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凡
摘 要:日裔英國作家石黑一雄的小說《別讓我走》將主人公凱茜作為第一視角講述了一個克隆人群體作為器官捐贈者的故事。本文筆者將以勒內(nèi)·吉拉爾的替罪羊機制對文本進行分析,揭露文本中自然人對于克隆人的暴力和迫害以及引發(fā)的深思。
關(guān)鍵詞:《別讓我走》; 克隆人 ; 替罪羊
一、引言
當代日裔英國作家石黑一雄(Kazuo Ishiguro)一直以來廣受讀者和學術(shù)界的追捧, 迄今出版的六本小說,為他贏得了最具聲望的文學獎項和文學美譽。2005年,他推出了第六部小說《別讓我走》[1]。不同于其他的克隆人主題的小說,《別讓我走》沒有描寫克隆人的反抗,而是訴說克隆人一種對宿命的歸從。本文將從原型批評的角度出發(fā),以替罪羊機制來對文本進行重新解讀。
二、《別讓我走》中四個范式的分析
榮格認為“每個人都是有種族的人,在每個人的記憶深處都積淀著種族的心理經(jīng)驗。自原始社會以來,人類世世代代傳下來的心理遺產(chǎn)就沉積在每一個人的無意識深處,這就像低能動物的本能也能通過遺傳延續(xù)下去一樣。這種代代相傳的心理經(jīng)驗不是個人的,而是集體的、全種族的,是一種“種族記憶”。所以在個人無意識之深層,還有集體無意識的存在,而集體無意識的呈現(xiàn),則通過原型或原始意象。于是原型和原始意象作為集體無意識的最重要內(nèi)容和特殊的載體而被賦予新含義[2]。替罪羊原型就是一種常見的的文學原型。勒內(nèi)吉拉爾在《替罪羊》一書中將對替罪羊的迫害歸納出了四個范式。本文接下來就將結(jié)合文本對四個迫害范式中的三個范式進行分析。
(一)《別讓我走》中文化本身的未分化狀態(tài)帶來的的混亂
勒內(nèi)吉拉爾在《替罪羊》里提到,在一個社會里,模仿一旦被激起,也就是說所有欲望都趨于未分化狀態(tài),這時,如果團體的所有成員在最后關(guān)頭一致要放棄他們的共同欲望,目的要通過犧牲一只替罪羊進行集體凈化的話,那么團體的嚴密結(jié)構(gòu)就一下子動搖了,開裂了,社會的統(tǒng)一性將要炸裂,甚至碎片橫飛[3]。
作者交代了《別讓我走》的故事是發(fā)生在1990年代末的英格蘭。也就是在1997年2月,《自然》雜志刊登英國科學家伊恩·威爾穆特成功克隆出綿羊“多莉”的消息[4]。這一消息可以說是引起了轟動,因為這意味著克隆技術(shù)的成熟,甚至可以克隆人的可能性。但是,各國的表達了自己不贊同克隆人實驗的態(tài)度,因為克隆人一旦存在會引發(fā)社會動蕩,各種問題都會接踵而來。同時,《別讓我走》也交代了一個大環(huán)境的混亂,也就是埃米莉夫人提到的莫寧戴爾丑聞。
所謂的莫寧戴爾丑聞,也就是指一個叫莫寧·戴爾的科學家在英格蘭偏遠地區(qū)進行克隆人研究工作。他想要制造出更優(yōu)良的人。只是后來人們發(fā)現(xiàn)并叫停了他的研究工作。因為這給人們帶來了恐懼,人們害怕克隆創(chuàng)造出來的人會取代他們。人們可以接受克隆人作為捐贈者,但是不能接受克隆人取代他們。艾米莉夫人這些人是為了學生(克隆人)的生存條件在進行抗議活動的,只是隨著后來活動的贊助人停止贊助,黑爾舍姆也就支撐不下去了。在此之前,黑爾舍姆可以說是一個庇護所,除了這里的學生,還有其他的學生生活在更加悲慘的條件下。由此可見,在這個有克隆人存在的社會,是有一定的矛盾和動蕩的,是混亂的。
(二)嫌疑者身上的特殊標記作為選擇受害者的標準
一開始,克隆人的身體是健全,看似他們是不帶有標記的,但實際上他們所帶的標記是無形的。從文本中夫人對待學生的懼怕,筆者推斷,社會上的自然人一定是不接受克隆人存在的。畢竟夫人作為一個為了學生爭取權(quán)益的人,她都無法用平常心來對待他們,更不要說社會上其他的自然人了。
夫人好像沒有做出超過我們預想會做的事; 她只是僵站著等我們過去。她沒有尖叫, 甚至連大氣都沒喘聲。
我至今歷歷在目的是, 她似乎在竭力壓抑那種真正的恐懼,唯恐我們之中的一個人會意外地觸碰到她[5]。
從夫人的這些表現(xiàn)來看,她對于學生(克隆人)的靠近,有一種本能上的排斥和恐懼。筆者認為,這種恐懼是來自于各方面的。首先,自然人對于克隆人的存在是有質(zhì)疑的。到底克隆人是不是人?而克隆人又會不會取代人,威脅到自然人的地位?因此,社會賦予克隆人一種無形的標記:那就是異族。就像勒內(nèi)吉拉爾在《替罪羊》中提到的紀堯姆·德·馬肖寫的《瓦納爾國王的審判》中,這些被當作替罪羊的猶太人,他們就是當時社會的異族。并且,隨著學生(克隆人)長大成人,他們就開始進行器官捐獻,一旦捐獻之后,他們也就不再完整,是身體殘缺的人。這種殘缺是后天形成的,也是社會賦予他們的有形的標記。
(三)暴力本身
克隆人的存在的一生都在遭受暴力。自然人作為集體迫害者對于克隆人施加暴力。
首先就身體層面來說,一來社會剝奪了學生(克隆人)的身體主權(quán)。也就是說他們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就連生病這樣的事情都是不被允許的,也不可以吸煙,這樣一來就能保證他們捐贈器官的健康性。二來社會限制了他們的行動。學生時期他們會呆在黑爾舍姆。(當然這僅以黑爾舍姆的學生為例,社會上可能還存在和黑爾舍姆一樣的地方,或者條件更差的集中中心)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是在被監(jiān)視的。并且他們不被允許去到鐵網(wǎng)以外的地方去。
離開黑爾舍姆之后,他們也會去到各個農(nóng)舍,在這里雖然行動自由,但是一舉一動也是被監(jiān)視著的,然后,他們就開始捐贈器官了。捐贈完器官之后,他們都會被安排在看護中心,由看護者對他們進行照顧。從文本中,我們可以看出,克隆人受到了嚴重的迫害??寺∪顺蔀榱似鞴偬峁┑摹拔铩?,被暴力的剝奪了人的屬性和尊嚴。雖然他們具有人性,但是沒有人權(quán)。
其次,就心靈方面而言,克隆人擁有思考能力,創(chuàng)造能力,老師讓他們寫詩,看書,畫畫,也會告訴他們他們未來會成為捐贈者的事實。只是沒有人告訴他們,他們從何而來。因此他們產(chǎn)生了身份焦慮,他們想要知道“我是誰”卻得不到答案。他們執(zhí)著于找到自己的原型也就是想要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從文本中,我們可以看到這些學生通過翻閱色情雜志,開車去諾??硕际菫榱四軌?qū)ふ业阶约旱摹翱赡艿脑汀保胍獮樽约旱拇嬖谡业揭粋€答案。當然,他們也有人表現(xiàn)出了對于未來的期待,也就是說他們并沒有意識到對于他們而言,捐贈是一件什么樣的事情。
當兩個學生談到未來時,有一個學生表示自己想要成為一個演員。露絲小姐聽了他們的討論,說了這樣的一番話:“如果你們想過體面的生活, 那么你們必須了解, 不折不扣地了解。你們沒有人可以去美國,沒有人會成為電影明星。你們也沒有人會在超級市場工作, 像我前幾天聽到有人這么說的。 你們的一生已經(jīng)被規(guī)劃好了。你們會長大成人,然后在你們衰老之前, 在你們甚至人到中年以前,你們就要開始捐獻自己的主要器官。這就是你們每個人被創(chuàng)造出來要做的事。你們和你們在錄像帶中看到的演員不同,你們甚至和我都不一樣。把你們帶到這個世界來有一個目的, 而你們的未來,你們所有人的未來, 都已定好了。所以你們不要再那樣談?wù)摿?。不久以后你們就要離開黑爾舍姆,離你們開始準備作第一次捐獻的日子就不會很遠了?!盵5]
在黑爾舍姆,老師總是會對他們進行這樣的思想灌輸,所以學生們對于自己的未來也都很明白。與其說這是老師對學生的教育,不如說這是對他們的一種洗腦,讓他們把捐贈當成自己的使命與責任。這樣一來,學生會平靜的接受這樣的命運安排,沒有反抗,只有服從。這也是對克隆人的一種馴服,是對他們心靈的一種迫害。
三、暴力的結(jié)果
在《別讓我走》的替罪羊不僅僅是一個人,是整個克隆人的群體。克隆人給人供給器官,就像豬鴨牛羊給人提供肉,剝奪了克隆人作為一種新型人類群體的尊嚴和肉體。人們也會像接受豬鴨牛羊出現(xiàn)在餐桌上一樣,心安理得的接受克隆人的器官。沒有人會想到克隆人的生存狀況。就像艾米莉夫人提到的那樣,克隆人會回歸到無聲無息之中,隨之泯滅的還有人的良知,像艾米麗夫人一樣關(guān)心克隆人生存狀況的這些人也會慢慢消失。
參考文獻:
[1] Booth Wayne C. The Rhetoric of Fiction[M]. 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61.
[2]程金城.原型批評與重釋[M].北京:東方出版社,1998.
[3]杜明業(yè).《別讓我走》的文學倫理學解讀[J].外國文學研究,2014(3).
[4]勒內(nèi)·吉拉爾.替罪羊[M].馮壽農(nóng),譯.北京:東方出版社,2002.
[5]石黑一雄.別讓我走[M].朱去疾,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