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瓊·奧卡拉漢
一到下午5點,法院旁邊的錢斯里酒吧就擠滿了律師、法務人員和臨時客戶。我把椅子往旁邊稍微挪了挪,這樣就不用直視哈里森·卡斯韋爾了,也好為我的大長腿騰出點兒空間。我漫不經(jīng)心地擺弄著一杯梅洛紅葡萄酒。這時,哈里森示意服務生再給他一杯威士忌,并給我加些葡萄酒。我用手遮住酒杯,忍住了一個哈欠。
哈里森向前探著身子,臉色通紅,眼睛閃閃發(fā)光。我很后悔接受他喝兩杯的邀請。這是我在卡斯韋爾律師事務所做實習生的最后一周,我非??释玫揭环莨ぷ?,因為我需要錢來償還學生貸款。哈里森是卡斯韋爾律師事務所的高級合伙人,卡斯韋爾律師事務所不會再雇用任何律師,但哈里森暗示我他可能會幫我另尋一家律師事務所??紤]到目前也沒有其他事情可做,我就沒有拒絕他。正好同居男友羅比,一名鸕鶿直升機飛行員,最近由于執(zhí)行搜救任務離開特倫頓了,我偶爾外出也挺方便。
“女律師和鯊魚有什么區(qū)別?”他戳了戳我的胳膊,“鯊魚不抹口紅?!彼笮?,“勞倫,想去巴拿馬玩幾天嗎?”
我懷疑自己聽錯了,“這也是一個笑話嗎?”
“我是說真的。你知道,西摩·格里斯瓦爾德是我的客戶。”
我揚起眉毛,“是嗎?”
“他昨天在多倫多去世了?!?/p>
“很遺憾得知這一消息?!蔽业吐曊f,心里琢磨著他為何說這些。
“他像個隱士,在一個外島上有座房子。他不想要葬禮,只想把骨灰撒在大海里。我明天去為他火化遺體,然后把骨灰撒向島外的大海。我想盡快完成這一切,但需要一個見證人。”他笑著說,“想做這個見證人嗎?一切費用都可由他的遺產(chǎn)支付。要享受陽光和樂趣,這是很好的機會。就咱倆。這是你在公司實習的最后一周,人們只會以為你提前幾天走了?!?/p>
“讓我考慮考慮?!蔽艺f著收起了錢包和大衣。
“好的,但不要太久。我要盡快完成這件事情。”
第二天早上,我第一個來到辦公室,仔細研究了格里斯瓦爾德的遺囑。他靠計算機軟件專利發(fā)了一大筆財,沒有近親屬,和其他人也很疏遠。哈里森是格里斯瓦爾德的律師和密友。他們有很多共同點——離婚,沒有家庭。審查完他的遺囑后,我知道他為什么急于進行遺囑認證了。
哈里森進來時,我問:“我們什么時候出發(fā)?”
他吃了一驚,“我下午要去火化遺體。你可以安排旅行嗎?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我們的行程?!?/p>
“我會安排好一切的?!币粋€小時后,一切都安排就緒了。我在加拿大航空公司預訂了兩個到拿騷的商務艙座位,然后由一架直升機載我們飛過海面,好讓哈里森撒下骨灰,還提醒了格里斯瓦爾德的管家,我們將會留下過夜。
當我把旅行計劃告訴哈里森時,他皺了皺眉頭,“一架直升機?”
“坐小船我會暈船的?!?/p>
他點了點頭,“好吧,直升機就直升機吧。”
我接著說:“直升機會在拿騷國際機場接我們。撒完骨灰后,直升機再帶我們?nèi)ジ窭锼雇郀柕路孔铀诘膷u上。這樣一來,順道把事情處理完后,剩下的幾天就可以好好放松了。”
他靜靜地坐著,笑道:“你真是什么都懂。別忘了準備好比基尼。”
我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利用午飯時間,我在一家泳衣和內(nèi)衣店買了泳衣和沙灘裝,還買了防曬霜和其他東西。
第二天的天氣很適合飛行。預訂的機場豪華轎車先后接上哈里森和我。哈里森興奮不已。在車里,他握著我的手說道:“這次旅行一定很好玩?!?/p>
我以前從來沒有坐過商務艙,還真是舒服。包裹在黑色天鵝絨袋子里的骨灰盒放在行李架上。同行的乘客看著我們,很容易猜到他們在想什么。一個身材矮小的中年男子,穿著昂貴的衣服,稀疏的紅頭發(fā),身邊陪著一個身材高挑的長腿金發(fā)女郎,穿著合身的名牌牛仔褲和T恤。我搖了搖頭。隨他們想去吧。
飛行很平靜。我從前面座位靠背上的顯示屏上看了一部電影,并阻止了哈里森對我動手動腳和用法庭劇來取悅我的企圖。
一到拿騷,我們很快找到了直升機停放的飛機庫。飛行員進行各種飛行前檢查時,我和哈里森在候機樓喝了幾杯朗姆酒,然后四處閑逛。我建議他買一瓶冷藏的酩悅香檳。
過了一會兒,飛行員過來了,說直升機已經(jīng)準備好了,并且已經(jīng)打掃干凈,隨時可以起飛。我們爬了上去,調(diào)整了下耳機和麥克風,系好安全帶,骨灰盒就放在腳下。
飛行員升起直升機,掠過水面?!澳阆腼w多遠?”他問道,聲音蓋過了發(fā)動機和螺旋槳的轟鳴聲,在耳機里面回響。
我搶在哈里森之前說道:“遠一點兒吧。我們必須要做好這件事?!?/p>
飛行員點了點頭,把飛行頭盔往后推了推,調(diào)整了下墨鏡。哈里森望著窗外。
大約15分鐘后,飛行員轉(zhuǎn)頭對我們說:“這個地方不錯,水很深,附近又沒有島嶼和船只?!?/p>
“完美?!蔽业吐暤?,伸手在手提袋里尋找。我拿出了哈里森買的冷藏酩悅香檳,彈出軟木塞。香檳從瓶口溢出,我倒了兩杯。
哈里森伸手拿起一杯。
“致西摩?!蔽艺f,舉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
“致西摩。我曾經(jīng)最好的客戶?!?/p>
直升機在海浪上盤旋?!皽蕚浜昧烁嬖V我,我就打開艙門。”飛行員說。
“我要不要系上安全帶?”哈里森問道。
“不需要,”我說,“我們飛得低,又沒有風。開始吧?!?/p>
哈里森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再給我倒點兒?!彼蜷_骨灰盒,朝飛行員喊道,“可以了——停!”
艙門打開了。哈里森捧著骨灰盒,搖搖晃晃地走著,極力保持著平衡。我站在他身后。風從敞開的艙門呼嘯而進。
我叫道:“也許你該喝完香檳之后再倒骨灰?!?/p>
他停了下來,“是你說沒有風的?!?/p>
我把他向前推了推,“快點兒吧。”
他又走了一步,然后再次停了下來。
飛行員轉(zhuǎn)過身來,“我不能老停在這里。我還得把直升機開回機場。”
“不要再浪費時間了,”我說,“我會牢牢抓住你的腰帶,沒事的?!?/p>
他搖搖晃晃地朝艙門探出身去,好撒掉骨灰。我把腳伸到他兩腿之間,絆倒了他。他跌倒了,一半身子懸在直升機外。骨灰盒從他手中掉了下去。哈里森抓住艙門邊緣,一直沒有掉下去。他雙腿胡亂踢騰著,試圖退回來。我彎下腰,抓住他的雙腳,用勁把他推了出去。水漫過他的頭頂時,他的尖叫聲才戛然而止。
羅比關(guān)上艙門,摘下墨鏡,笑著對我說:“干得漂亮,寶貝。鯊魚馬上就會吃了他?!?/p>
“是的,而且這些家伙不抹口紅?!?/p>
我又拿出一只酒杯,給羅比倒了點酩悅香檳?!坝涀?,你現(xiàn)在叫哈里森·卡斯韋爾。工作人員從來沒有見過他,所以不知道他長什么樣。格里斯瓦爾德把這里的房產(chǎn)還有一大筆錢都留給了他?!?/p>
他咧嘴一笑,“完美。”
后來,當我們在泳池邊愜意地品著美酒時,我轉(zhuǎn)向羅比,“你覺得把100名律師扔進大海怎么樣?”他不解地看著我。
“一個好的開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