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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理不成章

2019-04-16 06:50馬貴明
長城 2019年2期
關鍵詞:吳軍小潔王家

馬貴明

1

天亮對王家強來說似乎來得早了點。他還在蒙蒙眬眬的睡夢中,在和小潔緊緊依偎的舞步中,李小妮就把他推醒了:“快起來吧,都幾點了!”

王家強沒有睜開眼,說:“我困死了,再睡一會兒?!?/p>

李小妮說:“好吧,別忘了六點半準時叫樂樂啊?!?/p>

王家強閉著眼睛:“知道了?!?/p>

李小妮是城南一家工廠衛(wèi)生所的大夫,從家里到單位需要一個半小時車程。每天早晨她五點鐘起床,做好飯、收拾好自己,六點鐘準時出發(fā)。王家強一般是李小妮臨走時叫醒他,他起來收拾收拾,叫兒子起來,一起吃飯,七點鐘從家里出來,把兒子送到幼兒園。李小妮的工作一直是他比較鬧心的事兒,家里和孩子都照顧不上,想把她調(diào)到一個離家近一點的地方,一直也沒有實現(xiàn)。

李小妮走了以后,王家強又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王家強昨天晚上喝醉了。和誰喝的?吳軍唄!吳軍約他好幾次了,可是這一段時間,王家強忙得不可開交。今天早晨剛進辦公室,劉鵬就打來電話,說今天晚上若是他再不去,就當我們不是同學。王家強聽了這話,覺得無論如何也是要去的。

吳軍是王家強高中同學,大學畢業(yè)后吳軍考上了公務員,去年又通過公開招考考上了普清縣招商局副局長,混了個副科的位子。這小子腦瓜活泛,以小舅子的名義在溪水市里開了一家藥械公司,這兩年干得風生水起,已經(jīng)有三家分公司了。因為工作性質(zhì),經(jīng)常在市里亂串,沒事兒的時候就喜歡組織同學聚會,炫耀一下自己的功績。

頭兩年,王家強不大喜歡參加同學聚會,他在宏遠公司雖說是宣傳科長,可單位是半年放假半年閑,那點生活費維持家庭開銷都困難。偶爾誰家有事情了,同學聚在一起,他也覺得矮人一頭。他也不希望有人找他,人家請你吃一頓,你不回請???你不能總帶個嘴巴吃人家的吧。這兩年不同了,宏遠公司一天比一天好了,現(xiàn)在是溪水市數(shù)一數(shù)二的納稅大戶。要想到宏遠來工作的人,老鼻子了,就是在宏遠當個工人也覺得比別人強。王家強也有這種感覺,尤其是當上了人事部主任之后,他也幫助朋友、同學安排了幾個工人,請他吃飯的人也多了起來。

昨晚的飯局,王家強回到家已經(jīng)是下半夜一點多了。他輕輕關上門,把外衣脫了,扔在了客廳的沙發(fā)上。他在客廳抽了一支煙,才躡手躡腳地進了臥室。李小妮翻了個身,嘟囔了一句:“怎么才回來啊?”王家強說:“哎,都是吳軍那小子,請我好幾回了,我也沒時間去,他都有點急眼了。結果今天去了,他們都說我裝,我被他們逼得多喝了幾杯?!彼€想說什么,發(fā)現(xiàn)妻子已經(jīng)睡著了。

王家強上床好久也沒有睡著,有點像烙餅的感覺。他翻了兩次身之后,就不敢再動了,怕把妻子弄醒。他今天的感覺很不錯。

王家強是接近傍晚六點到的酒店,果然大家都在等他。都是同學,也就沒有太多的客氣。王家強坐下的時候,發(fā)現(xiàn)對面有兩個女孩兒不認識,就說:“老吳,這兩位是誰???也不介紹介紹?!?/p>

吳軍說:“喔,我都忘了給你介紹,我們公司的。這位是小潔,這位是小靜。小潔,小靜,這是你們王哥?!?/p>

穿黑色裙子的女孩兒站了起來,把手伸了過來說:“王哥你好。”另一個穿白色上衣的女孩兒,也把手伸過來說:“你好王哥,我是小靜?!?/p>

王家強笑著說:“幸會、幸會?!?/p>

吳軍說:“行了吧,還不松手啊。哈哈?!?/p>

酒過三巡,吳軍說:“我聽說你最近人氣爆棚啊?!?/p>

王家強問:“誰說的?”

吳軍說:“你甭管誰說的,你說是不是吧?!?/p>

王家強笑著答道:“扯淡、扯淡?!?/p>

話雖然這么說,但他心里還是美滋滋的。王家強確實干得不錯。公司老總不止一次在會上表揚他,說他是開拓進取、勇于探索型的好干部。早在去年,他就被公司列入后備干部。

吳軍說:“來,先祝賀祝賀你?!?/p>

王家強說:“可別瞎說了,喝酒吧?!眱蓚€人又喝了一杯。

這個一杯,那個一杯,王家強就有點喝多了。他瞅著對面的兩個女孩兒,端起酒杯說:“對面的女孩兒看過來,我單獨敬兩位美女一杯?!?/p>

兩個女孩兒同時站了起來:“謝謝王哥。”舉起杯,一飲而盡。

喝得差不多了,吳軍領大伙兒到歌廳唱歌。大家呼呼啦啦就都奔歌廳去了。

吳軍扯著嗓子喊歌的時候,那個叫小潔的女孩兒向王家強走了過來說:“王哥,跳個舞吧?!?/p>

王家強說:“我不會啊?!?/p>

小潔說:“別逗我了,現(xiàn)在還有不會跳舞的?”說著,把手伸了過來。

王家強覺得不能表現(xiàn)得太沒有禮貌,就站了起來。一伸手,王家強全身就像過了電一樣,麻酥酥的。小潔的手小巧而滑潤。王家強的舞確實跳得不怎么樣,再加上喝了這么多酒,舞步就有些半吊子了。王家強踩了一下小潔的腳,他一低頭,看見的是小潔白花花的前胸,趕忙又抬起頭。小潔好像倒不計較他舞跳得怎么樣,和王家強越貼越緊。一曲終了,王家強松開小潔,說謝謝、謝謝,就趕忙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不承想,小潔也過來坐在了王家強身邊,手很自然地放在了王家強的手上。王家強覺得不太自在,幾次想把手抽出去,又覺得不妥。

小潔說:“王哥,你酒量不錯呀?!?/p>

王家強說:“什么呀,我都醉了?!?/p>

小潔說:“你沒醉啊,你看你很清醒啊。你來唱個歌吧?!?/p>

王家強說:“我五音不全,從來沒唱過歌。”

小潔說:“那我給你唱一個。”

前奏響起來的時候,小潔拿著麥克說:“今天,我很高興認識王哥,我把這首歌獻給他,希望他工作順利、事業(yè)有成,天天有個好心情。”

唱歌的時候,小潔很投入地扭動著腰肢,并且不住地盯著王家強看。王家強也被她的情緒感染,隨著大家用手打著節(jié)拍。小潔唱完,大家都鼓掌喊著:“好!好!”王家強也喊。小潔說:“這兩天感冒,嗓子不太好。”

王家強說:“唱得不錯,夠專業(yè)的?!?/p>

從歌廳出來時,小潔說:“王哥,微我啊?!?/p>

2

王家強再次醒來是兒子把他叫醒的。

樂樂說:“爸爸、爸爸,我餓了。”王家強看看手表,嚇了一跳,已經(jīng)七點一刻了。他急忙起來穿衣服,草草地洗了一把臉,又給兒子盛了一碗飯,說:“兒子,快吃飯,不趕趟兒啦?!?/p>

樂樂說:“我還沒洗臉呢?!?/p>

王家強說:“快點兒吧,吃完飯再洗。”

樂樂說:“不行,媽媽說了,飯前要洗手,飯后要漱口?!?/p>

王家強無奈地說:“小祖宗,快點兒吧?!?/p>

王家強七歲的兒子樂樂和他妻子李小妮一樣,就是喜歡干凈??纯磧鹤記]動,他急忙跑到衛(wèi)生間把毛巾在水龍頭上弄濕了,跑回來在兒子的臉上和手上擦了一遍,樂樂這才開始吃飯。王家強把自己收拾得差不多了,看看兒子碗里的飯還有多半碗。

王家強站在兒子的身邊說:“快點、快點,兒子啊,來不及了?!?/p>

樂樂說:“媽媽說,吃飯要細嚼慢咽。”

王家強哭笑不得:“兒子,要不我們不吃飯了,帶點小食品得了?!?/p>

樂樂說:“那好啊,你可不許告訴媽媽。”

王家強知道妻子最不喜歡兒子吃小食品了。

到了幼兒園,大門已經(jīng)關了。王家強抱著兒子從小門剛進去就碰上了兒子的老師王阿姨。

王阿姨不怎么高興:“怎么才來啊,都開始上課了?!?/p>

王家強一臉歉意:“有點事情來晚了,不好意思?!?/p>

王家強放下兒子轉身就走。樂樂喊:“爸爸,拜拜!”

王家強回頭朝兒子擺了擺手:“拜拜?!?/p>

王家強剛剛打開辦公室的門,部下周江就從隔壁辦公室走過來:“主任,你干嗎去了?齊總打了兩回電話找你,你怎么手機也不開啊?!?/p>

王家強掏出手機一看,果然沒有開機,說:“早晨忙得忘開機了,齊總找我干什么?”

周江說:“不知道,他說你來了,到他辦公室去一趟?!?/p>

王家強說:“好,我馬上過去?!?/p>

齊總是王家強的頂頭上司,公司的副總,平時沒什么笑臉,可對王家強非常賞識。他經(jīng)常在別人面前夸王家強有魄力、前途無量。有幾回,齊總喝了點酒,對王家強說:“你不要把我當你的上司,我是把你當朋友看待的?!蓖跫覐姰敃r就覺得齊總并不像別人說的那么嚴肅古板,他甚至覺得齊總是自己的靠山,也就越發(fā)敬重齊總了。

到了齊總辦公室,王家強說:“齊總你找我有事?”

齊總瞅著王家強說:“怎么,你家里有事了?”

王家強想都沒想,說:“啊,孩子昨天晚上有點發(fā)燒,早晨起來晚了。”

齊總說:“怎么樣,沒什么事吧?”

王家強說:“吃了點藥,沒什么事了。”

齊總說:“那就好,孩子的身體可不能馬虎。明天總公司領導來檢查工作,有可能要聽聽這次公開招聘的情況,你準備準備?,F(xiàn)在有多少報名的?”

王家強說:“到昨天為止,報名的有363人,其中男的168人,女的195人。在363人當中,研究生13人,本科生245人,其余是專科生。和招聘的人數(shù)相比,基本是十比一?!?/p>

齊總說:“哦,還不錯。后天開始面試是吧?”

王家強說:“是的。后天面試,14號筆試?!?/p>

齊總低著頭,一邊翻材料一邊說:“我的老朋友,市政府崔秘書長的外甥女這次也報考了,不知道怎么樣?”

王家強說:“叫什么名?”

齊總說:“叫趙盈。你不用特意關照,秘書長也只是問問?!?/p>

王家強說:“我知道了,我回去看看。齊總沒什么事,我回去了?”

齊總說:“沒事了?!?/p>

王家強在回去的路上琢磨著,齊總的意圖顯然就是關照秘書長的外甥女,這一點他還是能明白的。參加工作這些年來,王家強有一半的時間是伺候領導,領會領導意思他還是學會了。

回到辦公室,王家強叫周江把應聘者的材料都拿過來,他大致看了看,又找到趙盈的材料仔細看了一遍,覺得還不錯。這時,辦公室的電話響了,他剛拿起電話,里面?zhèn)鞒鲆粋€急三火四的聲音:“小王、王家強嗎?”

王家強說:“我是,你是哪位???”

電話里說:“我是你們家樓下的老趙,你們家漏水了,把我們家淹了,你趕快回來一趟吧?!?/p>

王家強說:“是我們家嗎?”

電話里說:“沒錯,我都查過了,水就是從你們家流出來的。”

王家強說:“好好好,我馬上回去?!?/p>

王家強匆匆忙忙跑到樓下,也顧不上等公共汽車了,打了一輛的士就奔家里去。樓下的老趙可不是好惹的主兒,去年因為王家強家水龍頭壞了,淋濕了他家的壁柜,硬是被他要去了賠償金1000元錢。今天怎么跑水了呢?肯定是給兒子沖毛巾時忘了關水龍頭。真他媽鬧心,妻子回來還不埋怨死我!妻子什么都好,就是愛叨叨。戀愛的時候也沒這毛病啊,剛結婚的時候也沒這么啰唆,現(xiàn)在是遇見一個小事就能嘟囔半天。車上,王家強掏出手機給周江打了個電話,說家里漏水了,回去處理一下。放下電話,他又想起了還有事兒沒說,又打了過去:“周江啊,你把應聘者的面試順序排一下,再通知一下我們請的評委,明天下午三點半開個預備會。還有,你再寫個這次公開招聘工作人員的匯報材料,明天總公司的領導要聽?!?/p>

周江說:“匯報材料怎么寫啊?”

王家強心里有事,就有些急,說:“你小子,這么個小材料,有什么不好寫的?一,這次公開招聘的目的和意義;二,領導重視,建立機構;三,招聘方式;四,目前報名情況。不就完了嗎。你寫吧,我回來的時候再幫你看看?!?/p>

王家強放下電話,氣還沒消,這周江都工作兩年了,怎么還是這么個德性???一個小材料都寫不了。

王家強打開房門,發(fā)現(xiàn)廳里的水已經(jīng)快沒到腳脖子了。他顧不得脫鞋,就直奔衛(wèi)生間。看見水龍頭正“嘩嘩”地淌著水。他急忙把水龍頭關了。王家強發(fā)現(xiàn)水并不流動,看看下水道,一塊抹布正堵在下水道口。他一把把抹布拽了出來,水開始“嘩嘩”地流了進去。水流得差不多了,他又用拖布把低洼處的積水往下水道口趕。這是個老樓,是王家強剛結婚時買的二手房,地面也不怎么平整,好在他在廳里只鋪了地磚,兩個臥室的地面比廳里和衛(wèi)生間都高,沒有進去水。

這時,樓下的老趙上來了,他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說:“兄弟,你怎么搞的?也不能老漏水啊,誰受得了啊?!?/p>

王家強有些尷尬地說:“實在對不住,實在對不住,我今天早晨起來晚了,急急忙忙的,忘了關水龍頭。你家淹得怎么樣?我去看看、我去看看?!闭f著,就和老趙一起下樓。

老趙說:“夠嗆,比上次嚴重,我家新買的一塊地毯完了,新買的布藝沙發(fā)也完了。剛才打你手機還是關機?!?/p>

王家強說:“可不是,早晨忙得忘開機了,單位領導也找我呢?!?/p>

王家強走進老趙家的門,果然看見上面的天花板還在滴答水,幾個沙發(fā)被摞在了一起,蓋上了塑料布,地毯也掛在了陽臺。忙說:“你看看,你看看,都是我的疏忽,這樣吧,你看看我給你賠點損失?!闭f著,邊用手伸進塑料布里摸了摸沙發(fā)。他發(fā)現(xiàn)沙發(fā)并不怎么太濕。

老趙爽快地說:“樓上樓下住著,誰碰不著誰啊,你先回去收拾,以后再說吧。”

王家強想了想,一臉謙和地說:“也好、也好,我先回去收拾收拾?!?/p>

王家強回家一邊收拾屋子一邊想,這老趙,這回怎么一直沒提錢呢,是不是想要獅子大張口呢?

晚上,王家強和兒子回家的時候,妻子還沒有回來。正常情況下,妻子要比他晚回來一個小時,孩子他接,等他做完飯,妻子也快到家了。但這些天,王家強單位事情多,每天都晚回來兩三個小時,孩子就由妻子接。今天,王家強也有不少事情沒干完,可他還是按時下班了,他給李小妮打了個電話,說他接孩子。他一邊做飯一邊把屋子又收拾了一遍,盡量不留下漏水的痕跡。不知道怎么的,結婚這么多年了,雖然已經(jīng)習慣了妻子的嘮叨,但對妻子難看的臉色還有一種恐懼感。妻子的臉色一不好看,王家強的心跳就加快,就有一種壓抑喘不上來氣的感覺。王家強問自己是不是怕妻子,答案不是。王家強無數(shù)次想過,從哪個角度想,他絕對是不怕妻子的。他對自己的總結是心理障礙。王家強出生于一個農(nóng)村的貧困家庭,從小就有一種被壓抑和被歧視的感覺。從小學到大學直至工作,他都十分努力,很怕別人說出一個不字來。他的妻子是城市人,家庭條件比較優(yōu)越,結婚前,母親到過李小妮家里一次,回來后說:“我們兩家相差得太遠,你看她父母那盛氣凌人的態(tài)度,既然你選擇了她,你就要選擇承受,重要的,是你一定要自己要強?!焙髞?,王家強無數(shù)次想過,母親真的很偉大,簡直就像一個哲學家。他一直很敬佩母親,她雖然只讀了四年私塾,說起話來卻常常令人折服。

李小妮推開門的時候,王家強正在炒菜,雖然沒瞅妻子的臉,他還是感覺出來她的臉色不是很好,因為兒子喊媽媽的時候,她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沒有像往常那樣,問兒子今天都吃了什么,有沒有小朋友欺負你,老師批沒批評你。

李小妮脫完衣服走到廚房門口,說:“怎么,今天又漏水了?”

王家強盡量假裝沒什么事地說:“啊,今天起來晚了,走時忘了關水龍頭?!彼D頭又說:“你怎么知道的?”

他發(fā)現(xiàn)李小妮的臉色不是十分難看。

李小妮說:“我在樓下遇見了趙嬸,跟我絮叨了半天?!?/p>

王家強說:“她沒提賠錢的事兒嗎?”

李小妮愣了一下說:“沒有啊,我以為你們講完了呢。”

王家強說:“我們沒講,我提了,老趙說,樓上樓下住著,誰碰不著誰啊,說以后再說吧。”

李小妮說:“他老婆也這么說著呢,態(tài)度也比以前好。哎,你說他們會不會獅子大張口啊?!?/p>

王家強說:“說不好?!?/p>

李小妮說:“真鬧心,吃飯吧。”

3

這一階段,王家強精神狀態(tài)特別好,工作勁頭特別足。每天早晨他差不多都是第一個到公司,把辦公室打掃一遍,打開電腦瀏覽一遍網(wǎng)上新聞,然后開始一天的工作。

但今天王家強在辦公室已經(jīng)坐了半天了,電腦還沒打開,手機還躺在褲兜里,眼睛呆呆地看著天棚。因為昨天晚上,王家強和李小妮發(fā)生了結婚以來最大一次“戰(zhàn)爭”。

下班,他就覺得李小妮臉色不對。吃飯時,兒子不喜歡吃雞蛋糕。李小妮說,你以為你是誰啊,看把你狂的,雞蛋都不吃了。

兒子說:“我要吃蕓豆?!?/p>

李小妮氣哼哼地說:“沒蕓豆,我還不伺候你了呢?!迸镜囊幌掳芽曜铀ぴ诹俗雷由?。

王家強瞅了瞅李小妮,不知道李小妮又是為什么生氣了,說:“怎么了你,怎么這么對孩子。”

李小妮橫著臉說:“這么對他怎么了,愛咋地咋地?!?/p>

王家強感覺到這是對自己來的,就沒再說什么,哄著兒子把雞蛋糕吃了。

吃完飯,王家強和妻子都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李小妮滿臉不高興地織著毛衣,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電視。王家強不停地換著頻道。要是往常,李小妮早就抱怨他了,但今天,從王家強下班進屋到現(xiàn)在,李小妮也沒和他說一句話。其實,每次爭吵之前都是這種寧靜。這種寧靜讓王家強感覺要窒息,心在“嘭嘭”不停地跳,他受不了這種感覺,每次都是王家強打破這種寧靜。要是王家強不先說話,這種寧靜會持續(xù)一個晚上或者幾天。王家強對自己說,這是一種殘酷的精神折磨。

王家強瞅瞅李小妮,說:“你怎么了?”

李小妮沒有言語。還是一邊織著毛衣一邊盯著電視,仿佛沒有聽見王家強在和她說話。

王家強又說:“你怎么了,李小妮?”王家強結婚以后一般是不叫妻子名字的,他今天這么叫感覺增加了說話的分量。在每次戰(zhàn)爭前的寧靜中,王家強還會做一件事情,就是極力搜尋他最近做錯了什么,或者最近有什么事情能讓妻子誤會的。但是,他今天沒有找到。

王家強說:“怎么回事兒?你說出來,你總不能讓我蒙在鼓里啊?!?/p>

李小妮轉頭說:“怎么回事兒?怎么回事兒你不知道???”

王家強有些茫然:“什么呀,我當然不知道啦。”

李小妮說:“你在龍湖國際大酒店吃過飯吧?”

王家強說:“龍湖國際大酒店?我最近也沒在那吃過呀?!?/p>

李小妮說:“不是最近,是兩個月前,還穿裙子的時候?!?/p>

王家強不知道妻子是不是故意暗示他什么,反正他一下子就想起來了,心里反倒有底了。說:“是啊,我是在那吃過飯啊。怎么了?”

李小妮說:“怎么了,怎么了你不知道啊。你和誰吃的飯?”

王家強說:“和吳軍啊?!?/p>

李小妮的聲音立刻高了起來:“好啊,你王家強,你還學會撒謊了。”

王家強說:“我撒什么謊了?”

王家強見妻子的聲音越來越高,起身把孩子房間的門關上了。

李小妮說:“什么吳軍,分明是一個女的,怎么成了吳軍?”

王家強說:“怎么是一個女的?吳軍也在啊?!?/p>

王家強并沒有故意要說沒有趙盈,只是他知道妻子不喜歡他和女人在一起吃飯。

李小妮說:“你承認了是吧,那個女的是誰?你們在大街上摟摟抱抱的?!?/p>

王家強說:“你說什么呢!那是我們單位的趙盈,人家還是大姑娘呢,我干什么摟摟抱抱?”

李小妮說:“你得了吧,都有人看見了。趙盈,哦,怪不得你這些日子老掛在嘴邊,什么素質(zhì)高了、有才能了,你八成是看上人家了吧?!?/p>

王家強說:“你什么意思呀,我看上人家了?你是不是有病啊?”

李小妮說:“我告訴你,王家強,你若是有什么壞心眼,可沒你什么好果子吃?!?/p>

王家強說:“得得得,我能有什么壞心眼,你可以問問吳軍,是我們?nèi)齻€在一起吃的飯?!?/p>

其實,那天的酒局純屬偶然,吳軍到王家強單位辦事,遇見了趙盈,兩個人原來就認識,隨便湊了個局。趙盈是宏遠公司新招進來的員工,就是齊總跟王家強交代過的崔秘書長的外甥女,進了公司就在王家強的人事部工作。

李小妮說:“我問吳軍?你們狐朋狗友的,還能說什么實話。”

王家強說:“這你就有點不講理了,要不你現(xiàn)在就打電話,我也不說話,你看看是不是真的?!闭f著把電話遞給李小妮。

李小妮沒有接,也沒有瞅他,說:“反正你們在一起就沒什么好事兒?!蓖跫覐姼杏X到了,妻子的語氣明顯緩和了下來。

李小妮又說:“你以后少和吳軍在一起打咧咧,他也不是什么好東西?!?/p>

王家強說:“你最好不要隨便評價別人,自己過自己的日子,好壞和你有什么關系?!?/p>

李小妮說:“他好壞是和我沒什么關系,但他和你在一起就和我有關系了?!?/p>

王家強說:“吳軍怎么得罪你了?”

李小妮說:“他沒得罪我啊,我就是討厭他和你在一起,有兩個臭錢不知道怎么嘚瑟了。”

王家強說:“人家有錢也不行了,我還想有錢呢,可我掙不著?!?/p>

王家強起身到衛(wèi)生間沖了個澡,進屋睡覺去了,但在床上躺了好久也沒睡著。他心里這個氣啊,妻子怎么這么不講理啊,多大個事兒啊,還值得她這樣。誰他媽的和妻子亂說的,真是有?。∮械恼f,沒有的瞎他媽編!再說了,那天他和趙盈根本就沒什么過分的舉動啊,怎么就能編出來和趙盈摟摟抱抱呢?王家強越想越氣,越氣就越想起和妻子結婚以來的磕磕絆絆,陳芝麻爛谷子一大堆。心想自己怎么這么倒霉啊,找了這么個老婆。

王家強和妻子認識是通過他當年的老科長。

王家強的家住在溪水市郊區(qū),父親是一個工廠的工人,母親沒有工作,兄弟姐妹六個,全家八口人全靠父親一個人養(yǎng)活,生活十分困難,每個月都是提前把下一個月的工資借出來花。他是家中最小的一個,在上中學之前沒穿過新衣服,全是揀哥哥的舊衣服穿。高考的時候,他本來可以報考一個好一點的學校,但最終還是報了一個花錢少有助學金的師范院校。畢業(yè)的時候,準備報考到學校教書,可是當年學校不招人,他就報考了這家以機械加工聞名的宏遠公司。他本來可以通勤,但每個月的通勤費要自己搭一百多元,就跟廠里申請住到了集體宿舍。每天早晨,王家強早早地來到辦公室,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凈凈??崎L覺得他人勤快,工作干得也踏實,就給他介紹了現(xiàn)在的妻子。李小妮的父母一開始不大同意他們的婚事,主要是嫌他的家里太窮,怕女兒受苦。老科長卻說:“窮不要緊,就看這小子爭不爭氣。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我看這小子將來能出息。再有錢,人不行,你們還不得操心啊。”李小妮對王家強沒什么意見,覺得他人不錯,雖然長得不怎么帥卻能張羅事兒,像個男人,就死心塌地和王家強處上了。王家強一開始沒什么激情,李小妮是那種不丑也不俊的大路人,性格也不像一般女孩子嘰嘰喳喳的,給人一種挺穩(wěn)重的感覺。兩個人戀愛了兩年,雖然沒有什么轟轟烈烈,卻也覺得彼此有了感情,水到渠成地領了結婚證。戀愛時,王家強就發(fā)現(xiàn)李小妮個性非常強,有時候看問題凈往犄角里鉆。但戀愛中的人往往不會把這個問題看得太重,人嘛,總是有個性的。結婚以后,李小妮看問題比較偏激的弱點突出出來了。一開始,王家強還耐心地開導她,認為她能夠慢慢地轉變過來??墒堑胶髞?,他發(fā)現(xiàn)他說的話基本沒用,你說你的,我做我的。就漸漸地失去了信心,任她怎么樣就怎么樣。自己能不說話就不說話,李小妮說什么,王家強也不發(fā)表什么意見。李小妮也發(fā)現(xiàn)了王家強的態(tài)度,好幾次問王家強:“你是不是膩味我了,是不是不滿意我了,你是不是不愛我了???”王家強就說:“什么呀,我們現(xiàn)在是過日子,哪有那么多廢話呀。”

第二天早晨,王家強的氣也沒消,兒子吃飯的時候,他在廁所里蹲了半天。去幼兒園的路上,兒子和他說了很多話,他只嗯嗯地答。

快到中午的時候,王家強的氣漸漸消了。何苦呢,生什么氣???生活不就是這樣磕磕絆絆過來的嗎。李小妮這臭脾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4

宏遠公司在普清縣投資了一個生產(chǎn)汽車零部件項目,普清縣具體負責這個項目的是吳軍,齊總知道王家強和吳軍是同學,就建議由王家強負責前期工作。這期間,王家強多次到普清縣協(xié)調(diào)相關事項,總公司的老總和相關人員也進行了兩次考察,最終達成協(xié)議。在建設時期,齊總的主要精力放在普清縣,生產(chǎn)建設部出一名副主任和一名工作人員長住普清縣。王家強的使命算完成了。在簽字儀式上,公司的領導充分肯定了王家強在這個項目中所做的工作,普清縣的領導也說王家強的敬業(yè)精神令他們十分感動。中午,普清縣政府舉行了隆重的宴會,四大班子的主要領導都參加了。每個領導敬酒敬到王家強的時候都說,你是媒人、你是功臣。一開始,王家強還客氣地說,什么功臣,這是我應該做的,便喝一小口,到后來,敬酒的就有點亂了套,書記敬完了,縣長敬,縣長敬完了,局長敬,究竟喝了多少杯,王家強自己也記不清楚了。

王家強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八點多了。

司機小秦說:“主任,到家了。”

王家強睜開眼睛看了看,正是自己家的樓下,就說:“真是喝多了,我睡了一路吧?!?/p>

小秦說:“你一上車就睡著了?!?/p>

王家強推開車門,覺得頭還有點暈。

小秦說:“主任,我送你吧?!?/p>

王家強站起來覺得還行,就說:“沒事兒,你走吧?!?/p>

小秦下了車說:“普清給你帶的東西還在車里,我給你拿上去?!?/p>

王家強說:“什么東西?”

小秦說:“大米、冰酒和蘑菇?!闭f著把后備廂打開了。

王家強看看東西不少,就說:“你別都拿上來,你留一些?!?/p>

小秦說:“帶我的份了?!?/p>

王家強說:“那你就幫我拿上去吧,我是不行了,太難受了?!蓖跫覐娋突位斡朴频卦谇斑呑吡?。

一進門,李小妮正在看電視呢。李小妮瞅了他一眼說:“怎么,又喝多了?!?/p>

王家強說:“可不是,今天到普清搞那個簽字儀式,被他們灌多了?!?/p>

李小妮又想說什么,看見了他身后抱著東西的小秦,忙站起來去接東西,并讓小秦進屋,小秦說還有呢,就下了樓。小秦搬了三次才把東西搬完。

小秦走了以后,李小妮問東西哪來的,王家強躺在沙發(fā)上說普清縣送的,李小妮把東西都看了一遍后,一樣一樣搬到了陽臺上。搬東西的時候,李小妮就有點興奮,王家強也覺得臉上有光,躺在沙發(fā)上點了一支煙。要是往常,李小妮準說,還抽啊,都熏死我們娘倆了。但今天沒有。搬完東西,李小妮又坐在沙發(fā)上織毛衣,說:“你說今天怎么了?”

王家強不知道又發(fā)生了什么事兒,問:“怎么了?”

李小妮從沙發(fā)底下拽出一個禮品袋:“你看看這是什么?”

王家強看見了是兩條香煙。問:“這是哪來的?”王家強知道妻子是不會給他買煙的。

李小妮說:“樓下老趙送來的。”

王家強坐起來說:“樓下老趙?他怎么能給我送煙?!?/p>

李小妮說:“晚上吃完飯,他們兩口子來了,說遠親不如近鄰,我們兩家處得挺好的,看你也沒什么愛好,就抽口煙,說這是新牌子,不錯,買了兩條讓你嘗嘗。后來說,原來不知道你是領導,那次跑水打電話找你才知道你是人事部主任,所以想請你幫幫忙,幫助他女兒在你們公司找個工作?!?/p>

王家強明白了:“天下哪有免費的午餐,我說他們不能無緣無故地給我買煙。這煙你不應該收啊,現(xiàn)在安排一個人太難了。”

李小妮有些不高興了:“誰想要了,我也撕扯不過他們倆。再說了,上回漏水的事兒還沒個說法,我也不好把事情弄得太僵了?!?/p>

王家強說:“現(xiàn)在人根本安排不了,不少人在那排隊等著呢?!?/p>

李小妮說:“他們說了,不用太好的活兒,他的女兒能吃苦。我也沒說答應他們,說等你回來再說。”

王家強說:“這個事情真不好辦了?!?/p>

李小妮說:“不好辦也得盡量辦。我提上回漏水的事兒了,人家說,鄰居一場,算了吧,日后誰用不著誰啊。我看啊,這個事兒若是辦不成,他們還不得和咱們要幾千啊。上回他們沒提錢我就覺得不對勁兒呢?!?/p>

王家強嘆了一口氣,說:“愁死我了?!钡跫覐娪X得,這個事情就是辦不成,日后他們也不好對漏水的事情說什么了,你畢竟求我了,心里竟有些輕松了。

李小妮說:“看來我們的日子要好轉了?!?/p>

王家強說:“怎么,有人送這么點東西日子就好了,瞧你那眼光。”

李小妮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不是那個意思,總比我們只往外送強吧,你說這不是好兆頭嗎?!?/p>

王家強也不好再掃妻子的興,說:“也是,有點權就好使,什么叫權力,這就是?!?/p>

李小妮說:“行了,別臭美了,睡覺吧?!?/p>

那天晚上,妻子極盡柔情,把王家強累了個半死。

5

今天是星期六,王家強和妻子都休息。王家強已經(jīng)好久沒有休息日了。上個星期是答應兒子樂樂到兒童樂園坐碰碰車,可是一大早齊總就來電話,叫他陪著到普清縣去,沒有和兒子去成。李小妮說今天她先到父母那兒去,昨天母親來電話,說父親身體有些不舒服,叫王家強帶兒子去兒童樂園。

其實,齊總到普清縣是去釣魚。齊總沒什么愛好,就是喜歡釣魚。他經(jīng)常說自己的釣魚技術如何高,就是沒有機會施展。這次釣魚是吳軍安排的,在龍湖度假村。齊總的釣技果然不錯,興致也非常高,一天釣了三十多斤草魚。王家強幫著和餌食和摘魚,陪了一天。后來,王家強和吳軍說起齊總的釣魚技術,吳軍笑著說:“能不好嗎,頭一天我就給打好窩子了,我放了整整一塊豆餅?!蓖跫覐娬f你小子套路也太深了,不過他還是很佩服吳軍。

王家強是個謹小慎微的人,他從一個普通干事熬到今天也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想想,一個幾千人的大廠,機關就一百多人,能人有的是,他又沒有任何背景,容易嗎?他已經(jīng)學會了如何看領導眼神行事,如何處理好同級部門的關系,如何和下屬說話。

王家強和樂樂到兒童樂園的時候已經(jīng)九點多了。他和樂樂開了一會兒碰碰車,樂樂又要玩氣墊船。氣墊船上的人也不多,他就坐在一邊看手機。

兒子樂樂的哭聲把王家強從手機上拽了回來。樂樂在氣墊船上哭著喊他,他急忙跑過去,看見樂樂的額頭有一道血痕,能有三公分長,他急忙把兒子抱了起來,樂樂看見他哭得更厲害了。這時,管理員和一個男人過來了。那個男人說:“對不起,是我的孩子和你的兒子撞在了一起,我兒子衣服上的一個金屬牌牌把你孩子刮傷了,我們馬上到醫(yī)院看看吧?!惫芾韱T也說還是到醫(yī)院看看好。

王家強看看兒子的傷口也不深,只是劃破了一層皮,就說:“算了吧,不過,你們也得注意一下,孩子的衣服怎么能有這樣的東西呢?”

那個孩子的家長說:“是的,我們會注意的,謝謝??!”

王家強對樂樂說:“不哭了,爸爸給你買沖鋒槍去?!?/p>

樂樂點了點頭。

中午,他給李小妮打了個電話,問岳父怎么樣了。李小妮說沒什么事兒,就是氣管不太好,吃點藥就行了,叫他下午帶樂樂早點過去,晚上在那包餃子。

李小妮看見兒子的一瞬間,幾乎是怒吼:“怎么了,怎么了?我就半天沒在,你就把兒子弄成這樣啦?!?/p>

樂樂卻抱住媽媽的脖子說:“媽媽、媽媽,爸爸給我買沖鋒槍了!”

王家強把兒子額頭被劃破的經(jīng)過說了一遍。

李小妮沖著王家強說:“你有病啊,人家要去醫(yī)院你不去,得了破傷風怎么辦?你看看,現(xiàn)在都腫了?!?/p>

岳母抱住樂樂看了看說:“沒事兒,我給上點紅藥水?!本桶押⒆宇I走了。

李小妮說:“王家強,你說你一天都干什么了,整天喝酒,叫你看一回孩子就出了這么大的事兒。你當時干什么了,你在尋思什么連孩子都不顧了?”

王家強一句話也沒說。

岳父看不下去了:“小妮行了吧,孩子受了那么點傷有什么呀。男人一天哪有那么多的細心,男人太細心了還能做什么大事兒,還能出息啊。你說家強喝酒,誰樂意喝啊,喝完了一天難受,除非是酒鬼。許多事情都是在酒桌上辦成的,等沒人找你喝酒的時候,這個人也就不行了,就像我現(xiàn)在。”

李小妮說:“爸,行了,我說他兩句,你就說我一大堆,你們男人都是那樣,自己干什么都是合情合理?!?/p>

岳父說:“什么合情合理,還不都是為了這個家?!?/p>

王家強說:“是啊,不是為了這個家,誰樂意整天在外面遭罪呀?!?/p>

李小妮說:“行了行了,別給你兩句好話你就順著竿兒往上爬?!?/p>

王家強他們回到家的時候,天還沒有完全黑。他看見在樓口停著一輛寶馬,牌照是普清縣的,他感覺應該是找自己的。果然,他剛要進樓,從車上下來一個人朝他走來說:“王主任,你怎么才回來呀?”

王家強一看,是普清縣的姚志東。他這才想起來,他和兒子在兒童樂園玩的時候,姚志東給他打過一個電話,說傍晚能到市里來,找他有點事兒。他說到了打電話聯(lián)系。

王家強說:“你咋不打電話呢?等一會兒了吧?”

姚志東說:“我打了,你也沒開機呀?!?/p>

王家強掏出手機一看,可不是,中午關了就沒打開。

王家強有一個習慣,在家的時候總是把手機關掉,單位的人都知道他家的座機號碼,有事自然能夠找到他。這樣可以免去了許多不必要的應酬。

王家強說:“你咋找到這的?”

姚志東說:“我和吳軍不是來過一次嘛?!?/p>

王家強看看妻子站在自己的身后,忙介紹說:“這是普清縣的朋友姚志東,這是我家那口子?!?/p>

李小妮說:“快進屋吧?!?/p>

姚志東說:“不進去了,我和王主任說點事兒?!?/p>

王家強說:“你說吧,只要我能辦得到的?!?/p>

姚志東說:“你們宏遠每天不都能出來不少廢鋼鐵嗎,我就想要買那些玩意兒?!?/p>

王家強說:“是不少,我看每天都整車整車往外拉。但這些廢鋼鐵的銷售,是有固定的客戶的?!?/p>

其實,王家強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只是估計。

姚志東說:“是,我都打聽好了,那個人是你們銷售部副主任的關系,據(jù)說現(xiàn)在關系也不是那么鐵,那個小子辦事兒太黑了。只要你出馬,肯定搞定。我這個人你還不知道嗎,我是掙錢大伙花,絕不會掙完錢自己揣兜里,要不每噸給你提多少也行。”

王家強說:“你這不說遠了,你掙錢我高興,我怎么也不能要你的錢啊。生產(chǎn)部主任和我倒是不錯,可我沒辦過這類事兒,我明天問問再說?!?/p>

姚志東說:“錢是錢,哥們感情是哥們感情,我掙著了肯定少不了你的。你說得差不多了,后期的工作我來做,保證一切搞定。不用都給咱們,三分之一給咱們,咱們就發(fā)了?!?/p>

王家強說:“明天我問問再說吧?!?/p>

姚志東走了,王家強回家躺在沙發(fā)上尋思,妻子說得對,日子是要好轉了,不說一噸得多少,就是一車十塊錢,一年下來也很可觀了。他甚至想到了是不是到時候換一間大一點的房子。他又想,這個事兒可別犯錯誤啊,但立刻就否定了這種想法,公司賣出的價格是一定的,無非是賣給誰的問題。哎,明天再說吧。

這一夜,王家強睡得很香。

第二天上班,王家強連自己的辦公室都沒進,就直接到生產(chǎn)部去了。生產(chǎn)部主任張鍵看見王家強說:“哎喲王主任,你怎么到我們這來了?”

王家強謙和地說:“有事情需要小哥幫忙啊。”

張鍵和王家強同歲,生日比王家強大一個月。

張鍵說:“你有什么事情,吩咐就是了?!?/p>

王家強就把要買廢鋼鐵的事情說了。

張鍵點了一支煙,沉吟了一會兒,說:“你怎么能尋思到這?想做買賣了,是不是缺錢了?這件事兒早有人核計了,我們大部分賣給二鐵廠了,那是齊總的關系?!?/p>

王家強一聽是齊總的關系就覺得不太好辦。說:“其余的呢?”

張鍵說:“其余的也是名花有主啊?!?/p>

王家強有些失望地說:“我覺得咱倆這關系差不多呢,怎么,一點辦法也沒有啦?”

張鍵說:“你什么關系,這么上心?”

王家強覺得張鍵的話里有話,就說:“我的一個老朋友,我欠人家的一個不小的人情,聽說我還管點事兒,找到我了,我也沒法推托呀。你想想辦法,這個人辦事特別講究,他說了,這件事兒誰辦了也不能白辦。要是差不多,你們見見面。”

張鍵說:“得得得,我還不至于那樣,就是行了,也是沖你辦的,看你的面子,我和他見什么面呀。這樣吧,我從別人那里給你擠點,你可不能跟別人說呀。頭兩天有個領導還和我說這個事情,我是一點口都沒松?!?/p>

王家強高興地說:“你放心吧,你給我這么大的面子,我還不知道好歹啊。什么時候開始???”

張鍵說:“你定,什么時候都行,要不就下個星期一,你讓他來找我就行了?!?/p>

王家強沒想到事情辦得這么順利,他回到辦公室沒有馬上給姚志東打電話,他不想讓姚志東覺得事情這么好辦。

傍晚,姚志東來電話問事情辦得怎么樣了。

王家強說:事情不太好辦,不像你說的那樣,那個人是齊總的關系。其余的幾個人也都有來頭。

姚志東有些沮喪地說:“一點辦法沒有了?”

王家強說:“生產(chǎn)部的哥們也沒說死,看來還是有點希望?!?/p>

姚志東說:“有一絲希望也得爭取,可不能放棄,做買賣這玩意兒就是抓住機會,要不我先給你拿兩萬,你打點一下。”

王家強說:“不用,我和他們辦事不能這么辦。明天我再和他談談?!?/p>

姚志東說:“那可拜托你了?!?/p>

王家強說:“你放心吧,我會用心的。”

姚志東說:“那是,我相信你王主任的能力,這點事兒還擺不平?”

王家強說:“也就是你的事情,我沒辦法,我這個人就是不樂意求人。”

姚志東說:“這個我心里有數(shù)。”

6

星期一早晨,宏遠公司召開了季度例會。會議通報了上季度的生產(chǎn)情況,宣布了兩個處理決定,一個是二車間副主任在工作時間喝酒,公司給予扣發(fā)本季度的獎金、行政記大過的處分,一個是技術部的一名工程師把一份圖紙隨意丟棄,差一點被清潔工當垃圾扔掉,公司給予了警告、扣發(fā)當月獎金的處分。同時宣布,對公司四個沒有副職的部門通過公司內(nèi)部競聘配齊,具體方案由人事部負責。這個事情王家強半個月前就知道,齊總和他已經(jīng)溝通了多次。

回到辦公室,王家強把周江叫了過來。

周江說:“頭兒,什么事兒?”

王家強說:“最近怎么樣,工作覺得還行?”

周江說:“行,挺好的?!?/p>

王家強說:“最近公司的中層干部要有變動,沒有副職的部門要配上,你有沒有想法?!?/p>

周江笑了一下說:“我現(xiàn)在還年輕,各方面還都不太成熟?!?/p>

王家強說:“你小子還挺謙虛呢,怎么,不喜歡和我在一起干啊。”

周江摸了摸腦袋說:“頭兒,你說哪去了,我覺得我自己能力水平都不夠。”

王家強說:“我覺得人事部副主任的位置你最合適,你覺得怎么樣?別人來我還不一定喜歡。你若是覺得還行,你就準備準備參加競聘。我和齊總提過你,對你的印象還不錯。”

周江瞅了瞅王家強說:“我準備準備?”

王家強說:“人生的機會不是很多的,你現(xiàn)在的機會和條件多好啊,還猶豫什么?別整天想著追女孩子,男人是得以事業(yè)為重的?!?/p>

周江說:“我知道,我就是怕自己不行?!?/p>

王家強說:“相信自己行就行。對了,你寫一個這次競聘的方案,齊總等著要看呢?!?/p>

周江樂呵呵地說:“好,我馬上回去寫?!?/p>

晚飯是姚志東請的。姚志東和王家強說好幾回了,要請張鍵吃頓飯,王家強都沒有答應,他不想讓他們盡快熟悉,他們熟悉了就顯示不出來他的重要了。但這些日子,王家強覺得姚志東這個人還真是比較仗義,他曾經(jīng)和吳軍嘮過姚志東這個人。因為他和姚志東認識就是吳軍介紹的。吳軍說姚志東這個人不錯,做事兒比較講究,對人也挺實在的。上午周江剛出去,姚志東就進來了,說晚上要請張鍵吃飯。姚志東已經(jīng)是宏遠的??土?,有事兒沒事兒基本上是每天一次到王家強的辦公室坐一會兒,然后對王家強說到生產(chǎn)部去。這首先是顯示了對王家強的重視,王家強也覺得心里舒服,心想,這小子還真有一股子黏糊勁兒。姚志東說事情都辦了,別叫人覺得咱們不懂事兒,對你的臉面也好。王家強覺得也對,在酒桌上說話總比在辦公室說話方便,感謝的話怎么也得說幾句呀,就答應了。張鍵和王家強是同時進廠的,沒結婚的時候兩個人整天在一起,是無話不說的好朋友。后來兩人同時競爭人事部主任的位置,張鍵失敗了,這下雙方都覺得他們之間蒙上了一種不可言說的東西,知心的嗑兒少了,冠冕堂皇的話多了,兩個人都覺得心里別著一股勁兒。在宏遠公司有個不成文的說法,當人事部主任就有希望提拔成副總,因為在王家強之前的兩任人事部主任都提拔了。說實在的,那天王家強找張鍵說事兒,心里也不十分有把握,他在往生產(chǎn)部走的時候徹底明白了,他就是不想找張鍵辦事兒,但又沒有辦法,姚志東對他許的愿太誘惑人了。這兩年,王家強的收入雖然比原來翻了幾番,但工資畢竟是死錢。尤其是這以后和外界接觸多了,花錢的地方也多了,許多時候就覺得手頭有點緊巴,看看吳軍他們大把大把地花錢,自己愈顯得有些寒酸。喝了幾杯之后,張鍵說:“家強,你這個朋友挺實在的,是個講究人,咋不早給我介紹呢?!?/p>

王家強說:“你這個實權派,一般的時候也不敢騷擾你呀?!?/p>

張鍵說:“得了吧,現(xiàn)在管人的不比什么都重要啊。話說回來,我們到什么時候都是好哥們呀,你說是吧?”

王家強說:“當然,我們一同進廠混到今天也確實不容易。來,咱倆喝一個?!?/p>

張鍵說:“我和家強是一生的朋友,他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那天家強找我的時候,我真覺得為難,你知道,現(xiàn)在這類事兒沒有點什么關系是不好搞的,現(xiàn)在隨便一個人就比我官大,沒辦法。我琢磨了好幾天才從別人那里給你擠的。也就是家強,別人指定不好使。我的原則是公家的事情可辦可不辦的,不辦。朋友可辦可不辦的事情,必辦?!?/p>

王家強心里想,靠,張鍵,你真他媽能吹。不過,說的不錯,都像真事兒似的,也給足了自己的面子。

姚志東說:“那是,我也看出你們的關系了,要不然你也不會來呀。我敬兩位主任一杯吧,這樣,我這是滿杯,我干了,你們隨意。”說著,把滿滿一杯白酒喝了。

張鍵對王家強說:“真的,一開始我真不想來,姚經(jīng)理說你也來,這個面子我還是要給的?!?/p>

王家強心里想你要是不來才怪呢,肯定也收了人家的東西,你能不來?因為姚志東和王家強說過了,張鍵那邊已經(jīng)安排了,安排什么王家強不知道。但他還是笑哈哈地說:“你小子要是不來,我明天就踹你。”

張鍵說:“是,我老弟踹我好使,哈哈哈哈!這樣吧,老弟別踹我,明天我再多給姚經(jīng)理排幾車?!?/p>

姚志東說:“那太謝謝了?!?/p>

王家強說:“你小子,這還差不多?!蓖跫覐娦睦锩靼讖堟I是不會輕易說這句話的,一定是姚志東把他安排明白了。

吃完飯,他們搖搖晃晃地出來打車奔“龍湖洗浴城”。姚志東說都喝多了,泡一泡,醒醒酒,再按摩按摩。

泡完了,蒸完了,搓完了,他們來到休息大廳。姚志東要找人按摩,王家強說你們倆找吧,我不大喜歡。

這時,有人拍了王家強的腦袋一下。

王家強抬頭一看是吳軍。

王家強說:“你怎么來啦?”

吳軍說:“怎么,只準你來?”說著在王家強的邊上躺了下來。王家強看見吳軍身邊有個女孩兒,只覺得面熟,不知道在哪兒見過。那女孩兒卻瞅著王家強笑了笑說:“王哥好。”

王家強說:“你好。”

吳軍看出來王家強覺得好像不太熟悉,說:“你忘了,小靜,我們一起吃過飯,我們公司的?!?/p>

王家強忙說:“不好意思,挺長時間不見了?!?/p>

小靜說:“貴人多忘事,王哥哪能記得我啊,一會兒上來個人你一定記得?!?/p>

王家強說:“我這個人什么都好,就是記性不好,一會兒誰還上來?”

小靜笑著說:“一會兒上來你就知道了。”

吳軍說:“你自己來的?”

王家強說:“我們?nèi)齻€人呢?!彼仡^看看,姚志東已經(jīng)睡著了。

吳軍看著姚志東對王家強說:“呵呵,你們現(xiàn)在都單線聯(lián)系了,把我甩了?!?/p>

王家強說:“姚志東找我辦點事?!?/p>

“王哥,你好?!币粋€女孩兒的聲音傳來。

王家強側過臉一看,是一個一頭濕發(fā)穿著洗浴服的女孩兒。仔細一看是小潔,他坐起來說:“哦,小潔啊,還這么漂亮呀!”

小靜說:“王哥,怎么樣,這回你不會說不認識吧?”

王家強說:“有你在這,所以我就認出小潔了呀?!?/p>

吳軍站起來對小潔說:“你在這陪你王哥聊聊天,我和小靜到貴賓室休息一會兒,在這里太鬧了?!?/p>

小潔說:“可別叫人抓著啊?!闭f著,就躺在了吳軍剛才坐的躺椅上。

小潔躺下的一瞬間,一種女人的芳香沁入王家強的鼻子,王家強看見小潔穿的那件洗浴服有些寬大,半露著的乳房在里面跳躍著。小潔側臉躺著,正和王家強對著臉。王家強就有些心猿意馬,起身倒了一杯茶水:“小潔,喝點茶水吧?!?/p>

小潔說:“謝謝王哥。自從上次吃飯以后咋看不見你吶,都忙什么呢?”

王家強躺下說:“也沒什么忙的,天天上班唄。你怎么樣,還和老吳混呢?”

小潔說:“不跟他混和誰混啊,想和你混你也不要我啊?連個電話也不打,對我沒什么好感吧?”

王家強心里想,這個女孩兒可不是一般的主兒,我只不過和你見過一面,給你打什么電話呀??墒撬荒苓@么說,就說:“哪能啊,像你這么漂亮的女孩兒怎么能沒好感呢,我天天就是瞎忙?!?/p>

小潔笑了笑,把手輕輕地搭在了王家強的手上說:“王哥,哪天請你吃飯啊?!?/p>

王家強心里動了一下說:“哪能讓你請啊,哪天我請你。”

小潔握了一下王家強的手說:“這可是你說的喲,可不要忘了?!?/p>

王家強說:“請漂亮的女孩兒吃飯是每個男人都喜歡做的事情,怎么能忘了呢?!?/p>

7

齊總從副總的位置上退了下來。

齊總的事業(yè)列車并沒有到站,離退休還有好幾年呢,名義上是身體的原因,實際上是另有隱情。前一段總公司派個調(diào)查組,調(diào)查過齊總,都說齊總經(jīng)濟上有問題,公司傳得沸沸揚揚。公司安排王家強暫時代替齊總抓普清縣的項目,王家強有些小小得意,這就意味著他離副總的位子更近了一步。雖然是冬季,普清的工程也沒有完全停下來,因為有的設備需要在廠房完工前就得進入安裝,所以在普清的事兒還是不少。王家強差不多一兩天就得去一次普清縣,后來一個星期在家能待一天就不錯了。王家強有應酬的時候,就叫樓下老趙幫助接孩子,現(xiàn)在他們兩家處得非常不錯,因為老趙的女兒已經(jīng)被王家強安排在宏遠當了工人,他們對王家強的感激就甭說了。

王家強這一忙,兒子也跟著遭罪,他若是不在家,妻子送兒子,兒子要早起半個小時,到幼兒園的時候其他孩子還都沒去呢。晚上,老趙他們接回孩子,飯有時候就在他們家吃了。時間一長,孩子就習慣了,有時候叫他回來吃飯都不干,王家強兩口子覺得老趙一家子還真是不錯。上個禮拜,王家強從普清縣回來,別人給了兩袋大米,他給老趙一袋。老趙說:“哪能要你的東西呢?”

王家強說:“看你說的,我兒子總在你們家吃飯,這么說,我還不好意思呢?!?/p>

早晨,李小妮說:“幼兒園王阿姨家里正在裝修房子,我答應給她弄點砂子、水泥,你今天看看給解決了?!?/p>

王家強說:“你就能瞎答應,我上哪弄啊,還能從普清縣往市里拉啊,在市里就得我掏錢買?!?/p>

李小妮說:“你以為我樂意答應啊,她在我面前說兩次了,不就是對我說的嗎。你想想你兒子,花錢買也得買?!?/p>

王家強說:“真是鬧心,我想辦法吧?!彼徒o姚志東打了個電話。

姚志東滿口答應:“OK,一會兒我就搞定,到時候我給嫂子打電話。”

8

春節(jié)過后,妻子李小妮工作的問題得到了解決。齊總給王家強打電話說,市里今年要解決小區(qū)居民就醫(yī)難的問題,你們附近的長江小區(qū)沒有醫(yī)療站,這回都要配上,齊總說是找崔秘書長辦的這件事,這個月底就能上班。

李小妮工作的事情是王家強有一次和齊總釣魚的時候說的,后來齊總提前退休,本以為沒戲了,誰知人家還是把他的事情給解決了,王家強暗暗佩服齊總的為人和能量。

王家強高興地說:“謝謝齊總,真的要好好謝謝你?!?/p>

“別再叫我齊總啦,我都退了?!?/p>

“不,還是得叫齊總。再說叫這么多年,早習慣了,改不了?!?/p>

晚上,王家強和李小妮說了這件事兒,李小妮也挺高興,說這些年孩子和自己都遭了不少罪,這下可好了,熬出頭了,長江小區(qū)離咱們家也就五分鐘的路,今年秋天孩子上學也該好好照顧照顧他了。又說,孩子學校的事兒你可要早點找人,除了和平小學咱們哪兒也不去。

王家強說:“早了,還有半年多呢,到時候再想辦法?!?/p>

李小妮說:“別老說趕趟,到時候可別抓瞎?!?/p>

王家強說:“現(xiàn)在跨學區(qū)入學太難了,拿錢都不好進,何況是和平小學?!?/p>

李小妮說:“小學基礎打不好,以后上什么重點初中、高中都難了,影響孩子的一生,可不是小事兒?!?/p>

王家強說:“教育局現(xiàn)在是一個人也不認識,車到山前必有路,到時候怎么都能進去?!?/p>

正月里,普清縣那邊的工程是開不了工了,王家強就回到公司上班。不知怎么的,趙盈這幾天總到王家強的辦公室,其實也沒什么事兒,就是瞎聊,然后肆無忌憚地哈哈大笑。王家強覺得不太得勁兒,怕有什么閑話。頭幾天公司來客人,王家強喝完酒小秦送他回家,因為他們住的那條街修路,他就在隔一條街的路口下車,穿過步行街回家。步行街是普清市歌廳比較集中的地方,王家強很少到這里來。步行街霓虹燈閃爍,街道并不是很亮。他剛剛走了不遠,就聽到有人在喊他。

他尋聲望去,燈影里有一個女孩子在向他招手,他沒有看清是誰,那個女孩子卻朝他走來。走近了,才看清是趙盈。

趙盈說:“王主任,回家呀?”

王家強說:“哦,你在這唱歌呢?”

趙盈說:“我們同學在一起玩呢,你一起來玩一會兒吧?”

王家強聞到了趙盈嘴里濃重的酒氣。說:“不啦,你們玩吧?!?/p>

趙盈說:“你來玩一會兒吧,我們男生少,我這不正出來聯(lián)系嗎?!?/p>

王家強看見趙盈手里拿著個手機。

王家強說:“別別別,這是你們年輕人的事兒,我不去?!?/p>

趙盈說:“什么年輕人的事兒,你以為你多老啊,我們是一個年齡段的人?!?/p>

說著,拽著王家強的胳膊就往歌廳里走。

王家強想抽出手,試了兩次也沒成,他不好再拉扯,一旦叫熟人看見也不好。走進歌廳,有五六個女孩、兩個男生在喝著啤酒,一個女孩在唱歌,看他們進去了,唱歌的女孩停了。

趙盈摟著王家強的胳膊說:“各位、各位,這是我表哥,王家強。”

大家都喊:“表哥好!”

王家強心想,這趙盈還算機靈。

大家都叫王家強點歌,王家強說不會唱歌,叫他們唱,自己喝酒。他們看王家強真的不想唱歌,別人又唱了。剩下這些人都過來和王家強喝酒,王家強差不多和每個人喝了一杯。有一個女孩兒坐到王家強的身邊說:“表哥,你夠帥的,在哪工作啊?”

沒等王家強回答,趙盈說:“他個體老板,帥吧?!?/p>

說著把頭靠在了王家強的肩上。

又喝了幾杯,趙盈請王家強跳舞。然后,別的女孩也請他跳,跳完再喝。到后來,他們喊“耶”的時候,王家強也跟著喊。

他們出來的時候,趙盈悄悄地說:“怎么樣?”

王家強說:“不錯呀,和你們在一起我感覺年輕多了?!?/p>

趙盈說:“我還以為你不喜歡和我們在一起呢,哪天我再請你啊?!?/p>

王家強說:“好啊,有機會再唱?!?/p>

第二天早晨,王家強在走廊里遇見了趙盈。趙盈很熱情地和他打招呼,王家強卻感到有點尷尬,畢竟是領導和一個女下屬在歌廳里唱了大半宿。從那天開始,趙盈更是經(jīng)常到王家強的辦公室,也沒什么事兒,就是瞎聊。

這天快要下班的時候,趙盈笑呵呵地走進來說:“主任,晚上有應酬嗎?”

王家強看著趙盈說:“有什么事兒嗎?”

趙盈說:“想請你唱歌啊?!?/p>

王家強說:“我不去了,那是你們年輕人的事兒。”

趙盈說:“什么呀,你的心態(tài)不好,老是把自己往老年人堆里劃,不老才怪呢。瞧你一天累的,放松放松吧,我們同學都挺喜歡你的。說定了,一會兒吃完飯在歌廳等你?!鞭D身走了。

王家強本來是想回家的,可是下了班卻不自覺地走向了食堂,他草草地吃完了飯,就奔大門口打了輛出租車,到了步行街,他看見趙盈正在歌廳門口等他呢。這天他們又唱了大半宿。

9

普清縣的項目緊鑼密鼓地進行中,機器設備已經(jīng)全部進場。王家強每天泡在工地上,人也變得黑黢黢的。姚志東也經(jīng)常到工地來看看,這個工程的建筑材料大部分是姚志東供應的,只要王家強在普清縣,姚志東就隨時光顧,和王家強嘮嘮嗑。不知道怎么的,王家強挺喜歡和姚志東在一起的,若是姚志東有一兩天不來,他就覺得有點空落落的。按理說,他和姚志東根本不是一個路子上的人。姚志東要文化沒文化,說話也比較粗魯。一開始,王家強非常反感姚志東的粗魯,現(xiàn)在反倒接受了他,和他成了無話不說的好朋友,他想他們絕對不只是金錢利益上的關系,姚志東也有他的長處,比如擺弄社會上的這些關系,自己就不如人家。他若是想和你處就會天天黏糊你,有事沒事和你嘮,直到他覺得關系不錯了為止,這也叫本事。

姚志東對王家強雖然比以前隨便了一些,但還是十分恭敬,張口閉口都是王總王總的。今天,姚志東快五點了才到王家強的工地來。

王家強跟姚志東說過,不要叫他王總,現(xiàn)在也不是。姚志東說不就早晚的事兒。

王家強說:“現(xiàn)在你來干什么啊,都快下班了?!?/p>

姚志東說:“我朋友給我弄了兩條細鱗魚,我叫飯店燉上了,一會兒我們倆去喝一盅?!?/p>

王家強知道細鱗魚是普清縣獨有的特產(chǎn),現(xiàn)在基本是抓不到了,市場價格是300多元一斤。王家強今天其實是沒什么心情,但他對姚志東也沒法說不去,就說:“一會兒把吳軍也叫上吧?”

姚志東說:“行啊,你叫吧,我們也挺長時間沒在一起了?!?/p>

吳軍去的時候,手里拎著一個塑料壺,說是一個朋友送他的補酒,勁兒大著呢。

王家強說:“至于嗎,現(xiàn)在就不行了?”

吳軍笑著說:“給你補補啊,都一個月沒回家了吧,好好準備準備啊。”

王家強說:“我可不需要,你自己補吧,今天晚上我不喝酒,這么好的魚,一喝酒什么味兒也沒有了?!?/p>

吳軍說:“得了吧,我們在一起不喝點酒還有什么意思?。俊眳擒娋徒o每人倒了一杯。

王家強也沒有再說不喝,也不說什么話,菜還沒上來呢,王家強就自己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吳軍盯著王家強說:“你干什么,菜還沒上呢!”

王家強誰也沒瞅:“口感不錯?!倍似鹁票忠?。

吳軍按住王家強的手說:“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兒了?這么喝酒你一會兒就得醉,你有毛病啊。”

姚志東說:“王總,等一會兒魚上來再喝,要不然你什么也吃不下了。服務員——你催一下我們的菜?!?/p>

吳軍說:“你一定有什么事兒?是單位的還是家里的?”

王家強說:“我能有什么事兒,來,喝酒?!?/p>

吳軍說:“小樣兒,你有沒有事兒我要是看不出來還是你朋友嗎。”

王家強說:“我真的沒什么事兒,你別磨嘰了,我們今天不是喝酒嗎?”

吳軍沒有再問,他知道,有姚志東在場,王家強不是什么話都能說的,他們的關系畢竟不一樣。

其實,最近一段時間,李小妮和王家強一直鬧著別扭,李小妮也不知道聽誰說的,王家強和趙盈不清不楚,再加上王家強總在普清縣,回家的時間少,就更增加了李小妮的懷疑。昨天,兩個人吵完后,李小妮干脆搬到了新樓去住,告訴王家強等著離婚吧。

菜上來了,姚志東張羅喝酒。王家強又喝了幾口,酒勁兒就上來了,頭有些發(fā)暈。王家強說:“這酒的度數(shù)不低啊?!?/p>

吳軍說:“60度,你喝吧,純糧食釀造,不上頭?!?/p>

王家強說:“還不上頭,我都迷糊了,這酒沒泡好,勁兒使錯了。”

姚志東說:“你慢點喝,是不是喝急了?!?/p>

吳軍說:“慢慢喝、慢慢喝?!?/p>

可能是這酒勁兒真的大,一杯酒還沒下肚,姚志東的話就多起來:“吳軍,你說人真是怪,半年前我和王總還不是十分熟悉,現(xiàn)在我們是老朋友了。”

吳軍說:“靠!人活在世上不就得多交幾個朋友嘛?!?/p>

姚志東說:“要不是你,我哪能認識王總啊。我一開始以為王總挺牛的,可是接觸起來一點架子也沒有?!?/p>

王家強說:“你凈扯淡,我能有什么架子,我這個人最喜歡交朋友了,你可能還不了解我。不過我這個人倒有個毛病,你要是瞧不起我,我還不喜歡理你。”他瞅著吳軍說:“志東這個人的確挺實在的?!?/p>

吳軍說:“我的朋友還有差的?來,喝酒?!?/p>

這時,王家強的電話響了,王家強打開手機一看是小潔的。自從上次在“龍泉洗浴城”遇到小潔以后,小潔幾乎每天都給王家強發(fā)個微信。一開始還都是一些問候或者是笑話,后來漸漸地有一點葷的了。

王家強接了電話。

小潔說:“王哥,你在哪了?”

王家強說:“我在普清縣啊,你在干什么呀?”

小潔說:“我也在普清縣啊?!?/p>

王家強說:“你拉倒吧,你在普清?”

小潔說:“真的,我來看你呀。”

王家強說:“你在普清什么地方?”

小潔說:“我在普清縣富佳大酒店門口?!?/p>

王家強聽出小潔是真的來了,就說:“我有客人啊,你住在哪兒啊,我一會兒去看你?”

吳軍聽出是一個女孩兒的聲音,就說:“誰啊,你叫她過來?!?/p>

姚志東也說:“在哪?我去接她,正好我們?nèi)齻€老爺們在一起喝酒沒什么意思。”

王家強酒勁兒正旺,他瞅瞅吳軍和姚志東,把電話用手捂住說:“我認識的一個女孩兒,來普清看看我,叫她過來好嗎?”

吳軍說:“有什么呀?過來一起喝喝酒,嘮嘮嗑兒唄?!?/p>

王家強瞅著吳軍笑著說:“你認識的,你的手下。”

吳軍說:“我的手下,誰?。俊?/p>

王家強笑嘻嘻地說:“小潔啊。”

吳軍說:“行啊哥們,上人啦。不過,她不在我那干了,這丫頭,你玩不了。接來唄,一起喝酒沒問題。”

姚志東站起來去接小潔。

王家強對小潔說:“那你等著吧,一會兒一輛寶馬去接你,車號是普E28282。”

小潔說:“好,我等著?!?/p>

小潔進來的時候,王家強都有些吃驚,以往王家強看見小潔都是在比較昏暗的環(huán)境里,也沒覺得她怎么漂亮,但今天小潔穿了一件露臍裝,一條雪白的牛仔褲,把她的青春和性感都凸現(xiàn)出來了。

小潔的到來使三個男人都興奮起來,都張羅著喝酒,小潔應付這種場合倒很自如,一會兒敬你一杯,一會兒敬他一杯,不一會兒幾個人都有些醉意了。

吳軍瞅著小潔說:“你怎么勾搭上我哥們的?”

小潔說:“怎么叫勾搭呢,我就是喜歡王哥。”

他們喝完了白酒喝啤酒,小潔上廁所的時候,姚志東說:“王總,這個女孩真是不錯啊,今天晚上她不能走了吧?”

吳軍說:“都幾點了,走什么走?你一會兒給開個房間?!?/p>

王家強說:“行,叫她住一宿吧。”

姚志東說:“王總,你也別回宿舍住了,都喝了這么多酒。”

王家強明白姚志東的意思,但他還有些清醒,說:“不,我可得回去住?!?/p>

小潔回來后,他們又開始喝。王家強和小潔也喝過兩回酒,但不知道她的酒量這么大,啤酒是一口一杯,不一會兒,王家強就趴在桌子上了。吳軍張羅著走了,可是王家強怎么也站不起來。他話能聽明白,就是腿不好使,他有些大舌頭地說:“是好酒,不上頭上腳?!?/p>

姚志東對吳軍說:“別叫王總回去了,就住在這吧?!?/p>

吳軍說:“行啊,他想走也走不了了?!?/p>

姚志東說:“吳局你走吧,我把王總送樓上去?!?/p>

王家強想走,可說話的力氣似乎都沒有了。姚志東就架著王家強的一只胳膊往樓上走。小潔架著王家強的另一只胳膊邊走邊說:“王哥的酒量還行啊,今天怎么了?”

姚志東說:“王總今天的心情好像不大好?!?/p>

小潔說:“怎么了?”

姚志東說:“不知道,吳局問他,他也沒說。人心情不好的時候喝酒最容易醉。”

到了房間,姚志東把王家強放在床上,小潔幫他脫了鞋說:“姚哥,你也回去吧,我給他倒杯水就回房間休息了?!?/p>

姚志東說:“好,那我走了,王總睡一覺就好了,這是你房間的鑰匙,就在隔壁,有什么事兒給我打電話?!?/p>

姚志東走了以后,小潔給王家強倒了一杯水放在床頭,自己點了一支煙坐在沙發(fā)上抽。過了一會兒,王家強翻了一下身,手在摸索什么。小潔忙走過去,把水杯送到王家強的嘴邊,王家強抬起頭喝了兩口。小潔說:“王哥,怎么樣?你能不能起來洗個澡,熱水泡一泡會好受些?!?/p>

王家強點點頭。

小潔到衛(wèi)生間放水去了,王家強又睡著了。

王家強再醒來的時候,他是躺在浴盆里的,他想不起來自己是怎么脫的衣服,怎么進的衛(wèi)生間,他的腦袋昏沉沉的,他又泡了一會兒覺得眼皮有些打架,就起來出了浴盆。他什么也沒披走出衛(wèi)生間,忽然他發(fā)覺沙發(fā)上坐著一個人,他嚇了一大跳。沙發(fā)上的人也站起了說:“王哥,你醒了,好點沒有?”

王家強看出來了,是小潔,急忙走回衛(wèi)生間。衛(wèi)生間里除了浴巾,自己的衣服一件也沒在里面。他把浴巾圍在腰上,說:“小潔,快把我的衣服拿來!”

小潔伸進手把王家強的短褲遞了進來,王家強急忙把短褲穿上,把浴巾披在肩上,慢慢地走了出來。

王家強走到沙發(fā)前坐下來:“你看我喝的,不好意思啊!”

小潔轉過頭說:“你怎么醉得這么厲害???你喝得也不是很多啊?!?/p>

王家強說:“現(xiàn)在不行了,喝一點就醉?!?/p>

小潔站起來把水杯端了過來說:“多喝點水吧,你剛才都吐了?!?/p>

王家強喝了一口水說:“我得走了,你快休息吧?!?/p>

小潔說:“你往哪走,這是你的房間?!?/p>

王家強說:“那你?”

小潔說:“我在隔壁了,我看你醉得太厲害了,怕你難受,叫你洗洗澡醒醒酒?!?/p>

王家強說:“我一點也不記得了,我衣服是怎么脫的我都不知道?!?/p>

小潔輕輕地笑了一下說:“我給你脫的?!?/p>

王家強立刻感覺渾身不自在,不知道說什么好。小潔也不吱聲,雙方都能感覺到彼此的喘氣聲。

過了一會兒,王家強說:“看看電視吧?!?/p>

小潔站起來去打電視,電視已經(jīng)好多個頻道沒有節(jié)目了,終于找到了一個,是體育頻道,正在進行一場足球比賽,哪和哪踢王家強也不知道,因為王家強不喜歡看體育節(jié)目,兩個人就這么干瞅著。小潔忽然站起來說要回去休息了,王家強也站起來把小潔送到門口,叫她回去好好睡一覺。就在小潔剛剛要開門的時候,她突然回過頭說:“王哥,你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王家強搖搖頭沒有說話,他們就這么對視著,小潔輕輕地靠過來,王家強雙手攬住小潔的腰,兩個人慢慢地后退,王家強披在肩上的浴巾也掉在了地上……

小潔走的時候還和王家強在房間里纏綿了好一會兒,她問王家強什么時候回去,王家強說不一定,小潔就撒嬌說王家強必須一個星期回去看她一次,王家強應付著說盡量吧。

過后,王家強那個后悔啊,怎么能和小潔這樣的女人混到床上,也太沒有自制力了,他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個耳光。

10

李小妮的父親住院了。

王家強從普清縣趕到溪水市內(nèi)醫(yī)院的時候,岳父還在搶救室里。李小妮看見他時并沒有什么表情,倒是岳母看見王家強來了,一下子就哭了起來。王家強一邊安慰岳母一邊詢問岳父的病情。

岳母說:“中午吃完飯時你爸還好好的,本來他是要午睡的,可他今天說要看一會兒電視,看著看著突然歪在了沙發(fā)上,我以為他睡著了,可是后來人倒在了地上,我急忙打電話給120,大夫說是腦溢血。家強,你快想想辦法啊?!?/p>

王家強知道誰也沒有什么辦法可想,就是看發(fā)病的程度,但他還是說:“媽,沒什么大事兒,我爸平時身體不錯,一定不會有事兒的?!?/p>

吳軍是隨他一起來的,這時正和李小妮說話呢。王家強叫岳母坐著別著急,一切有他呢。李小妮父母也并不知道小兩口鬧離婚,李小妮母親叫李小妮給王家強打電話,李小妮磨蹭著就是不打,最后還是李小妮母親給王家強打的電話。

王家強在這家醫(yī)院沒有熟人,他準備給姚志東打個電話,吳軍說你甭打,這個醫(yī)院院長我熟悉。

不一會兒,幾個穿白大褂的人匆匆走了過來。吳軍介紹說:“這是我們宏遠公司的王總,這是劉院長、張院長、鄭科長?!?/p>

劉院長說:“王總,你放心,我們會全力搶救的,技術不行我們可以從省醫(yī)院調(diào),我進去看看情況再說。”院長和幾個人進去了,走廊里迅速增加了不少人,都是普清縣過來的。姚志東也來了,他進屋就對王家強說:“我就在市里,你咋不給我打電話呢?這個醫(yī)院我熟啊?!?/p>

王家強說:“我就急忙往回趕,哪想得起啊?!?/p>

院長出來了,對王家強說:“王總,沒什么大問題,不是很重的腦溢血,只是毛細血管滲血。剛才進去的馮教授是我們省權威的心腦血管專家,現(xiàn)在由他坐鎮(zhèn)指揮,你就放心吧。”

姚志東說:“老劉,盡管用最好的藥,錢不是問題。”

院長一看是姚志東,忙說:“你怎么來了?”

姚志東說:“王總是我的領導,也是我的哥們啊?!?/p>

院長說:“你放心吧,沒什么大問題。王總,你是不是到我的辦公室坐一會兒?”

王家強說:“不了,你快忙吧,謝謝你啊?!?/p>

過了一個多小時,大夫陸續(xù)都出來了。馮教授說:“病人的病情現(xiàn)在已經(jīng)穩(wěn)定了,你們家屬可以進去看看了,但不要大聲說話。”

岳母和李小妮、王家強都進去了。王家強看見岳父的臉色不是很難看,岳母攥住岳父的手就流淚。過了一會兒,護士說:“你們家屬可以出去了?!?/p>

王家強出來以后,看看手表已經(jīng)是傍晚六點多了,便對吳軍說:“沒事兒了,你請他們吃點飯就回去吧?!?/p>

吳軍說:“他們回去就回去,我在這待一宿,光你自己也不行啊?!?/p>

姚志東說:“你們都去吃點飯,我和王總先在這守一會兒?!?/p>

王家強對姚志東說:“你也去吃飯吧,一會兒你再回來?!?/p>

人都走了,走廊里只剩下王家強、李小妮和岳母。

王家強說:“兒子呢?”

李小妮說:“在媽家了?!?/p>

王家強說:“你和媽回去吧,晚上我在這。”

李小妮說:“我不回去,一會兒把媽送回去就行?!?/p>

王家強不好再說什么。吳軍和姚志東回來以后,叫王家強去吃飯,王家強說不餓,叫李小妮和母親去吃飯,他們也不去,王家強就叫姚志東把岳母送回家。那天晚上,姚志東找院長安排,王家強、吳軍和姚志東在醫(yī)生值班室住了一宿,李小妮就住在搶救室。

岳父在醫(yī)院里住了半個月,王家強一次也沒有回普清縣,有事情就電話溝通,差不多天天待在醫(yī)院了,極力好好表現(xiàn),想緩和一下和李小妮的關系。實踐證明,李小妮對王家強的態(tài)度有了明顯轉變,也主動和王家強說話了。這期間,兩個人還陪兒子去吃了一回麥當勞。

王家強回到普清縣是岳父出院的第二天。工程已經(jīng)接近尾聲,一大堆事情等著他去解決。

生活似乎很平靜了,但今天齊總的一個電話卻攪得他心神不寧。齊總問他在普清縣還是在市里,王家強說在普清縣,有什么事兒吩咐就是了。齊總說倒也沒什么事兒,叫他有時間的時候和他見一面,他聽到和他工作有點關系的事兒。王家強放下電話就覺得不大對勁兒,指定不是任命的事兒,要是那樣,齊總在電話里就說了,他聽齊總的語氣好像不是什么好事兒,他有些忐忑不安。

王家強接到齊總電話的當天晚上就趕了回去。他沒有說是特意為這件事兒回去的,說是市里正好有些事情要辦,他給齊總帶去了兩瓶“龍湖”冰葡萄酒。齊總說:“你小子和我怎么還客氣起來了?”

王家強說:“不是客氣,這冰葡萄酒是剛剛生產(chǎn)出來的,還沒上市呢,都說不錯,就給你嘗嘗。”

兩個人又閑聊了一會兒,王家強說:“齊總,你不是要和我說點事兒嗎?”

齊總說:“其實也沒什么,最近有人說你不太成熟,沒任命副總,就自稱是副總了?!?/p>

王家強聽了腦袋一熱,說:“齊總,我可從來都沒覺得我是什么副總,有些人是這么叫,有的我能夠糾正,有的時候根本沒有機會糾正,人家的嘴我怎么能管得住?!?/p>

齊總說:“我還不了解你嗎,我只是聽說了這件事兒,覺得對你不利,怕對你的任命產(chǎn)生影響。”

王家強說:“我知道你的好意,這事兒對我有點冤枉?!?/p>

齊總說:“那天周江的婚禮你是不是代表領導講話了?并且還自稱是副總經(jīng)理?”

王家強明白了,說:“啊,是,我本來是不講的,可是臨時又安排我講。我當時聽了主持人介紹我是副總,我就覺得不好,可是沒有辦法呀?!?/p>

齊總說:“是,這些都不能怪你,你代表領導講話也可以,關鍵是別人介紹你是副總,人家不知道的肯定以為事先你知道的?!?/p>

王家強有些激動地說:“我哪有那些閑心。真他媽氣人,不任命拉倒,我還不想干了呢,一天累個賊死,錢也不多掙一分?!?/p>

齊總說:“不要灰心,我也不是你領導,只是關心關心你,等有機會我和總公司領導說說,畢竟我們關系還在,早點任命算了,免得夜長夢多。”

王家強尋思了一會兒,平靜了一下,說:“好啊,那先謝謝齊總了?!?/p>

11

王家強剛走進辦公室,周江進來就把門關上,問他副總任命的事兒是不是快了。

王家強說:“不知道,任不任,無所謂?!?/p>

周江說:“我聽說快了,你一點沒聽說嗎?”

王家強說:“沒有,任不任命不也得照樣干么?!?/p>

周江說:“那倒是,不過,總覺得不太順??偣緛碚{(diào)查張鍵了,你知道嗎?”

王家強心里一驚,說:“什么時候,調(diào)查什么問題呀?”

周江說:“經(jīng)濟問題,好像和廢鋼有點關系,具體的我也說不清楚?!?/p>

王家強說:“什么時候的事兒?”

周江說:“好幾天了,到現(xiàn)在還沒走呢?!?/p>

周江又扯了一會兒別的,有人在走廊里喊他,他就走了。臨走的時候,周江又說了一句:“趙盈要結婚了?!?/p>

王家強心里有點亂,他沒有心思關心趙盈結婚不結婚,他在想調(diào)查張鍵會不會涉及到自己?如果調(diào)查廢鋼的問題,一定涉及到姚志東,姚志東是他介紹給張鍵的,這當中,自己也自然沾了好處。自己在新區(qū)那套房子雖然是按揭貸款,當然也有姚志東的貢獻。王家強想找張鍵問問怎么回事兒,都走出辦公室了,他又折了回來。他覺得自己過去了,怎么和張鍵開口呢?再說,張鍵一定以為他在這里不一定得了多少好處,害怕了?,F(xiàn)在還不知道怎么回事兒,可不能給張鍵留下什么把柄。他回到辦公室坐了一會兒,覺得還是給姚志東打個電話比較妥當。

“志東啊,你在哪?”王家強問道。

姚志東說:“我在市里,王總有事兒啊,那我馬上過去?!?/p>

王家強說:“你先不要過來,沒什么事兒,就是有一段時間沒見面了,想和你聊聊。”

姚志東說:“那好啊,你選個地點吧?!?/p>

兩個人在一家咖啡廳見面,王家強并沒有直奔主題,而是問了問姚志東最近生意怎么樣了,又搞沒搞什么新項目,聊生意自然聊到廢鋼的情況。其實,就是王家強不問,姚志東也會說,因為,姚志東覺得他必須讓王家強知道廢鋼的情況,不能讓王家強覺得自己偷偷摸摸掙了多少錢,所以,經(jīng)常向王家強匯報他倒騰廢鋼的事兒。聊著聊著,王家強裝作不經(jīng)意地問了句:“哎,志東,最近有沒有人找你了解廢鋼的事兒?”

姚志東聽王家強說完就笑了,說:“王總,你一打電話,我就知道準為這個事兒?!?/p>

王家強有些納悶,問:“你怎么知道,你神仙啊?”

姚志東說:“我不是神仙,因為張鍵已經(jīng)找過我了。”

王家強說:“到底是怎么回事兒?”

姚志東說:“張鍵也沒說是咋回事兒,就是說可能有人找我了解關于廢鋼的事兒。到現(xiàn)在也沒人找我呀。我跟他說了,叫他放心,什么事情我也不會亂講的。王總,你放心,我姚志東是什么樣的人,我們處這么長時間,你還不知道?我是絕對講究義氣的,哥們幫助了我,我還能反過來給哥們找麻煩?”

王家強說:“我不是對你不放心,因為我不常在公司,怎么回事兒我不是很清楚,這件事兒吧,問別人也不太方便。我們畢竟是朋友,什么事兒都可以說,所以,我才把你約出來,在一起聊一聊?!?/p>

王家強把話說得很委婉,他不希望姚志東看出自己很在意這件事兒。

姚志東雖然和王家強接觸挺長時間了,關系也不錯,有時候,也稱兄道弟,可姚志東總是覺得還有一定距離,今天,王家強的一番話確實挺令姚志東感動的。

姚志東說:“王總,你放心,沒有你,哪有我今天,你和我就是朋友關系,我們沒有什么經(jīng)濟上的往來。何況沒你什么事兒,就是有事兒,也是我姚志東一個人的。”

王家強聽了姚志東的話,心里敞亮了許多,他相信不會有什么事兒,因為他覺得雖然是他給張鍵介紹了姚志東,可是價格都是一樣的,也沒有叫張鍵在價格上做什么文章,至于張鍵有沒有什么事兒,他也不知道。

12

小潔對王家強的攻勢越來越緊,她不只是在身體上纏著王家強,而是反復問王家強什么時候離婚?什么時候娶她?小潔一打過來電話,王家強心里就會一激靈。王家強在總公司開會,小潔硬是追了過去。

回到普清以后,王家強有一個禮拜沒和小潔見面,只是通了兩次電話。王家強有一搭沒一搭地應付著,小潔干脆就找到了王家強的辦公室,說自己懷孕了。王家強著實嚇了一跳,他不相信小潔和自己能夠懷孕,但又不敢較真,只能小心地哄著小潔,反復說著自己到了今天的種種不易,叫她做了吧。小潔未置可否,說最近身體不是太好,過一段再說。王家強這個鬧心啊,總覺得小潔是顆定時炸彈,做事老分神。就在這個時候,普清縣的工地也出了狀況,姚志東供應的空心磚質(zhì)檢有一部分不合格。他把姚志東叫來,一頓訓,好在數(shù)量不多,也不是主體工程,返工也就完事了。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搞得王家強有些筋疲力盡,想想自己還未到中年,就有些力不從心的感覺。

“我想宰了她?!?/p>

王家強和吳軍喝酒的時候,多次說過這句話。

吳軍說:“我和你說過,她可不是省油的燈,你怎么還招惹她呢。你和女人玩?你實在是嫩了點,這個事兒我來解決吧?!?/p>

王家強已經(jīng)有了些醉意,問:“你宰了她,她實在不講究,把她弄個腿斷胳膊折?!?/p>

吳軍說:“多大個事兒,你就不用管了?!?/p>

王家強醒酒以后給吳軍打過電話,問他要怎么解決,告訴他千萬不要出手打人,能談妥最好了。吳軍說:“你行不行了,你自己解決不了,我來幫你,你就別婆婆媽媽的了,我會有分寸的?!?/p>

王家強不再好說什么,就在忐忑不安中等待著結果。

小潔好久沒有給王家強打電話了。

不久以后的一個午后,王家強走在斑馬線上,他遠遠地看見小潔向他走來。一頭飄逸的長發(fā),白色的羽絨服,黑色的皮裙,黑色的高筒靴,扭著腰肢,款款地向他走來。王家強曾經(jīng)和小潔說過,這是最女人、最性感的走法。就在他們相距不到十米的時候,小潔好像突然看見了他,在他們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小潔傻了似的站在那兒。也就是幾秒鐘的時間,小潔突然轉身,逃也似的跑掉了。王家強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王家強心被刺了一下。

王家強問吳軍:“小潔的事兒,究竟是怎么解決的?怎么她見了我,像見了鬼似的?!?/p>

吳軍笑著說:“你怎么這么磨嘰呀,怎么她見了你,和你擁抱你喜歡???”

王家強紅著臉說:“算了,算了?!?/p>

13

王家強在正式任命下來一個星期前就知道了。那天,他剛從普清回來,齊總給他打了個電話,說有事兒找他。王家強以為是調(diào)查廢鋼的事兒,心里惴惴不安。他一進屋,齊總就握著他的手說:“祝賀你啊,你可要請我吃飯啊?!?/p>

王家強愣了一下說:“祝賀我什么呀?”

齊總說:“祝賀你什么?你的任命馬上就下來了!”

王家強心頭忽然一熱,但馬上就冷靜了下來,說:“你別逗我了,我咋不知道?”

齊總說:“沒錯,文件都印出來了,就差宣布了?!?/p>

王家強說:“你看見了?”

齊總說:“沒錯,不會超過一個禮拜?!?/p>

王家強說:“謝謝你,齊總,要不是你,還不一定什么時候下來呢。”

齊總說:“謝什么謝,還不是你干的好,我只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沒起什么大的用處?!?/p>

王家強說:“順水推舟的作用可不能忽視,推你一把,你前進了,不推你,你可能倒退了。”

齊總說:“理倒是這么個理,你好好干,我還能推你??蓜e像我,混了這么一個結局?!?/p>

王家強說:“齊總,你可別這么說,我要是能趕上你,還行了呢。你現(xiàn)在多好啊,自己喜歡干什么就干什么。”

齊總哈哈一笑說:“小子,你就是會說話,好好干吧。”

從齊總那里出來,王家強真是有些激動,他滿臉笑容地走在大街上,走出去很遠了,才想起自己是開車來的,他又轉了回去開車。他想把這個消息告訴李小妮,又覺得正在冷戰(zhàn),打這個電話不合適。他想告訴吳軍,告訴趙盈,想了一圈,他覺得沒有誰可以告訴,最后,他把電話打到了父母那里。是母親接的電話,王家強并沒有說他的任命馬上就要下來的事情,而是隨便問了問二老的身體就放下了。一個星期好像一年,他一天一天不知道干什么。沒有準確的消息倒好,反正是沒有一定的東西,愿怎么樣就怎么樣。當有了準確消息以后,王家強反而不安起來,唯恐中間生出什么變故來。一個星期在王家強的焦躁中過去了。星期一的早晨,總公司的領導首先找他談了話,然后在公司中層干部的會議上宣布了對王家強的任命。一切都來得那么自然,那么順理成章,也許是王家強已經(jīng)代理副總很久了,沒有任何人覺得這是一件什么大事兒,雖然也有不少人表示祝賀,但都比較平靜。尤其是王家強,似乎沒有一點感覺,就像有人告訴他該吃飯了一樣。任命宣布的那天晚上,自然有人要請他,王家強一一推辭了,他一個人回到家,一個只有他一個人的家。他甚至沒有吃飯,靜靜地坐在沙發(fā)上,回憶他參加工作以來的一幕幕,他覺得自己真不容易,自己的今天是一步一步拼出來的。最后,他想到了李小妮和兒子,位置有了,家卻要沒了,自己奮斗的意義是什么呢?這回,他才真正感覺到了什么叫孤獨和凄涼。李小妮和兒子搬到新樓快一個月了,說不出為什么,他想給李小妮打個電話,號碼都撥了一半了,他又放下了。猶豫了很久,最后還是撥通了李小妮的電話,好半天,王家強也沒有說出話。

李小妮說:“你說話呀?!?/p>

王家強哽咽地說:“老婆,我想回家?!?/p>

責任編輯 劉遙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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