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東旭 張煥新

摘要：本文基于榮格的原型理論，探討小說《蠅王》中的人物在《圣經(jīng)》、《希臘神話》中的原型身份，進而挖掘小說中蘊含的“人性”倫理觀，以期對教育當代青少年樹立正確的三觀產(chǎn)生一定的積極作用。

關(guān)鍵詞：原型;人性;倫理

《蠅王》是威廉·戈爾丁的第一部長篇小說，也是威廉·戈爾丁最重要、最具影響力的作品。他的作品不屬于任何現(xiàn)代文學流派，無論是特定的宗教或政治意識形態(tài)。特別是，他的每一部作品在本世紀的世界上都是獨一無二的，有著不同的時間和地點主題。[1]本文基于榮格的原型理論，試圖尋找小說中人物與《圣經(jīng)》、《希臘神話》中的人物的契合，通過比較人物與原型的特征，探究“人性”倫理這一哲學命題。

一、原型理論

“原型”理論是瑞士著名心理學家榮格的代表學說之一。1919年榮格首次在《本能與無意識》中提到了“原型”的概念，在他看來，“原型”就是前人閱歷沉淀中能夠辨別出的一個個品種，這種概念是一種純正模式，只有當全部都包含了意象、看法和母題等時，它才能從中表現(xiàn)出來，從而遺傳的一種形式或方式，而不是詳細的經(jīng)驗內(nèi)容。[2]榮格一生中識別和描述了無數(shù)原型，包括英雄原型、智者原型、上帝原型、魔鬼原型、出生原型、地球母親原型、太陽、月亮、水、火和其他自然物體、戒指和武器以及其他人造的物體。正如榮格所說，“生命中存在著多少種典型的情況，有多少種原型？體驗深受由于反復雕刻在我們的心理構(gòu)造。”[3]榮格強調(diào)從文學和藝術(shù)找到原型，強調(diào)溝通與原型，是人性，試圖推動人們從物質(zhì)束縛中解放出來在現(xiàn)代社會，人類的簡單的指導，恢復心理平衡，保持完好的現(xiàn)代人類。美國批評家Wilbur Scott說：“人類學的文學模式是為了恢復所有人性，重視人性的一切原始元素……人類學文學使我們再次成為原始人的一員，而原型批評則是在文學中尋找這種原始身份的表現(xiàn)?！盵4]

二、《蠅王》中人物的原型解讀

戈爾丁對神話的濃厚興趣和研究為小說的人物設(shè)定提供了原型基礎(chǔ)。他曾說過：“假如我有任何文學起源—我不知道為什么，一旦如果有的話，我會列出歐里庇得斯、索福克勒斯，興許還有希羅多德這樣的名人。”[5]8在1983年，瑞典文學院公布諾貝爾文學獎發(fā)表時說到：“這是因為他的小說運用了明晰的現(xiàn)實主義敘事藝術(shù)和各種具有廣泛意義的神話。它澄清了當今世界的人類情況?！盵5]3由此，戈爾丁對神話的喜歡是不言而喻的，進而對其小說的創(chuàng)作具有深遠的影響。小說《蠅王》中的主要人物與《圣經(jīng)》、《希臘神話》中的某些人物的原型關(guān)系便可通過榮格的原型理論窺見一斑。

（一）拉爾夫─摩西

小說中的拉爾夫和《圣經(jīng)》中的摩西都扮演著集體中的領(lǐng)導者的角色并且肩負著引領(lǐng)人們走向文明和幸福的使命，他們是“善”性的代表。

《圣經(jīng)》中的摩西是公元前13世紀的猶太人的民族首領(lǐng)，是猶太教，基督教，伊斯蘭教等宗教中的主要先知，是能與神耶和華親身交談的人，并受神之命，帶領(lǐng)被征服的希伯來人從古埃及逃到豐饒之地：迦南地。在去往豐饒之地的途中，不斷有人表現(xiàn)出懷疑、不服從甚至反對上帝的種種行為。摩西，作為上帝的使者始終不受他人的影響，忠誠于上帝，帶領(lǐng)著上帝的信徒們最終到達豐饒之地，完成了使命。

同樣，小說中的拉爾夫也具有天生的領(lǐng)導才能，以代表著文明的“善”性帶領(lǐng)著孩子們在小島上生存。小說中對拉爾夫有這樣的一段描寫：拉爾夫笑了，他舉起海螺以示安靜。[6]21……“這種事你干不了?！崩瓲柗蚩偨Y(jié)道：“與其說你是個胖子，不如叫你豬崽子?！薄安还茉趺凑f，如果你不高興的話，我很抱歉。好了，回去吧……那是你的工作?；仡^見。”[6]22-23無論是拉爾夫的“微笑”，還是他的語言中帶著的和善和堅定的語氣─“這種事你干不了”“回去吧，豬崽子，去點名。那是你的活兒?！暴ざ急憩F(xiàn)出了拉爾夫的領(lǐng)導范兒，但更重要的是拉爾夫制定了規(guī)則─持有海螺的人可以發(fā)言，任何人不能打斷持有海螺者的講話。小說中，拉爾夫反復強調(diào)：“規(guī)則是咱們所有的唯一東西?！盵6]101在這群孩子中，“海螺”成為了“權(quán)力”和“文明”的象征，規(guī)則的建立和遵守代表了拉爾夫的領(lǐng)導地位的確立，他懂得領(lǐng)導群體、建立規(guī)則，以文明、善良的方式領(lǐng)導其他人。

但是，最終，拉爾夫的領(lǐng)導地位受到了挑戰(zhàn)，甚至是死的威脅。杰克的反抗、支持者西蒙、豬崽子接連被殺，使得文明的堡壘里只剩下了拉爾夫一個人。在這種情況下，拉爾夫仍不接受涂臉，守衛(wèi)文明，堅持引領(lǐng)同伴們走向文明和幸福的使命。

因此，通過拉爾夫掌管意味著神諭的海螺，成為了孩子們的頭領(lǐng)，建立規(guī)章制度以維持秩序，并努力將孤島上的孩子們引向光明，這些行為都表明了拉爾夫的理性英勇、強大的號召力和領(lǐng)導才能，他是“文明”的代表，是“正義人性”的集中體現(xiàn)。

比較拉爾夫和摩西，他們同為領(lǐng)導者，肩負著帶領(lǐng)人們走向文明和幸福的使命，在過程中，都遭到了一部分人的懷疑，甚至攻擊。面對質(zhì)疑和攻擊，他們心存善意，堅定信念，維護著正義和文明。因此，在拉爾夫的身上可以找到摩西原型，彰顯了“善”的人性特征。

（二）豬崽子—普羅米修斯

豬崽子在《蠅王》中勇敢與智慧并存，與《希臘神話》中的普羅米修斯極為相似。

普羅米修斯上天盜火的故事已廣為人知，也因此他成為了勇敢和智慧的化身。在《希臘神話》中，他為人類辯護而冒犯宙斯，因此，宙斯拒絕給予完整的文明需要的最后的物品─火。于是，普羅米修斯不畏宙斯的懲罰，在太陽車經(jīng)過時，用一根茴香枝偷到了火種并帶給了人類。普羅米修斯的勇敢和智慧給人類帶來了代表著文明和智慧的“上天之火”，人類因此借助火種學會了取暖、蒸煮食物、火攻狩獵等等，進而進入了文明時代。對于普羅米修斯來說，“善”性是其產(chǎn)生勇敢和智慧的源泉，是被人類永遠銘記的根本所在。

在《蠅王》中，豬崽子這一形象也成為了勇敢和智慧的代表。豬崽子面對叛逆的杰克會時常提醒他“必須要持有海螺才能夠發(fā)言”，要求他遵守規(guī)則，即使杰克對其威脅，也仍然直抒己見，勇敢地與杰克對抗。豬崽子也足智多謀。當拉爾夫主張文明的信仰因鬼神說而動搖，想放棄領(lǐng)導者的頭銜的時候，豬崽子提出吹響海螺來鞏固文明的威嚴，激勵拉爾夫堅持下去。當杰克負氣離開時，豬崽子為了穩(wěn)定軍心提出重新點燃篝火，也同時點燃了孩子們獲救并返回文明世界的希望。豬崽子不僅點燃了孩子們的希望，也同時在各種關(guān)鍵時刻提出了種種的意見?！啊阋恢荤娺@是我總在想的事情，他說道，‘咱們可以做個日規(guī)。咱們把一根枝條插進沙子，然后—[6]69……‘咱們山上的火堆沒有了?？墒窃谙旅孢@兒搞一個火堆又有什么不好呢？既然火堆可以筑在山巖上，那也可以筑在沙灘上。反正都能生煙。豬崽子自己取下了他那塊眼鏡片，跪下來通過鏡片焦點將光聚到火絨上，這還是他來到島上第一次這樣做?！盵6]149豬崽子充滿智慧的建議在小說中出現(xiàn)多達40處。當野蠻和邪惡的力量最終戰(zhàn)勝人類文明時，豬崽子仍然站在人類文明和理性的一邊，直到被邪惡吞噬。[7]

因此，普羅米修斯給人類以智慧之火與豬崽子給拉爾夫以明智的建議有異曲同工之妙，二者對權(quán)威的勇敢對抗、對真理的執(zhí)著也彰顯了二者的善良人性。

（三）西蒙—耶穌

西蒙與耶穌都是充滿大愛，樂于助人，追尋真理，擁有“善”性，最終卻被迫害而死。

小說中這樣寫道“在午后的陽光下，在蜜蜂的嗡嗡聲中，西蒙找到了他們所有夠不到的小果子，把簇葉高處熟透了的果實摘下來，向下丟到許許多多向前伸出的手里?！盵6]59如同耶穌帶給人們福音，救人于水火。當杰克不讓豬崽子分享他們的野豬時，是西蒙堅定要把肉從巖石上推下去。西蒙從來沒有追隨杰克去打獵、殺豬、烤豬、跳舞，這與拉爾夫和豬崽子沒能抗拒收到杰克施舍的引誘構(gòu)成鮮明對比。他明辨善惡，不同流合污，同耶穌拒絕撒旦有異曲同工之效。當大家對山上的“野獸”萬分驚恐的時候，西蒙毫不畏懼地去探明山上野獸的真面目。勇于追尋真諦，猶如先知。

耶穌終究被反對者陷害，被釘死在十字架上，以“義”代“罪”。同樣，西蒙看到了降落傘下的死尸，漆黑中跑下山報告大家他們所懼怕的火堆旁的野獸實際上是死尸，卻凄慘地被其他人活活打死。西蒙是小說中人類仁慈天性的代表，他的死代表著文明的完結(jié)。耶穌和西蒙的逝去代表著正義的消失，但追求真理的思想永存。

（四）杰克—撒旦

杰克與撒旦非常相似，他們的“人性”都經(jīng)歷了由“善”轉(zhuǎn)“惡”的過程，都做出了“反叛”、“殺戮”的行為，是“邪惡”人性的代表。

小說中，杰克在被困小島之后，他和拉爾夫、西蒙一起爬山探險，想方設(shè)法要離開小島，回到文明的家園。他還勇于為本人的玩忽職守當眾認錯賠罪。當他第一次捕殺一頭野豬的時候沒有用刀。“因為世上沒有刀能刺穿活物，因為它抵擋不住血從里面出來。”[6]30這一切都體現(xiàn)出了杰克的“善良”人性。同樣，被認為惡魔的撒旦起初也不是上帝的敵對者，而是受制于神，遵從神的命令，監(jiān)視著人類的罪過，按照神諭在世界末日的終極審訊時揭發(fā)人類的罪過，堅守著職責。

而最終杰克和撒旦經(jīng)歷了由“善良”轉(zhuǎn)為“邪惡”的嬗變。小說中，杰克認為自己有著與生俱來的權(quán)威性，不斷挑戰(zhàn)拉爾夫的權(quán)威。首先，他違背規(guī)定，聲稱他可以打斷拉爾夫的說話;在山頂上，他指責豬崽子“不值得信賴”，不斷地羞辱、壓制和排擠他;在探討“鬼”的時候，杰克責備拉爾夫除了指揮他人，什么也不做。他不斷地挑釁著拉爾夫，拒絕遵從全體人員制定的規(guī)矩。當叛逆、野蠻的獸性逐漸吞噬杰克后，杰克的“邪惡”達到了頂峰。為了從拉爾夫那里搶奪更多的同伴，他想盡一切辦法引誘其他孩子屠殺野豬，割開它們的喉嚨放血，引誘和威脅孩子們做壞事。為了打獵，杰克在作戰(zhàn)之前往臉上抹泥以擺脫羞恥，但卻造成了更加狂野的攻擊，舉動也越來越血腥、暴力，直到最終帶領(lǐng)其他孩子殺害了西蒙和豬崽子，走向了完全的野蠻和邪惡。

相比杰克，撒旦曾經(jīng)是上帝座前的天使，之后緣于驕傲自大妄圖與神平起平坐而腐化墮落，與神為敵。因為它在一個重要的位置上被忽視了，他自以為是個無辜的犧牲者，進而，成為第一個對上帝神父的賜福忘恩負義的人，成為了“罪行”的始作俑者。他哄騙地獄中的同伴魔鬼們，他們的快樂將在于作惡而不在于行善，并在伊甸園中誘惑亞當和夏娃偷食禁果，至此，人間遭受懲處，充滿了罪惡。

因此，杰克和撒旦兩者起初心中都存有善念，但是由于他們的孤芳自賞、挑戰(zhàn)權(quán)威以及后來與“善”背道而馳，越走越遠，使得原有的文明和規(guī)則、遵從和信念都被內(nèi)在的欲望和“惡念”所取代，最終成為了“邪惡”的代表。

三、結(jié)語

在《蠅王》中，戈爾丁以其獨特的思想形式，給人性的爭執(zhí)帶來了新的思索。通過小說中的人物與《圣經(jīng)》和《希臘神話》中的原型人物的對照，探討了小說中蘊含的文明和蠻橫、理性和非理性、智慧和盲目、善良和邪惡等“人性”倫理。具備明辨是非、分清善惡的“人性”思想，逆境中堅守正義，與邪惡作斗爭的“人性”精神，是戈爾丁的這部小說的價值所在，而通過原型理論來解析這部小說則意在呼喚人性，維護現(xiàn)代人的完整人性。

參考文獻：

[1]張鄂民.半個世紀的呼喚—談威廉戈爾丁小說作品的主題[J].當代外國文學，1999 （3）：133

[2]徐懷靜，童惠怡.《長夜漫漫路迢迢》中愛與恨的情感交織：用榮格原型理論解讀人物關(guān)系[J].北京：北京工業(yè)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4：61.

[3]轉(zhuǎn)引自李春寧，霍月紅.用榮格的原型理論解讀戈爾丁的《蠅王》[J].社會科學論壇.2006.8 （下）：180.

[4]劉世文，付飛亮.文學藝術(shù)的本質(zhì)：集體無意識和原型[J].重慶科技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06.5：59.

[5]威廉·戈爾丁.蠅王[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4譯本序.

[6]威廉·戈爾丁.蠅王[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4.

[7]轉(zhuǎn)引自：王芳芳.《對<蠅王>中豬崽子形象的分析與評論》[J].文本研究：443.

[8]William Golding.The Hot Gates and Other Occasional Pieces.New York：Harcourt，Brace&World，1961.

[9]William Golding，James R.Baker.An Interview with William Golding[J].Twentieth Century Literature（William Golding Issue），1982.

[10]William Golding.Lord of the Flies[M].New York：The Berkley Publishing Group，19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