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合萍
去年夏天,公司為拓展枸杞業(yè)務(wù),派我去寧夏考察貨源。去的是一個遠(yuǎn)離銀川的大集團(tuán)公司,與全國各地都有貿(mào)易往來。他們見我需要了解的事情多,便安排了一輛車,還特意請了一位專家相隨。
專家姓常名言,四十多歲的樣子,個子修長,方字臉,寬邊眼鏡下,幾乎看不見眉毛,頗有些文人氣質(zhì)。雖說叫常言,可一路上嘴巴閉得緊緊的,并不多說話。司機(jī)姓沈名靖,自稱靖哥,他卻一點也不安靜,從上車嘴巴就沒閑著。
靖哥得知我從山東來的目的,所以話題都與枸杞有關(guān)。他問我見沒見過枸杞樹,我搖了搖頭。靖哥便更來勁了,說你們山東人就是實在,沒見過就是沒見過,不像某某地方來的人,沒見過還要裝作見多識廣的樣子;還有人吹牛說,他們家就有棵枸杞樹,他經(jīng)常爬到樹上去摘枸杞,有次不小心從樹上摔下來,還崴了腳脖子呢。靖哥講完自己先笑了,我也附和著笑了幾聲。
在我們山東老家,房前屋后、田壟堤堰,有著一些野生枸杞,它們或匍匐在地,或枝蔓纏繞,有些山上年歲久遠(yuǎn)的,根莖疤痕嶙峋,具有一種殘缺之美,常有文人雅士將它修整,做成觀賞盆景,但若說爬上樹摘枸杞,那是絕對沒有的事。
靖哥見我們笑,興致更高了,一個勁宣揚(yáng)枸杞如何具有滋陰壯陽美容養(yǎng)顏的功效。說秦始皇年間,有位朝廷使者奉命到各地尋找長生不老的良藥。路過寧夏中寧時,見路邊一位妙齡少女正鞭打一位滿頭白發(fā)、弓腰駝背的老翁。使者見狀,急忙下馬擋在老翁身前,呵斥少女不尊老愛幼。誰知那位少女瞟了一眼使者,不屑地說她打的是自己的曾孫子。使者聞聽此言,驚得瞪大了眼睛,知道遇上了高人,急忙深施一禮,請教少女高壽之秘方。少女莞爾一笑,說哪有什么秘方,只是常年食用一種叫枸杞的紅果子罷了。說完,又指著剛才那白發(fā)老翁:“你看他,家有良果不吃,天天喝酒吃肉,剛剛九十歲,就蒼老成這等模樣,我再不管教他,誰知道他還會衰老成什么樣子!”使者趕緊讓少女帶他去尋找那種叫枸杞的紅色小果子。從此,枸杞一舉成為朝廷貢品,它能使人延年益壽的說法也流傳至今。
說話間,靖哥瞟了一眼路邊散落的商戶說:“枸杞這東西,是男人的發(fā)動機(jī),女人的美容院,東西雖好,可一定不能多吃。”我故意逗他:“多吃了會怎樣?。俊本父缫槐菊?jīng)地說:“男人吃多了,女人受不了;女人吃多了,男人受不了;男人女人一起吃,床受不了。”原來是這種不知被演繹過多少遍的荒唐笑話,我陪他一笑而已。
下午,我們趕到了一家很大的交易中心。一直不怎么說話的常言囑咐我,在識別枸杞時,一定記住它們的特點,有好多外地來的冒充當(dāng)?shù)罔坭?。他說,只有中寧的枸杞,色艷、粒大、皮薄、肉厚、籽少,唯一被載入中國藥典的。
剛進(jìn)交易中心大門,就有一份個頭特大顏色亮麗的枸杞。我們圍了上去。常言抓了一把放在手心里瞅了瞅,對著我搖了搖頭。離開攤位之后,他說,認(rèn)識中寧枸杞最顯著的一個特點,就是看它的果臍,若果臍處有個小白點,才是正宗,沒有的,肯定假冒,又告訴我如何從色澤、含水量以及晾曬方法的不同來區(qū)分枸杞的優(yōu)劣。
小小的枸杞里竟然有這么多的學(xué)問,看來以前我們對枸杞了解真的是太少了。常言說,枸杞其實以第二、三茬的為最好,雖然現(xiàn)在對頭茬炒作得厲害。其實頭茬枸杞并沒有傳說的那么神奇,只是因為產(chǎn)量少,物以稀為貴吧。相反,接下來的兩茬,雨水豐富,光照也足,質(zhì)量更佳。
“這就像我們那里的綠茶,都說頭茬好,其實真正的好茶也是二三茬?!蔽也遄煺f。
“是的是的,山東的綠茶確實有特點?!?/p>
沒想到,遠(yuǎn)在西北,竟然能遇上個山東綠茶的粉絲,話題不由寬泛起來。
我問他都喝過哪種山東茶,常言說了日照和嶗山兩個產(chǎn)地的。我問他喝沒喝過我們老家那里的。常言一聽我們老家的名字,驚了一下:“你們那里還產(chǎn)茶?它與日照、嶗山的有什么兩樣嗎?”我說,我們老家那里是從上世紀(jì)七十年代中期試種,幾十年下來已成規(guī)模。茶區(qū)處在中國茶區(qū)北緯度最高的位置,從我們那兒再往北就不產(chǎn)茶了,所以號稱“北極茶”;肥料用的是發(fā)酵過的豌豆,所以它除去綠茶特有的清爽,還有著豌豆面的醇厚的香氣。常言還是不斷地問這問那,話題便由寧夏的枸杞轉(zhuǎn)換成了山東的茶葉。
當(dāng)天晚上,常言帶我們宿在民家。恰巧趕上當(dāng)?shù)赜畜艋鹜頃?,靖哥興致勃勃地去了,我和常言就坐在院子里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適逢農(nóng)歷月中,月光如水般傾瀉,農(nóng)戶的房檐上鑲嵌著似獸非獸的小動物,在月光的映照下,陡然增添了夢幻般的感覺。望著院中一排排晾曬枸杞的籮筐,我便又說到靖哥車上講的種種,常言微微一笑:那不過是些傳說,信則有,不信則無。我可以給你講一個真實的故事。
雖是盛夏,可晚風(fēng)吹過來,仍有些涼意。為聽得安心,我去屋里沏上一壺我隨身帶的綠茶,又扯了床毯子披在身上。
“明天咱們要去一個叫花豹灣的地方?!背Q哉f,“那一塊兒周圍全是山,山窩窩里有一個個的小村莊,那里才是真正的枸杞之鄉(xiāng),也是沈靖車上說的那些傳說的發(fā)源地。我要講的,是一個女人的故事……”我很高興:“凡是有女人,就必定有愛情,有愛情就必定有意思,這故事一定很吸引人。”
常言聽我這么說,苦笑了聲。那還是上個世紀(jì)五六十年代吧,花豹灣跟全國所有的地方一樣,大鬧饑荒。就在某個村子里,有一個青年男子,家里實在揭不開鍋了,父母就考慮把他送到部隊上去,省得在家活活餓死??僧?dāng)時招收新兵有一個重要規(guī)定,就是不要獨(dú)生子。這戶人家里恰恰只有他一個兒子,而且自小身體瘦弱,病病怏怏,一副養(yǎng)不活的樣子。不過,為了不餓死,他當(dāng)兵之心并沒有死,他三天兩頭往村支書家里跑,今天打個兔子,明天拎只山雞,直到村支書答應(yīng),等名額來了一定推薦他,才作罷。
這個年輕人如愿以償?shù)貐⒘塑姟獎e看他身體瘦弱,體檢各項指標(biāo)卻全部過關(guān),而且為了說明自己有力氣,在帶兵的面前,硬生生把一個石墩子舉過了頭頂。
年輕人到部隊后,倒也爭氣,沒幾年,不光肩膀上扛了兩道杠杠,還領(lǐng)回一個如花似玉的媳婦,一下子在左右村子里引起了轟動。
常言端起茶杯喝了幾口,說這茶的香氣確實很特別。我便往茶壺里續(xù)了水,說:“這是我隨手放在包里自己喝的,靖哥的車?yán)镞€有幾斤,是考察完后給對接單位準(zhǔn)備的禮品。”
常言“哦”一聲,繼續(xù)講那個年輕人的故事。
探親假結(jié)束,年輕人要回部隊了。臨行前,他牽腸掛肚,媳婦眼淚汪汪。他對媳婦千叮嚀萬囑咐,父母年事已高,要她好好孝敬;還要她好好保重自己——他特意留下了一個軍用水壺,說這地方夏天的太陽烤死人,白天出去勞動一定不能缺了水。還囑咐她,如有難處,可以給他寫信,還可以找他要好的兄弟幫助——在家的這些日子,他們常常和這位要好的兄弟玩耍聊天。
誰料,年輕人這一走五六年,竟然音信全無,既沒再回過家,也沒給家里寫過信。這不免引起村里人的種種議論。有人猜測,他會不會在回部隊的路上出了兇險;也有人猜測,他頭腦活泛,出脫得也非同過去,會不會被部隊哪位首長,不知道他已有女人,招了上門女婿,成了陳世美?反正說什么的都有。
年輕人成為全家人的思念。這種思念發(fā)自心底,傷身耗神,幾年后父母相繼去世。全村人便開始對這個外地來的媳婦說長道短,極盡詬病,甚至把家庭悲劇的責(zé)任推到了她的身上。日久月深,媳婦再也抗不住精神和生活的壓力,在一個朦朧的清晨,一個人悄悄離開了花豹灣。
常言講到這里,望著遠(yuǎn)處模糊的高山,幽幽地道:“明天不是要繼續(xù)往前趕嗎?如果有緣分,說不定還能遇上她呢!”
最后竟然甩出了這么一個包袱!
第二天一早,我把鼾聲如雷的靖哥叫醒時,常言已不知去向,車?yán)锏木G茶被換成了一麻袋上好的枸杞。
“這個常言!”我搖頭嘆息,他早說喜歡綠茶,我可以打電話,讓單位的人寄些過來嘛!我問靖哥常言什么時候走的,靖哥兩手一攤:“我哪里知道??!篝火晚會結(jié)束已經(jīng)很晚了,可常言還對我絮絮叨叨地說不完。”
靖哥把常言講的故事一五一十地復(fù)述給我聽。常言在上世紀(jì)五六十年代,在山東某飛機(jī)場當(dāng)過兵,機(jī)場附近村里有一個青年宣傳隊,經(jīng)常去機(jī)場搞軍民聯(lián)歡,他跟宣傳隊里的一個女孩戀愛了。誰知女孩的父母嫌相隔太遠(yuǎn),死活不同意,他只好趁探親假時,大著膽子偷偷把女孩帶回了寧夏老家。探親期滿回到部隊后,即被抽調(diào)去搞國家某三線工程,這是一項絕密的工作,所有人員都不得與外界聯(lián)系,包括家庭。到數(shù)年后轉(zhuǎn)業(yè)回家,卻是人去家沒了。
天吶!常言當(dāng)兵的那機(jī)場,原來就是我的老家那里呀,難怪當(dāng)我說到老家出產(chǎn)綠茶時他那樣吃驚呢!本以為常言給我講的是一個隨意杜撰的故事,沒想到竟是他的真實經(jīng)歷。我感嘆著人的命運(yùn),不禁對常言,更對我未曾謀面過的常言的媳婦,我的這位老鄉(xiāng),懷有一份無法言表的心情。
靖哥可能見我面現(xiàn)戚容,向我破譯道:“你別聽常言瞎吹,他說五六十年代就當(dāng)兵,你推算一下他的年齡,至少也得六七十歲了吧,你看他像嗎?頂多也就是五十出頭的樣子吧。”
聽靖哥這么一說,我還真覺得常言的樣子與他的年齡是有些不符,于是,常言講的故事,不管真假,我都暫且不以為意了。只是余下的路程,我只能與靖哥一個人同行了。
沿著賀蘭山余脈前行,我們來到了常言講的那個名字叫花豹灣的地方。這里果然是群山環(huán)繞,家家戶戶門前都晾曬著枸杞。根據(jù)常言傳授的辨別枸杞優(yōu)劣的知識,我們挑選出了各種樣品,半天下來,車?yán)镆讶脻M滿當(dāng)當(dāng)。
吃過午飯,我提議讓靖哥帶我去山里轉(zhuǎn)轉(zhuǎn)。靖哥跟我開玩笑:“你是不是真相信了常言的話,要去找找那個山東媳婦?”
下午四五點鐘的太陽依然很毒,我們在山里轉(zhuǎn)著,不一會兒便汗流浹背,對于常言說的那個媳婦,自然是一點蹤跡都沒尋到。
“知道常言是騙我們的了吧?”靖哥一臉得意,“如果真的有那個媳婦,那個媳婦又真的在山里,他還會讓我們?nèi)フ覇幔俊?/p>
我沒法判斷靖哥話的對錯,沒反駁,也沒響應(yīng)。
回到他們的集團(tuán)總部,我即把樣品發(fā)了回去。因為有常言的指點,靖哥的盡心盡力,發(fā)回去的樣品公司非常滿意,讓我先跟他們商談第一批進(jìn)貨意向,然后做進(jìn)一步考察,以拓寬合作的空間。
常言講的關(guān)于他的那個媳婦的故事卻是老在我腦子里揮之不去。我嘗試著問過集團(tuán)總部一些打過交道的人,怎樣認(rèn)識的常言,知不知道常言更多的情況。結(jié)果不認(rèn)識得多,認(rèn)識得少,即使認(rèn)識的也都說他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近乎神秘兮兮。我只好努力收攏思緒,不再去瞎琢磨。然而越不想琢磨,腦子里越塞得滿,心里越不能安寧,竟至于到了坐臥不寧的程度。終于抑制不住,再次啟程,復(fù)去了那個交易大廳。對大廳里擺放的各樣枸杞,我沒有太多的關(guān)注,而對大廳里的每一個人,特別戴眼鏡的人,我都要仔細(xì)端詳,甚至每一個攤位,我都上前去詢問,拿出手機(jī)讓他們看里邊常言的照片,讓他們辨識,并放上我的名片,想即使遇不上常言,哪天他看到名片,知道我在找他,能主動與我聯(lián)系,也行。
一天的疲憊,并沒有多少收獲。有幾個略知一二的,說這個人神經(jīng)肯定有問題,他本來對枸杞的栽培和加工很有研究,有幾家企業(yè)高薪請他去做技術(shù)指導(dǎo),可他不干,卻闊著臉去山里瞎轉(zhuǎn)悠。
我還是不死心,索性再去花豹灣。然后,從花豹灣開始,徒步沿著賀蘭山脈前行,期望不定什么時候,在不定什么地方,能遇到他。窄窄的小徑,長長的山谷,極少遇到行人;好歹碰到幾個,也是戴著帽子裹著頭巾,遮擋著毒日的蒸烤,看不清他們的模樣。像我這樣除了太陽鏡再無一點防曬措施的,很少見到。我汗水淋漓,嗓子眼冒煙。快近正午時,總算看見一片綠油油的草地,草地邊上屹立著一棵大樹,樹下有一片陰影。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快步趕向那陰影。卻突然看到一片七彩祥云從樹底下升起,緩緩向我飄來;眨眼間,七彩祥云又幻化成了滿天金光,把我籠罩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我的嘴唇觸到一股清香,睜開眼,見一位面容潔凈約莫三十五六歲的女人,正手持一個軍用水壺給我喂水。她見我睜開了眼,急忙將脖子上的絲巾往上拉了拉,只露出兩只眼睛,在艷陽下放著明麗的光亮。她輕輕說道,你是趕路太急,喝了水休息一會兒就會好的。話說完,便飄然而去……
傍晚,我來到一家面館,一邊吃著刀削面,一邊翻看著手機(jī)里常言的照片,心里一遍遍嘀咕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一切。面館老板不經(jīng)意地掃了一眼,盯著我看了好大一會兒,問道:“這人你認(rèn)識?” 我故意做出不怎么在意的樣子:“聽過他的故事,好奇而已?!?/p>
“這個人活成了傳奇?!泵骛^老板說,“鬧饑荒那些年,出去當(dāng)兵,帶回一個水靈靈的山東媳婦,媳婦進(jìn)門把公婆都克死了。等他再回來,家沒有了,媳婦不見了,從此就到處流浪,有人說他那是為了找他媳婦呢!”
我問:“媳婦找著了嗎?”
“有人說沒找到,也有人說找到了。找到的人說他媳婦進(jìn)山之后,用她們老家種茶的方法栽培枸杞,種出來的枸杞,又大又飽滿?!?/p>
“既然找到了,他為什么還要到處流浪呢?”
“嗐,快別提了。”面館老板說,“當(dāng)年探親假結(jié)束,他把媳婦托付給一個要好的兄弟。公婆去世后,媳婦躲進(jìn)山里去了,那兄弟覺得對不起他的重托,也隨后進(jìn)了山。你說這事,即便找到了,尷尬不尷尬?”
本來一個美好的愛情故事,結(jié)局卻被說得如此不堪,我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別扭。
老板說:“你看常言的樣子,是不是感覺特別年輕?”我點了點頭。老板說:“那些說他找到媳婦的人,說他媳婦那才叫年輕呢,看上去頂多也就三十多歲。你說,這不活成傳奇了咋的!”
老板繼續(xù)發(fā)著議論,說常言這人也是個情種,剛回來那陣兒,外地有個姑娘,來尋了他好幾次,可他就是不見人家,他就是無休無止地在山里游蕩,也許是望梅止渴吧。
門外有兩只覓食的雞正擠壓在一起,咕咕地叫著。老板調(diào)侃道:“看,看,畜生也知道男歡女愛呢!”說完了雞,又拾起了剛才的話茬:“聽說常言這人還有個癖好,就是特別喜歡山東綠茶,無論在哪里見到,總要弄到手,據(jù)說是為了送給他躲在山里的山東媳婦——誰知真假呢!”
我心里的結(jié)終于打開,卻又覺得結(jié)越結(jié)越多。關(guān)于常言,看來待下去也不會有更多收獲,我決定再到別處考察一下枸杞,然后回返。
萬萬沒有想到,就在我回返的時候,飛機(jī)即將起飛的那一刻,一個陌生的電話打過來。一接通,便聽到常言的聲音:“……你不要掛著我了,我那天給你講的故事是假的;還有,不要聽那些傳聞,那也是假的。”我心跳得厲害,還想再問些什么,空姐已向我做出了必須立即關(guān)機(jī)的提示。
飛機(jī)一落地,我趕緊撥過去,卻只聽到一陣嘟嘟的忙音。
此后,那個電話我再也沒有打通過。
責(zé)任編輯:段玉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