打慢圓,分為四段,送在窯前。’初以陶瓦,乃為令耳?!?/p>

朱熹《朱子語類》卷九二:“唐人俗舞謂之打令,其狀有四:曰招,曰搖,曰送,其一記不得。蓋招則邀之之意,搖則搖手呼喚之意,送則送酒之意。舊嘗見深村父老為余言:其祖父嘗為之收得譜子,曰:‘兵火失去?!钑r皆裹幞頭,列坐飲酒,少刻起舞。有四句號云:‘送搖招搖,三方一圓,分成四片,得在搖前?!硕嗖恢?,皆以為啞謎?!?/p>

江少虞《宋朝事實類苑》卷六十一引《贊寧要言》:“嘗聞風俗間言:飲酒欲勸,無由自醉,得勸則沉湎矣。乃有設舞手,即解之時,欲以酒屬前人,則舞手招之,前人辭之,則舞手拂焉。又以手作期刻之勢,以慍其不飲,前人不受,作叩頭之狀。如是則有招也,拂也,期也,頭也,而后機巧生焉,以四字合為章段,伺其手舞不及樂拍、不合律者,皆謂為犯酒家令也,主者以分數(shù)罰之?!?/p>

綜合前人研究及以上史料記載,則知“拋打舞”亦指唐人俗舞、打令,有“送、搖、招”等動作?!八汀薄罢小苯灾^招手某人向其送酒之意;“搖”或謂前人搖首不受之意,或謂搖手呼喚之意。由這些動作組成“拋打舞”,作為行“拋打令”的重要一環(huán)?!皞髑驈臉贰币远ㄐ辛钪?,按動作進行“拋打舞”,則決定了最后飲酒之人。若行令之人沒有違反“拋打舞”的“招”“搖”“送”等動作以及次序,則或舞八遍之后被勸酒之人須受之飲酒;若行令之人動作不符合“拋打舞”的要求,或是動作錯誤,或是動作不合次序,則算作違反章程,行令者須罰酒自飲。隨著發(fā)展,這種“拋打舞”或可單獨稱作“打令”,即朱熹所謂唐人“俗舞”,單獨作為舞蹈酒令而使用。

由此,“拋打曲”的含義便基本可知了:即作為“拋打令”興盛之后的產物,用于筵席間行“拋打令”時的伴奏曲,行令時以“香球”等拋打器物承其節(jié)拍而巡傳于筵席間,曲終時得球之人需行令勸酒。

(二)“拋打曲”產生時間

《拋球樂》作為“拋打曲”的一種,考察其起源則須判斷“拋打曲”的產生時間?!皰伌蚯弊鳛樾小皰伌蛄睢睍r伴奏的樂曲,必定是隨著“拋打令”的產生而產生,或者是在“拋打令”產生稍后的時間階段,當時的人漸將行“拋打令”時的伴奏曲簡稱為“拋打曲”,必不能早于“拋打令”產生的時間。

首先,關于“拋打令”產生的時間,《唐國史補》和《唐語林》的兩段材料非常重要。李肇《唐國史補》卷下記載:

古之飲酒,有杯盤狼藉、揚觶絕纓之說,甚則甚矣,然未有言其法者。國朝麟德中,璧州刺史鄧宏慶始創(chuàng)平、索、看、精四字令,至李稍云而大備,自上及下,以為宜然。大抵有律令,有頭盤,有拋打,蓋工于舉場,而盛于使幕。

這段史料記錄了唐代酒令發(fā)展的基本歷程,有兩個人物在唐代酒令發(fā)展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分別是鄧宏慶與李稍云?;舅械挠涊d都以麟德(664—665)年間鄧宏慶為唐人酒令的創(chuàng)始者,其創(chuàng)有“平索看精”四字令。而李稍云則是酒令章程發(fā)展時期的代表人物。關于李稍云的生平,項楚先生的《令章大師李稍云》一文考證詳盡。敦煌歌辭《高興歌》:“壺觴百杯徒浪飲,章程不許李稍云?!笨芍钌栽粕瞄L酒令章程。開元五年(717)春,李稍云于曲江沉舟而亡。可知,麟德(664—665)年間到開元五年(717)之間,是唐人酒令的發(fā)展期。

又據(jù)《唐語林》記載:

璧州刺史鄧弘慶,飲酒置平、索、看、精四字。酒令之設,本骰子、卷白波、律令。自后聞以鞍馬、香球,或調笑、拋打時上酒,有招、搖之號。其后平、索、看、精四字與律令全廢,多以“瞻相”“下次據(jù)”上酒,絕人罕通者?!跋麓螕?jù)”一曲子打三曲子,此出于軍中邠善師酒令,聞于世。

從中可知唐代三大酒令的基本發(fā)展情況:最先流行的酒令是骰盤令和律令,骰盤令行令方式最為簡單,根據(jù)擲骰子按采數(shù)行令。律令則以鄧宏慶、李稍云的貢獻最大,王昆吾云:“‘律’的涵義是酒令規(guī)則,當時又稱‘章程’或‘令章’?!惫矢柁o有“章程不許李稍云”的描寫,作為令章大師,可知李稍云的酒令貢獻多是律令一類。因此,在開元年間流行的酒令還是骰盤令與律令。《唐語林》又說“自后聞以鞍馬、香球,或調笑、拋打時上酒,有招、搖之號”,可知在骰盤令與律令之后流行起來的才是“拋打令”,但“拋打令”具體在何時產生并流行,從中無法看出。

其次,由于“拋打令”在行令過程中普遍需要使用樂曲伴奏或歌女伴舞,便需要有歌妓來承擔這項任務;又喧鬧行令多發(fā)生在家宴上,則需要有發(fā)達的家宴環(huán)境。家宴中的歌妓不可能盡是教坊歌妓,因為玄宗時期教坊的管理是非常嚴格的,一般只服務于曲江宴這類的大型宴會上,并且需要提前通過奏請。因此,只有在家宴以及家妓兩者皆具備的條件下,才可能產生“拋打令”。再者,開元、天寶時期,朝廷對官員配備妓樂有著嚴格的要求?!短茣肪砣挠涊d:“神龍二年(706)九月,敕:‘三品以上,聽有女樂一部,五品以上,女樂不過三人,皆不得有鐘磬。凡師教樂,淫聲、過聲、兇聲、慢聲,皆禁之?!奔瓷颀埗?706)及其以后的時期內,只是少數(shù)高級官員配有極少數(shù)的樂妓,并且禁奏淫聲。直到天寶十年(751),朝廷對官員配樂的限制才進一步放開:“天寶十載(751)九月二日敕:‘五品以上正員官員、諸道節(jié)度使及太守等,并聽當家蓄絲竹,以展歡娛。’”到天寶十年(751)時,節(jié)度使、太守一類的官員才允許蓄養(yǎng)家妓,但低級的官員仍然無權配用。安史之亂后,打亂了正常的秩序,教坊樂人四散各地,多服務于地方官員。但直到元和五年(810),朝廷才正式不禁公私樂:“元和五年(810)二月,宰臣奏請不禁公私樂,從之?!弊源酥?,由于朝廷允許地方官員配備妓樂,地方的州府很快便籌備了自己的妓樂:“寶歷二年(826)九月,京兆府奏:‘伏見諸道方鎮(zhèn),下至州縣軍鎮(zhèn),皆置音樂以為歡娛……伏請不令教坊收管,所冀公私永便?!睆拇耍⒃试S地方州府組建自己的音樂隊伍而不受教坊的管理。這種政策的放開,對家宴以及家妓的發(fā)展影響巨大。木齋在《曲詞發(fā)生史續(xù)》中對此評價道:“他的這一奏請,可以視為是音樂制度史的重大事件。因為,這一制度極大地改變了原先由宮廷壟斷音樂消費的局面,從而造成了地方州刺史州宴、家宴的興起。”以上可知,元和五年(810)之后,由于地方州府得到政策的允許,大力籌備妓樂,州宴、家宴也隨之盛行起來,在家宴上行“拋打令”便有了音樂條件的支持。“拋打令”在這一時期才有條件產生并盛行,因而生活在這一時期的白居易、元稹、劉禹錫等詩人的詩作出現(xiàn)大量筵席間行“拋打令”的描寫。由此可知,“拋打曲”這一名稱相應的也應產生于這一時期。

最后,從“拋打曲”的來源來看,其產生的時間也是在盛唐教坊曲充分發(fā)展之后。根據(jù)諸多“拋打曲”如《紅娘》《調笑》《義陽》等皆來自教坊曲,王昆吾認為“拋打令是吸收了教坊歌舞的一項伎藝……拋打令晚于律令、骰盤令而產生,出現(xiàn)在教坊盛期,即出現(xiàn)在開元至貞元的幾十年間”。將“拋打令”產生的時間劃分在基本囊括整個六世紀百年的時間里,范圍不免太大,且傾向于盛唐時期。但盛唐時期的教坊曲只是為“拋打曲”提供了曲調來源,“拋打令”的產生則還需要家宴、家妓條件的支持。根據(jù)上文論述,“拋打令”產生于骰盤令、律令之后,其產生時間應當在公元810年左右朝廷不禁公私樂之后,而不宜將“拋打令”產生的時間推斷過于靠前直至開元時期。

二 《拋球樂》與“拋打曲”之關系

上文詳細論述了“拋打曲”的含義及其產生的時間,主要是為了判斷《拋球樂》曲調與“拋打曲”的關系。由于《拋球樂》曲名之“拋球”與“拋打令”中的“香球”“拋打”字面意思比較接近,因此前人對二者的認識較為混亂。或如任氏直接認為《拋球樂》“創(chuàng)始于教坊拋打曲;酒筵中拋球行令歌之,故名”,或如王昆吾云“《香球》一名見《唐語林》卷八,云是拋打曲,此曲應即《拋球樂》”,認為“拋打令”所用的“香球”是拋打曲名《香球》,是《拋球樂》曲調的別名;又或將“香球令”當作“拋球樂令”,云兩者“應是關于同一種酒令游戲的兩個不同的名稱”。因此,要辨析《拋球樂》與“拋打曲”之關系,則須解決以下幾個問題:(一)《拋球樂》曲名是否又名《香球》;(二)“香球令”是否也稱“拋球樂令”;(三)《拋球樂》曲調是否來源于“拋打曲”;(四)《拋球樂》曲調是否來源于“拋打令”。

(一)“香球”非是《拋球樂》曲名

王昆吾將“香球”稱為曲調名《香球》,并認為是“拋打曲”,等同于《拋球樂》曲。關于這個問題,主要在于王昆吾以及任氏誤解了《唐語林》的相關記載:

璧州刺史鄧弘慶,飲酒置平、索、看、精四字。酒令之設,本骰子、卷白波、律令,自后聞以鞍馬、香球,或調笑、拋打時上酒,有招、搖之號。

任氏將此段材料中提到的“鞍馬”“香球”與“調笑”并列,誤認為鞍馬、香球與《調笑》同類,皆是拋打曲名。王昆吾發(fā)揚了任氏的觀點,并進一步認為“拋打類型的酒令有一個重要的特征:其中的各個分支,往往以樂曲為名。例如《唐語林》卷8所說的‘以《鞍馬》《香球》或《調笑》拋打時上酒’,即以三支樂曲為三種令名”,并總結了一系列拋打曲名,認為它們都是酒令名稱,如《還京樂》《紅娘子》《義陽主》等。

因《唐語林》這段文字多有不通之處,尹占華再次做了校補,在《唐人酒席間的歌舞與酒令》一文云:“《唐語林》卷八有述唐人酒令一條,文義頗難理解,王昆吾依文意作了校補,頗解疑團,但個別地方仍感有些不愜,再為校補如下:璧州刺史鄧宏慶,飲酒至平、索、看、精四字。酒令之設,本骰子、卷白波、律令。自后(聞)[間]以鞍馬、香球,或調笑、拋打。(時)上酒[時有]招、搖之號……(括弧內為誤文或衍文,方括弧內為正文或補文)?!辈⒅赋觥鞍榜R”“香球”屬于同類物件,是作為酒席間用于拋擲之物,并非拋打曲名。另外,唐詩中的許多有關“香球”的描寫也并非指曲調名,而是指行“香球令”時的拋打之物,如元稹《醉后贈人》:“香球趁拍回環(huán)匼,花盞拋巡取次飛?!睆堨铩杜惴缎潜睒且寡纭罚骸皝喩泶菹灎T,斜眼送香球?!币虼耍跋闱颉笔怯米鲯伌驎r的物件,而不是樂曲的名稱,更不等同于《拋球樂》曲名。

(二)“香球令”不能稱作“拋球樂令”

首先,沒有任何資料記載過“拋球樂令”這一酒令名稱,即便是胡震亨《唐音癸簽》所云“《拋球樂》,酒筵中拋球為令其所唱之詞也”,按其意也只能簡稱作“拋球令”而已。其次,由上文“香球”并非《拋球樂》的相關論證可知,任氏、王昆吾誤解了《唐語林》的語句,誤認為“香球”與《調笑》同為曲調名。而通過尹占華的辨析以及其他唐詩記載可知,“香球”只是拋打時的物件,不是曲調名,更不是《拋球樂》的別名?!稈伹驑贰纷鳛榍{名,雖被用作“拋打曲”,但“拋打曲”何其之多,豈能將所有被用作“拋打曲”的曲調皆稱作酒令名稱?試看《紅娘子》《還京樂》《義陽主》等被用作拋打曲名的曲調,可有用作“紅娘子令”“還京樂令”“義陽主令”之酒令稱呼?即便是白居易《東南行一百韻寄通州元九侍御澧州李十一》詩:“‘鞍馬呼教住,骰盤喝遣輸?!宰ⅲ瑚槐P、卷白波、莫走、鞍馬,皆當時酒令?!痹娭幸浴鞍榜R”對“骰盤”,明顯是兩種酒令名稱,而非樂曲名;注中的“卷白波”,《唐語林》記載“酒令之設,本骰子、卷白波、律令”,明顯是一種酒令名稱;“莫走”,白居易詩注為當時酒令,也非樂曲名稱。而王昆吾卻將這些酒令名稱皆當作曲調名,顯然是不妥的。

總之,由于《唐語林》記載的舛誤,誤導了任氏與王昆吾對具體的拋打酒令與“拋打曲”曲調名稱的認識,誤將“香球令”“鞍馬令”這些以拋打器物命名的“拋打令”當作是拋打曲名,從而將《拋球樂》曲名與“香球令”相混淆:或把兩者都當作曲調名,誤認為是一曲之兩名;或把兩者都當作是酒令名,誤認為“拋打令”多以樂曲為名,從而誤認為“香球令”又名“拋球樂令”。這種混淆,導致了《拋球樂》與“香球令”之間的混亂認識。所以,不能錯誤地將“香球令”稱作“拋球樂令”,也不能錯將“香球令”之酒令名當作曲調名,更不能將其認作是《拋球樂》曲調。

(三)《拋球樂》非來源于“拋打曲”

綜合上文對“拋打曲”的論述,可知“拋打曲”是行“拋打令”時的伴奏曲,其產生時間約在公元810年左右。而早在崔令欽記錄盛唐教坊情況的《教坊記》一書中便有《拋球樂》曲名的記載,明顯早于中唐時期。事實上,“拋打令”在興盛之初所用的“拋打曲”皆來自教坊曲,王昆吾也認為如此:“它是由妓女和文人共同創(chuàng)作的一種酒令。這不僅因為拋打酒筵總是有妓女參加,而且因為拋打令同教坊有關……《紅娘》《調笑》《柘枝》《拋球樂》《義陽主》等拋打曲,都是來自教坊的樂曲?!?/p>

首先,“拋打曲”吸收了教坊曲(或來自教坊曲),而并非教坊吸收了“拋打令”而專門為其作曲。這一點可以從史料所記載“拋打曲”的相關情況得出,這些“拋打曲”原來本是教坊曲,“拋打令”興盛后,人們才將教坊曲中一些適合的曲調用作“拋打曲”。唐代“拋打曲”的出處以及曲調本事來源情況,詳見下表統(tǒng)計:

表1 拋打曲名統(tǒng)計與曲調本事來源

另外,王昆吾誤將“鞍馬”“香球”“莫走”等酒令名稱當作拋打曲名,是對《唐語林》記載的誤讀,上文已辨析,因此,表中不列其名。由表1統(tǒng)計,有三點應值得注意:

1.“拋打曲”大多來自教坊曲,如表中所列的拋打曲名《紅娘子》《還京樂》《拋球樂》《玉樹后庭花》等,在《教坊記》中都有記載,皆是盛唐時的教坊曲。

2.這些教坊曲被稱作“拋打曲”的時間集中于貞元、元和年間。如元稹、白居易、劉禹錫、施肩吾、張祜等描寫“拋打曲”的詩人,早年皆生活于中唐貞元(785—805)、元和(806—820)年間,這也與上文推斷“拋打曲”產生于公元810年左右的時間點基本吻合。由此可知,是“拋打曲”借用了教坊曲,而非盛唐時期的一些教坊曲來源于“拋打曲”。

3.被用作“拋打曲”的曲調,其本事來源皆與“拋打令”無關。如《還京樂》來源于玄宗還京之事;《玉樹后庭花》來自陳后主宴飲之事,《義陽主》來自義陽公主與駙馬反目之事,其他曲調如《紅娘子》《調笑》《拋球樂》等,雖無相關的本事記載,但皆是盛唐時期的教坊舊曲,也非來源于中唐時期的“拋打曲”。

綜上所述,我們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貞元、元和年間,隨著朝廷逐漸放開對地方州府蓄養(yǎng)妓樂的限制,州宴、家宴隨之盛行,為“拋打令”的產生與盛行提供了必要的條件;再加上盛唐時期服務于宮廷的教坊曲繁盛,為家宴上行“拋打令”提供了充足的曲調來源,一些教坊曲由于符合行“拋打令”時的節(jié)奏要求,便被專門用作行令時的伴奏曲,而被當時的人稱作“拋打曲”?!稈伹驑贰肥鞘⑻平谭磺⒎莿?chuàng)始于“拋打曲”;相反,其在中唐時期被借用作“拋打曲”,配合行使“拋打令”?!稈伹驑贰分员挥米鳌皰伌蚯?,可能有兩個原因。一是《打球樂》與《拋球樂》為同一個曲調,其創(chuàng)始之初便是為配合宮廷打球時演奏,《羯鼓錄》存有其名,玄宗曾用作羯鼓曲,可見其曲調節(jié)奏必定鮮明歡快;“香球”在回環(huán)巡傳時是應和著所奏“拋打曲”的節(jié)拍而進行的,行“香球令”時多有“香球趁拍回環(huán)匼”“香球帶拍承”之類的唐詩描寫,故需要節(jié)拍鮮明的曲調,節(jié)奏鮮明歡快的《打球樂》符合行“拋打令”的要求。二是在曲名上,《拋球樂》調名寫“拋球”,與“香球令”的拋打器物“香球”名稱相符合,筵席上以“香球”行令時,會使歌妓直觀上將兩者相聯(lián)系;又由于“拋打令”在發(fā)展過程中出現(xiàn)歌妓席間伴舞的情況,當球于酒席間拋擲之時,歌妓在一旁表演歌舞,活躍席間氣氛,以球起舞,則或是《拋球樂》舞的特征。以此曲符合“香球”拋打令的主題,故被借用作“拋打曲”。王昆吾在《唐代酒令藝術》一書中也說道:“唐代的拋打歌舞則同西域的打馬球或蹴球游戲有深刻的淵源關系,其法來自波斯?!?/p>

(四)《拋球樂》非來源于“拋打令”

胡震亨云:“《拋球樂》,酒筵中拋球為令,其所唱之詞也,禹錫亦有作?!钡鸷鄬Α稈伹驑贰返恼撌鲆仓皇顷P于其用途的闡釋,其依據(jù)只是劉禹錫《拋球樂》詞的描寫,不是對其起源的論述。事實上,胡震亨對唐人筵席間酒令章程的認識,也只是從元稹、白居易等人的詩歌描寫而來,《唐音癸簽》卷二十三,詁箋八云:

元白,白詩“鞍馬呼教住,骰盤喝遣輸。長驅波卷白,連擲采成盧。注:骰盤、卷白波、莫走、鞍馬皆酒令?!庇帧按蛳诱{笑易,飲訝卷波遲。注:拋打曲有調笑令,飲酒曲有卷白波?!痹姡骸澳艹嘎暩?,偏精變籌義。叫噪擲骰盤,生擰攝觥使?!庇帧扒犹腋K,橫講捎云式。”又“籌著隨宜放,投盤止罰啀。紅娘留醉打,觥使及醒差。注:舞引紅娘拋打曲名?!弊x兩家詩句,唐飲客章程可概見。

由此可見,明人胡震亨對唐人酒令的認識也只是讀唐詩時的“概見”而已,其根據(jù)劉禹錫《拋球樂》詩作的描寫內容而認為《拋球樂》是拋球為令時的唱詞,也就不足為奇了。

任氏認為《拋球樂》“創(chuàng)始于教坊拋打曲,開、天間人作”。由上文論述可知這一說法是不恰當?shù)?。首先,“教坊拋打曲”這一說法存在問題。上文闡述了“拋打曲”的產生時間及與教坊曲的關系,可知教坊曲并不包括“拋打曲”,也沒有任何資料記載教坊有“拋打曲”一類曲名。教坊曲,尤其是盛唐時期的教坊妓樂,是專門服務于宮廷以及少數(shù)高級官員的,只有在曲江宴這樣大型的宴會上,及第進士才有幸能享用教坊歌妓的服務;普通的私人宴會基本沒有資格邀請到教坊的歌妓。宮廷之內的宴會到唐穆宗時期也還不同于普通私人宴會的喧嘩歡娛,故唐穆宗對庶俗的宴會酣歡情景也只是聽聞他人的轉述:“穆宗好聲伎,觀教坊樂,問丁公著曰:‘比聞公卿云庶俗為酣燕,皆極歡娛,亦可為慰?!?‘此事誠不可嘉。且言,賓燕之禮,不繼以淫?!碑斕颇伦趯κ籽顼嬛畾g娛褒揚時,大臣丁公著仍然激烈反對這種失禮的喧嘩宴飲之風。可知在唐穆宗時期,宮廷宴會仍然保守著禮樂宴會的傳統(tǒng),并非如私人宴會的行令喧鬧。盡管穆宗好聲伎,但由于禮樂的限制以及大臣的反對庶俗之風,也只能以觀賞教坊樂為樂。因此,服務宮廷的教坊樂不可能專門為宮廷宴飲創(chuàng)作“拋打曲”,教坊也并沒有“拋打曲”這一曲子類型稱呼,“教坊拋打曲”的說法有失妥當。

其次,“開、天間人作”的說法也欠妥。雖然任氏根據(jù)《教坊記》推測了《拋球樂》創(chuàng)始的時間為開元、天寶年間,但卻是在《拋球樂》創(chuàng)始于“教坊拋打曲”這一說法的前提上進行論述的,認為是開元、天寶年間的人作的“教坊拋打曲”,這也是不恰當?shù)摹T谥刑茣r期的教坊甚至還沒有創(chuàng)作“拋打曲”的需要,盛唐開元、天寶間的教坊更不會為宮廷宴飲專門創(chuàng)作“拋打曲”了。實際上,盛唐時期的宮廷宴會,更多的是賓客觀賞歌妓演唱,佐歡助興而已,并且有著一定的秩序。比如李清照《詞論》所記載的“歌者李八郎”的事跡:

開元、天寶間,有李八郎者,能歌擅天下。時新及第進士開宴曲江,榜中一名士,先召李,使易服隱姓名,衣冠故敝,精神慘沮,與同之宴所。曰:“表弟愿與坐末。”眾皆不顧。既酒行樂作,歌者進,時曹元謙、念奴為冠,歌罷,眾皆咨嗟稱賞。名士忽指李曰:“請表弟歌?!北娊赃?,或有怒者。及轉喉發(fā)聲,歌一曲,眾皆泣下。羅拜曰:“此李八郎也?!?/p>

李八郎的故事便發(fā)生在盛唐時期的一次新及第進士的曲江宴會上?!凹染菩袠纷?,歌者進,時曹元謙、念奴為冠,歌罷,眾皆咨嗟稱賞?!毖鐣_始后,飲酒奏樂,曹元謙、念奴等教坊名妓皆演唱助興,可見在盛唐時期,即使是非服務于宮廷的曲江宴上,歌妓的作用也只是演唱歌曲供賓客觀賞而已?!案枇T,眾皆咨嗟稱賞”以及李八郎中途胡亂插入歌唱,眾人的反應則是“眾皆哂,或有怒者”??梢娖溲鐣怯兄刃虻男问?,眾人都是有秩序地欣賞歌妓表演。若有人在宴會中擾亂秩序,甚至會激怒賓客,與喧嘩打鬧的庶俗酒筵行“拋打令”的情景顯然不同。由此可見,服務于宮廷的教坊在盛唐時期也沒必要為宮廷的宴飲創(chuàng)作“拋打曲”一類的曲子。

最后,根據(jù)上文對“拋打曲”產生時間的考察,“拋打令”應是在公元810年左右的元和年間產生并盛行的。在盛唐開元、天寶時期,俗飲酒令依然是骰盤令與律令的盛行期。盛唐時期的教坊管理嚴格,基本只服務于宮廷;而宮廷宴飲在中唐仍以觀賞歌妓演唱為主要娛歡形式,保持著禮樂的傳統(tǒng)約束,而不同于私人俗飲的狂歡之風,教坊沒有為宮廷宴飲使用“拋打令”而創(chuàng)作“拋打曲”這一必要。因此,任氏雖然根據(jù)《教坊記》推測了《拋球樂》創(chuàng)始的時間,但過程卻是在《拋球樂》創(chuàng)始于“教坊拋打曲”這一前提上進行論述的,可見也是有所不妥的。所以,《教坊記》所記載的《拋球樂》曲調早于“拋打令”而產生,而非起源于“拋打令”。

結語

總之,《拋球樂》與“拋打曲”之間的關系,由于“拋球”“香球”“拋打”等名稱的相似,前人對此多有混淆。因此,多將《拋球樂》曲調的起源歸于“拋打令”或“拋打曲”,甚至將《拋球樂》曲名與“香球令”名稱混為一談,將二者誤作一曲之兩名,或誤作一酒令之兩名?!皰伌蚯笔切小皰伌蛄睢睍r的伴奏曲,作為“拋打令”的一個音樂組成部分,產生于公元810年左右的元和年間,所用的曲調多是盛唐以來的教坊曲,這些教坊曲創(chuàng)始之初的目的并非是專門為了服務“拋打令”,而多另有其他本事來源,用于宮廷貴族欣賞。因此,“拋打曲”與教坊曲之間的關系就清楚了,即“拋打曲”不是教坊曲的一類,歷史上也沒有“教坊拋打曲”這一說法。用作“拋打曲”的曲調原本都是產生在教坊,服務于宮廷。貞元、元和年間,隨著朝廷對地方州府配備妓樂權限的逐漸解除,州宴、家宴隨之興起,筵席間的“拋打令”便出現(xiàn)及流行起來,一些適合于伴奏“拋打令”的教坊曲被借來演奏,被當時的人呼作“拋打曲”。由此,《拋球樂》與“拋打曲”之間的關系也就明確了,即記載于《教坊記》的《拋球樂》曲名,在盛唐時期服務于宮廷欣賞,中唐元和年間被用作“拋打曲”,配合行使“香球令”,流行于中晚唐筵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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