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夢霏 畢重增

摘要社群性和能動性是社會認知的兩個基本維度，社群性信息為判斷他人意圖和行為提供了主要線索，在社會判斷中具有識別優(yōu)勢，此優(yōu)勢具有廣泛的認知加工證據(jù)和行為效應。然而有關研究尚未明確此優(yōu)先效應是否出現(xiàn)于語義加工階段。本研究采用事件相關電位技術（ERP），使用真假詞識別和褒貶判斷兩個任務探討社群性信息在語義認知加工階段的優(yōu)勢。結果表明：社群性和能動性詞在語義加工階段存在差異，識別和褒貶分類差異均表現(xiàn)在ERP的N400成分上。詞匯識別任務中社群性詞在300～500ms時間窗口誘發(fā)的ERP具有更長的潛伏期，褒貶判斷任務中能動性詞比社群性詞在350～500ms時間窗口誘發(fā)了更為負向的ERP成分，表明社群性的認知加工反應優(yōu)勢可能出現(xiàn)在對語義進行深入加工的階段。

關鍵詞社群性;能動性;ERP;語義加工過程

分類號B842.1

DOI： 10.16842/j.cnki.issn2095-5588.2019.01.002

1引言

個體或社會群體的價值觀、動機、特質以及行為等可以歸納為兩個基本維度，即社群性和能動性，在個體或群際認知中，個體根據(jù)這兩個維度的內(nèi)容來評價自己或他人（畢重增，2019;佐斌，代濤濤，溫芳芳，索玉賢，2015;鄭鴿，趙玉芳，2016;Van Overwalle，2009）。社群性和能動性涵蓋了人們理解自己和他人的方式，兩者具有不同的社會認知功能，社群性與社會關系的建立有關，能動性與目標的獲得有關（Abele & Wojciszke，2013;Trapnell & Paulhus，2012）。

社群性強調個體對社會群體的融入感，包括建立和維持社會關系，例如友好、公正等，個人的社群性特質可以直接對他人帶來利益或者是造成傷害，因此社群性維度是他人導向的（韓夢霏，Ybarra， 畢重增， 2015; Abele， Hauke， Peters， Louvet， Szymkow， & Duan，2016）。能動性強調自身能力的提升以及目標的實現(xiàn)，例如雄心或者能力，能動性特質具有自利性，因此能動性維度是自我導向（Abele et al.， 2016;Abele & Wojciszke，2007）。

研究發(fā)現(xiàn)，在人際知覺或是印象形成過程中，個體對社群性維度的認知加工要優(yōu)先于對能動性維度的加工，因為判斷他人的意圖（是否會傷害自己）要比判斷他人是否有能力完成該意圖更重要（Wojciszke & Abele，2008）。Ybarra等人發(fā)現(xiàn)社群性詞語能夠較快的被個體識別，個體對社群性詞語進行褒貶分類的時間也較短（Ybarra，Chan， & Park，2001）。Abele和Bruckmüller（2011）也發(fā)現(xiàn)了同樣現(xiàn)象，當要求個體根據(jù)給出的行為描述進行社群性和能動性特質推斷時，個體對社群性特質的推斷明顯較快（Abele & Bruckmüller，2011）。

另外，先前研究不僅在行為層面發(fā)現(xiàn)了社群性維度的認知加工優(yōu)先性，在腦機制層面的發(fā)現(xiàn)同樣也支持這一現(xiàn)象，例如個體對溫暖性詞語的加工會誘發(fā)前額葉皮質更強的負激活，提示在對溫暖性詞語進行判斷時注意力更集中（Han，Bi， & Ybarra，2016）。但是尚無研究直接對社群性和能動性維度的加工時程進行對比。社群性和能動性包含了社會認知的不同內(nèi)容，兩者的加工差異很有可能出現(xiàn)在詞語語義加工階段（周愛保，張榮華，夏瑞雪，李世峰，馬小鳳，2016;Abele & Bruckmüller，2011;van Nunspeet，Ellemers，Derks， & Nieuwenhuis，2014;Ybarra，Chan， & Park，2001）。以ERP為手段對語義加工的研究發(fā)現(xiàn)，N400成分對于語義違反比較敏感，詞語語義與情景不匹配時通常會誘發(fā)更大的N400，但是沒有語境的獨立詞語也會誘發(fā)N400，例如包含不同內(nèi)容的詞語包括名詞、動詞、形容詞和副詞等會誘發(fā)不同波幅的N400（Kutas， Neville，? & Holcomb， 1987;

Lau， Phillips，? & Poeppel，2008;

Nobre & Mccarthy， 1995），因此，N400波幅可以用來探討社群性和能動性語義內(nèi)容的差異。另外，N400對于詞語語義加工難度也較為敏感，語義判斷任務中較長的反應時往往對應較大的N400反應，N400能夠很好地反應詞語加工的優(yōu)先性（Lau，Phillips， & Poeppel，2008）。

基于此，本研究采用真假詞識別任務和褒貶判斷任務，利用時間分辨率較高的ERPs（event-related potentials）技術探討兩類認知內(nèi)容識別和歸類中的時程特點，進一步驗證社群性信息在認知加工中的優(yōu)勢。

2方法

2.1研究對象

大學生22名，其中17名女生，平均年齡20.78歲，所有被試均為右利手，視力或矯正視力正常，無精神病史。研究對象實驗前簽署知情同意書，實驗結束后獲得一定的報酬。

2.3程序

采用Eprime編程。實驗分為真假詞識別任務和褒貶判斷任務。在真假詞識別任務中，每個試次開始之前首先呈現(xiàn)300ms的注視點，隨后呈現(xiàn)2000ms的刺激詞，要求研究對象判斷刺激詞是真詞還是假詞，并按“A”和“L”鍵進行反應，按鍵在被試間平衡。刺激詞隨機呈現(xiàn)，均為黑底白字。每個試次結束之后有400～600ms的黑色空屏間隔。正式實驗前先進行練習，以保證研究對象熟悉實驗流程。整個實驗包含14個試次的練習（所用刺激詞不同于正式實驗）和120個試次的正式實驗，約需10分鐘完成;褒貶判斷任務中刺激的呈現(xiàn)方式和真假詞識別任務相似，但只呈現(xiàn)社群性詞語和能動性詞語，并要求研究對象盡可能快的對呈現(xiàn)的詞語做出褒貶判斷，實驗包含120個試次，消極和積極詞各呈現(xiàn)2次。

2.4腦電數(shù)據(jù)記錄與分析

使用德國Brain Products公司生產(chǎn)的64導腦電記錄儀器。參考電擊置于左、右乳突，接地電極置于額中線，同時在左眼上方或下方放置電擊記錄垂直眼電（EOG）。頭皮電極間阻抗低于5kΩ，濾波帶通為0.05～100Hz，采樣頻率為500Hz。ERP分析時程為刺激呈現(xiàn)前200ms到刺激呈現(xiàn)后800ms結束，用刺激呈現(xiàn)前的200ms矯正基線水平。分別對不同任務中社群性和能動性兩種條件下的ERP進行疊加平均?；谝延械难芯亢彤斍皵?shù)據(jù)的特點，真假詞判斷任務誘發(fā)的ERP時間窗口設置為N400（300～500ms），褒貶判斷任務誘發(fā)的ERP時間窗口設置為N400（350～500ms）。選擇了9個代表性的電極點：中線（Cz， Fz， Pz）、 中央顳區(qū)（C3， C4）， 側額葉（F3， F4）， 顳頂（P3， P4; Roopesh， Rangaswamy， Kamarajan， Chorlian， Stimus， Bauer， & Porjesz， 2009; Wang， Zhao， Qiu， Ybarra， Liu，? & Huang， 2012）。對社群性和能動性誘發(fā)的N400峰值潛伏期和波幅分別進行二因素（詞語類型、電極記錄點）重復測量方差分析，方差分析結果采用Greenhouse-Geisser進行p值校正。

4討論

本研究采用真假詞識別和褒貶判斷兩個任務揭示了社群性和能動性信息加工過程的ERP特征。研究結果表明，個體對社群性詞語的識別和褒貶判斷要快于能動性詞匯。在詞語識別任務中社群性詞匯誘發(fā)的N400潛伏期較長，而兩類詞匯誘發(fā)的波幅大小沒有差異;在褒貶判斷任務中社群性詞匯誘發(fā)的N400波幅較小，兩類詞匯誘發(fā)的潛伏期不存在差異。

潛伏期通常反映詞語認知加工的時間進程，在對能動性和社群性詞匯進行識別時，社群性誘發(fā)的N400潛伏期較長，這與行為數(shù)據(jù)結果不一致。反應時長短是信息加工復雜性或流暢性的指標（Cai，2003），能動性信息較社群性信息判斷需要更多時間，表明能動信息加工過程中需要更多認知資源、更高心理負荷，理論上對應著腦電指標更長的潛伏期。這種腦電潛伏期與反應時指標的差異，可能反映了詞語的早期加工特征。在真假詞識別任務中，由于實驗任務簡單，N400可能是由于對詞語的自動分析誘發(fā)，而不需要對詞語語義進行分析加工并做出推理判斷（李婧，陳安濤，陳杰，龍長權，2016）。因此，盡管社群性詞匯潛伏期相對較長，但這種差異在行為層面仍然在社群性信息加工速度優(yōu)勢范圍之內(nèi)，故而社群性信息行為判斷反應時間上仍然快于能動性信息。

在詞匯褒貶判斷任務中，N400的結果與行為結果一致，社群性詞語反應時較短，對應著更小波幅的N400。褒貶涉及到了更多的語義特征，N400既反映工作情景中關鍵詞語的語義整合過程（Lau，Phillips， & Poeppel，2008），又反映語義記憶的敏感性。越難與背景整合的詞匯，就會誘發(fā)越大的波幅，相反語義越容易從記憶系統(tǒng)中提取，N400波幅也越小。本實驗使用獨立的詞匯，并沒有提供語義背景，N400差異應源于兩類詞語語義表征差異，較小的N400波幅因而反映了社群性信息的易提取性。與此相一致，促進語義記憶提取的方法都會降低N400波幅，例如高頻詞相對于低頻詞就會誘發(fā)較低的N400波幅（Federmeier，2007;Kutas & Federmeier，2011;Lau，Phillips， & Poeppel，2008）。由于判斷他人意圖好壞對生存具有更加直接的意義，對他人進行自發(fā)描述時個體更傾向于使用社群性特質詞，且提及社群性特質的時間也比能動性特質要短（Abele & Bruckmüller，2011），這種社群性特質在印象形成中的核心地位使其更容易提取（Abele & Wojciszke，2007;Asch，1946;van Nunspeet et al.， 2014;Ybarra，Chan， & Park，2001）。因此，人們對社群性信息的加工更自動化，花費的時間更少，對應誘發(fā)的N400波幅也更小。

本研究很好地重復了已有社群性優(yōu)勢研究的行為結果，同時揭示了社會認知兩類內(nèi)容在認知加工過程中的時程差異。詞語識別和褒貶判斷反映了不同深度的語義加工，實驗要求盡可能快的完成操作，詞語識別任務更多反映詞語基本意義的識別，而褒貶判斷任務則需要在識別詞匯的基礎上進一步對詞語語義進行分析，通過其效價相關內(nèi)容做出類別判斷。本研究中兩種任務的行為結果都支持社群優(yōu)先性，但這種優(yōu)先性在ERP指標上出現(xiàn)了任務分化，較復雜的語義提取更多體現(xiàn)了社群的優(yōu)先性。但是，本研究任務只涉及到了主體視角，而根據(jù)雙重視角理論（Wojciszke，Baryla，Parzuchowski，Szymkow， & Abele，2011），應該從行為發(fā)出者和知覺者兩個方面來理解這種優(yōu)先性，行為知覺者關注意圖，他人社群性特質具有凸顯性，而行為發(fā)出者更關心如何完成行為達成目標，更關注能動性特質。兩類信息在描述自己和他人中使用的頻率不同塑造了有差別的認知神經(jīng)反應（Abele & Wojciszke，2007;Han，Bi， & Ybarra，2016），由此，未來的研究考察社群優(yōu)先性所體現(xiàn)的認知加工時程特點，還應該納入這種從行為出發(fā)者和知覺者兩個方面視角的差異。另外，本研究被試樣本量比較小并且男女比例不均衡，雖然從信息加工角度說明了一些問題，但具有局限性。先前研究發(fā)現(xiàn)，在自我評價時，男性比女性報告出更多的能動性特質，相反，女性比男性報告出更多的社群性特質（Diehl，Owen， & Youngblade，2004;Moskowitz，Suh， & Desaulniers，1994）。這種行為差異也有可能體現(xiàn)在識別或判斷兩類詞語時。因此，未來的研究還應該考慮樣本量以及性別差異問題，以全面的描述社會認知基本維度的加工特點。

5結論

詞匯識別任務中社群性詞匯誘發(fā)了N400更長潛伏期，褒貶判斷任務中能動性詞匯誘發(fā)的N400波幅更大，表明社群性的認知加工優(yōu)勢可能出現(xiàn)在對語義進行深入加工的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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