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林陽

(山西師范大學，山西 臨汾 041004)

死亡教育是“采取幼兒喜聞樂見的方式，引導其了解各種死亡現(xiàn)象，認識死亡是世間萬物的必然歸宿，克服對死亡現(xiàn)象的恐懼并能接受生活中的死亡現(xiàn)象，從而形成積極的生活態(tài)度與情感，懂得生命的價值并倍加珍愛生命”[1]的教育。長久以來，死亡作為禁忌，被隔離在兒童世界之外。但死亡并沒有因此在兒童世界消失，花謝葉落、寵物死去、親人離世都會自然地在他們周圍發(fā)生。既然死亡如此常見，又是生命必須遵循的科學規(guī)律，那么我們要做的絕不是替兒童拒絕死亡，而應該是幫助他們認識死亡。

“圖畫書是一種以圖畫來講故事的幼兒文學?！盵2]“與文字語言相比，圖畫語言更形象、直觀，信息也更豐富，更容易引起兒童的注意力和興趣。”[2]圖畫多是對現(xiàn)實生活中的人、事、物的生動再現(xiàn)，對那些尚未掌握文字符號系統(tǒng)的幼兒來說，理解圖畫所傳遞的信息更加容易一些。“圖畫故事書的本質(zhì)是故事文學，故事具有的完整性、情節(jié)性、幽默趣味性等特點，能給孩子情感、探究、游戲等種種不同的體驗”[3]，所以故事是深受孩子歡迎的。死亡教育圖畫書畫風多變，色彩可以明亮也可以陰暗，或溫馨或幽默或哀傷地講述死亡故事，化解了死亡的沉重，更適合作為低齡兒童死亡教育的媒介，也受到專家的肯定，教師、家長的歡迎。

死亡教育有四個主要方面，分別是認知、情感、行為和價值觀。認知方面，主要幫助人們澄清死亡的真相。情感方面是關(guān)于人們對死亡的感受、情緒和態(tài)度。行為方面旨在探討特定情境下的特定行為。價值觀方面，幫助人們從死亡的角度看清生命的意義。[3]據(jù)此本文將死亡主題圖畫書的教育內(nèi)容分為三類：認識死亡、如何走過臨終和喪親、思考生命的意義，下面將對圖畫書死亡教育內(nèi)容進行梳理。

一、認識死亡

(一)死亡概念

Speece和Brent認為死亡包括大量的分支概念，并將這些概念分為四類，即不可逆性、無機能性、普遍性與原因性。在閱讀圖畫書之前，從電視、網(wǎng)絡、家長的口中，兒童已經(jīng)獲得了一定的信息，有了自己的理解，但是受生活經(jīng)歷的限制可能孩子不能成熟甚至正確地認識死亡。這時，圖畫書作為生活的補充能夠幫孩子打開認識死亡的窗。

老人、孩子、動物，各種各樣的死亡故事，幫助孩子認識到死亡的普遍性。故事主人公因為衰老、重病、意外、戰(zhàn)爭而死亡，讓孩子認識到死亡的原因性。死亡的不可逆性主要是兒童在生活中，在失去和喪親、在親眼見過之后意識到的。比如《爺爺沒有穿西裝》中布魯諾尋找、等待、生氣、哭泣，最后他終于意識到并接受了爺爺不會再回來了，這就是死亡的不可逆性。比如《外婆，再見》中，媽媽解釋說，去世“就是不會再醒過來，不會呼吸、思考、吃東西”，用孩子可以理解的方式解釋了死亡的無機能性。

(二)死亡是自然規(guī)律

《一片葉子落下來》描寫了葉子弗雷迪從春天到冬天的變化，借長者丹尼爾之口，告訴孩子們“春天變成夏天你不害怕，夏天變成秋天，你也不害怕。這些都是自然的變化?！盵4]死當然也是自然規(guī)律，是自然合理的安排?！短O果樹上的死神》很有意思，老狐貍通過困住死神逃脫了命運安排的死亡，可是永生帶給他的是失去親人朋友，身體的病痛折磨著他，孤獨感包裹著他，快樂離他而去，這時他才終于明白，死亡是自然最好的安排。

(三)死亡儀式

我們常常說，生活需要儀式感，死亡如此重大的事件當然需要一個正經(jīng)的儀式來處理。稍微大一點的孩子可以參加葬禮，了解關(guān)于死亡的風俗文化，并對逝者告別?！锻馄牛僖姟分薪榻B了葬禮，“我們會在外婆的葬禮上跟她說再見，到時候，到家會聚在一起，分享回憶，唱歌，還會一起祈禱，然后找到一棵開滿櫻花的樹，在下面給外婆挖一個墳，把她埋在那里，讓大家可以紀念她”。失去親人，生活還是要繼續(xù)?！缎芎蜕截垺防铮苈裨崃撕门笥研▲B，告別悲痛，和山貓?zhí)ど狭寺贸?。我們需要一個儀式說再見，也需要一個儀式回歸生活，迎接明天。

二、走過臨終與喪親

(一)臨終

臨終階段是生命的一部分，是由生到死的必經(jīng)之路。關(guān)于臨終，死亡教育的目的是幫助認識如何應對死亡布置的難題，以及克服死亡的恐懼，保有生命的尊嚴走到最后一刻。

對于患病的人來說，對抗死亡，有身體和精神方面的雙重任務。艾瑪奶奶在生命的最后階段，保持良好的生活習慣和情緒狀態(tài)，交了關(guān)于臨終的完美答卷。最初，她保持社交，出門化妝，修剪花草，撰寫家族史。身體變虛弱，她簽下了放棄無意義治療的文件。接著和親友相聚道別。清楚交代自己關(guān)于死亡地點和方式的想法，并留下遺愿。如此種種，平靜安詳?shù)刈呦蛩劳?。自己沒有遺憾，家人同樣沒有遺憾。

《祝你生日快樂》中小姐姐得了白血病，她說媽媽告訴她“癌癥就是‘挨癥’，只要不怕，挨得過去就行了”，她還會用數(shù)花瓣的方法看自己會不會死，她怕死，可是聽媽媽說小朋友死了會變成小天使，她就開心了起來。她還鎖了一個同心鎖在樹上，說等做完手術(shù)就可以打開。在死亡面前，小姐姐依然保有天真、樂觀和對生活的期待。死沒什么怕的，在死亡面前慌了陣腳、惶惶不安才可怕。

(二)喪親

死亡總是涉及兩方：死者和經(jīng)歷喪親之痛的親友們。而死亡更主要的是留給幸存的人的難題。人們面對失去的時候，悲痛是個必經(jīng)的過程。死亡教育一個很重要的內(nèi)容就是要教孩子如何適當?shù)靥幚磉@種悲痛情緒。圖畫書中提供了三種最主要的方式。

1.回憶。生命的結(jié)束，不等于關(guān)系的結(jié)束，因為在生者和死者之間存在著豐富的回憶。逝者因為這些豐富的回憶在生者的內(nèi)心世界繼續(xù)存在下去。《熊和山貓》里，熊在悠揚的琴聲中，“想起來和小鳥在一起時的一件件高興事”，“想起了偶爾的吵架和吵架之后的和好”，他說，“我不會總掉眼淚了。因為，我和小鳥永遠永遠都是好朋友?！毙▲B在他的心里安了家，并且會陪伴他開始新的生活。

2.愛和陪伴。土田義晴的《爸爸》感人至深。爸爸隱藏自己的傷痛，為女兒營造了充滿了父愛的世界。他找到了巧妙的方法幫女兒抒發(fā)思念，他告訴女兒小河一直流到媽媽的大海，把花灑在小河里，住在海邊的媽媽一定會收到。當女兒弄丟了媽媽的手絹，他熬夜繡了一條新的。爸爸的陪伴和愛讓女兒走出了失去媽媽的悲痛。我們失去了一種愛，但我們?nèi)匀豢梢該碛凶銐虻膼邸?/p>

3.新生。死亡的發(fā)生并沒有帶走生者濃濃的情感，情感不會消失，留在心里，反而會灼傷我們?！缎}鼠去哪兒了》中媽媽告訴女兒“小倉鼠會以別的樣子回到我們身邊”。小女孩欣喜地去發(fā)現(xiàn)小倉鼠的新生命，實現(xiàn)了愛的轉(zhuǎn)移和傳遞?！对僖姡馄拧穭t用蒲公英老了飛走了，種子在別處生根長大的故事啟發(fā)女孩兒，奶奶會到別的地方獲得新生。她們都因為逝者獲得新生得到了安慰。

三、生命的意義

在當代社會中，對死亡的思考最富于現(xiàn)實意義的莫過于由死而追問生反思生[5]。死亡喚起人們對人生價值和意義的思考，并促使人們抓住有限的生命，珍惜生活?！叭祟愓窃谝饬x與價值的追求與選擇中孜孜以求超越死亡、實現(xiàn)精神永恒的途徑”。[6]愛是人類永恒的主題，也是死亡主題圖畫書主要想啟發(fā)兒童去感受和思考的。

那只活了一百萬次的貓前一百萬次的人生都是為別人而活，沒有自我的生命了無生趣、毫無意義，所以它不愛，也不在乎死。直到他終于成了一只野貓，一只屬于自己的貓，才第一次感受到了愛，也第一次想要永遠活下去。當他心愛的白貓死去，他再也沒有活過來。因為“沒有愛，再多的時光也都是枉然。這就是愛與生命”[7]。正如羅蘭說的，“愛是生命的火焰，沒有它，一切變成黑夜?！睈凼巧淖C明與肯定，沒有愛的人生是索然無味的，這生命也不足以稱之為生命了。

生命有限，人們常常要面對碌碌生活中的無意義感，面對死亡將生命歸零的焦慮感。歐文×亞隆認為，“人們會在自己的人生體驗中留下的一些可能知道或是不知道的東西，比如某些智慧、教導，或是自己帶給別人的舒適的感覺等等，可能影響周圍的人很多年甚至好幾代?！盵8]。一點點善念都會有如此巨大的能量，更不用說愛了。《獾的禮物》中，獾給每個朋友都留下了可以永遠珍藏的離別禮物—它教給他們一些事情，“有了這些禮物，他們就能夠互相幫助”，獾用“愛和付出”親手編織了一個大網(wǎng)，朋友們在他的影響下，還會將這個網(wǎng)越織越大。愛，讓獾收獲了友誼和尊重，讓他超越了死亡，這不正是生的價值所在嗎？

總之，死亡教育需要生活中的點滴啟發(fā)，需要家長和教師用心抓住每個合適的教育時機，發(fā)揮教育智慧。死亡教育不是一蹴而就的，是一個持續(xù)一生的重要工程。當然圖畫書不能窮盡死亡之事，但是我們相信閱讀會讓讓人思考，給人安慰，就像在孩子的心里埋下一粒種子，總有一天它會發(fā)芽長大，在他們面對死亡的灼熱時撐起一片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