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楓嵐
(華東師范大學 社會發(fā)展學院,上海 200241)
2017年12月26日,由平安人壽聯(lián)合南方周末、零點有數(shù)、微博母嬰等機構共同發(fā)布了《2017年中國家庭親子陪伴白皮書》,報告顯示,現(xiàn)下中國家庭親子陪伴中存在著:越重視親子陪伴的家庭越缺乏陪伴時間,家長關心孩子身心健康卻在陪伴中忽視質量、流于形式,父親陪伴相對缺失等主要問題,父親在家庭之中對孩子陪伴的數(shù)量和質量逐漸被社會關注。
隨著“獨生子女”政策的貫徹和實施,家庭中單一孩子的重要性凸顯,對其的撫養(yǎng)和培育也被視作家中的頭等大事。然而,在現(xiàn)代家庭的教育中,撫養(yǎng)照顧子女的責任較多地落到了母親的身上,由于傳統(tǒng)文化、社會建構等因素影響,父親常常成了家庭教育和親子陪伴中的“隱形人”,“喪偶式”育兒問題迭起。[1]因此,由于父親缺位而導致兒童成長出現(xiàn)缺陷的現(xiàn)象,引發(fā)人們重新審視父親角色的呈現(xiàn)和父職的職權范圍,呼喚父親“回歸家庭”、陪伴兒童的輿論浪潮席卷而來。
2013年10月,一檔戶外親子綜藝節(jié)目《爸爸去哪兒》的熱播,引起社會媒體關于“爸爸缺位”的家庭教育共鳴,觀眾以此為鏡,發(fā)現(xiàn)為孩子提供金錢保障的“物質爸爸”是普遍現(xiàn)象,關注心靈交流的“精神爸爸”寥寥可數(shù),在傳統(tǒng)性別角色“男主外,女主內”觀念的影響下,父親參與家庭教育的蒼白無力與集體無意識成為熱議話題。[2]國家與社會開始關注父職范圍與父親“回歸家庭”的優(yōu)勢,如對于兒童早期心理發(fā)展、社會技能、社會性別建構及依戀關系產生重大影響[3]。
因此,本研究試圖從社會建構的角度,通過梳理2000年到2017年的官方媒體《中國教育報》上有關家庭教育、親子陪伴方面的報道,在特定的時間維度之下,研究官方主流媒體對于父職參與的輿論導向和建構及其對父親角色與職能的認知產生的重要影響,以及親子培養(yǎng)中父母雙方職能在官方主流媒體報道中的變化趨勢,關注官方輿論報道中,建構父職參與重要性與社會性因素之間的相關關系。
本研究選取的分析單位為2000年到2017年官方媒體《中國教育報》中有關家庭教育、親子陪伴方面表現(xiàn)父親角色與職權范圍的相關報道。
《中國教育報》作為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直屬的新聞出版機構,是國內惟一一份國家級的,面向全國教育界的教育日報,是迄今為止中國最具權威和最有影響力的教育新聞媒體,具有廣泛的閱讀群體和影響力。因此,通過對《中國教育報》中涉及家庭教育相關報道的分析,解析兒童成長與父職參與的內在聯(lián)系對于認識我國當前呼喚父親“回歸家庭”的社會建構路徑具有深刻的意義。本研究選取的樣本均來自于中國知網的《中國教育報》電子資源庫。
初次關鍵詞篩選共得到1062條新聞記錄。其中存在大量不符合本研究范疇的新聞,一方面多數(shù)新聞缺乏對父親角色的鮮明描述,含糊不清、不易辨別,另一方面新聞可能存在對相關非本研究范疇領域的報道,因此筆者將此類新聞報道排除在分析范圍之外,對初次篩選的新聞進行二次刪選。最后實際共得到符合要求的新聞總數(shù)為240篇,作為本次內容分析的最終樣本。
在二次篩選之后,筆者將新聞報道分為議程設置、角色形象和態(tài)度傾向三個維度,通過對報道版面、報道時間、新聞類型、家庭類型等16個變量的測量,將新聞報道納入設定的分析框架,從而對“父親角色與形象”進行話語分析,測量其形象的具體表現(xiàn)和變遷過程。
在完成2000-2017年《中國教育報》的相關數(shù)據(jù)庫建立之后,本研究利用SPSS統(tǒng)計分析軟件包對數(shù)據(jù)進行描述,將21世紀后中國父親角色及職能演進加以可視化。
《中國教育報》從2000-2017年間各年份的新聞中皆存在與父親角色有關的相關新聞,筆者從中國知網中的《中國教育報》電子資源庫中發(fā)現(xiàn),無論是“父親”還是“爸爸”,帶有此類關鍵詞的相關報道頻數(shù)總體在不斷增長(見圖1和圖2)。
圖1 帶有“父親”關鍵詞的相關新聞Fig.1 Newsrelated to the keyword“Father”
圖2 帶有“爸爸”關鍵詞的相關新聞Fig.2 Newsrelated to the keyword“Dad”
帶有“父親”關鍵詞的相關新聞與2000-2017年間不斷增長,2015年的時候達到17年間最高峰,而帶有“爸爸”關鍵詞的文章前十年漲幅并不明顯,直到2013年之后相關新聞的數(shù)量突然猛增,數(shù)量急劇,而后存在明顯的下降后重新上升的趨勢,漲幅顯著。為了形成對比參者,筆者還收集了帶有“父母”和“母親”關鍵詞的相關報道頻數(shù),具體的變化趨勢見圖3和圖4:
圖3 帶有“父母”關鍵詞的相關新聞Fig.3 Related newswith“parents”keywords
圖4 帶有“母親”關鍵詞的相關新聞Fig.4 Related newswith“mother”keywords
可以發(fā)現(xiàn),帶有“父母”關鍵詞的相關新聞,基本也呈現(xiàn)波動上漲趨勢,且在2013年之后斜率陡增,增長數(shù)量發(fā)生了顯著變化,而帶有“母親”關鍵詞的相關新聞則數(shù)年來數(shù)量變化較小,總體增長趨勢不顯著但總量較多。此外,隨著時間的推移,標題中帶有“父親”和“爸爸”的相關新聞報道越來越單獨強調父親參與家庭教育的重要性,如《父親不能缺位》、《父親要撐起家庭教育“半邊天”》等等,官方媒體對于父親參與親子撫養(yǎng)的肯定態(tài)度越發(fā)清晰明確。
新聞報道的版面位置可以明顯的觀察出該新聞的重要性,本研究對二次篩選的新聞報道進行整理分析,以探究此類相關新聞的重要程度?!吨袊逃龍蟆?000年到2017年的新聞版面每周一至周五對開8版,周六、周日對開4版,在內容較多時,會擴增至12版,其中包括教育要聞版、教育新聞版等等刊面,其中版面越靠前新聞的重要性越強,越容易被讀者看到,社會價值也越高。2000-2017年《中國教育報》中帶有相關父親角色的新聞版面分布大致如表1所示:
表1 《中國教育報》中關于父親參與家庭教育的報道版面占比Tab.1 The proportion of coverage of the report on father's participation in family education in China Education News
根據(jù)表1,可以發(fā)現(xiàn)與父親角色相關的新聞報道在1-4版面占據(jù)了大量的篇幅,在總體比例中占據(jù)58.3%??梢姶祟惻c父親形象相關的新聞被置以較高的地位,所占據(jù)篇幅顯著容易被讀者看到,也進一步代表了該類新聞在官方媒體中所具有的顯著的重要性。為了形成各個年份間不同的版面設置對比情況,本研究對所收集到的文本數(shù)據(jù)按照年份進行拆分,分析各年份各版面所占據(jù)的百分比情況。
圖5 《中國教育報》中相關新聞各年份所占據(jù)的報道版面Fig.5 The coverage of the relevant news in the China Education News in each year
圖5是2000-2017年《中國教育報》中相關新聞各年份所占據(jù)的新聞版面占比情況,顏色越接近磚紅色表示報道版面越靠前,顏色越接近黑色表示報道版面越靠后。在筆者對《中國教育報》中相關新聞報道的版面進行統(tǒng)計后,發(fā)現(xiàn)《中國教育報》對相關父親參與家庭教育的研究呈現(xiàn)版面位置向后移動、版面報道逐漸擴散、版面數(shù)量緩慢增多的趨勢。然而,盡管相關的研究報道在報紙中所占據(jù)的版面分量越來越多并逐步擴散,但仍然較為集中于重要版面部分,10、11、12等較為靠后且不容易引起注意的版面刊登此類新聞較少,漲幅并不明顯。
針對2000-2017年《中國教育報》中關于父親參與家庭教育的相關報道,本研究在初期對文本進行分析和歸納的基礎上,將父親的家庭教育形象分為“激勵、鼓勵孩子面對挫折”“注重培養(yǎng)孩子的身體和道德素質”“注重參與孩子的學習培養(yǎng)”“嚴厲而深沉”“善于傾聽、善于理解”“信任孩子、永不放棄他”“積極參與孩子的日常撫養(yǎng)與互動”“為孩子樹立榜樣”及“負面形象”這九種類別。排除父親的負面形象之后,筆者得到了關于父親正面形象的年代占比(見圖6):
圖6 父親在相關新聞報道中正面形象的分布百分比圖Fig.6 Percentage distribution of positive image of father in relevant news reports
在相關父親參與家庭教育的報道中,隨著年代的不同,父親的正面形象會發(fā)生相對應的改變。在2007年之前,父親“嚴厲而深沉”的深邃父愛形象是媒體所塑造的正面父親形象之一,父愛傾向于“緘默”“深沉”,然而自2007年之后,父親“善于傾聽、善于理解”“信任孩子”和“參與日常照顧”的正面形象比例大幅度提高,官方媒體開始刻意形塑一個“溫文爾雅”“耐心”“理解”的父親形象,父親開始傾向全方位參與孩子的日常照顧,從物質到情感。
筆者單列出了父親“深沉而嚴肅”形象的年代分布條形圖和“善于傾聽、善于理解”孩子的年代分布條形圖,具體的變化如下:
圖7 “深沉而嚴肅”形象年代分布條形圖Fig.7"Deep and serious"image distribution bar chart
圖8 “善于理解、善于傾聽”形象年代分布圖Fig.8"Good understanding,good at listening"image age distribution map
通過圖7、8可以較為明顯的看出,傳統(tǒng)的深沉父愛和孩子榜樣盡管仍然存在且仍有些許漲幅,但顯然增幅速度比不上傾聽孩子、尊重孩子、鼓勵孩子的優(yōu)秀父親形象來的快,比起朱自清《背影》中傳統(tǒng)的深沉而寡言、父愛如山的父親形象,21世紀后的家庭教育中逐漸更加提倡一種平等交流、友好溝通的父親形象和親子關系,父親的正面形象更趨向于情感性接觸,開始越來越接近原有媒介對母親建構的情感性工作,呈現(xiàn)去性別化趨勢。
當代父職參與家庭教育與家校合作之間存在密不可分的關系,學?;顒訒r常也需要家長的投入和參與。筆者根據(jù)經驗和前人研究,將父親參與家庭教育的主要活動分為“日常照顧”“參與學業(yè)”“外出游玩”“參觀展覽等文體活動”“家庭內親子活動”等五類,在排除不參與及參與項目不明確的選項之后,父親主要參與的家庭活動內容如表2所示:
表2 相關報道中父親參與教養(yǎng)的主要活動Tab.2 Mainactivitiesoffathersinvolved inparentinginrelated reports
與近20年來國外相關父職經驗研究結果不太相同的是,國外學者認為,盡管當下父親參與教養(yǎng)孩子的時間略有上升,較多都處于親子游戲階段,沒有深入日常照顧;但根據(jù)表2我們發(fā)現(xiàn),由于中國傳統(tǒng)觀念和婚姻體制的影響,家庭中父親的學歷和見識一般要高于母親,再加上國內人口眾多,讀書成了兒童實現(xiàn)階級上升或維持階級的主要途徑,所以中國的家庭尤為重視兒童學校教育和學業(yè)成績。有父親就在新聞報道中寫到:
“至于學業(yè),我認為孩子只有不害怕失敗、不被催促得心慌,才能專注地投入嘗試和感知。當孩子能從努力的過程中品嘗到充實的快樂,能從進步和成功中享受成就感時,你想阻止他學習都難。如果不能進入這種狀態(tài),學業(yè)成功就像河對岸的樹,雖然樹上的果子誰都知道好吃,可是一旦孩子認定了自己游不過去,他就會輕易放棄?!?/p>
父親因為普遍在家庭中具有更高的學識水平,而主要參與為兒童輔導功課的教育活動,關注孩子的學習情況,而親子活動、外出游玩等家庭互動的教養(yǎng)參與也仍然存在,但總體占比沒有輔導來的高,只作為更具補充性的父職撫養(yǎng)與家庭教育活動內容。
根據(jù)筆者對2000-2017年《中國教育報》相關新聞報道的分析發(fā)現(xiàn),父親的負面形象在官方媒體的塑造中占據(jù)了約61.25%的比例,超過半數(shù)。因此,本研究在文本歸納的同時,嘗試對父親產生負面形象的具體方面進行歸納總結,具體將父親的負面形象編碼為:“經常不在家(工作忙碌、工作地較遠)”“教育方式不當、不理解、不尊重、缺乏溝通”“僅提供物質(可能存在缺乏精神交流、離異、親子關系破裂等情況)”“功利主義、過分強調學業(yè)成績”“責罵、體罰、毆打孩子”“溺愛孩子”“產生犯罪”等七個類別,提出的父親形象的負面結果如表3所示:
表3 父親各類負面形象占比情況Tab.3 The proportion of negative images of fathers
根據(jù)統(tǒng)計數(shù)據(jù)可以看出,在相關報道父親的負面形象中“僅提供物質形象(不愿意參與親子撫養(yǎng))”占據(jù)了38.71%,工作忙碌(無法參與親子撫養(yǎng))占據(jù)了21.29%,兩項相加比例大大多于其他各項,可見父親在家庭中缺位的現(xiàn)象仍然較為普遍與嚴峻,成為產生父親形象呈現(xiàn)負面的主要原因。為了探究21世紀后各個年代父親的負面形象有沒有發(fā)生改變,筆者將年代數(shù)據(jù)可視化,做了相關報道中父親負面形象的年代占比圖(見圖9),發(fā)現(xiàn)21世紀后父親負面形象中仍然是家庭教育缺位問題明顯,偶爾出現(xiàn)“過分強調學業(yè)”和“溺愛孩子”等新問題,但這兩項總體的占比并不高,無法成為主要問題。
圖9 相關報道中父親負面形象的年代占比圖Fig.9 The proportion of the negative image of the father in the relevant report
此外,提及父親家庭缺位新聞隨著2013年《爸爸去哪兒》節(jié)目的熱播,越來越多強調父親需要“回歸家庭”,加入育兒工作的新聞報道迅速上漲,相關報道的斜率迅速上升。媒體呼吁父親“回歸家庭”,實現(xiàn)父親的家庭教育功能,而并不只是一位的供養(yǎng)兒童,甚至反對母親過度包辦兒童教育,提出“父親別缺位,母親別越位,父母別錯位”的觀點。
本研究將父親可能產生正面或負面的形象進行歸因,劃分“父親自身”“母親或家庭關系”“工作體制”“傳統(tǒng)觀念”“政治原因”“媒體”或其他,并進行統(tǒng)計歸納(見圖10),發(fā)現(xiàn)《中國教育報》中大篇幅對于父親正面或負面形象的歸因都來自于父親個人,即父親的自主觀念。認為形象產生的最直接的原因可能是源自于父親家庭教養(yǎng)的意識不足,從而導致父親缺位現(xiàn)象的發(fā)生。
圖10 《中國教育報》中關于父親形象的主要歸因Fig.10 The main attribution of the image of the father in the China Education News
在相關的新聞報道中,有92.9%的新聞都對父親參與兒童撫養(yǎng)給予了肯定的態(tài)度,加上媒體傾向于將父親缺位的癥結歸因于個人,致使21世紀后的《中國教育報》刊登的相關新聞更多地是從從給予家庭育兒經驗,教育父親和母親的基礎上出發(fā)論述,43.33%的新聞是對讀者進行家庭教育經驗分享以及相關的新聞報道,輸送優(yōu)秀父親的“標準形象”,引導父親完成、母親輔助而自發(fā)形塑一個官方認可、社會贊許的“好爸爸”(見圖 11)。
圖11 《中國教育報》中相關新聞的類型Fig.11 Types of related news in China Education News
在2000-2017年的《中國教育報》中,父親的角色和形象有61.25%是處于負面的、消極的狀態(tài)的,“不愿意參與親子撫養(yǎng)”和“無法參與親子撫養(yǎng)”的父親占據(jù)了其負面形象的60%,成為了父親負面形象的主要構成部分;同時《中國教育報》塑造的父親正面形象正在從傳統(tǒng)深沉父愛轉向共構平等溝通的親密親子關系轉變,父職逐漸成為一項情緒工作和專業(yè)工作,父親也需要密切注意孩子的心理健康和情緒穩(wěn)定,孩子能夠吃足飯飽已不是家庭教育的意義,幸福而有進步的生活才是父親撫養(yǎng)的終極目標。
此外,21世紀以來,對于父親參與家庭教育的新聞議程設置與父職范圍也發(fā)生了顯著變化,與先前父親性別分化的育兒工作較為不同,21世紀后的官方媒體越發(fā)強調父母共同育兒,并強調父親參與育兒的重要性和積極意義,不管是“父親”、“爸爸”還是“父母”的相關新聞報道數(shù)量都顯著提升。這種變化意味著育兒越來越開始成為父親重要的職責之一,父親成為家庭教育的重要參與者之一,具有共同參與親子陪伴、親子撫養(yǎng)的義務。
這種理想化的父親角色與改革開放以來的性別意識形態(tài)變化有著密切關系,共同建構了當前家庭教育中的父職角色理想。90年代之后,為了滿足性別分化的勞動市場的需求,雜志再現(xiàn)建構了一種高素質的母親形象,提倡“改造母親”,素質話語、傳統(tǒng)文化對母愛的贊頌以及科學育兒知識中對母親作用的界定,多種話語都被用來“改造母親”,媒體認為在家庭教育中要提升母親素質才能有利于孩子的成長。[4]進入21世紀以來,后女性主義話語開始批評兒童心理學理論,呼吁父職對養(yǎng)育兒童的義務,提出父親“回歸家庭”,參與家庭教育。然而,建構母親角色重要性的媒體話語仍然沒有消逝,但同時也在不斷地參與建構父親角色重要性和新父職范圍,于是官方媒體再現(xiàn)的親職角色是兼顧工作與家庭的雙職工父母形象,提倡“父母共同育兒”,呈現(xiàn)一種去性別化的家庭育兒,凸顯了育兒過程中父母共同參與的重要性。
“父母共同育兒”觀念也與中國家庭個體化與家庭類型核心化存在著密切關系。在當代中國,我們討論育兒爸爸的問題時,更多的是討論在快速發(fā)展的中國現(xiàn)代都市生活里,處于職業(yè)黃金期的中年或“前中年”爸爸們,如何處理事業(yè)和家庭之間的關系,他們對于自己在育兒這件事的投入是否覺得滿意,也是否和他們的家庭成員達成了默契的合作關系。2000-2017年《中國教育報》中的家庭類型有84.5%的比例皆為核心家庭,夫妻雙方與未婚子女構成的家庭成為當代中國普遍的家庭模式,家庭趨向小規(guī)模化。2015年《中國家庭發(fā)展報告》顯示,當今家庭規(guī)模呈現(xiàn)小型化,二人家庭、三人家庭是主體,由兩代人組成的核心家庭占六成以上,戶均人數(shù)由5.3人降至3.02人,年輕夫妻越來越傾向于脫離父母居住。
年輕夫妻獨自撫養(yǎng)兒童長大的情況增多,隨著觀念的更新,他們逐漸選擇擺脫老人幫忙照顧孩子的傳統(tǒng)兒童撫養(yǎng)方式,主張建立新型親子關系,通過家庭互動和溝通來增加親密度,促進兒童成長,然而,在傳統(tǒng)中國家庭中,家務勞動和家庭教育對于母親有特殊的期待,社會規(guī)訓母親成為家庭的犧牲者與奉獻著,而爸爸則更傾向于外出工作,對于孩子來說甚至是“熟悉的陌生人”。但隨著市場化和現(xiàn)代化的發(fā)展,雙職工家庭的數(shù)量明顯增長,父母在掙取家庭生活供養(yǎng)費方面趨于相對平等的狀態(tài),由于脫離了家長老人的幫襯,年輕父母更傾向于平分家庭勞動(盡管可能沒有實現(xiàn)),共同養(yǎng)育兒童。美國皮尤研究中心2015年的研究表明,美國爸爸盡管在帶娃時間仍然比不上媽媽,但2015年美國爸爸每周做家務的時間從1965的4小時增加到9小時,而媽媽的這個數(shù)字則從32小時下降到18小時,雙方趨于平衡一些。
然而,《中國教育報》傳遞的更多是中下產階級的育兒方式,社會底層的父母處于生活壓力難以效仿,他們的家庭模式傳統(tǒng),仍然維持著“男主外,女主內”的家庭教養(yǎng)方式,父母分工明確。21世紀以來,官方媒體形塑的理想父親角色在照顧家庭和育兒的同時,原有的供養(yǎng)家庭的身份并沒有被否認,父親仍然需要在物質提供方面努力供給。當代理想型的父親形象建構和父職范圍不僅可能引發(fā)社會底層的家庭矛盾,也有可能對本就負擔很重的父親形成壓迫,產生精神壓力和物質壓力。此外,媒體傾向于將這樣的社會困境歸因于個人主觀意志,忽略階層和社會公正,因而中國整體父親的生活處境著實艱難,壓力與日俱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