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正豪
聽說,你要重建。我聽著,仿若半點不留意。心上卻淹過淡淡的輕愁。
春·青蔥正茂
那時我尚年幼,不曾曉得天外仍有偌大的天地等我來闖,只依偎在你懷里,仿佛擁有天地;那時你正年青,街面寬闊卻又坎坷蜿蜒,路邊嶄新的黛瓦白墻,高高翹起的檐角似展翅的鳥兒正欲飛起。我只覺得滿眼綠意,生機勃勃。墻角鮮嫩的草被鄰居爺爺家的羊啃得參差,娃娃們和小兔小狗在街上瘋跑,奶奶嬸嬸們或盯著自家的羊莫偷跑,或扛起鋤頭準備上坡播種除草,或忙著全家人的針線細細納著手底斑斕的鞋墊,嘴里笑罵著鄰家二三瑣事。春日煦朗的陽光下,處處笑聲朗朗。
夏·郁郁繁盛
三伏天熱得嚇人,日頭透過密密匝匝的葡萄藤架仍舊燙得地面火熱,正當茂盛的滿院蔬果被曬得蔫蔫低著頭,護院的狗也都吐著舌頭瞇著眼睛,只有柳枝上不知疲倦的蟬鳴聲聲。街坊都一一大門緊鎖,掩著門的是勞作的人們正短暫的閑暇,鎖著門的家里晚輩出息,帶著老人進了城,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繁華。你仍舊健壯,支撐著千百人的家,只是也禁不住酷暑一般微微沉默著。奶奶正睡得安詳,床頭的墻上是她年輕時陪嫁的繡品,小小的,陳舊的,卻又干凈的。淡淡的緋紅黛青壓在月白的絲綢上,俯視著這張鋪著涼席的雙人床,房頂上垂下的電風扇吱呀地轉(zhuǎn)。這房間,仍舊一派時光綿長,歲月靜好的氣氛。
秋·飄零蕭瑟
老街終于被拆了,你終于不再完整。遍地的秋草枯黃,一兩株樹木上飄落片片殘葉,落在遍地的廢墟上。曾經(jīng)大氣又不失精巧的飛檐被打落在地,曾經(jīng)富麗堂皇的壁景被碾落成泥。我第一次這樣完整地看過這片土地――不再被密屋、矮巷遮擋的土地。目所及處,處處皆是斷壁殘垣,只剩一家不知為何挺立的墻壁,孤獨地、殘破地站在原地。四下人家已搬走,這一次是徹底的冷清。我呆呆地站在原地,茫然地注視著這片曾熟稔于心的土地,幾近西山的太陽留下如血的漫天云霞,凄美壯絕。悲慟嗎?不至于此。只是獨立于泣血殘陽下,空茫地感受到你與我的疏離,你我之間真切的傷痛。
冬·暗藏生機
皚皚白雪,凄凄寒風,卻又恰逢了難得的暖陽。我拎著一雙破損的鞋,滿腔不樂意地 再次來到這里。若不是奶奶要求,我一定不會回來這里, 我不想看到你已是遍體鱗傷,不想再次目睹你的凄涼。但我還是來了,看到了一個超出我狹隘思考范圍內(nèi)的你。踏過成片的白雪躍金,我怔怔地在那塊唯一挺立的墻下看到了我要找的補鞋老人。四下空曠,他在墻下掃開了一塊水泥地,鋪開了所有的工具,從容地進行著自己的工作。我把鞋遞給他,他放在一旁,按著那些“廢品”被送來的順序一一修補,粗糲的手指靈巧地穿梭,我靜靜地看著,等著,似有所悟。深冬特有的慘白的日光下,墻角處,他坐在矮凳上,帶著一副老花鏡,腳邊一臺破舊的收音機,咿咿呀呀地放著京
我終于明白,曾誤解了你的幾多深情,我的故鄉(xiāng)??v使人們已經(jīng)離去,你已漸趨殘破,可誰能說重新建設后的你不是你的新生?過去經(jīng)歷的,我會銘記,未來要走的,我陪你一起。良辰美景奈何天,縱四季流轉(zhuǎn),我陪你一起走過好時節(jié)。
(指導教師:張慶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