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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姻緣傳》評點者葛受之考

2018-12-07 10:06黃敬宗
蒲松齡研究 2018年3期
關(guān)鍵詞:醒世姻緣傳考證

黃敬宗

摘要:《醒世姻緣傳》(或稱《惡姻緣》)的評點者葛受之應為明末清初人。據(jù)《德平葛氏族譜》《光緒德平縣志》等文獻記載,山東德平葛氏家族的葛元祉字“受之”。從生活年代、家學淵源、人生經(jīng)歷、方言土語等方面,可以斷定葛元祉即是《醒世姻緣傳》的評點者葛受之。通過葛元祉的生平,可以界定其評點時間的范圍、《惡姻緣》的成書時間下限和東嶺學道人寫作“題識”和刻印《醒世姻緣傳》的時間上限。同時,結(jié)合當時的社會環(huán)境,可以斷定“東嶺學道人”與葛受之并不相識,而是從第三人的轉(zhuǎn)述中得知其名字的。

關(guān)鍵詞:醒世姻緣傳;評點者;葛受之;考證;德平葛氏

中圖分類號:I207.37 文獻標識碼:A

“東嶺學道人”在《醒世姻緣傳》(以下簡稱《醒》)“題識”中寫道:“其中有評數(shù)則,系葛受之筆,極得此書肯綮。然不知葛君何人也,恐沒其姓名,并識之?!?[1]5 其是何時何地人,前人尚未有深入考證者。作為受到“東嶺學道人”推崇的評點者,對“葛受之”其人其事進行考證,對研究《醒》小說的作者、成書年代和早期傳播具有重要意義。

一、對評點者“葛受之”的基本推斷

學界關(guān)于葛受之研究和考證較少。張清吉在認定《醒》作者是丁耀亢的前提下,認為“葛君”與“西周生”“然藜子”等一樣,都屬于化名,是作者“故意隱循的筆法”,根據(jù)《左傳》“葛藟猶能庇其本根,故君子以為比”的說法,認定諸城人李澄中作為丁耀亢以為“能庇其本根”的君子,就是“葛受之”。這一說法僅憑李澄中與其所推定的作者丁耀亢之間的關(guān)系而作出推斷,過于牽強。

從現(xiàn)有各版本的《醒》中,只有評語內(nèi)容,并未見“葛受之”本人的落款,我們只是從“東嶺學道人”的寥寥數(shù)筆,得到評點者“葛受之”姓名(或表字、別號)的基本信息。對其可以作三點基本的判斷:

一是在“東嶺學道人”重新整理并將小說定名《醒世姻緣傳》之前,葛受之就已完成了評點,所評點的版本應是東嶺學道人整理并定名《醒世姻緣傳》之前的《惡姻緣》。結(jié)合學界對小說成書年代的研究情況來推斷,其應也是明末清初人。

二是根據(jù)當時小說所處的“稗官野史”的地位,加之明清特別是清初嚴酷的文字獄政策,在小說類著作中,無論作者還是評點者、序言作者等,用別號、化名者居多,署真實名或字的情況是很少的,“西周生”“東嶺學道人”“環(huán)碧主人”等一系列署名也印證了這一點。但“東嶺學道人”在自身使用化名的同時,卻出于“恐沒其姓名,并識之”的目的,將“葛受之”寫入“題識”中,使其個人甚至家族面臨巨大的風險。由此可斷定,“東嶺學道人”自言“不知葛君何人也”是真實的說法,若是相識之人是不可能這樣做的。而“有評數(shù)則,系葛受之筆”的說法,應是“東嶺學道人”從第三人的轉(zhuǎn)述或記載中得知的。

三是“受之”應是葛君的表字或別號。古人在名、表字、別號的用法上有著較為嚴謹?shù)囊?guī)則,名是尊長所叫,或自我謙稱,即所謂“自稱稱名”;表字是敬稱,通常為外人所叫,即“稱人用字”;而別號自稱與他人稱呼時皆可使用。[2]117 結(jié)合這些規(guī)則可以推斷,這個第三人依照古人的禮節(jié)習慣,只稱呼了葛君的表字或別號“受之”,而未說明他的名,“東嶺學道人”也就只能依照此人說法如實轉(zhuǎn)錄,在知曉評點者為葛受之的情況下,卻又寫下“不知葛君何人”這樣看似違背常理的話。

二、德平葛氏家族成員葛元祉的主要生平考證

筆者在查閱山東明清時期科舉望族、文化世家時,發(fā)現(xiàn)清初以來許多史料都有德平葛氏家族的葛元祉字“受之”的記載。如《光緒德平縣志》記載:“葛元祉,字受之,如麟子,順治元年(1644)拔貢,知江西進賢縣,旋去任。豪邁尚義,流寓粵東,有潮人婦為亂兵掠去,捐金贖之。訪伯兄故太守元禎旅櫬于潯州,萬里扶歸,殯于祖塋,人以為難?!?[3]13 國家圖書館藏、清乾隆五十二年(1787)葛周玉纂修《德平葛氏族譜》之《世表》中記載:“元祉,字受之,號雨亭。順治甲申(順治元年,1644年)拔貢,官江西進賢縣知縣?!?[4]葛周玉《族譜》第十卷中有明戶部主事朱長泰之子、清廩生朱履慶撰寫的《江西進賢縣知縣雨亭葛先生墓志銘》(下文簡稱《墓志銘》)中也記載“先生諱元祉,字受之,號雨亭” [5]19-24 。綜合各類史料記載,將其生平整理如下:

葛元祉,字受之,號雨亭,山東濟南府德州德平縣(今德州市臨邑縣德平鎮(zhèn))人,生于萬歷四十六年(1618)五月二十二日巳時,卒于康熙二十三年(1684)五月二十七日辰時 [5]19-24 ,明嘉靖至萬歷年間戶、禮、刑三部尚書、都察院左都御史葛守禮玄孫,萬歷年間尚寶司卿葛昕孫,崇禎年間陜西按察使葛如麟子,在兄弟十人中排行第四 [4]。其母王氏,臨邑縣人,萬歷丁丑進士、陜西按察司兵備榆林副使王再聘之女,受封恭人;生母為葛如麟妾郭氏 [6]20-28 。

萬歷四十六年(1618)葛元祉出生于北京,時其父葛如麟在京任戶部主事、督崇文門稅課 [6]20-28 ,其大哥葛元祎 [7]7-11 、二哥葛元祺 [8]11-15 已于當年起在官邸讀小學。萬歷四十七年(1619),葛如麟晉升戶部郎中、督宣鎮(zhèn)餉銀,葛元祉亦隨之遷居宣鎮(zhèn)。[6]20-28 天啟二年(1622),葛如麟升湖廣布政司右參議、管下江防道,回家省墓途中其母親病重,不久去世。葛元祉遂隨父母留德平老家守孝。[6]20-28 天啟六年(1626)起,除服不久的葛如麟補陜西潼關(guān)兵備道,后歷任河東兵備副使、陜西參政,葛元祉也隨之輾轉(zhuǎn)于潼關(guān)、寧夏各官邸讀書 [6]20-28 ,“生而穎敏,識倍群曹” [5]19-24 。崇禎三年(1630),“夏,(長兄葛元祎)歸(德平縣),攜弟(葛元祺)赴省試。先是數(shù)月前母攜弟歸授室。其年流寇起于秦,蔓延中州,道路梗塞,遂不復能西,在里奉母治農(nóng)桑課,撫諸小弱弟妹惟慎?!?[7]7-11 其父在陜西、寧夏忙于戰(zhàn)事。時年12歲的葛元祉自此方才結(jié)束了四處奔波的衙齋生活,隨母在老家讀書。

崇禎四年(1631),“三秦饑荒,民貧盜起,告警時時,公(葛如麟)以心力兼勞,得痰火癥,數(shù)乞休,不得請。而總鎮(zhèn)撫軍陡開邊隙,為搗巢之舉,公以為不可,弗從,后雖徼(同“僥”)幸成功,而邊庭自此無寧日矣” [9]1-13 。而居于家鄉(xiāng)的葛元祉母子也時逢“登萊之亂”(又稱“吳橋兵變”),“其年冬,家鄉(xiāng)又猝有登兵之亂” [6]20-28 ,“濟以北鄰城連陷” [7]7-11 ,葛元祉之母王恭人“攜家口屢循匿村落中” [6]20-28 ,“殆若流離崩散者匝月” [7]7-11 ,“情事凄凄不堪言” [6]20-28 。崇禎五年(1632),“(登萊之亂)事平,科試,(長兄葛元祎)與弟祺俱列一等” [7]7-11 ,而此年夏,其父葛如麟再晉官陜西按察使,“猶奉敕治兵寧夏,無日不操,無歲不戰(zhàn)” [10] 。然而此時“恭人不復稱賀,第以亟請偕隱,惓惓家信中,每間月一至”,敦促葛如麟盡早急流勇退。[6]20-28 崇禎六年(1633)二月,母王恭人病逝于家,“正月既望(農(nóng)歷十六日)竟臥寒病,百藥不治,二月初八日辰時告終正寢矣?!?[6]20-28 五月,邊烽孔急,“插酋”(即蒙古察哈爾部林丹汗)“挾套犯寧” [7]7-11 。葛如麟“急請兵于撫鎮(zhèn),兼求援于固原制府,卒以鞭長難及,萬騎壓境,三面環(huán)攻,孤城坐困不拔者二十七晝夜,主帥戰(zhàn)死,幸藩封鎮(zhèn)城及兩河壁壘完守無虞,巡方者疏衡以為功,當國者票擬以為罪,遂被逮下于理,而復有萋斐之者竟擬戍茂山衛(wèi)?!?[9]1-13 “時柄國者溫體仁也?!?[11]13-20 葛如麟遭受不白之冤,“旋就檻車,遣戍” [10]。

崇禎七年(1634),長兄葛元祎進京打探消息,照顧獄中的葛如麟,直至六月將葛如麟送至戍邊之地茂山衛(wèi),“二月初抵京侍余,訊刑部,六月送余戍茂山。” [7]7-11 此年歸家后,葛元祎又“拮據(jù)一弟(即葛元祉)兩妹婚嫁事,代余次第舉行” [7]7-11 ,時年葛元祉16歲,“娶河南右參政、商河王公琨女” [9]1-13 。

崇禎九年(1636)三月,葛元祉在家鄉(xiāng)德平縣通過童子試,由長兄葛元祎“視弟祉里試入庠” [7]7-11 ,成為生員(俗稱秀才)。春末,次兄葛元祺不遠千里赴茂山衛(wèi)看望父親、為父擬狀申冤,五月即匆匆歸家、準備秋季省闈之試,歸家后不久即因疲累突發(fā)疫病而亡,享年23歲 [8]11-15 。崇禎十年(1637),“烏程(指溫體仁)去國,常德(指楊嗣昌)秉樞,核覆當年前后戰(zhàn)守捷級狀”,其父葛如麟之冤歷經(jīng)四年終于翻案,“始獲拜恩賜環(huán),安里舍”,然而此時的葛如麟已是心灰意冷,自謂“自顧發(fā),種種老矣,萬死一生,思將舒息海岱泉石間,永保性命之期,手付家政兒。” [7]7-11 高珩也記載他:“事乃白,而公(葛如麟)則怡然返初服矣,閉門卻掃,口不談當世事?!?[11]13-20 然而不久,當年十一月初八日,葛元祉長兄元祎又酒后失足而亡。[7]7-11 此時,三哥葛元裕已出嗣四叔葛如夔,五弟葛元礻康早殤 [11]13-20 ,葛元祉已成為家中唯一已成年的男丁,家政重擔和家族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此后幾年間,葛元祉在家用功讀書,因成績優(yōu)異成為廩生,并納妾許氏,“孺人即從燕閒時巽勉之,又為納如孺人許,姊娣合好,用能佐誦讀以躋先生于膳堂?!?[5]19-24 約此間,妾許氏為其生子葛繡。崇禎十六年(1643),葛如麟七子葛元祊剛剛考取生員即病亡,葛如麟“伉儷之悲未已,西河之慟踵至,集蓼茹苦情事亦大難堪矣,用是舊癥復作,肝氣益旺,漸見衰征?!?[9]1-13

崇禎十七年(順治元年,1644年)三月十八日“甲申之變”,李自成率領(lǐng)起義軍攻克北京,并立即派官員到各地接管地方政權(quán),其中山東首當其沖,全境幾乎都建立了各級地方政權(quán)機構(gòu)。這些大順官員每到一地,首要任務就是針對官紳地主群體的“追贓助餉”,抗拒不納或納不及數(shù)者,則酷刑追比。[12]245-250 葛氏家族作為德平縣首屈一指的官宦大族,自然首當其沖。“甲申流寇之陷京師也,偽令首比捐助,拘貞靖公(即葛如麟)于庭,將禁羈之。時公(葛如麟六子元祼)年十九,挺身請曰:廉使年高,不堪械繋,且事非廉使在外莫辦,某愿以身代。偽令許焉。公慨然就獄。貞靖公以是得超然遠避。” [13]25-30 至四月下旬,大順軍在山海關(guān)大敗,撤離北京,五月初二日清軍進京,此時各地官紳地主與大順軍積累的矛盾迅速爆發(fā),紛紛發(fā)動叛亂。四月二十七日,德州人、明朝御史盧世洎、趙繼鼎,主事程先貞,推官李贊明,大學士謝隍的弟弟生員謝陛舉事,立明宗室、慶王府奉國中尉、原香河知縣朱帥钅炊為盟主,假稱濟王,發(fā)布檄文,山東、北直隸地方官紳積極響應,一個月內(nèi)占領(lǐng)了德州、濟南府、東昌、青州和北直隸河間府、大名府、滄州、清河等四十三州縣。[14]74-79 時年26歲的葛元祉集國仇家恨于一身,在德平縣也舉起了反抗大順政權(quán)、光復明室的旗幟。葛周玉《般上舊聞》記載“李自成既陷燕京,其偽官知吾縣者,為山西人,賈姓,橫比捐助,日事拶夾。時長山劉節(jié)之孔和起兵赴金陵,吾家雨亭公(葛元祉別號)應之,相約會于臨清。祭旗之日,自縣署牽偽令出,不肯行,盛以荊筐,扛至教場斬之。相傳偽令服豆綠亮紗道袍,猶喃喃作西語。公至臨清,聞本朝定鼎,遂率師還。劉獨南去?!?[15] 顧誠在《明末農(nóng)民戰(zhàn)爭史》一書附錄中,根據(jù)“順治元年七月《慶藩奉國中尉朱帥(钅炊)啟本》”,也記載了葛元祉領(lǐng)導的這次“叛亂”:“約五月間,德平生員葛元祉、參將高捷等,擒執(zhí)偽令賈時昇,收偽印一顆”。當時,長山劉孔和、益都王遵坦一同起兵,聲勢較大。據(jù)王士禛《池北偶談》中《王劉二奇士》 [16]116 、《帶經(jīng)堂集》中《劉孔和、王遵坦傳》 [17]344-345 兩文記載,長山縣原明朝相國劉鴻訓之子劉孔和“少倜儻,好談兵,慕陳亮、辛棄疾之為人。” [17]344-345 崇禎末,“孔和見天下已亂,散財結(jié)客,陰養(yǎng)死士,山東、河北輕俠皆歸之。甲申三月,賊陷京師,賊權(quán)將軍某據(jù)濟南,郡縣皆偽署官吏??缀筒坷召e客,激以忠義,皆涕泣距躍,愿殺賊為故君報仇。于是椎牛饗士,起兵長白山中,有眾三千人。執(zhí)偽縣令,狥于眾誅之。傳檄旁縣,所禽戮偽令數(shù)人。及聞天兵入關(guān)破賊,孔和遂率眾南下。過青州,欲挾衡王俱南,王不可,孔和痛哭辭去。抵淮,駐軍黃河北?!?[17]344-345 劉孔和歸附淮河流域的劉澤清,因兩人不和,被劉澤清所殺?!皾汕灞痪拼箜?,推案起。一座震懾,不知所為??缀筒粸閯樱饕滦斐?。澤清益不平,立遣壯士二十輩追及舟中拉殺之。一軍大嘩散歸。孔和時年三十一。已而金陵命下,以為副總兵官,則孔和死三日矣?!?[17]344-345 而王遵坦則繼續(xù)跟隨劉澤清,后降清,官至四川巡撫。根據(jù)王士禛、葛周玉的記載,劉孔和、王遵坦、葛元祉等起兵最初的目標是金陵,即投奔南京的福王朱由崧,以光復明室為旗幟,但在得知清朝定鼎的消息后,出現(xiàn)了分化。這里需要說明的是,顧誠在《明末農(nóng)民戰(zhàn)爭史》中已指出一個現(xiàn)象,即五月起山東各地反叛大順軍活動遍起時,吳三桂已降清、清軍已取得山海關(guān)之戰(zhàn)勝利并迅速定鼎北京,但由于信息傳遞具有一定滯后性,各地官紳地主武裝認為是吳三桂軍大敗大順軍,明室光復有望,因而紛紛舉事。隨著形勢逐漸明朗和清軍南下,堅持不過一二月,這些起義軍很快瓦解,山東一帶的盟主朱帥钅炊則迅速降清。據(jù)《清實錄·順治朝實錄》記載:“(順治元年甲申六月)甲子(廿一日),故明宗室朱帥钅炊具啟投誠。攝政和碩睿親王嘉其知命來歸,諭以俟地方底定時、入朝優(yōu)用。” [18]61 從葛氏家族內(nèi)部來看,通過葛元祉起兵,使父親葛如麟、六弟葛元祼轉(zhuǎn)危為安,“會偽令誅,事乃解?!?[13]25-30 對葛元祉的這段經(jīng)歷,葛周玉《族譜》所載各文中并不見任何記載,刻意隱諱,只說是偽令被殺、大順軍敗而事情遂得化解。

清朝定鼎后,立即告諭各地,對原明朝官員進行排查、推薦和起用。葛元祉之父葛如麟面對舊同僚們的勸進,托病不出?!芭d朝定鼎,一時耆舊咸慶彈冠,諸知契手牘勸駕,公以病謝,然亦行步盤辟,動履實艱難矣?!?[9]1-13

在科舉方面,清朝從選拔貢生開始,逐步恢復各項科舉考試制度。順治元年(1644)七月,“禮部議覆順天督學御史曹溶條議,考拔貢生。應聽學臣于所至之地便宜考試?!瓟z政和碩睿親王從之?!?[18]66 十月,順治帝頒即位詔,宣布“會試定于辰、戌、丑、未年。各直省鄉(xiāng)試定于子、午、卯、酉年?!?[18]94-98 至十一月“辛卯,廷試貢生。上卷以知州用。上次卷以推官、知縣用。中卷以通判用。中次卷以州判、縣丞、教職用?!?[18]106 可見,由于各地逐步平定、急需大量人才,順治初對貢生的任用是比較重視和優(yōu)越的,堪比明季的舉人甚至進士。此時的葛元祉“天性倜儻,遠大自期,不欲以逢掖老牖下”,“迨皇朝定鼎,需才孔急,遂以拔貢授江西進賢縣知縣,非夙志也。孺人曰:待河之清,膂力將窮,丈夫何途不足自見,必較進身資格為耶?先生躍起曰:吾意也?!?[5]19-24 順治二年(1645)三月,葛元祉經(jīng)地方選送,赴京參加考試,五月成為拔貢生。順治三年(1646)出任江西進賢縣知縣。

關(guān)于葛元祉成為拔貢和任進賢縣知縣的時間,各文獻記載不盡相同。康熙《德平縣志》記載:“葛元祉,乙酉(即順治二年,1645年)拔貢,進賢知縣?!?[19]18康熙《進賢縣志》記載:“葛元祉,山東人,拔貢,順治三年任。” [20]8 至乾隆、嘉慶年間葛周玉在《般上舊聞》中記載:“雨亭先生,亦符卿公孫,順治乙酉(順治二年,1645)拔貢,丙戌(順治三年,1646年)投進賢令。” [21] 而在同為葛周玉纂修的《族譜》“世表”中又記其為:“順治甲申(順治元年,1644年)拔貢,官江西進賢縣知縣?!?[4]至《光緒德平縣志》記載與葛周玉在《族譜》中記載相同:“葛元祉,字受之,如麟子,順治元年拔貢,知江西進賢縣。” [3]13 康熙十二年兩地史志記載為官方記載且成文時間最早、時葛元祉仍在世,且至順治二年八月江西南昌等地始歸清朝,因此判斷康熙《德平縣志》和《進賢縣志》的記載,以及葛周玉在《般上舊聞》中的記載是準確的,葛元祉考選拔貢時間應為順治二年,出任進賢知縣應為順治三年。據(jù)《清實錄·順治朝實錄》記載:“順治二年三月庚寅,禮部奏言:貢生廷試每年例在四月十五日。昨年以銓選乏人先將到部貢生,隨便考試。今各省咨送恩、拔、歲貢生三百十四人,若拘四月定期,守候為艱,伏乞欽定日期。先行考試。命于三月十五日考試。吏禮二部,同翰林院,赴內(nèi)院閱卷。” [18]131 “五月壬寅,廷試貢生李思問等二百二十七名?!?[18]146 葛元祉當在此列。

順治三年(1646),葛元祉跋涉千里赴江西進賢縣任知縣。臨行前,其父葛如麟教誨他要“以清白承先,慈惠字民為誡” [9]1-13 ,“惓惓勉以清慎勤俾,無墮家聲,蓋猶以未酬之志望后人也” [11]13-20 。然而葛元祉卻“以他故稽遲為留兩月始抵任”,錯過了朝廷規(guī)定的報到時限。面對戰(zhàn)亂后民生凋敝、百廢待興的局面,他“下車后,栽??鋤暴,字賦咐刑,期為邑民謀更始,乃待蘇者望霓?!?[5]19-24 康熙十二年《進賢縣志》說他“明敏善決事”,“以歲歉,申免漕米者數(shù)?!?[20]8 但就在葛元祉欲施展一番抱負之時,卻因這些舉措得罪了上司,被地方大員以履任愆期為由彈劾而遭免職,“到任甫三月……因違限解組” [20]8 ,“當事者摘瑕,竟以履任愆期詿誤去。民社甫膺,彈章旋上,致綬紱奪于賢豪、祎翟靳于圣善?!?[5]19-24 這對葛元祉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挫折和打擊。結(jié)合當時歷史背景來看,這應與當時江西的混亂局勢有很大關(guān)系。根據(jù)《清實錄》記載 [18]175-202 和顧誠《南明史》 [22]473-514 研究,順治年間,江西、廣西、廣東等地始終處在清軍與南明的拉鋸戰(zhàn)之中,直至順治末年才逐漸為清朝所全面控制。順治二年(1645)五月,清軍金聲桓(明降將)、王體中(大順降將)二部進軍江西,江西十三個府除贛州、南安外都被清方控制。七月三十日,王體中領(lǐng)兵回到南昌,拒絕剃發(fā),金聲桓聯(lián)合王體中部下游擊王得仁刺殺王體中。王體中部反,后經(jīng)王得仁招誘,歸附金聲桓。八月,招撫江南大學士洪承疇奏報江西南昌、南康、九江、饒州、袁州等地平定。到十二月隨即又亂,江西總兵官金聲桓奏報閩中擁立唐藩,督臣佟養(yǎng)和遣副將李士元、王得仁、湯執(zhí)中等攻南贛,擊敗南明李永茂等數(shù)十萬眾。至順治三年正月,江西提督總兵官金聲桓報捷,擒南明永寧王于撫州。此后,江西總兵官金聲桓依仗戰(zhàn)功,上書清廷要求授予他“節(jié)制文武”、“便宜行事”的權(quán)力,被駁回,引起金的不滿;加之江西巡撫章于天、巡按董學成知金聲桓在戰(zhàn)亂中掠奪了大量財物,即脅迫其獻上錢財,最終導致順治五年(1648)正月,金聲桓、王得仁發(fā)動叛亂,宣布反清復明,擒殺江西巡按董學成、布政使遲變龍,巡撫章于天被擒投降,叛亂持續(xù)一年,直至順治六年(1649)正月,清朝才恢復了對江西的控制。葛元祉到任江西進賢時,即面臨著戰(zhàn)亂頻仍和地方大員爭斗激烈的亂局。在這種形勢下,想要施展政治抱負幾乎是不可能的,遭到打壓也不足為奇。從違限這一免職理由來看,順治三年清朝頒布了官員赴任期限的規(guī)定 [23]13-14 ,按其規(guī)定:“在京官以除授日為始,在外官以領(lǐng)到吏部照會日為始,各依定限赴任,其外官升轉(zhuǎn)京職,亦行給憑。世祖章皇帝參定律例,于順治三年刊布?!薄叭魺o故過限者,一日笞一十,每十日加一等,罪止杖八十,并附過還職。凡官員赴任,兩司方面行、太仆、苑馬寺卿、少卿及鹽運司、府、州、縣正官,除原定朱限外有違至一月以上問罪,三月以上送部別用,半年以上罷職?!表樦嗡哪暧指臑榱P俸 [23]16 ,“順治四年《大清會典》,……,違限一月以上者罰俸三個月,兩月以上者罰俸六個月,三月以上者降一級調(diào)用,四月以上者降二級調(diào)用,五月以上者降三級調(diào)用,半年以上者革職。不及一月者免議。其違限各官如有患病及中途阻滯,情由果真,即取該府州縣印結(jié)申報部科免議。”在當時戰(zhàn)亂頻仍的情況下,官員難以按期到任本情有可原,葛元祉違限兩月而被革職,處罰實過于嚴厲。

順治三年(1646),被解職后的葛元祉心灰意冷,將家小打發(fā)回山東德平,孤身一人開始在江西、兩廣地區(qū)長達二十年的漂泊生涯。朱履慶撰《墓志銘》記載:“先生顧孺人掀髯笑曰:戴縱垂纓,非吾固有;騁懷游目,亦所素矢。若歸,我留,會當作汗漫游也。因買舟,使家人旋里。自是而先生南,孺人北矣。先生既罷官,遂肆意交游,自江西抵兩粵數(shù)千里內(nèi),聲氣日廣而意興日豪。凡所值名山巨潴、俠士騷人,靡弗憑吊流連,以舒積懷磊塊。時或引杯看劍,探韻賦詩,浩浩然有不可一世之概。三韓陳孝亮輩,則其朝夕倡和侶也。獨念孺人,掛帆后音問闊絕,偶讬鱗鴻,亦動經(jīng)歲月,間作天涯永歡耳。孺人既歸,斧資已竭,日所需蔬米薪物,惟取裕于負郭薄田,顧家法維嚴,閨范肅若,自弟姪外,一切僧嫗里媼靡得履其梱閾,暇則稽首慈云,寄心空典,冥然作天竺先生寂滅想。如孺人許則以溫惠承意旨,共寒燠焉。惟是空帷相對,緬及先生游況,嗟卜筮之,弗諧,慨由敖之未賦,更不啻五日六日期也?!?[5]19-24 康熙元年(1662),葛元祉叔祖葛曦之孫葛元福出任江南太平府當涂縣(今屬安徽)知縣。康熙三年(1664)葛元福安排葛元祉的六弟葛元祼南下,尋找葛元祉和守城戰(zhàn)死的明廣西潯州府知府葛元禎(葛如龍子,葛元祉堂兄)靈柩及其失散遺孤。至康熙五年(1666),葛元祉才隨六弟葛元祼回到德平縣老家。葛周玉《般上舊聞》記載:“從伯祖四河先生,為伯高祖符卿公(即葛昕)長孫?!咨昝魍觯戏姜q未定。順治四年,城破,先生(即葛元禎)歿。有遺孤方在襁褓,流落廣西。既長,贅于人,先生柩遂不得返。又雨亭先生(即葛元祉),亦符卿公孫,順治乙酉拔貢,丙戌投進賢令,以違憑限去官。由江西流寓東粵,竟不能歸。康熙元年,先祖(即葛元福)宰當涂。越歲招雨亭先生胞弟夢亭(即葛元祼)至署,為摒擋行李,使赴兩粵,尋雨亭先生、及四河先生柩、并遺孤。逾年偕至當涂。名遺孤曰綖,字君冕。至康熙五年,雨亭、夢亭兩先生,方率君冕扶柩,由江南旋里?!?[21] 在葛元福之子、葛周玉之父葛榘撰寫的《先考欽簡府君軼事》中記載更為詳細:“(葛元祼)先之廣州尋兄,后赴西粵。時有江南郭公赴東粵藩伯任,遂附其舟以行。抵寓,雨亭公愕然曰:吾弟何能來?夢亭公曰:五哥宰當涂矣。雨亭公曰:其響五乎?曰然。雨亭公大笑曰:吾處嶺外,久厭搢紳本子(即縉紳錄,記錄各地官員任命情況的出版物),焉知此?吾今而后可以歸矣!于是同往潯州,至即啟柩,將發(fā),方知孤侄已贅于人家,在布鋪生理。亟往覓,適值他出,語其鋪伙曰:吾若叔也,已啟乃翁柩去,如返故鄉(xiāng),可由水路趨當涂,彼處知縣亦若叔。比返,鋪伙以告,不及治裝即行,數(shù)日后與雨亭、夢亭兩公會于舟次。抵署,始名之曰‘綖,字曰‘君冕,太守公祀得不絕?!?[24]11-15 二十年間,葛元祉渺無音訊,家族事務和照顧父親葛如麟的擔子便落在六弟葛元祼和葛元祉的夫人王氏身上,順治七年葛如麟因痰火舊病復發(fā)去世,葛元祉也未在身邊。內(nèi)閣中書樂陵房致中撰《縣學生夢亭葛公墓志銘》說“公四兄雨亭公以拔貢授進賢縣知縣,遠去豫章(江西代稱),公諸兄亦先后凋謝。貞靖公(即葛如麟)優(yōu)游林下十有四載,不致感懷落寞者,實惟公率諸幼弟承歡膝下?!?[13]25-30

對于葛元祉在順治三年(1646)至康熙五年(1666)在外二十年間的具體經(jīng)歷,葛氏族人等記載中只說他“凡所值名山巨潴、俠士騷人,靡弗憑吊流連,以舒積懷磊塊。時或引杯看劍,探韻賦詩,浩浩然有不可一世之概?!贝送猓瑑H記載一件他在粵期間救人于危難的義舉,“豪邁尚義,流寓粵東,有潮人婦為亂兵掠去,捐金贖之。” [3]13 “往在粵,有潮人丁四妻為亂兵掠,賣樂邑(長樂縣)尉,先生傾槖贖之,并白當事,俾樂尉歸其妻?!?[5]19-24 但在雍正《廣西通志》“秩官”一章中,卻記載葛元祉于順治十三年至十四年間,曾出任廣西興業(yè)縣知縣,“葛元祉,山東德平人,順治十三年任。楊在廷,浙江江山人,順治十四年任?!?[25]21 這與其他文獻記載大相徑庭。對于這一疑問,如果對照順治年間江西、廣東、廣西等地區(qū)的歷史形勢,則有助于理解其中隱藏的信息。順治年間,江西、廣西、廣東等地長期處在清軍、南明的拉鋸戰(zhàn)之中,直至順治末年才逐漸為清朝所全面控制。順治五年(1648)四月,清兩廣提督李成棟呼應江西金聲桓反清復明,控制廣東全省。廣西巡撫耿獻忠也在梧州率部反正。順治十年(1653)二月、順治十一年(1654)二月,南明李定國兩次率部數(shù)萬進入廣東,直至順治十三年(1656)正月,清軍攻破南寧,兩廣形勢才逐漸穩(wěn)定。[22]597-811 在這樣的形勢下,流寓廣東的葛元祉因戰(zhàn)亂而滯留不能歸,是可以講得通的,但其間如何又出任廣西興業(yè)縣知縣的呢?進一步查閱史料,順治八年大赦應是葛元祉在政治上翻身的一次重要機會。順治八年(1651)八月丙寅,順治帝因皇太后徽號禮成而頒詔天下,宣布“自順治元年以來曾經(jīng)任用、已革職官,除大計貪贓及居官不職以致失守城池外,若有事系冤枉被革、果有力堪用者,在京聽該衙門、在外聽該督撫按察明,詳開緣由保奏?!?[18]469-470 此時,葛元祉任進賢知縣時的江西諸大員早已于順治五年反叛并于順治六年被平定,葛元祉應是此時申明冤情、重新獲得任職的資格。在順治十三年廣西平定時,因朝廷急需用人,遂再次出任了廣西興業(yè)縣知縣,卻又僅一年而去職。

康熙五年(1666)回到德平縣的葛元祉已年屆五十(48歲),從此在家鄉(xiāng)搜羅圖史、優(yōu)游林下。朱履慶撰《墓志銘》記載:“乃扃戶卻掃,羅圖史以自娛,遇風日晴佳,輒偕諸鄉(xiāng)先生為泉林雅會,至則縱酒談碁,放言高論,大有香山竹林逸致?!?[5]19-24 這期間的交游活動,可考的是葛元祉與淄川高珩的交往。根據(jù)高珩《陜西提刑按察司按察使子仁葛公墓志銘》記載,高珩之父高舉與葛元祉叔祖葛曦同為萬歷四年鄉(xiāng)試舉人,高珩與葛元祉堂兄葛元禎又同是新城王象乾的外孫,“庚辰予上公車,四河君(葛元禎)觴予于宦邸,未幾一麾嶺南,攜家去將三十年所不聞音耗,念之怦怦焉。頃于都門晤受之明府(葛元祉),乃悉存沒離合之狀,知猶一弱子存耳,為之悲喜交集,追憶三十年前,聯(lián)榻外家別業(yè)中,已邈然隔代,則予亦衰頹甚矣。已乃以公志銘見委,發(fā)狀讀之,愾然三嘆昔韓文公之于西平王也。以目擊其孫祖三代之存沒為慨?!?,鳳池先生(葛曦)之不祿也,龍池公(葛昕)委曲植孤,茹辛萬狀,迨龍池公之立嗣元方也,又為人所難能。頃四河公子以四河柩歸,蓋受之間關(guān)萬里而致之者,廣、柳南來亦何殊虞寄生還乎,此又古人高義也。夫一門之內(nèi)能世其孝友如此,他可類悉。詩不云乎‘無念爾祖,聿修厥德,葛氏其永念之矣。今已芝蘭濟濟,其騰踏飛黃而世其貴也?!?[26]353-355 此外,高珩的《棲云閣詩》中有兩首寫給“受之弟”的詩。詩中的“受之弟”應該就是葛元祉。高珩長葛元祉六歲,又有親戚關(guān)系,因此呼之為弟。其一為《寄受之弟醉后墮馬》:“聞君大醉鞭怒馬,纔旋蟻封墮馬下。知章騎馬似乘船,那得船中安枕眠。伯倫荷鐘常隨步,應解糟壘憐塚墓。再來醉即臥壚頭,紫騮牢系壚頭樹。” [27]15 其二為《九月八日過受之弟齋頭》:“柳絲秋老自然黃,三徑蕭蕭不待霜。黯淡孤城云似夢,欲將風雨迓重陽?!?[27]74 高珩康熙十九年(1680)告老還鄉(xiāng)后,兩人應經(jīng)?;ハ喟菰L和書信往來,從詩中調(diào)侃之辭來看,關(guān)系應十分深入。

葛元祉屬于葛守禮長孫葛昕一支。其康熙五年(1666)回到家鄉(xiāng)時,伯父葛如龍——葛元禎一支已經(jīng)衰敗,元祉的大哥、二哥早亡。曾甲申起兵,歷任知縣的葛元祉,遂成為整個家族的倚靠和主持者,并積極參與到德平縣的地方事務中。朱履慶撰《墓志銘》載:“然先生雖棄事故,而意氣不減,遇邑事關(guān)利害者,不憚請命邑宰。他如祖域松楸、先祠木石或為族黨盜壞,必首以禮法繩之,雖觸忌犯嫌不少貸。故自粵海歸來十余年中,族中恃為依庇?!薄皬膴┙灇w自粵西,舊產(chǎn)為人侵沒,先生力行清復,卒使承祖業(yè)以完婚娶?!?[5]19-24 葛周玉在《族譜》卷末的《續(xù)譜隨筆》中則記載:“老莊后新莊諸戶,皆順治初年自北直遷來者,康熙時辦理東人地方官將盡解之,雨亭公聞其事,力救得免。予聞新莊耆老親說,公之子孫繁衍宜哉?!?[28]12-13 據(jù)《光緒德平縣志》,康熙十五年至十九年間,時任德平縣知縣沈志達實行了立社學、建營房、修飭祠廟、清理獄囚、申免淺夫銀等惠民舉措,葛元祉應參與并發(fā)揮了積極作用。《光緒德平縣志》收錄有《建義冢碑記》一文 [29]56 ,署名“進賢知縣葛元祉,邑人”,記載了在知縣沈志達倡導下德平縣興建義冢的過程和意義,全文四百余字,這是所能查找到的葛元祉唯一留存的文字作品。此外,葛周玉在《續(xù)譜隨筆》中對葛元祉的晚年形象進行了生動描寫:“予在四里塘迥侄處,見從伯祖雨亭公小照,道裝,坐虎皮,須張如戟,目眥盡裂,可想見當年胸次?!?[28]5 可見葛元祉晚年隱居鄉(xiāng)里,一身隱士、道人打扮,仍難掩年輕時的豪俠之風。

據(jù)葛周玉《族譜》記載,康熙二十三年(1684)五月二十七日,葛元祉去世,得年六十七歲(66周歲)。其妻子王孺人卒于康熙三十一年(1692)四月朔六日,得年七十五歲。兩人合葬于德平縣城東南四里塘的葛氏新祖塋。育有一男三女,兒子葛繡為縣廩生。

縱觀葛元祉傳奇而跌宕起伏的一生,生于官宦大族之家,卻生不逢時,個人命運隨著王朝的更迭和家族的沒落而飽受沖擊,幼時隨父母輾轉(zhuǎn)于西北各地任所,欲考取功名時恰遇明清更迭,為救國、救父揭竿而起卻又迅速瓦解,入清后兩任知縣卻都不能施展抱負,獨自一人漂泊南方二十年后才得以歸養(yǎng)故土,可謂命運多舛。雖然與其祖輩葛守禮、葛引生、葛昕、葛曦、葛如麟等相比,葛元祉在功名、仕途、著述等方面均算不上佼佼者,但《德平縣志》、《般上舊聞》、《德平葛氏族譜》等都對其著墨頗多,并給予相當高的評價。《光緒德平縣志》評價他“豪邁尚義”。朱履慶《墓志銘》說他:“生為貴介而厭薄紈绔行蹤”,“曠懷闊度,慷慨樂施,雅不作厚德驕人色”,“超軼之行,南北著聲”,“向令宦途靡蹇,晉職臺垣,秉陰教者復為贊助于其間,彼韓稚圭、張乖崖諸偉績,詎足為先生難?” [5]19-24

三、德平葛氏家族主要代表人物及其文化成就

要全面了解葛元祉其人,須先了解其所出身的德平葛氏家族璀璨的文化成就和深厚的家學傳統(tǒng)。德平縣是明清時期山東濟南府管轄的一個縣,1956年始撤消,現(xiàn)為德州市臨邑縣德平鎮(zhèn)。葛元祉所在的德平葛氏家族,從明初始祖葛士能遷自壽光、占籍德平,至四世祖葛智開始步入詩書仕宦之途,至六世葛守禮中進士而興盛起家,其后科舉、仕宦綿延不絕,直到明末清初逐步衰敗。近年來,唐桂艷 [30]209-219 、單明川 [31] 、張明福 [32] 、黃金元 [33] 等,分別從家族刻書、地方文學、詩歌等角度,對德平葛氏家族有所介紹。德平葛氏家族在科舉、文學、刻書等方面比較突出的代表性人物有:

1、葛守禮,字與立,號與川。生弘治十八年(1505)二月十二日,卒萬歷六年(1578)正月二十日。嘉靖七年(1528)解元,嘉靖八年(1529)進士。由河南彰德府推官,歷任兵部主事、禮部儀制郎中、河南提學副使、山西按察使、陜西布政使、河南巡撫、戶部侍郎、吏部右侍郎、吏部左侍郎、南京禮部尚書,至戶部尚書、刑部尚書、都察院左都御史,晉太子少保,賜人夫祿米馳驛致仕。死后贈太子太保,謚“端肅”,賜祭葬,敕建專祠,春秋致祭?!睹魇贰酚小秱鳌?。著有《葛端肅公集》十八卷 ① 、《葛端肅公家訓》二卷 ② ,并首修德平《葛氏族譜》。王士禛評價其“功名氣節(jié),一代仰之如山斗” [34]99 。

2、葛引生,字長伯,號東山,里謚“文肅先生”,又謚“貞愨”。葛守禮子。生嘉靖五年(1526)七月二十二日,卒隆慶元年(1567)五月初五日。廩生,以子葛昕貴,歷贈奉直大夫、戶部陜西司員外郎。在禮學方面有所建樹。著有《家禮摘要》五卷(于慎行、王象乾序,萬歷二十五年梓)、《東山論草》三卷(張鹵序,唐文輝后序,隆慶三年梓)、《東山余墨》五卷(康丕揚序,葛如麟跋,天啟元年梓)、《四書說》四卷 ③ 、《易學指掌》二卷 ④ 、《左傳匯語》二卷、《過庭紀聞》二卷、《族譜》、《宗約》。清華大學圖書館、山東師范大學圖書館藏有《東山葛氏遺書東山余墨五卷東山論草二卷家禮摘要五卷》嘉慶九年東山葛氏樹滋堂刻本。清宋弼《山左明詩鈔》收錄其詩3首??滴酢兜缕娇h志》“文學”一章中有其傳。王象乾稱贊他“疏奧抉微,論著甚富” [35]22-24 。邢侗《代德平諸生為葛東山應詔呈詞》稱贊他:“孝子義夫,真儒節(jié)士,大東六郡亦屈此為第一指也” [36]679 。

3、葛匯生,字進伯,族內(nèi)稱“中翰公”。生卒年不詳。葛守易之子。諸生,工書畫,充武英殿中書舍人,著有《川上草堂集》一卷。據(jù)葛周玉《續(xù)譜隨筆》記載:“《川上草堂詩》,予從迥侄處見一抄本,多名流過從之作,不獨中翰公詩。” [28]6

4、葛昕,字幼明,號龍池,里謚“莊毅”,族內(nèi)又稱“符卿公”。葛引生長子。生嘉靖二十三年(1544)三月十二日,卒萬歷三十四年(1606)七月初七日。以葛守禮孫而成為官蔭生,歷任中軍都督府經(jīng)歷司都事、太仆寺寺丞、戶部員外郎、工部員外郎、工部屯田司郎中、尚寳司卿,晉正四品服俸,賜三品服,以子葛如麟貴,加贈朝議大夫、湖廣布政使司右參議兼按察司僉事。曾主持萬歷定陵建設(shè),為國家節(jié)省大量財政支出。崇禎元年(1628)入祀德平縣鄉(xiāng)賢祠。據(jù)光緒《德平縣志》、葛周玉《般上舊聞》和《德平葛氏族譜》記載,葛昕著有《集玉山房稿》十卷 ① 、《郎中疏草》、《??绦⒔?jīng)》一卷、《集古法書》六卷 ② 、《四代表傳墨拓》、《易經(jīng)本義詳解》四卷、《通鑒人物要編》五十卷、《秘傳陽宅要訣》一卷、《端肅公名臣記》一卷、《端肅公哀終錄》四卷、《葛夫人哀終錄》一卷、德平葛氏《丁酉續(xù)譜》。清宋弼撰《山左明詩鈔》收錄有其詩1首。邢侗《祭尚寶司卿龍池葛公文》評價他:“外憂內(nèi)蠹,鼎沸絲焚,公砃其慮,昭如建鼖??故杳魍ⅲ股硎穷?,茍利縣官,湯火必赴。大工肇舉,人為公難,公兮任之,靡誠不殫。木石金錢,往頗乾沒,自公手裁,間不容發(fā)。方中竣報,萬年于斯,百億其算,咸公所遺?!?[36]654 紀昀在《欽定四庫全書·集玉山房稿》之《提要》中評價他:“尋遷工部屯田司郎中,議裁惜薪司炭額百余萬,又汰廠司內(nèi)官五百六十一人,禍幾不測,然連三疏爭之,竟如議。又爭戚畹(指外戚)鄭福濫請恤典,雖不行,天下壯之,其風節(jié)頗侃侃不阿。其他文亦踈爽駿快,無媕妸齷齪之氣,肖其為人。” [37]1

5、葛曦,字仲明,號鳳池,族內(nèi)稱“太史公”。葛引生次子。生嘉靖二十四年(1545)七月十五日,卒萬歷二十年(1592)九月三十日。萬歷四年(1576)解元,萬歷十一年(1583)進士。歷任翰林院庶吉士、檢討兼起居注、經(jīng)筵展書官、南京國子監(jiān)司業(yè)。著有《葛太史公集》五卷(見齊魯書社《四庫全書存目叢書》集部第170冊)、《詩草》 ③ 一卷。清宋弼《山左明詩鈔》收錄其詩4首?!豆饩w德平縣志》評價他“學問淹雅,留心經(jīng)濟,所考核歷象、河渠、共制、馬政,一一可見諸實用,已丑分校禮闈,得人最盛”“未竟厥施,時人惜之”。[3]12

6、葛如麟,字子仁,號朝池,里謚“貞靖”,族內(nèi)又稱“憲使公”。葛昕次子。生于萬歷五年(1577)正月十七日,卒于順治七年(1650)十月十八日。萬歷三十一年(1603)舉人,萬歷三十八年(1610)進士,歷任山西臨晉知縣、山西榆次縣知縣、戶部主事、郎中、湖廣布政司右參議(管下江防道)、陜西潼關(guān)兵備道、河東兵備副使、陜西參政、陜西按察使,治兵寧夏,被讒,謫戍茂山衛(wèi),后平反,以原官歸里。著有《篤惠堂全稿》六卷(此據(jù)高珩撰《墓志銘》,葛周玉《般上舊聞》中則稱《篤惠堂稿》)、《德平縣文獻考》四卷、《祀典管見》一卷、《符卿公年編》 ① 一卷、《葛氏宗譜》十二卷、《家乘補》一卷、《拙宦自狀》六卷、《丁丑吟》一卷。后葛周玉搜集《篤惠堂稿》部分文稿,與《祀典管見》及《丁丑吟》合編為《葛憲使公集》四卷,今國家圖書館有藏。葛如麟所編輯之書有《帝王世系》一卷、《歷代帝王歌》一卷、葛引生著《東山余墨》二卷、葛昕著《集玉山房稿》十卷、葛曦著《葛太史公集》五卷、谷中虛著《谷少司馬公集》四卷(又稱《少司馬谷公文集》,國家圖書館有藏)、德平人趙一奇著《蒼竹遺韻》一卷(此據(jù)高珩撰《墓志銘》,葛周玉《般上舊聞》則稱《蒼竹逸韻》)、《葛符卿公行錄》一卷、《痘書》一卷、《痘疹括》一卷、《廣嗣方》一卷、《小兒語》一卷。[26]353-355

7、葛元禎,字長倩,號四河,族內(nèi)又稱“太守公”。葛如龍子。生萬歷十八年(1590)五月十七日,卒順治四年十二月初七日。廩生,以葛守禮玄孫補蔭國子生(官生),歷任明朝部郎、廣西潯州府知府,順治四年城破遇害。

8、葛元祺,字介之,號芝亭??h學生員,葛如麟次子。生于萬歷四十一年(1613)九月初十日,卒于崇禎九年(1636)五月二十五日。著有《介之詩草》一卷,由其父葛如麟“為輯其近課數(shù)首及詩數(shù)十章,存諸笥以遺其孤” [8]11-15 ,后由葛元福于康熙年間付印 [30]209-219 。

9、葛元福,字響五,號謙齋,里謚“欽簡”。葛如鳳五子。生天啟二年(1622)十月初五日,卒康熙三十六年(1697)正月初三日。順治十一年(1654)拔貢,歷任江南太平府當涂縣知縣、湖廣長沙府同知。著有《讀讀書錄》一卷(家藏未梓)、《種花主人稿》一卷(家藏未梓)、《綱鑒策題匯纂》四卷(此據(jù)葛周玉撰《族譜》卷末《續(xù)譜隨筆》,《族譜》中葛榘撰《先考欽簡府君行略》則稱《綱鑒策題會纂》。康熙二年梓)。所輯之書有《傳記合刻》一卷。民國徐世昌《晚晴簃詩匯》第三十六卷收錄有葛元福詩2首,第三十七卷有安致遠贈葛元福詩《當涂將歸留別葛謙齋》。據(jù)葛周玉記載“近得壽光安靜子(即安致遠)先生全集內(nèi)有《吳江旅嘯》一卷,為公(即葛元福)批點且序者,評語精確,序尤渾放樸老。” [28]18

10、葛周玉,字溪璜,號振亭,又號般水漁人。葛元福孫。乾隆三十年(1765)拔貢,乾隆三十五年(1770)恩科副榜,歷任登州教授、山西澤州府鳳臺縣知縣。據(jù)《光緒德平縣志》:“(葛周玉)著有《般上舊聞》四卷、《般上草堂》六卷梓行?!?[3]17 《般上舊聞》稿本,收錄在山東大學出版社2010年2月版《山東文獻集成》第三輯。其撰修的《德平葛氏族譜》,今國家圖書館有藏。

葛元祉的祖輩中,出過兩位山東鄉(xiāng)試解元(葛守禮、葛曦),三位進士(葛守禮、葛曦、葛如麟),世代為官者綿延不斷,可謂盛極一時。到葛元祉一輩、明清鼎革之際才逐步衰敗。葛氏家族成員著述也十分豐富,在山東可稱得上文化世家。

四、葛元祉即是《醒》的早期版本《惡姻緣》的評點者葛受之

通過對葛元祉生平和其家族情況的梳理,我們可以得出幾點認識:

第一,從生活年代來看,歷史上確有葛受之其人,其名元祉,字受之,山東濟南府德平縣人,其生活年代(生于萬歷四十六年五月,卒于康熙二十三年五月,即1618年5月-1684年5月)正符合學界對《醒》成書年代、評點年代的推斷,即明末清初。

第二,從學識上來看,他出身明清時期山東地區(qū)的名門望族、文化世家——德平葛氏,家學源遠流長,而他本人“生而穎敏,識倍群曹”,考中拔貢,兩任知縣,晚年搜羅圖史、與高珩等地方名士交游唱和,在學識上具備為小說評點的條件。

第三,從人生經(jīng)歷來看,葛元祉一生坎坷而傳奇的經(jīng)歷,從起兵擒殺大順縣令、呼應劉孔和起兵南下,到仕清,兩任知縣皆掛印而去,以及離家二十年不歸,“肆意交游”“憑吊流連,以舒積懷磊塊”,最終回到故鄉(xiāng)“羅圖史以自娛,遇風日晴佳,輒偕諸鄉(xiāng)先生為泉林雅會”,反映的正是處于鼎革之際的地主文人受到的沖擊和矛盾的內(nèi)心世界。在這樣劇烈動蕩的大環(huán)境和悲劇式的人生際遇下,一代文人所共有的“積懷磊塊”,是他能夠與作者產(chǎn)生共鳴,評點并“極得此書肯綮”的重要條件。葛元祉的坎坷仕途、別妻二十年不歸等經(jīng)歷,與小說中狄希陳的經(jīng)歷,也頗有相似之處。

第四,從個人及家族交游情況來看,葛元祉是山東濟南府德平縣人,與小說描寫的繡江縣(即章丘縣,亦屬濟南府)、武城縣均相距很近;又曾游歷江南、東粵二十年,晚年回到家中搜羅圖史、交游唱和,而葛氏家族作為山東的官宦、文化世家,與新城王士禛、淄川高珩、歷城孫光祀、海豐王清、壽光安致遠等明清之際的山東文人及其家族都過從甚密。由于《醒》的作者至今未有定論,暫時無法確定葛元祉是從何人之處得到該小說的早期版本或手抄本的,但可以確定其完全具備較早地獲得《醒》的早期版本《惡姻緣》的條件。

第五,從方言土語和生活環(huán)境方面來看,該小說所使用的“東方土音”正是葛元祉所熟悉的山東土語,描述的風土人情也與其家鄉(xiāng)十分接近。

雖然目前尚未發(fā)現(xiàn)葛元祉為《醒》的早期版本《惡姻緣》作過評點的直接書面記載,但通過考證,綜合以上五方面的證據(jù)和條件,可以肯定葛元祉就是“東嶺學道人”在“題識”中提到的評點者“葛受之”。

五、對葛元祉評點《惡姻緣》的時間、地點及對小說成書年代、作者的推斷

葛受之評點《惡姻緣》的時間,必然在《惡姻緣》寫作完成之后,而在東嶺學道人寫作“題識”、重訂《醒》之前。因此,研究葛受之評點《惡姻緣》的時間、地點,對研究《醒》的成書年代與初期流傳具有重要意義。

(一)葛元祉評點《惡姻緣》的時間范圍

葛元祉評點《惡姻緣》的時間,文獻中并無記載,只能按其生卒年代作一個寬泛的界定,即從其開始使用“受之”之字時起,至其去世為止。

關(guān)于葛元祉開始使用“受之”表字的時間,即其行冠禮的時間,相關(guān)文獻沒有明確記載?!抖Y記》云“男子二十冠而字”,即男子滿虛歲二十方可行加冠、取字之禮,但經(jīng)過歷代演變,出現(xiàn)了多種不同的說法。如司馬光在《司馬氏書儀》中認為:“男子年十二至二十皆可冠。” [39]1-9 朱熹在《家禮》中認為:“男子年十五至二十皆可冠?!?[40]889 在其父葛如麟崇禎六年(1633)底撰寫的《明誥封恭人葛室王氏行狀》文末介紹各子女時,說“元祉,聘河南右參政商河王公諱琨女” [6]20-28 ,可見此時葛元祉已行聘禮、與王氏訂婚。而聘禮一般是在冠禮之后的,可知葛元祉崇禎六年(1633)年底之前已行過冠禮。同時,其長兄葛元祎“以萬歷辛亥(萬歷三十九年,1611年)七夕之辰,舉于山西臨晉令署中”,15歲“丙寅(天啟六年,1626年)春,冠;秋,婚?!?[7]7-11 次兄葛元祺“萬歷癸丑(萬歷四十一年,1613年)九月初十日舉于山西榆次縣署中”,16歲崇禎二年(1629)即有“親迎之役” [8]11-15 。葛元祉于崇禎七年(1634)由葛元祎“拮據(jù)”“婚嫁事”,時年也是16歲。可見葛氏家族素有早婚的傳統(tǒng),一般16歲左右就結(jié)婚,而行冠禮是婚娶的前提,則更提前至15周歲(虛歲十六歲)左右。綜合這兩方面證據(jù),可以斷定葛元祉應于崇禎六年(1633)春左右、15歲時行冠禮,同時取字“受之”。

葛氏家族之所以為葛元祉取字“受之”,首先是順延了其同輩兄弟起表字的習慣。葛元祉的兄、弟,其表字都是以“之”字命名的,如大哥葛元祎、二哥葛元祺、三哥葛元裕分別字“篤之”“介之”“益之”,弟葛元祼、葛元禴分別字“將之”“孚之”。其次,《詩·小雅·六月》有句云:“吉甫燕喜,既多受祉。”“受之”與其名“祉”相呼應,有接受天地神明降福的美好寓意。

因此,葛受之評點《惡姻緣》的時間必在崇禎六年(1633)春之后。以此為起點,到葛元祉去世,即康熙二十三年(1684)五月,便是葛元祉評點《惡姻緣》的最大時間范圍。據(jù)此,可以進一步斷定:第一,《醒》早期版本《惡姻緣》的成書時間應在葛元祉去世之前,即康熙二十三年(1684)農(nóng)歷五月之前。第二,根據(jù)葛元祉表字“受之”的最早使用時間,可推斷東嶺學道人寫作“題識”、重訂《醒》的時間,應在崇禎六年(1633)春之后。

而從小說評語內(nèi)容來看,如第七十九回評語“希陳與素姐、寄姐與小珍珠,冤家聚頭,合當如此。但世人不是冤家的,也常如素姐之打希陳、寄姐之打小珍,與希陳一樣,何也?總之男子漢著了畏、愛二字,此等魔君自然作怪,往往而然。作者托言前世冤家,為世人開一遮掩之徑耳??蓱z,可憐!”第二十回評語“宰官為民父母,當作是觀。”其中充滿對夫妻之道、為官之道的感慨,點評中肯到位,因此更傾向于葛元祉評點小說時已歷經(jīng)人生坎坷,即順治三年為官之后所作。再結(jié)合朱履慶《墓志銘》關(guān)于葛元祉康熙五年歸家后即“羅圖史以自娛”“偕諸鄉(xiāng)先生為泉林雅會”的記載,以及與高珩的交往,可進一步推斷葛元祉評點《惡姻緣》最可能的時間范圍應在康熙五年(1666)歸家后至去世時康熙二十三年(1684)五月之間。

(二)葛元祉評點《惡姻緣》的地點

根據(jù)葛元祉的人生軌跡,其青年、中年時代(28歲至48歲)均在南方江西、廣東、廣西一帶活動。48歲至66歲去世,則在德平縣家中搜羅圖史、泉林雅會。因此,其獲得《惡姻緣》小說、并進行評點的地點,可能的兩個地方,一是江西、廣東、廣西等南方一帶,二是山東濟南府德平縣老家。后者可能性比較大。

(三)關(guān)于葛元祉與“東嶺學道人”及《醒》作者關(guān)系

1、葛元祉與“東嶺學道人”的關(guān)系。前文已推斷出“東嶺學道人”自言“不知葛君何人也”是真實的,兩人并不相識,“其中有評數(shù)則,系葛受之筆”是“東嶺學道人”從第三人的轉(zhuǎn)述或記載中得知。通過考證確定評點者即是葛元祉后,我們則可以進一步了解其中的緣故了。葛元祉作為山東著名世家德平葛氏一員,卻不為“東嶺學道人”所識,乃至歷代學者也一直無從查證其人的主要原因,正是由于葛元祉一生大部分時間漂泊南方,以葛氏家族成員的身份在山東展開交游活動是相對較少的,身后也未留下著述。所以,雖為德平葛氏一員,卻不為同時代的“東嶺學道人”所識,乃至歷代學者也無從查考其人,就不足為怪了。從葛元祉和葛氏家族的交游、姻親網(wǎng)絡(luò)來看,可以推斷“東嶺學道人”的出身,其范圍應不是德平及臨近的臨邑、海豐(無棣)等區(qū)域的人,也應不是當時與葛氏家族交往密切的淄川高珩、新城王氏家族等群體之人。

2、關(guān)于葛元祉與《醒》(或稱《惡姻緣》)作者的關(guān)系。葛受之在評語中對作者的寫作手法給予了很高評價。從其中部分評語的內(nèi)容和語氣來看,如其第八回評語說:“分明百衲成衣,細覓天衣無縫?!秉c出了小說大量取材、借鑒其他著作的創(chuàng)作特點。第二十回評語又說“是徐大尹一篇循良小傳?!庇纱送茢啵鹪恚ǜ鹗苤┛赡芮宄≌f的創(chuàng)作過程甚至其中的人物原型,可能與小說作者有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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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ANG Jing-zong

(General Office of Ji'nan municipal government of Shandong Province,Ji'nan 250099,China)

Abstract: Ge Shouzhi,the critic of The Marriage Stories to Awaken Men,should live in the last years of the Ming dynasty or the early years of the Qing dynasty. According to the family genealogy of the family surnamed Ge in De Ping County,the De Ping county annals compiled in the period of Guangxu and other documents,Ge Yuanzhi,a member of the family surnamed Ge in De Ping County,is the person whose style name is Shouzhi. According to his living period,family history,personal experience and dialect,we can conclude that Ge Yuanzhi is exactly the critic of The Marriage Stories to Awaken Men (or Bad Marriage),Ge Shouzhi. Based on Ge Yuanzhis living period and personal experience, we can define the time range of his criticism,the lower limit of the time for the novel to be written,and the upper limit of the time for the Dongling learning Taoist to write the preface and postscript. Combined with the social environment at that time,it can be concluded that the Dongling learning Taoist and Ge Shouzhi did not know each other. The Dongling learning Taoist knew Ge Shouzhis name from the third person's restatement.

Key words: The Marriage Stories to Awaken Men;critic;Ge Shouzhi;textual research;the family surnamed Ge in De Ping County

(責任編輯:李漢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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