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社記者 李天琪

2019年4月22日下午，北京知識產權法院專業(yè)法官會議商標、競爭及壟斷委員會開設的第二期“京知商標競爭論壇”如約亮相。

記者本是揣著一顆好學之心赴約旁聽，沒想到這場意為提升院內法官專業(yè)能力和水平的交流學習平臺，竟有北京知識產權法院黨組書記、院長王金山，黨組成員、副院長陳錦川、宋魚水三位領導坐鎮(zhèn)，意外之余倍感驚喜：“嗯！今天的會一定有看點?！?/p>

不一般的論壇

報名此次活動前，記者做了功課?！熬┲虡烁偁幷搲笔且粋€旨在通過研討審判實踐中遇到的疑點、難點與熱點問題，促進知產法院商標、競爭及壟斷類案件審理的專業(yè)化，同時也為知產法院法官打造一個充分交流和學習的平臺。

王金山在本期論壇中提到，作為第一批知識產權審判專門法院和司法體制改革試點法院，知產法院自2014年年底成立以來便致力于打造知識產權專門法院的專業(yè)審判和專家團隊，注重將專業(yè)融入審判，用創(chuàng)新守護公平?！熬┲虡烁偁幷搲笔侵a法院在專業(yè)化建設方面的重要平臺之一，寄希望于知產法院干警能夠通過這個平臺在司法審判實踐中不斷歸納、總結、提升，貢獻自己的司法智慧，全力打造知識產權審判“人才高地”。

陳錦川在會后訪問中表示，各期“京知商標競爭論壇”聚焦商標、競爭及壟斷類案件審理中的相關問題持續(xù)開展，并通過創(chuàng)新形式、豐富內容來擴大參與范圍，推進審判隊伍的革命化、正規(guī)化、專業(yè)化、職業(yè)化、國際化建設，為服務國家創(chuàng)新驅動發(fā)展戰(zhàn)略提供司法保障。

當天參會的除了北京知識產權法院本院人員，還邀請了中國人民大學民商事法律科學研究中心副主任姚歡慶、中國社會科學院大學互聯網法治研究中心執(zhí)行主任劉曉春、北京冬奧組委法律事務部權益保護處項目工程師曹克宇以及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民三庭審判長周波。偌大的會議室被擠得滿滿當當，法官、法官助理、專家學者共赴盛會，經過思想火花碰撞，開拓視野，經驗交流分享。

本期“京知商標競爭論壇”聚焦涉體育領域的商標注冊問題，具體圍繞該主議題分設“電子競技領域的商標注冊問題”與“傳統(tǒng)體育領域的商標注冊問題”兩個專題。這一議題的設置得到了現場嘉賓一致的認可和好評。事實上，無論在傳統(tǒng)體育領域還是電子競技領域，其商標注冊問題已成為知識產權的熱議話題。

>>上圖：北京知識產權法院黨組書記、院長王金山 李天琪攝

>>下圖：北京知識產權法院黨組成員、副院長陳錦川 李天琪攝

記者注意到，2019年“4·26”世界知識產權日主題為“奮力奪金：知識產權和體育”（Going for Gold: IP and Sports）。正如世界知識產權組織所說，體育中蘊含的普世價值——卓越、尊重和公平競爭吸引著來自全球的觀眾。北京2022年冬奧會和冬殘奧會的舉辦，恰好是我們進一步走近體育，運用知識產權服務并保護其創(chuàng)新創(chuàng)造的良好契機。這個別出心裁的議題設置，不得不為北知人的用心點贊。

小游戲背后的大思考

>>審判第一庭法官宋堃作《電子游戲名稱的商標注冊困境》專題發(fā)言 李天琪攝

電子游戲產業(yè)是目前全球范圍內發(fā)展最為迅速的娛樂產業(yè)之一。2018年全球游戲排行，騰訊以游戲業(yè)務年收入197.3億美元名列首位，索尼、微軟、蘋果等公司位居其后。根據市場研究公司App Annie的最新報告，在2016年第二季度，中國市場的iOS游戲收入第一次超越了美國，成為全球iOS平臺游戲收入最高的國家。有人說，中國電子游戲的蜜月期已經來臨，但法律界對于電子游戲的知識產權保護才開始預熱。

對于審判第一庭80后宋堃法官來說，電子游戲早已成為他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游戲情結由來已久，一聽說第二期論壇的主題設定，電子游戲名稱的商標注冊困境問題研究及分享，讓宋堃躍躍欲試。

“作為游戲的開發(fā)者，首先要考慮知識產權體系保護。從游戲本質來講，它是電腦程序，受計算機軟件著作權的保護，同時游戲中涉及的文字、畫面、人物設定等可以通過著作權的文字作品、美術作品進行保護。但對游戲重要的游戲名稱，由于短小精練很難被看作著作權法中的作品，雖然反不正當競爭法也可以對游戲名稱一定情況下起到保護作用，但畢竟反不正當競爭法的保護不論從保護力度還是便捷性來看都是不足的。”宋堃站在講臺上直抒己見。

宋堃認為，游戲名稱商標的主要作用之一是識別游戲，同時知名游戲的名稱承載了游戲的知名度?！袄纭缎请H爭霸》一代非常知名，它的知名度直接影響它后續(xù)二代三代的發(fā)行。很多人會奔著游戲名稱去追后續(xù)的游戲產品，這一點跟商標法規(guī)定的相關功能非常相近?！鄙虡俗畲蟮墓δ苁亲R別商品來源，另一個附加功能是承載商譽。游戲名稱想要成為文字商標，需滿足文字商標的共性問題，第一座大山即是顯著性問題。

在討論商標顯著性問題時，商標一定要跟它所討論的商品類別相關聯。一類游戲的游戲規(guī)則、玩法相對比較固定，不同公司的游戲采用相似的玩兒法，但由于設計者高低不同的水平，市場占有度會有很大不同。市場中經常會出現一種游戲，它們的名稱直接描述游戲玩兒法。如北京知識產權法院2018年審結的“別踩雷塊”一案，法院認為由于別踩雷塊僅是對一種游戲規(guī)則的說明，缺乏顯著性，因此不被認定是商標名稱。

再有，宋堃發(fā)現，一些游戲名稱描述的是游戲的內容或者題材，比如飛機大戰(zhàn)。這類名稱是游戲內容的總結概括，導致這一類商標同樣也缺乏顯著性。但這種缺憾并非不可逆，這一類商標一旦加上顯著性內容，也是可以被注冊的。如2013年騰訊公司注冊一款游戲名稱為《全民飛機大戰(zhàn)》，這款游戲在飛機大戰(zhàn)的基礎上加上了“全民”二字，又通過騰訊公司的大量使用，便具有相對的顯著性。

與之相似的是，還有一類游戲根植于歷史文化特定的故事背景，比如《三國演義》《倩女幽魂》《多情劍客無情劍》等，名稱指代游戲的主要內容。像這些名稱的使用，社會公眾只會對游戲的內容有一定的認識，達不到區(qū)分游戲商品來源的作用。因此現實中，三國主題的游戲會在此基礎上進行一定的開發(fā)，《三國群英傳》《幻想三國志》這些名稱加入顯著性的部分，使游戲名稱具備了商標顯著性。

體育明星姓名權保護深探討

2012年，美國籃球明星邁克爾·杰弗里·喬丹起訴中國體育用品企業(yè)喬丹體育股份有限公司注冊的相關商標損害其姓名權，喬丹商標最先核定使用在第28類商品中，即體育活動器械、游泳池（娛樂用）、旱冰鞋、圣誕樹裝飾品（燈飾和糖果除外），這場商標訴訟拉鋸戰(zhàn)在2016年年底終于有了結果。值得一提的是，最高人民法院在該案判決書中，清晰明確商標法第32條在先姓名權的成立要件。

最高法在該案判決中首先論述了何為損害他人的在先姓名權，認為商標法第32條中，申請商標注冊不得損害他人現有的在先權利，其中“在先權利”應包含“在先姓名權”，法律依據是民法通則第99條、侵權責任法第2條。

尤其給“在先姓名權”下了定義，指未經許可擅自將他人享有的在先姓名權的姓名注冊為商標，容易導致相關公眾誤認為標記有該商標的商品或服務，與該自然人存在代言、許可等特定聯系的，應當認定該商標的注冊損害他人的在先姓名權。

最高法還對什么樣的姓名符合該條件進行了限定。首先，需要具有知名度，為相關公眾所知悉。其次，相關公眾使用該特定名稱指代該自然人，除了姓名，還可以是藝名、筆名、譯名。第三，該特定名稱已經與該自然人之間建立了穩(wěn)定的對應關系。

審判第三庭法官楊釗專題發(fā)言表示，由于文體明星在廣大人民群眾中具有較高知名度，且存在代言各類商品的情況，保護可以擴大到生活中的常見商品或服務。過往發(fā)生的案件中，法律適用上主要應用商標法第十條第一款第（八）項不良影響的規(guī)定，如“Michael Jackson”、郭晶晶、李小龍、伊麗莎白·泰勒等名人姓名權案；商標法第32條在先姓名權的規(guī)定，如布蘭妮斯·比爾斯、易建聯、鄭多燕等名人姓名權案；商標法第十條第一款第（七）項夸大宣傳的規(guī)定。

在認定體育明星在先姓名權標準時，楊釗認為應滿足幾個要件。

首先，在訴爭商標申請日前，該姓名已具有一定的市場知名度、為相關公眾所知悉。其次，在訴爭商標申請日前，相關公眾已將該姓名與該體育明星之間建立了穩(wěn)定的對應的關系。第三，訴爭商標主要識別部分與該姓名相同或近似。最后，訴爭商標指定使用的商品為日常生活中常見的商品或服務。楊釗認為，綜合以上要素，即可認定相關公眾會誤認為商品或服務與該體育名稱存在代言、許可等特定聯系，損害了該體育明星的在先姓名權。

>>視覺中國供圖

楊釗之所以會對這個案子產生濃厚的興趣，是因為最高法審結后，他本人也辦理了喬丹公司重新申請商標的相關案件。喬丹體育公司重新在包括地毯、鞋染料、鞋用油脂、貴重金屬合金、木材、紗、家具、汽車等8個類別上申請了一系列喬丹商標。商標評審委員會認為，“喬丹”是美國知名職業(yè)籃球運動員，訴爭商標指定使用在上述商品上，容易使相關公眾產生誤認，違反商標法規(guī)定，駁回了原告的注冊申請。

楊釗在案件審理中援引了最高法的判決，認為“喬丹”已經與邁克爾·杰弗里·喬丹之間形成了穩(wěn)定的對應關系，訴爭商標“喬丹”使用在指定商品上，相關公眾容易產生誤認，從而對商品的來源或品質產生錯誤認識，具有欺騙性，最后作出了判決。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以相同理由二審維持。

楊釗認為，在商標注冊駁回程序中，對于將具有較高知名度的體育、文藝明星的姓名、藝名或者譯名等作為商標申請注冊，使用在生活中常見的商品或服務上的情形，可以直接使用商標法第十條第一款第（七）項駁回，但應該嚴格限制。

這種在無需明星證明的情況下，法官主動在駁回程序中給予明星在先姓名權保護，目的在于，簡化后續(xù)程序，主動防止搶注明星姓名的商標獲注成功。

短短一下午的時間，審判第一庭法官宋堃、審判第四庭法官助理逯遙、審判第三庭法官楊釗、審判第二庭法官助理劉仁婧四位發(fā)言人在20分鐘的限定時間內，結合各自專題，依次就《電子游戲名稱的商標注冊困境》《游戲名稱、元素的商標權保護》《體育明星的姓名權在商標注冊領域的保護》《與奧運有關的知識產權典型案件分享》等內容與現場嘉賓進行了深入交流，理論與實務兼具，視野新穎獨特。

在審判案件工作量巨大之余，北京知識產權法院法官、法官助理還能靜下心來對經辦案件熱點難點問題梳理分析，精神和努力讓人佩服和感動。砥礪奮進，聚才引智，刻苦鉆研的北知人，為你們豎起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