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 政/Tian Zheng
編者按:“我們在此相遇”,是2018年企鵝蘭登書籍封面設計展上海站對觀眾所發(fā)出的邀請。今年6月,或可稱為“我們再次相遇”,本次設計展在北京UCCA當代藝術(shù)中心重新亮相,在之前上海站展覽基礎之上增加了新的書目和現(xiàn)場印刷互動環(huán)節(jié)。觀眾可以看到從1935年企鵝圖書的第一本平裝書出版到“企鵝經(jīng)典”“企鵝莎士比亞”一系列的變化以及企鵝蘭登企業(yè)成立后創(chuàng)造的其他封面系列設計的新觀念。
展覽鏈接:
企鵝蘭登書籍封面設計展
主辦機構(gòu):UCCA當代藝術(shù)中心
展覽地點:北京市朝陽區(qū)酒仙橋路4號798藝術(shù)區(qū)UCCA當代藝術(shù)中心
展覽時間:2019年6月1日—9日
1935年,企鵝出版社創(chuàng)始人艾倫·萊恩(Allen Lane)和其團隊出版了企鵝圖書的第一套平裝書,并由此掀起了一場“平裝書革命”(The Paperback Revolution)。不同于昂貴的精裝書與報攤隨處可見的雜志,平裝書的普及填補了當時書籍市場的空缺。更重要的是,萊恩普及平裝書的念頭一經(jīng)實現(xiàn),便極大拓寬文學作品的受眾群體,世界名著等優(yōu)秀文學作品不再是少數(shù)群體的奢侈之物,而更可被大眾所自由購買,進一步推進了書籍消費的民主化。當然,企鵝圖書開始時的成功嘗試,使得其設計的平裝書被讀者接受,這也促使企鵝圖書在書籍封面設計上一直有著獨樹一幟的成長方式。
企鵝logo設計變遷(本圖來自2018年上海站展)
從1935年開始的企鵝圖書到今天的企鵝蘭登,一直從未松懈對于書籍封面的研究設計。在展覽上,觀眾所看到的企鵝蘭登書籍的發(fā)展過程或許可以理解為書籍封面的平面設計進化史。
首先,企鵝圖書封面上企鵝logo的演變有二十余種,展覽挑選出特點鮮明的十余種。企鵝圖書的早期logo由德國設計師、字體排版專家揚·奇肖爾德(Jan Tschichold)設計,最初的企鵝形態(tài)由靜止站立逐漸富有動感,到了1949年發(fā)展回企鵝靜態(tài)的形象。這一左仰頭站立的企鵝形象從1949年保留至今。同為奇肖爾德設計的鵜鶘logo在1937年誕生。鵜鶘系列與企鵝系列不同,主要以非虛構(gòu)類作品為主,主題相對嚴肅,旨在向“有興趣的門外漢”普及知識。從logo的設計上可以直觀地區(qū)分,對于讀者來說不茍言笑的鵜鶘形象作為象征性標志更具視覺傳達效果。在展覽中可以看到,2014年,鵜鶘系列回歸,鵜鶘標志更為簡潔,構(gòu)圖也更加舒適,仍不失經(jīng)典。
談到經(jīng)典,展覽中的“企鵝經(jīng)典”(the penguin classics)可以被視為企鵝蘭登的代表。第一本企鵝經(jīng)典系列圖書于1946年企鵝出版社成立十周年時出版。第一本書為《奧德賽》,由約翰·奧佛頓(John Overton)設計,約翰并非設計師,而是企鵝出版社產(chǎn)品經(jīng)理,因此在第一版封面的構(gòu)圖設計上稍顯稚拙。到了1947年,揚·奇肖爾德接手設計“企鵝經(jīng)典”系列的封面,在保有原先風格的基礎之上對封面改良,將《奧德賽》版本封面下部不協(xié)調(diào)的圓章挪到封面中心,并交由插畫師重新設計繪畫,以古錢幣紋飾對應不同書目,“企鵝經(jīng)典”封面便由此流傳。
其次,企鵝圖書封面設計的構(gòu)圖也不乏深思。在第一批企鵝圖書誕生的時候,愛德華·揚以水平網(wǎng)格構(gòu)圖設計,這也奠定了企鵝蘭登圖書至今仍非常具有代表性的三段式古本封面。在菲爾·巴恩斯所著《從設計看企鵝——企鵝封面的故事1935—2005》一書中曾提到20世紀30年代企鵝出版的圖書大都以封面設計直接、新奇、現(xiàn)代來吸引客戶買書并以此激發(fā)出版社自信心。而在最初這段時間不但企鵝logo發(fā)生著改變,企鵝三段式封面也在揚·奇肖爾德設計下不斷發(fā)生著微妙的變化。
1949年由揚?奇肖爾德設計的鵜鶘系列(本圖來自2018年上海站展)
2014年改版后的鵜鶘系列(本圖來自2018年上海站展)
三段式古本
企鵝蘭登封面構(gòu)圖上的另一經(jīng)典可說“企鵝經(jīng)典”的副品牌“現(xiàn)代經(jīng)典”系列的封面。20世紀60年代隨著排版技術(shù)與印刷技術(shù)的革新(照排系統(tǒng)和膠版印刷取代鑄字排版和凸版印刷)和企鵝出版社的不斷壯大,這一變化要求企鵝圖書的新書籍要有既具備統(tǒng)一格式又有現(xiàn)代感的封面。1961年企鵝圖書的藝術(shù)總監(jiān)吉馬諾·法切蒂(Germano Facetti)聯(lián)合三位設計師共同設計一種新網(wǎng)格,也就是著名的“馬伯網(wǎng)格”。該設計格式既滿足讀者可直觀看到書名、作者、出版社等重要信息的需要,又可留出空間在封面上印刷圖像。法切蒂致力于將企鵝封面統(tǒng)一化,以這一目的設計的作品在當時具有一定優(yōu)勢,到了20世紀60年代晚期,封面設計逐漸不完全依照網(wǎng)格規(guī)則,而法切蒂的創(chuàng)造風格仍被傳承下來,企鵝圖書封面設計仍保有一定的整體性。
此外,企鵝蘭登對于顏色運用亦是別出心裁。在展覽中,觀眾可以看到企鵝書籍有一套獨特的色彩體系,以三段式書籍為例,綠色為犯罪類小說,深藍色為自傳式,粉色是游記等。與之不同的是,“企鵝經(jīng)典”在誕生之初同樣有一套色彩體系,不同顏色對應不同國家。例如黃色對應阿拉伯作品,棕色是希臘作品,橙色則是英國作品。
2015年,在企鵝出版社成立八十周年之際,企鵝出版了80本“文學冊子”,名為《企鵝經(jīng)典:小黑書》(Penguin Little Black Classics),這是一套十分有意義和簡約設計感的書籍,其中的部分書目觀眾在展覽中仍然可以看到。以往企鵝書籍少有黑色封面作品,因此小黑書系列也顯得格外矚目。小黑書系列為小開本口袋書出版,并保留三段式設計方式,將上下兩段面積擴大,中間白色段縮小,以突出中間企鵝標志。這一致敬經(jīng)典的系列也不禁令人想起企鵝出版社成立時艾倫·萊恩實現(xiàn)“人人都讀得起的經(jīng)典”的初心。值得一提的是,在平面設計歷史中,可以說自西文誕生開始,西方人對于字母的設計就從未停止,西方人對于字母的設計也影響著平面設計的走向。由于文字是視覺傳達過程的要素之一,企鵝蘭登在封面設計上對字體設計的要求也相對苛刻。本次展覽展出全套“首字大寫系列”書籍,該系列由企鵝藝術(shù)總監(jiān)保羅·巴克利(Paul Buckley)指導,杰西卡·希什(Jessica Hische)設計,將二十六部文學名著作家姓氏首字母按順序排列,由“A”至“Z”恰好對應二十六個英文字母,每個字母進行裝飾設計并作為封面標志。二十六部書籍封面風格各有不同,并根據(jù)彩虹的顏色順序使封面背景色逐漸過渡,從紅到紫,配合每個大寫字母復雜的設計,具有悅目娛心的藝術(shù)性。
小黑書系列
“Don’t judge a book by its cover”(不要以封面來評價一本書),這也是企鵝圖書和企鵝蘭登出版社一直以來所做的事情。從展覽上看,企鵝蘭登所謂反叛“Don’t judge a book by its cover”,并非“封面決定論”,而是在相當程度上認可封面的設計帶給客戶的視覺傳達效果和對書籍的整體作用。本次封面設計展展示了近二十種企鵝的系列圖書,其中,“卡夫卡系列”的封面十分突出。該系列封面背景為純色,以“眼睛”作為設計標志,看似更迎合了卡夫卡式的魔幻現(xiàn)實主義色彩。2011年10月,企鵝蘭登出版了“企鵝手繡系列”(Penguin Threads),在北京展覽現(xiàn)場首次以實物形式出現(xiàn),作品設計靈感仍來源于保羅·巴克利,他試圖用這種古老的手工藝技術(shù)分別對位六部經(jīng)典的文學作品。這套書籍封面設計突破了平面限制,具有立體感,不但增強了視覺沖擊,也讓讀者可以與書本有觸覺上的交流。因此,企鵝蘭登設計封面的目的,并非要傳遞以封面評價一本書的觀念,而是在尋求一種圖像設計與文字之間的平衡,或是平面設計與文學藝術(shù)的共生。從展覽可以看出,企鵝蘭登從未將其經(jīng)典系列封面禁錮化,在保持整一性的同時又不乏創(chuàng)新,傳遞出“設計當隨時代”的新理念。企鵝蘭登的書籍封面與博物館中沉睡的藝術(shù)畫作不盡相同,這源于設計要求被時代接受和被社會消費,無法像傳世名作一般不顧當時全然留給后人評說。因此,觀眾可以從展覽中看到企鵝蘭登歷經(jīng)多年長存的封面設計范本,也可看到富有生命力多元化的新設計。Vintage Future系列,該系列需要由觀眾最終參與才能完成觀賞的體驗,觀眾移動覆蓋在書籍封面上的纖維片,可以看到封面的圖案在運動。這一設計形式一方面一改以往書籍封面靜態(tài)視覺圖像性,化靜為動,另一方面又打破了書籍封面始終作為被觀看的一方只能接受觀者視覺解讀的狀態(tài),具有了可以與觀者互動的交互性。Vintage Future系列名稱表達復古,又指向未來,就像是企鵝蘭登自己的準則,在設計創(chuàng)新追隨時代的同時也未忘記珍藏經(jīng)典。
保羅·巴克利曾在《企鵝75》一書當中挑選出企鵝圖書最具特色的七十五幅封面,并說道:“一本書需要它自己的形態(tài),這就好比橡樹從橡樹子中發(fā)芽,而松樹從松果中發(fā)芽一樣。書籍是一幅軀體,故事寓于其中才得以生存和呼吸?!毕噍^于出版社和封面設計者來說,決定每一本書的內(nèi)容的作家或許更能夠被稱為書的主人。而書籍封面設計的批評者不單是“藝術(shù)世界”的藝術(shù)評論家,還有購買書籍的顧客。也就是說封面的成功左右于是否被設計品的受眾所接受。決定企鵝蘭登的每一本出版物成敗的,或許應該是廣大讀者。因此,在對于書籍封面的設計過程當中,設計師們同樣受到來自作者和讀者兩方面的“夾擊”。在這樣環(huán)境之下的企鵝蘭登設計師們的成果皆可在本次展覽上交由觀眾評價。
首字大寫系列(本圖來源2018年上海站展)
卡夫卡系列
Vintage Future系列(本圖來自2018年上海站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