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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東坡與蜀僧寶月的佛事與藝事

2019-06-26 13:15仇春霞
中國書畫 2019年5期
關鍵詞:蘇洵東坡

◇ 仇春霞

蘇東坡有很多佛友,比如佛印、參寥、辨才等等,他們都是因東坡詩文而被傳誦的名僧。但是在書法界,這些名僧都不如寶月有名,因為東坡有一幅十分有名的法帖是以寶月的名字作為著錄名的,那就是《寶月帖》。

以“寶月”為名的僧人自南北朝時候就有,即使在東坡的年代,杭州也有一位僧人叫寶月,他與蘇門才子之間也有交往。查《寶月帖》寫作時間、信中涉及的內(nèi)容,以及東坡當時的仕宦情形,《寶月帖》中的“寶月”,即是蜀僧惟簡。

寶月俗姓蘇,四川眉山人。出生于大中祥符四年(1011),9歲入成都中和勝相院侍奉慧悟大師,19歲剃度,法名惟簡。29歲賜紫,36歲賜號。寶月比東坡的父親蘇洵年少2歲,是“無服”關系的宗親,即不用參加各自近親喪葬的遠親,蘇洵比寶月高一個輩分,兩人多有交往。關于寶月的外表,蘇轍說寶月“頎然如鵠,介而善鳴”,意思是說他個子很修長,耿直善談。東坡說他年輕時又黑又瘦,像個印度僧人,老了后皮膚居然變得很白,有人說這是因為做了很多積陰德的事,一定會長壽。對寶月的才能,蘇洵說他很像唐代著名僧人澄觀法師,如果入世,必定會成就一番事業(yè),如果為僧,也無出其右者。東坡晚年對寶月的評價是:“師清亮敏達,綜練萬事,端身以律物,勞己以裕人,人皆高其才,服其心。凡所欲為,趨成之?!?/p>

綜觀東坡與僧友的交往,寶月并非東坡最鐘情的佛友,因為寶月不是那種能激起東坡才情,甚至是“胡來”的那種性情中人。然而這段情誼卻維系了四十多年,直至寶月圓寂,其原因在哪里呢?

對寶月的印象,可以從東坡和蘇轍兩兄弟為他所寫的祭文中得知大概。

東坡兄弟第一次見到寶月是在嘉祐元年(1056)。那一年,蘇洵帶著兩個兒子從眉山老家出發(fā),準備去汴京趕考。途中他們先去拜訪了成都最大的官員張方平,張方平與蘇洵是舊交,對蘇洵的才華非常贊賞,對初次見面的東坡兄弟更是贊不絕口,見他們?nèi)ペs考,還專門寫信給當時的文壇泰斗歐陽修,向他力薦“三蘇”。就在此時,他們第一次見到了寶月。寶月雖是佛門中人,但與當?shù)馗鞣揭硕加惺置芮械穆?lián)系。他年近五旬,已是閱人無數(shù)了。他似乎看到了這兩位同宗弟弟光明的未來,因為在蘇轍的回憶中約略有寶月的相關言語。

[宋]蘇軾《奉喧帖》,帖心縱30.6厘米,凡26行,計346字。宋拓《成都西樓蘇帖》端匋齋本。天津博物館藏

此番見面,別過以后,就是“三蘇”趕考、中舉、名動神州,在汴京度過了相當風光的兩年時光,后因東坡母親故去而返鄉(xiāng)。

“三蘇”榮歸故里,寶月作為老友兼僧人,少不得為崇信佛教的蘇老夫人張羅各種佛事,其零碎的信息可見于目前東坡存世最早的兩件書法作品中,即《奉喧帖》和《眉陽奉侯帖》。

《奉喧帖》是東坡寫給寶月的兩封信,大約寫于嘉祐四年(1059)。第一封寫于三日,第二封沒有落日期。兩封信被刻在同一塊石頭上,前后相續(xù),因為它們的內(nèi)容有關聯(lián)。但根據(jù)內(nèi)容猜測,這兩封信之間應該還有信件,如若沒有,則是兩人可能在寫信期間又見了面。

第一封信中涉及了以下幾件事:

一是繡觀音。東坡沒有買到寶月要的繡觀音,因為沒有找到現(xiàn)成的。即使看到有賣現(xiàn)成的,質(zhì)量也不是很好,價錢卻很貴,都要六貫五六。宋代一貫錢大約是1000枚銅錢,相當于一兩銀子,1000枚銅錢,大約有4.5公斤,如果都用銅錢,這一幅繡觀音差不多得30公斤銅錢。如果托人現(xiàn)繡,估計到五月中旬才能繡完。到底怎么辦,還請寶月決定。

二是東坡借了兩軸折枝花去裝點佛像。

上面這兩樣東西估計都是蘇家準備用來為剛剛故去的蘇老夫人追薦求福之事用的。因此東坡對寶月表示感謝,并叮囑請妥善保管借來的東西。

三是東坡對寶月借來的一幅五代浮漚的畫作了鑒定,認為可能不是真跡。但是畫得也還蠻可愛,如果收藏者愿意出手,收下也是不錯的。

四是父親大人蘇洵和弟弟蘇轍都沒有單獨寫信問候,托他一并問候。

第二封信說了以下幾件事:

一是買了一匹纈,不是很喜歡這個花樣,又換了一種,不知道價錢是不是差不多。

二是寶月所說的兩個藥方,蘇轍已經(jīng)送給父親了。

三是蘇洵在計劃一件什么事情,東坡匯報了一下進展。

四是要寶月將浮漚畫的事放在心上,至于價錢,不要超過之前商量好的數(shù)目。由此可知,第一封信中提到的畫,是東坡聽聞有此畫,到手看來不是真跡,但畫得不錯就想買下來。蘇洵愛畫,估計是東坡買了送給老父親的。

《眉陽奉候帖》寫于東坡第二次出川時候,此時他已經(jīng)安葬好母親,準備與父親、弟弟以及妻兒沿水路去汴京。寫這封信時,東坡與寶月大概有十多天沒有見面。他在信里提到了兩件事:一是他在眉州等了好幾天,船行到嘉州,又有五六天了,還是沒有見到寶月,他不明白寶月為什么爽約,心情怏怏。因為此去一別不知何時相見,只能祝愿他一切俱好。二是提到了他們互相熟悉的幾位友人,以及東坡介紹給寶月的新朋友。

[宋]蘇軾 寶月帖 23cm×17.7cm 紙本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從上述兩封信所透露的信息可知,此時的東坡剛剛出道,加之母親新故,父親處于頹廢期,作為長子,他要與包括寶月在內(nèi)的很多親友聯(lián)系,處理家務及私事。

寶月作為一名僧人,他與東坡之間應該有關于佛法的討論,可東坡的文集中卻不曾見到。不過,在與兩人有關的文章里,卻可見到寶月的佛法造詣和東坡對佛法的理解,其代表作就是東坡在居父喪期間應寶月之請所寫的兩篇文章,一是《中和勝相院記》,二是《四菩薩閣記》。

“中和勝相院”之名,本指寶月所在的成都大圣慈寺,以前的名字是“中和院”,后來皇上賜名“勝相”院,因而題名為“中和勝相院”。

《中和勝相院記》經(jīng)常被后世學者所引用,以說明東坡的佛教觀。這么做既有可取之處,也有不得宜之處??扇∈且驗樗拇_表明了東坡三十歲上下的佛教觀,不得宜是東坡后來的佛教觀有變化,對佛教的認識更深刻,這與他的人生經(jīng)歷有關,所以不能一概而論。

《中和勝相院記》大約寫于治平四年(1067)。當時的東坡,雖然從小對母親的崇佛行為耳聞目染,他本人也經(jīng)常替親人做佛事。但他卻是靠讀四書五經(jīng)長大的,在父親的影響下,儒家修齊治平的思想根深蒂固。況且科考得意,仕途還算順利。他從上次丁母憂后回京,就相繼被任命為校書郎、授大理評事簽書鳳翔府判官(任期3年)。治平二年(1065),回到汴梁,任職史館(任期1年)。接著便是妻子和父親相繼去世而回鄉(xiāng)治喪。因此,從1059年到1068年的這十年間,東坡還在正常的從政鍛煉與晉升中,總的說來還是人生旅途正準備揚帆起航的時候,還沒有吃什么苦。而要將佛法內(nèi)化于心,外化于行,不經(jīng)歷一番人生磨難,是難以被“洗腦”的。

從《中和勝相院記》的布局和內(nèi)容來看,這不是一篇認真、虔誠的文章。寶月的意思應該是希望借東坡的名氣提升一下寺院的地位,但蘇大才子花了一大半的篇幅在責備佛教徒的不是之處,包括求道的方式、生活方式,尤其是批評他們不干農(nóng)活。直到后面才用小篇幅將寺院的兩位負責人寶月和他的師兄文雅大師夸贊了一回,又用幾行字將他們的主持淵源上溯到唐代,攀附了一回遠祖就算了事。對于這樣一篇文章,東坡自己都心知肚明,他說:

吾之于僧,慢侮不信如此。今寶月大師惟簡,乃以其所居院之本末,求吾文為記,豈不謬哉!〔1〕

對于這樣的文章,精于世故、閱歷豐富的老僧寶月一定是捻著長須搖頭了。

東坡在《中和勝相院記》里的“放肆”態(tài)度,歸根結底來自他對儒家經(jīng)世思想的充沛氣量,這氣量也同樣表露在《四菩薩閣記》里。

《四菩薩閣記》記載了寶月是如何從東坡那里得到了蘇洵的遺物,即藏經(jīng)龕及其繪畫作品,以及東坡如何與寶月斗嘴斗智的過程。

在文中,東坡說他的父親蘇洵平時的生活像齋戒一般,不茍言笑,唯好書畫。為了討他開心,他的學生和親人經(jīng)常會送些畫給他。東坡就花了高價錢買了一件唐明皇時期的藏經(jīng)龕送給老父親。龕上有四扇門版,八面都是吳道子的畫,正面是菩薩,背面是天王,一共是16軀。老父親得了這件寶貝,其他藏品就次一等了。老父親去世后,東坡將這件藏品連同靈柩一起運回了眉山。

愛好收藏字畫的寶月就開始用佛陀的話來游說東坡,勸他幫老父親施舍最愛的東西和舍不得施舍的東西,試圖讓東坡把它捐獻給寺院。

什么是最舍不得的東西?東坡想想無非是藏經(jīng)龕上吳道子的版畫了,于是就準備給他,但是也并不想讓它們成為寶月或寺院里私藏的東西。他想了一個計謀,要寶月說說怎么保護好這些東西。

東坡說這東西連唐明皇都沒有守得住,你寶月如何守得???

寶月說他可以沒了眼睛、手腳,也要用身體守住這些東西。

東坡說身體會死去,怎么守?

寶月說他請佛陀派小鬼來守。

東坡說世上有不信佛不怕鬼的人。

寶月沒法了,只好問東坡如何才能守得住。

東坡說要跟人說是我替父親施舍的,天下人都有父親,難道有誰忍心把為父親施舍的東西也要偷去嗎?你只要守住不被人偷去的念頭就行了。

寶月想想,也對。

于是寶月就被繞了進去,交鋒就以東坡的勝利而告終。寶月還花了一大筆錢,連同東坡捐的款,為這些菩薩版畫造了一座樓閣,還將蘇洵的畫像掛在上面。

東坡與寶月的對話再次證明此時他是不信佛鬼的。而本來是一場施舍寺院的法事,最后演變?yōu)槿遄诱蔑@孝心的家事,還把這樣有悖佛法的行為堂而皇之地設置在寺院里。

因此,《四菩薩閣記》可以看作是以東坡為代表的儒學對以寶月為代表的佛學的勝利。然而這并不是說佛法不如儒學,關鍵問題還在寶月。寶月之所以輸給了東坡,除了東坡本來就“牙尖嘴利”之外,還與寶月的修行境界不高有關。寶月作為一位修行多年的僧人,應該戒貪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可寶月卻對塵世中的東西仍然念念不忘,想要得到一些東西,想要守住一些東西,心為物所困,心性自然就無法超脫,他的這些特點同樣體現(xiàn)在與東坡后來的交往中。

東坡對佛法的領悟應該是始于被貶黃州時。自東坡寫完《四菩薩閣記》,到被貶黃州,相距不過兩三年,但東坡已經(jīng)嘗到了為宦之不容易。此間他陸續(xù)被安置于密州、徐州、湖州等地,工作無非是抗洪、捕盜等地方瑣事,雖有政治訴求,卻無施展余地。到元豐二年(1079)“烏臺詩案”后,東坡更是經(jīng)歷了不見天日、生死不卜的幾個月,對宦海風波與暗流有了更深的了解?!盀跖_詩案”之后,東坡僥幸逃過一劫,于大年初一與長子蘇邁倉皇遷往貶謫地湖北黃州。

東坡在黃州時,寶月派了他的親信悟海去找東坡,請他為寺院所藏經(jīng)書寫一篇文章。在往時,東坡可能很快就寫完了,不論是插科打諢,還是莊重肅穆,這種應酬文章,他隨意揮灑就完成任務了。但此時卻不敢,他想起自己被貶黃州,一家人都跟著他受罪,皆是因為口舌惹的禍,因此再三告誡自己要“斷作文字”。但是經(jīng)不住寶月三請四催,只好動筆寫了,這就是《勝相院經(jīng)藏記》。

《勝相院經(jīng)藏記》寫于到黃州后第一年的九月份,東坡說是晚上睡覺夢到寶月催他寫東西,醒來時是半夜12點左右,然后持筆一揮而就,寫完是凌晨3點多。

同是寫寶月的寺院,相比《中和勝相院記》,《勝相院經(jīng)藏記》無論是在章法還是內(nèi)容上都顯然要莊重得多,表明東坡此時的心態(tài)不再是之前那種玩世不恭,而是于佛理確有感悟。他首先介紹了寶月收藏的經(jīng)書,以及寶月對它們的殷勤守護。接著說明這些經(jīng)藏對于修行的意義。行文并未于此結束,而是花了比前面更多的篇幅來抒發(fā)自己的感受。

由于經(jīng)過了苦難,又在謫貶地,東坡都不敢用自己的名字,只是說“有一居士,其先蜀人”。愿意隨寶月“作是佛事”。為什么要做佛事呢?想想自己為何受難,為何在窮達之間起起落落,都是因為寫的詩文說的話為自己帶來福運與不幸。他深刻反省自己,認為自己“結習口業(yè),妄言綺語,論說古今,是非成敗”“自云是巧,不知是業(yè)”。

東坡對“口業(yè)”的反省,在“烏臺詩案”出獄之后已有自覺。他在《出獄次前韻二首》時說“平生文字為吾累”,所以“此去聲名不厭低”。在大年三十的朔風中前往黃州,流離了二十多天,他在后來寫的《初到黃州》中說:“自笑平生為口忙,老來事業(yè)轉荒唐?!蓖炊ㄋ纪?,下定決心要去掉這個“業(yè)障”,“盡未來世,永斷諸業(yè)”。

[宋]蘇軾《明叟帖》,帖心高29.5厘米,凡8行,計87字,紹圣元年(1094)。宋拓成都西樓蘇帖端匋齋本。天津博物館藏

[宋]蘇軾《眉陽奉候帖》,帖心高30.6厘米,凡16行,計216字。宋拓成都西樓蘇帖端匋齋本。天津博物館藏

如何才能斷業(yè)呢?大眾的做法是將自己最喜歡或最舍不得的東西施舍給佛菩薩。東坡環(huán)顧四周,家徒四壁,肚子都吃不飽,哪有什么寶貝施舍給佛菩薩!他便說了一段偈語,其中一段是:

我觀大寶藏,如以蜜說甜。眾生未諭故,復以甜說蜜。甜蜜更相說,千劫無窮盡。自蜜及甘蔗,查梨與橘柚,說甜而得酸,以及咸辛苦。忽然反自味,舌根有甜相,我爾默自知,不煩更相說。我今說此偈,于道亦云遠,如眼根自見,是眼非我有。當有無耳人,聽此非舌言,于一彈指頃,洗我千劫罪。〔2〕

這是一段非常有佛性的話。由此看來,東坡在黃州凈因院齋居養(yǎng)氣、洗心洗肺的收獲不小,此時的他的確是認識到佛法義理中有珍貴的東西。而他用領悟到的佛法施舍佛菩薩的做法更是非凡人凡僧所能比及,佛陀說最大的施舍不是財物,不是造寺抄經(jīng),而是施舍佛法。

東坡對以言施舍佛菩薩的感悟大約也是始于此時,在寫于元豐三年的《繡佛贊》中,他寫道:

凡作佛事,各以所有。富者以財;壯者以力;巧者以技;辯者以言。若無所有,各以其心。〔3〕

東坡勸誡眾生要好生領悟佛法,并希望通過這種獨特的施舍,能夠“于一彈指頃,洗我千劫罪”。

因此,《勝相院經(jīng)藏記》可以看作是東坡對佛法有了新的領悟。

寶月和東坡的交往,很多時候是請東坡幫忙辦事,當然都是只有東坡才能幫忙辦成的事。比如在寫于熙寧四年(1071)寫給東坡的信中,寶月請東坡為他的兩名弟子請賜紫衣和名號。

給僧人賜紫衣始于唐代,武則天曾給重譯《大云經(jīng)》的懷義、法明等人賜紫衣。給僧人分出級,等同于給官員賜等級和榮譽。這一行為被有人些追逐,也被一些人鄙棄。因為佛教講究平等,講究不蓄私物,穿龔掃衣,因而有了“愛僧不愛紫衣僧”的說法。宋代賜紫類似于唐代,只是一開始只由執(zhí)掌道釋的中央政府機構評選上報,后來高級官員也可以推薦。寶月有三位弟子,他請東坡為他的大弟子士瑜、二弟子士隆向皇帝請賜紫衣和名號。東坡當時官也不是很大,他只能求朋友幫忙,他求駙馬王詵為士瑜求得了紫衣,并賜號“?;邸?。至于士隆,他求了當時的名臣文彥博(1006—1097),但文彥博也得找機會才行。

幫人辦事,又不在自己的權限范圍內(nèi),自然是一件不樂意干,所以東坡拖了好久才回寶月的信,理由是“冗惰相因”。

寶月相求于東坡的,最主要的還是字畫。

寶月愛好書畫,這讓人聯(lián)想起在西蜀待了很長時間的貫休和尚,據(jù)說蜀僧多好字畫主要是受貫休的影響。

東坡記錄與寶月的法書交往始于治平四年(1068)居父喪期間。期時,蘇轍從河北弄到了一本《蘭亭集序》的摹本,東坡為這卷《蘭亭序》還跋了一段文字:

“外寄所托”改作“因寄”,“于今所欣”改作“向之”,“豈不哀哉”改作“痛哉”,“良可悲”改作“悲夫”,“有感于斯”改作“斯文”。凡涂兩字,改六字,注四字?!霸恢现畬⒅痢?,誤作“僧”,“已為陳跡”,誤作“以”,“亦猶今之視昔”,誤作“由”。舊說此文字有重者,皆構別體而“之”字最多,今此“之”字頗有同者。又嘗見一本,比此微加楷,疑此起草也。然放曠自得,不及此本遠矣。子由自河朔持歸,寶月大師惟簡請其本,令左綿僧意祖摹刻于石。治平四年九月十五日。〔4〕

在跋文中,東坡將之與他見過的版本作了對比,修訂了幾個字,認為此卷比此前見過的要“放曠自得”。

寶月很重視這卷《蘭亭序》,他借去請綿陽一位名叫意祖的僧人刻于石頭上,成為他書法刻石一個有分量的作品。

此外就是《四菩薩閣記》中所提到的老蘇的吳道子版畫,寶月終于也是從東坡手里請到寺院去了。

因為寶月經(jīng)常給東坡送禮物,比如紙就送了不少。東坡也不好意思不回禮,所以有時也會按著寶月的喜好送畫給他。比如在東坡出任杭州通判之前,就送了一幅當朝駙馬爺、著名收藏家、畫家王詵畫的山水屏風給寶月。東坡?lián)膶氃虏恢劳踉柺呛蔚热宋?,不知道他的畫的價值,又反復介紹,并且對寶月千叮嚀萬囑咐,要寶月“秘藏”,不要輕易示人。

在黃州時,東坡還準備送一幅吳道子畫的一軸釋迦佛絹畫給寶月,畫雖然有些破損,但妙跡如生,與此前蘇洵藏的版畫菩薩相同,只是人物小而多。如果寶月想要,他就打算為這軸佛畫寫一篇記文,還教寶月如何存放,說是可以將畫裝在木板上,再做一個佛龕。只是東坡的文集里似乎沒有這樣的記文,所以也無從知曉此畫的后文。

寶月似乎是很喜歡東坡的字,他經(jīng)常寫信給東坡,然后把東坡寫給他的信保存起來,有的則刻在石頭上,他的這一做法對保存東坡信札法書有很重要的意義,比如前文提到的《奉喧帖》和《眉陽奉侯帖》都是因信札而被留存下來的書法作品。

這兩封信之所以非常重要,其原因有兩點:一是在最早的《東坡文集》中沒有收錄這兩封書信,但其豐富的內(nèi)容對后人了解東坡回鄉(xiāng)后的情形有較大幫助,可補史料之不足;二是這兩封信札是目前可見東坡最早的法書,它們對了解東坡早年書風有幫助。而這兩個重要意義的造就者,當歸之于寶月。

《寶月帖》此帖大約寫于治平二年(1065)初,是與寶月有關的著名信札,但并非是東坡寫給寶月的信,而是寫給蜀人杜君懿的,它與東坡寫給杜氏的其他四封書信一并被杜君懿的孫子杜唐弼珍藏起來,被注錄為《致杜氏五札》,因此《寶月帖》也被稱為《致杜氏五札之一》。此信內(nèi)容非常簡單,關于寶月的那句是“昨日得寶月書,書背承批問也”。因為缺乏材料,無法解讀出更多信息。但它也可以證明寶月與在外游宦的蜀人多有聯(lián)系,同鄉(xiāng)之間互相間討論的事情多有交叉。

寶月也經(jīng)常請東坡寫文章,墨跡到手,再刻石。比如《勝相院經(jīng)藏記》,東坡在《答寶月禪師三首》中說“如不嫌罪廢,即請入石”。

關于如何刻碑,東坡有自己的觀點。凡是入碑刻的正文文字,他主張寫小一點,碑額用大字?!秳傧嘣航?jīng)藏記》碑額上的大字由當時的名帥滕元發(fā)(1020—1090)寫。至于碑上的裝飾,他喜歡素凈:

其碑不用花草欄界,只鐫書字一味,已有大字額,向下小字,但直寫文詞,更不須寫大藏經(jīng)碑一行及撰人寫人姓名,即古雅不俗?!?〕

東坡對自己用于刻石的小字評價是挺高的,他在為《寶月大師塔銘》所寫的題跋中談了自己的體會:

如季海得意時書,書字雖工拙在人,要須年高手硬,心意閑澹,乃入微耳?!?〕

與《勝相院經(jīng)藏記》同付信使悟清的,還有小字行書一本。東坡建議寶月刻在小橫石上。

宋碑不如晉唐碑刻,但東坡的碑刻文字卻是一枝獨秀,可惜在哲宗后期和徽宗朝迫害元佑黨人的風潮中基本被毀壞殆盡。

在黃州時,東坡有了較多閑時,他經(jīng)常會與人品字畫。西蜀畫家蒲永升曾給東坡畫過一組共24幅,東坡就于此時品鑒之心大發(fā),與了好幾百字寄給寶月。

東坡與寶月的通信一直持續(xù)到寶月去世的那年,即紹圣二年(1095)??刹榈淖詈笠环庑攀菛|坡寫的《明叟帖》?!懊髹拧笔侵赋啥即笠跤]。此年應該算是東坡最苦歲月的開始,由于前一年一直護持東坡的高太后去世,哲宗親政。東坡本是哲宗的老師,無奈哲宗心懷叛逆,對高太后和東坡深懷不滿,又加之政敵章子厚掌權,朝廷開始全面罷黜元佑重臣,東坡首當其沖,他被貶到了廣東惠州。在寫給寶月的信中,他向?qū)氃赂嬷吞K轍及家人近況,請老人放心。又說明叟原是老友,如果他問及東坡情況,就請報平安并問好。如果沒有問,就不要說,因為他現(xiàn)在是戴罪之身。

與東坡寫給寶月的其他書信類似,《明叟帖》也是不見于《東坡文集》中,而是見于后來的碑拓,這也是寶月的功勞之一。

紹圣二年(1095)六月九日,寶月大師始得微疾,他寫信告訴了老友們。大約也是知道即將歸西,于是陸續(xù)告誡徒孫做好弘法之事,并提前安排僧人前往東坡貶所,請東坡為他撰寫塔銘。六月二十二日,寶月集結了僧眾,問及早晚時辰,告訴他們“吾行矣”,遂坐化,世壽八十四。

從《明叟帖》與黃州書信來看,基本可以印證蘇轍對寶月的評價。蘇轍在為寶月寫的祭文中說:

行有利病,勢有隆污,始終一意,不為薄厚,交游之間,蓋未始有?!?〕

意思是說寶月與他們兄弟之間的交往,并不因為兄弟兩人的窮達而有變化,在貶謫困窘的歲月里,寶月并不擔心新黨的迫害,而是一如既往地與他們兄弟倆保持密切的聯(lián)系,給予家鄉(xiāng)的關懷,親人的慰藉。

至寶月圓寂,東坡也基本上比較全面地認識了寶月。他選了澄心堂紙、鼠須筆、李庭珪墨,三件文房用品皆為一代之選,于紹圣二年(1095)撰寫了《寶月大師塔銘》。在銘文中,東坡記錄了寶月大師的生平,對他的為人、能力、傳法功德做了高度評價。尤其值得一提是對寶月修行的認識,他說:

師于佛事雖若有為,譬之農(nóng)夫畦而種之,待其自成,不數(shù)數(shù)然也。故余嘗以為修三摩缽提者?!?〕

綜觀寶月行事,東坡的點評可謂相當精到。而東坡對寶月的認識也如“農(nóng)夫畦而種之,待其自成”,可謂相當圓滿。

附:

寶月、東坡交往記事一覽:

大中祥符四年(1011),寶月出生。

天禧四年(1020),寶月入成都中和勝相院侍奉慧悟大師。

天圣八年(1030),剃度。康定元年(1040),賜紫。慶歷七年(1047),賜號。

嘉祐元年(1056),與蘇軾兄弟初相識。

嘉祐四年(1059),蘇軾書《奉喧帖》

嘉祐四年(1059),蘇軾書《眉陽奉候帖》。

治平二年(1065),蘇軾書《寶月帖》

治平四年(1068),蘇軾跋《蘭亭集序》的摹本,寶月請綿陽僧人意祖摹刻于石。

治平四年(1068),蘇軾書《中和勝相院記》。

治平四年(1068),蘇軾書《四菩薩閣記》。

熙寧四年(1071),寶月請?zhí)K軾為他的兩名弟子請賜紫衣和名號。東坡贈送寶月一幅王詵畫的山水屏風。

元豐三年(1080),蘇軾書《勝相院經(jīng)藏記》,寶月將此文刻于石。

紹圣二年(1095),蘇軾書《明叟帖》。六月二十二日,寶月圓寂。蘇軾書《寶月大師塔銘》,蘇轍書《祭寶月大師宗兄文》《成都僧法舟為其祖師寶月求塔銘于惠州還過高安送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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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興:東坡書院憶東坡
東坡畫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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