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玉峰 李嵐 雷正蓮 王玉玨
[摘 要:何為詩歌?千百年來詩歌的形制一直在改變,但其本質(zhì)卻是從未改變的。20世紀80年代初,朦朧詩派逐漸淡出詩壇,“第三代”詩歌運動接踵而至,成為繼朦朧詩運動之后的又一先鋒詩潮。此時的中國社會正處于重大轉(zhuǎn)型的階段,政治上“撥亂反正”,平定冤假錯案,經(jīng)濟上實行開革開放,計劃經(jīng)濟向市場經(jīng)濟過度,思想文化上逐漸開放兼容。在這樣一種相對開放和自由的文化背景下,“第三代”詩派如雨后春筍般不斷涌現(xiàn),呈現(xiàn)出百家爭鳴之勢,“莽漢主義”隨之在四川誕生,然而時代的變遷讓我們重新審視起南充后現(xiàn)代詩派的“莽漢主義”。
關(guān)鍵詞:“莽漢主義”;詩歌文化活動;第三代詩歌運動;柔情]
一、南充后現(xiàn)代詩派“莽漢主義”的概述
1984年初春,在南充師范學院(今西華師范大學)的“莽漢主義”詩歌流派由李亞偉、萬夏、胡東等人創(chuàng)立而成,“莽漢主義”的本質(zhì)是以追求生命的原生態(tài)為特征的一種詩歌流派?!懊h主義”摒棄了傳統(tǒng)文人墨客所追求的風雅,講究對生命意義的探索與追求,主張還原人們生存的意義,反對以詩歌的形式對世界進行主觀的美化?!懊h主義”的語言多以幽默的敘事大白話為主,具有強烈的反諷意味,不走前輩“朦朧詩派”抒情詩風格老路子,轉(zhuǎn)而走向平民大眾化的日常風格。
1.“莽漢主義”產(chǎn)生的時代背景
“朦朧詩派”的詩歌內(nèi)含一種中心意識,詩派風格嚴肅而又莊重,詩歌表現(xiàn)主題、題材都是沉重且有民族代表性的,這樣的意識是詩人自身賦予的,也同樣是華夏民族、中國社會所寄托的歷史任務(wù),但當“第三代”詩人登上詩壇時,他們將目光從朦朧詩派筆下的長江、黃河、大雁塔等具有民族性、歷史紀念意義的題材轉(zhuǎn)移到了現(xiàn)實日常的生活當中。若說“朦朧詩派”的詩人是覺醒者,那“莽漢主義”的詩人則是地地道道的“反叛者”。
20世紀80年代,從思想文化上看,當下的中國社會是與外來文化碰撞、和本土流派摩擦的多元復(fù)雜時代。人們對于各種新觀念、新思潮都持支持、樂于接受的態(tài)度,更有甚者對“新意識”完全奉行“拿來主義”的那一套,這是一個自由的青春奮發(fā)的時代,是當時中國社會主義的現(xiàn)狀。詩人們在時代特殊的思想環(huán)境和氛圍中成長,隨著改革開放,中國社會受到商業(yè)浪潮的沖擊,詩人群體們在詩壇上成為了具有理想主義氣質(zhì)的存在。
雖然他們的行為方式是具有反叛性的、受到了當下社會的質(zhì)疑,但他們?nèi)阅軍^起抗爭,讓自身的文學視野不受局限、禁錮,能有更多元化的發(fā)展。他們不僅僅通過詩歌創(chuàng)作來探索語言與時代精神、文學與歷史、政治的關(guān)系,更多的還從自身行為和言論上,表現(xiàn)出了一種平民意以及世俗的精神,從而“第三代”詩歌展現(xiàn)出了真是的平民化日常特點。
2.“莽漢主義”作品的風格特點
“莽漢主義”代表人物有:李亞偉、萬夏、胡東、馬松等。李亞偉代表作《中文系》《硬漢》《畢業(yè)分配》等,萬夏代表作《度光陰的人》等,胡東代表作《乘一艘慢船到巴黎去》,馬松《燦爛》。用當下流行話語詮釋“莽漢”一詞,可以理解成是直男、硬漢,他們的生活被看做是離經(jīng)叛道的,泡妞、打架、進監(jiān)獄都已是家常便飯。莽漢的“莽”體現(xiàn)在出了一篇《中文系》,卻時時刻刻想要調(diào)戲中文。
“莽漢主義”顯示了一種非理性式的反文化姿態(tài),他們追求生命的原生態(tài),摧毀優(yōu)美、解構(gòu)崇高是他們詩歌的心理基點,隨意性的口語、放蕩不羈的敘述主體、“垮掉的一代”的形象特征,是他們詩歌的鮮明標志。1986年“莽漢”解散,但是“莽漢主義”仍舊留了下來,但“莽漢主義”不僅僅局限在詩歌上,它更是一種存在于日常生活的行為主義。
二、南充后現(xiàn)代詩派“莽漢主義”中“莽”的體現(xiàn)
“莽漢主義”作為“第三代”詩歌的其中一個分支,它既有著“第三代”詩歌的整體頹廢、幽默、無法無天的風格,更有著自身獨特的“英雄主義”風格。其中“莽漢主義”的“莽”就體現(xiàn)在詩歌語體風格上以及詩人生活作風上。
1.詩歌語體風格中的“莽”
“莽漢文化”語體風格依舊是無法無天的,在代表人物李亞偉的作品《硬漢》中:“我們終于驕傲地自動退學/把爸爸媽媽朝該死的課本上砸去/用悲憤消滅悲憤/用廝混超脫廝混/在白天驕傲地做人之后/便走進電影院/讓銀幕反過來看我們/在生活中是什么角色”遣詞造句肆無忌憚的大膽,有著強大的破壞性特征,強烈抨擊了當時社會僵化的素質(zhì)教育,這一小節(jié)也就看出“莽漢主義”語體風格恣意大膽,帶有強烈的反叛感。
在《內(nèi)心的花紋》一文中:“美女,你多才、懶散,我也一事無成/如同做愛的字詞那么混蛋而又徒勞/在大肆的運用中根本不需要偏旁和聲調(diào)”更是運用了色情詞語來描述“莽漢”的情欲,這突破了傳統(tǒng)詩歌中含蓄內(nèi)斂的描述,直接大膽的話語,詮釋“莽漢”的個性特征。李德武是這樣評價李亞偉的:“從他的詩中,我感受到了‘男人的特質(zhì),一是粗、二是野,‘野體現(xiàn)在我行我素,‘粗體現(xiàn)在隨心所欲?!蹦腥嗽凇懊h”的筆下不僅僅是一種性別,更是超出性別之外的權(quán)力的象征符號,每個男人骨子里都是狂傲的,有想當“王”的意識。
語體風格上的“莽”是肆意大膽、天馬行空,極具顛覆性的用語恣意組合,詩人們有著“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語言再創(chuàng)造能力,完美地刻畫出“莽漢”的反叛特點。
2.莽漢詩人作風的“莽”
“莽漢”并非憑空造詞,從剛剛火熱出爐開始“莽漢”就帶有嚴重的反叛性,這應(yīng)該是創(chuàng)始人日常生活習性的真實寫照,他們從一開始就站在現(xiàn)存的社會和文化秩序的對立面上。李亞偉在少年讀書時期,快畢業(yè)考試時還廣交狐朋狗友,與社會上的不良分子打架斗毆,同他一起的還有“莽漢”成員馬松,之后他們被關(guān)進了公安派出所,他們被視作社會的蛀蟲。這樣看來,他們身上的血脈中流淌著暴力因子,有著一拳走天下的叛逆之心。
在那樣的年代,中國剛從扭曲的社會形態(tài)中蹣跚出來,莽漢們在生活中得不到慰藉,只能寄情于詩歌,只能不安分地站在社會對立面之中。對莽漢而言,那是一段流浪的歲月,是對傳統(tǒng)生活方式直接采取了否定的態(tài)度,是反對傳統(tǒng)美學,是和時代的決裂,他們在拆散語言、重組新意,尋找能夠安放躁動靈魂的休憩之處;尋找能夠在新的文化秩序中排解迷茫;尋找新社會狀態(tài)下自身應(yīng)處的位置。
作風上的“莽”是不拘小節(jié),是離經(jīng)叛道,是不甘于在傳統(tǒng)中迷失自我,是突破。
三、南充后現(xiàn)代詩派“莽漢主義”中“柔”的體現(xiàn)
不是只有顧城“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來尋找光明”、北島“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等“朦朧詩派”的詩人才能有“柔”的表現(xiàn),“莽漢主義”也同樣有“柔”的體現(xiàn),這樣的“柔”是男子主義的“柔”而非朦朧詩派的“柔”似水波漣漪,莽漢詩派卻不屑寫“媽媽的詩,不寫林妹妹的眼淚詩”,他們的柔情是冷抒情,是冷色調(diào)的柔。
1.莽漢主義冷抒情柔
“第三代”詩在抒情策略上轉(zhuǎn)向了日常生活敘事的“冷抒情”,直抵生命體驗本身,“莽漢主義”詩人詛咒典雅、褻瀆崇高。并非是寫男子漢的詩不可以有詩意的柔,像李亞偉的作品《風中的美人》中:“活在世上,你身輕如燕/要閉著眼睛去飛一座大山/而又不飛出自己的內(nèi)心/迫使遙遠的海上/一頭大魚撞不破水面”這樣的柔并不似水,更似冰,在直戳心底之后化成水,如同帶刺的玫瑰,美得尖銳,柔的刺骨。這種抒情是把情感隱藏在敘述下的,創(chuàng)建了一種新的詩歌敘事模式,是有別于“朦朧詩派”的抒情和理想主義,是一種男子主義的柔情,是冷抒情。
萬夏《關(guān)于農(nóng)事的五首詩》中:“在一場大雪中受傷/布鞋埋在大雪下面/你打開門,在溫泉中洗澡/數(shù)著下雪的樣子”字里行間流露出田園牧歌的贊美,對平民生活的向往,將詩歌從神壇拉下民間,走進普羅大眾的生活中。
2.莽漢主義冷色調(diào)柔
“莽漢主義”詩歌的色調(diào)基本是昏暗的,他們的詩中一般沒有鮮明的色彩描寫,很多詩作中的意象都與黑夜、昏暗低矮的小屋、秋、冬、寒冷、黑色有關(guān),多的是冷色調(diào),這與他們的絕望心理一起奠定了他們詩歌陰冷、灰色的情緒基調(diào)。
胡東《折多三章》中就有這樣的描述:“黝黑的河水/轉(zhuǎn)動著,消融/表達緣故的石頭”;李亞偉《酒巷》中冷色調(diào)的柔更為明顯:“好冷的天氣/像是從前的什么日子/風猛烈地吹/越過黑點般的村莊整整齊齊地”這樣昏暗的色調(diào),是一種窒息陰冷的柔,以柔傳遞出更為犀利的詩作內(nèi)涵,表現(xiàn)出莽漢們在那個年代下的迷茫。
3.莽漢主義優(yōu)柔抒情的超越
千百年來,中國文學中滲透著一種傳統(tǒng)的文化感,古詩中對月懷人、葉落而悲秋等系列的文化象征意義不勝枚舉,盡管有著巨大的反叛與不同,朦朧詩也不例外的繼承了文化的象征性,而“第三代”詩歌的“反優(yōu)美”就是要打破中規(guī)中矩的古典審美趣味,打破陳腐的象征體系,追求嶄新的詩歌美學風格。
“莽漢主義”更善于采用粗鄙的口語化語言,大膽粗獷,充滿野性的日常真實生活,跳脫的思維都是對傳統(tǒng)古典的一種挑戰(zhàn),跳出傳統(tǒng)的優(yōu)柔抒情,創(chuàng)造出屬于他們的獨特風格。
胡東作品《我想乘上一艘慢船到巴黎去》詩篇中,每一小節(jié)都以我想乘上一艘慢船到巴黎去為始,開展在巴黎所想所為的腦洞:“我想乘上一艘慢船到巴黎去/去看看唐吉老爹,捎去一瓶最熱烈的大曲/我要敲開在巴黎工作的每個中國人的房門/送去一張獎狀,希望他們再接再厲”詩作采用大膽接地氣的話語,拉近詩人和讀者之間的距離,讓詩作不再是居高和寡的存在,而是可以貼近生活,成為描述生活的一種形式。
四、小結(jié)
“莽漢主義”并非是曇花一現(xiàn)的詩歌流派,縱使它的影響力度、認識度都沒有朦朧詩派高深,但研究其出現(xiàn)和發(fā)展是必要的,南充后現(xiàn)代詩派“莽漢主義”的再解讀,解讀的是“莽”和“柔”這兩個看似矛盾但在南充后現(xiàn)代主義詩派中是可以共存的。莽漢與柔情,體現(xiàn)在詩篇上,也在生活上。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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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劉玉峰(1969.06—),男,副教授,研究方向為中國文學研究。
課題項目:南充市社科聯(lián)2017年度立項課題(NC2017B0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