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仕芳

《妻妾成群》是蘇童最重要的代表作，描寫了一個古老的封建大家庭妻妾爭風的悲劇故事，塑造了一系列性格各異的女性形象。這些原本聰慧美好的女性，在腐敗與病態(tài)的封建男權(quán)社會的戕害下逐漸變得畸形陰暗。蘇童在小說中的抒寫筆調(diào)以及情感基調(diào)都可以視為是頹廢的，對女性人物的悲劇命運刻畫得凄涼哀婉。

一、墮落中的頹廢“頌蓮”

“女性是美好的，哪怕是從事最低賤職業(yè)的女性妓女，他們也是美好的。她們的不幸是美所遭遇的不幸，因而其性質(zhì)都是悲劇?！雹佟镀捩扇骸分械闹魅斯炆?，毫無疑問是美的。頌蓮在出場時才十九歲，正是花一般的年紀，蘇童在小說開頭這樣寫道：“那一年頌蓮留著齊耳的短發(fā)，用一條天藍色的緞帶箍住，她的臉是圓圓的，不施脂粉，但顯得有些蒼白?！雹谡б蛔x來，頌蓮正是一位當時時興的青年女學生模樣，純凈美好。但是蘇童接下來筆鋒一轉(zhuǎn)，“在秋日的陽光下，頌蓮的身影單薄纖細，散發(fā)出紙人一樣呆板的氣息?！雹谶@樣一個美好的女子，為何會給人疲憊呆板的感覺呢？從小說的開始，蘇童就為頌蓮接下來在陳府的悲劇命運做了伏筆。

作為一個受過新式教育的女學生，頌蓮嫁入一個封建的舊式家庭，被陳府這孤獨恐怖的氛圍以及沒休止的明爭暗斗壓抑得喘不過氣來，于是她不斷地放縱自己，反抗大太太毓如燒樹葉的傳統(tǒng)，在陳佐千的壽宴上當眾親吻他，大膽挑逗飛浦，但她最終都沒有反抗成功，陳佐千不再寵愛她以及飛浦最后的退縮，都使頌蓮頌蓮從此徹底地淪陷在這陳府這座深宅大院中，與府中的其他女人爭風吃醋、勾心斗角。終于，頌蓮在長期的精神折磨下，目睹了三太太梅珊被投入井中后積郁成瘋，一個鮮活的女子就這樣“死”去了，年輕的生命之花還沒有完全的綻放就已經(jīng)枯萎在陳府這座陰暗的宅子中。

二、反抗中的悲劇“梅珊”

《妻妾成群》中的三太太梅珊，她自出場就顯得與壓抑沉悶的陳家大宅格格不入，她大膽任性，在紫藤架下唱著悠長的京戲。從陳佐千的口中，梅珊是一名戲子，在京劇草班里唱旦角，跟隨陳佐千之后，在陳府里“高興了就唱，不高興了就哭”②蘇童描寫頌蓮第一次聽梅珊唱戲時這樣寫道：“頌蓮推開窗子，看見花園里夜來降了雪白的秋霜，在紫藤架下，一個穿著黑衣黑裙的女人且舞且唱著。果然就是梅珊……梅珊把長長的水袖搭在肩上往回走，在早晨的天光里，梅珊的臉上、衣服上跳躍著一些水晶色的光點，她的綰成圓髻的頭發(fā)被霜露打濕，這樣走著她的整個顯得濕潤而憂傷，仿佛風中之草?！雹谘┌椎那锼德?，空寂的院子中，黑衣黑裙的梅珊揮舞著水袖，顧自唱著《女吊》，這悠長又清亮的京劇盤旋在死氣沉沉的陳府上空，但又更襯得整座府宅陰暗壓抑，揮之不去的寂寞和凄涼，充滿一種頹喪之感。

梅珊敢笑敢罵，蔑視陳府家規(guī)，在私下與醫(yī)生來往，勇敢地追求性愛自主，對陳佐千進行了徹徹底底地反抗。梅珊與醫(yī)生打麻將時眉目傳情，后來和醫(yī)生在旅館中幽會時被卓云堵在被窩里。梅珊認真地打扮出門與醫(yī)生約會，光鮮亮麗，出門時仍然是那副趾高氣昂、得意洋洋的模樣，但卻被陰險的卓云算計。一個在陳府里生活地恣意妄為、鮮活任性的梅珊，最終，死于妻妾之間的算計，死于陳佐千不可挑戰(zhàn)的男性威嚴，她在一個凌晨時分，被幾個人抬著，扔進紫藤架那邊的井里去了。

蘇童對《妻妾成群》中女性悲劇的描寫，不僅是頌蓮的變態(tài)瘋狂和梅珊落井，甚至大太太毓如，二太太卓云，小丫頭雁兒，可以說，陳府中的女性命運都充滿著悲劇意味，顯示出一種頹廢色彩。大太太每日誦經(jīng)念佛，虛張聲勢地維護著自己正妻霸主的地位，二太太卓云為人熱情，好客大方，但卻陰險歹毒，指使雁兒用小布人詛咒頌蓮，差人在梅珊的藥中放瀉胎藥，最終抓住梅珊和醫(yī)生的私情，害死了梅珊。小說中各色女性的欲望，映襯著周遭壓抑的環(huán)境，最終引導著這些美麗的女性走向凄絕的結(jié)局,小說中的女性都難逃封建男權(quán)制度的壓迫，她們美麗又悲劇的命運籠罩著一種難以言說的頹廢之感。

三、結(jié)語

在《妻妾成群》中，作家蘇童把自我情緒體驗中的感傷注入到作品中，以詩意化的文筆描寫一個個女性悲劇的一生，營造出陰森頹靡的環(huán)境氛圍，使小說滲透出一絲絲的頹廢之感。他描寫女子的美麗柔弱，也刻畫她們的惡毒瘋狂，對這些女性的生存困境以及悲劇命運做了抒寫，透視出對女性生命的探索與思考，充滿了對女性的人文關(guān)懷。小說直視人性的黑暗扭曲，處處寫頹廢、表頹廢，充滿了陰冷與瑰麗，成為當代文壇別具一格的風致。

注釋：

①寒露.熱愛死亡——蘇童訪談錄[J].南京評論,2001(10):21～26.

②蘇童.妻妾成群[A].蘇童作品精選[M].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12:3,11.

[1]范靜霞.論蘇童小說中的頹廢色彩[D].沈陽:遼寧大學,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