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傳軍

想起了一個故事：父親想讓孩子把園子里的土刨松，好種東西。但兩個兒子都怕累，誰也不肯干。后來父親說，這園子里埋著一罐子金幣。兩個兒子高高興興，一鼓作氣地把地翻了一遍，當然沒找到金幣，但地可以種東西了。這就是故事的魅力。小學生作文在聊天中完成，氣氛輕松、融洽，把習作的要求、目標、技巧無痕地融進故事里去，真正地解決“寫什么”和“如何寫”的問題，這才是理想的課堂。

故事就是手段，不是目的，但它是一種需要。認知、言語、思想、理解、邏輯隨著故事的推進循環(huán)，不由自主地提升。它是情境，是磁場，是漩渦。它的魔力來自于它的動態(tài)和不可預(yù)知。講自己的故事，別人參與或干預(yù)，使故事更鮮活，更跌宕，更不確定，有著無限可能性，有著種種神秘和不可壓抑的挑戰(zhàn)性，表現(xiàn)欲使每個人（在場者）都膨脹。角色互換，可以反串。故事從自己而來，從生活而來。尤其是自己最近怎么樣，總想怎么樣，老覺得如何如何，由此，紛繁瑣碎的生活場景，都是心情的投影。講什么呢？就講眼前的日子，現(xiàn)在的心情。它不等同于真實的、準確的、所有人認同的那個生活，它是你自己的反應(yīng)，具有獨創(chuàng)性。只要你愿意，你就實話實說。把感覺聊成場景，把場景連成經(jīng)歷。交流、傾訴借助于故事，相互之間是用故事感化你，而是用道理進行說教。不可太當真，又不可不投入，這是我們的課堂原則。因為我們在預(yù)演生活，在模擬生活，在對問題的好奇、發(fā)問中可能有些經(jīng)驗，起到指點、診療的作用，但講成故事，把故事講好才是第一任務(wù)。太當真容易失去安全感，有暴露的恐懼感；不投入，則大多數(shù)人置身事外，失去了課堂的意義和價值。還因為，這樣的課堂，人人可以成為主角。當然，教師第一，不容置疑。他時刻在捕捉，在引領(lǐng)，要有放有收。教師第一，在于教師應(yīng)始終是導演，他得提前預(yù)知講述者的一些情況。他得對故事有預(yù)設(shè)。最重要的是，他在如何講好它，得無痕地、巧妙地滲透、傳授技巧，錦上添花，四兩撥千斤?？偟媒o好故事一個定義吧。我以為兩條夠了：一是想不到。故事的情節(jié)曲折，置身事外者想不到。它得有些竅門，有些落差，有些鋪墊，有些旁逸斜出，有些半路殺回。二是忘不掉。一個好故事能滋潤人，全方位的，一言難盡，你看它來自生活，講述時又不是照搬生活，可它多少又帶給我們一些思考，使我們在生活中對它多一些驀然回首。

情節(jié)是縱線，在這條線上多問些為什么，為什么會有這樣的安排，有什么用意。而細節(jié)是橫線，即當時，當?shù)?，有什么，是什么，我覺得如何。如果說情節(jié)是往前不停地走，那么細節(jié)就是徘徊，斟酌，推敲。細節(jié)的種種呈現(xiàn)方式，在此就是訓練。情節(jié)與細節(jié)可同時推進，也可走一個來回?，F(xiàn)舉一例：

某同學說最近很煩，經(jīng)過本人的講述和同伴的討論，大致有家長與老師的原因，關(guān)鍵在于功課太多。那怎么辦，想逃脫。好吧，怎么逃，然后又將如何，這就需要情節(jié)?？梢宰兟铮兂晌伵０?，慢慢悠悠的，除了睡，就是到處走走。它有舒適愜意的時光。可這種時光并非持久恒遠。它也會碰到難題，有難以言說的煩惱。小房子不能脫身的累贅，因慢而招致的災(zāi)禍。由此安排幾個情節(jié)，問題不大吧。關(guān)鍵是寫好細節(jié)，樹葉花叢里啖葉吮露的爽，先天的缺陷帶來的自卑和對別的動物的艷羨。這種對比需要場景，需要心理上的細節(jié)，這就需要教師帶領(lǐng)學生們在此徜徉流連，讓細節(jié)豐滿細致，就是講出來所有的人都感同身受。最后是價值觀，也就是中心的定位。你怎么看“煩惱”這件事？是放下，放下，以至于漠視，還是換個角度看擁有的。這就是故事的意義和價值了。有了以上的討論、講述，想必寫起文字來是很自然的事了。這個故事的講述會不會千篇一律？不會，因為參與討論、猜測時，這個故事根據(jù)每個人的特點、個性會有不同的線索和流向，這就要求教師要不斷地停下，去捕捉那些靈感，給予默契感和欣賞，鼓勵他們按照自己的內(nèi)心走下去。

聊故事當然需要閱讀和積累，也需要精心地備課。課堂只是激活和碰撞，引領(lǐng)和啟發(fā)，當然需要從更多的經(jīng)典故事，從更美的語言文字中去汲取營養(yǎng)。在講述時，努力使語言趨向書面語，那訓練的最好成果便是出口成章了。但聊故事更需要的是學生的想象力，是越來越強烈的溝通欲望。故事是風光旖旎的花園大門，使他們走入就盤桓忘歸。而想象力又是基于對生活的敏感力。越敏感越細膩，想象力便越發(fā)達。隨著對故事要求的不斷提高，講故事的眾多參與者就會自覺地為提高素質(zhì)，為達到目的，而去觀察、訪問咨詢、瀏覽、做讀書筆記等工作。這個過程不再是一種負擔，而是一個有趣的享受過程。

聊故事解決了“寫什么”和“怎么寫”，而且激發(fā)了興趣，激活了材料，在聊自己、聊生活的同時，在作文、做人上都有了提升，我們何樂而不為？

人生中總會有某個時刻，

需要堅守自己的決定。

一個說“這就是我，

這就是我的選擇”的時刻。

——石黑一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