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高 巖

在移動、可視和互動成為媒體傳播主流方式的新時代，作為堅守紙媒陣地的報人們，仍然高度認同這樣的觀點——優(yōu)質的內容是決定報紙未來生存的重大優(yōu)勢。而所謂優(yōu)質的內容，相當程度上取決于以往的“新聞紙”能否成功轉向“觀點紙”“深度紙”“文藝紙”和“創(chuàng)意紙”。

2018年以來，國內不少有影響力的報紙，在新一輪改版時都再次高舉起“深度報道”的大旗。比如，《第一財經日報》在2019年元旦發(fā)布《致讀者：深度決定未來》，稱該報正在進行創(chuàng)刊以來力度最大的一次轉型和改版，報紙內容將全面轉向深度報道和優(yōu)質觀點。該報認為，移動互聯(lián)網時代人們獲取資訊已經易如反掌，機構媒體的內容優(yōu)勢已經不再是日常新聞的采集和刊發(fā)，而是提供更多獨家新聞、深度調查報道以及專業(yè)的解讀文章?？梢?，深度報道還是國內外相當一部分主流大報在內容轉型方面的主力產品。

深度報道內容蘊涵的“新聞硬核”

2018年5月，蘇州日報報業(yè)集團在推進《蘇州日報》新一輪改版時，高度重視深度報道，推出了一系列重大舉措，從體制、機制和表現(xiàn)形式上重新規(guī)劃深度報道在整個集團內容生產鏈上的定位。今天，從內容生產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角度看，受眾對專業(yè)新聞的需求已經發(fā)生了深刻變化，特別是紙媒，內容決不能只是及時告訴人們真相，還要提供更多的觀察視角和方法、更多高質量的觀點；決不能只是告訴人們當下政治經濟領域、社會和市場發(fā)生了什么，還要告訴他們未來可能發(fā)生的變化。

2018年年初，記者從《蘇州日報》一則土地拍賣公告中獲悉，蘇州工業(yè)用地的出讓年限打破原有50年期限，分為15年、20年、30年等不同的使用周期。記者分析信息后覺得這是一條很好的新聞線索，而且對于加快土地流動具有重大意義。深入職能部門采訪后，記者發(fā)現(xiàn)蘇州土地管理部門在存量用地開發(fā)方面有很多創(chuàng)新做法。抓住“如何讓存量用地活起來”這一新聞點，記者3月先寫了《三維開發(fā) 讓存量地活起來》的報道，再進一步挖掘采訪內容后，總結蘇州在土地的空間、存量、集約、時間四個維度上開發(fā)和利用土地的做法，11月寫出了《“四維”生長 蘇州探索“造地”新法》的深度報道，從多個角度剖析了這些創(chuàng)新做法的價值，探討了蘇州經驗將如何在未來解決土地利用的瓶頸問題時發(fā)揮作用，以及存量用地開發(fā)利用的途徑。特別是在報道中預見性地提到高效利用土地的回收，將成為增加存量用地的重要方式。這個觀點在2019年5月蘇州市出臺的房地產調控新政中得到了充分證實。

深度報道有各種各樣的模式，參照大數(shù)據(jù)處理方式，可歸為描述性報道、分析性報道和指導性報道。而這些報道的素材，都必須要有個純粹的“新聞硬核”，即便在移動互聯(lián)時代，內容報道“新聞硬核”還是必不可少。

深度報道策劃題材的“獨特視角”

深度報道的成功案例，很多歸功于題材策劃的“獨特視角”。換言之，深度報道的操作要具備較為開闊的視野和綜合思考的能力，包括策劃、采訪和寫作、攝制等專業(yè)素質和操作技巧，一語概之，就是“四力（腳力、眼力、腦力、筆力）。至于策劃的思維方式和思維能力，更是需要不斷學習各類知識，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能做大，什么要選擇時機……這些都需要從學習中來。而當選題策劃確定之后，寫得準、寫得透、寫得精彩，這三重境界步步遞進，最后臻于圓滿，實在不是簡單的事情。作為職業(yè)新聞人，一方面要堅持追求獨家題材，另一方面要更加注重角度和見解的獨特、獨到。

2018年12月7日，蘇州中歐班列“蘇新歐”試運行，《蘇州日報》當天就推出了“七國媒體追跑‘蘇新歐’”大型跨國新聞行動的系列報道。聯(lián)合哈薩克斯坦、俄羅斯、白俄羅斯、波蘭、德國、法國的6家媒體，接力式追蹤“蘇新歐”，這在《蘇州日報》歷史上是第一次。系列報道除刊發(fā)在《蘇州日報》和引力播APP上，還被六國的十幾家媒體刊發(fā)、轉載。當年11月，記者寫了一篇蘇州中歐班列“蘇滿歐”開通6周年的深度報道。在報道過程中，編輯獲悉為落實“一帶一路”倡議和首屆進博會有關合作意向，蘇州將新開一條中歐班列“蘇新歐”。編輯意識到，上述題材和時間節(jié)點都非常適合組織一次深度報道。經過反復思考和比較，最終確定從聯(lián)合海外媒體進行“接力式”的方式入手，進行跟蹤報道。在推出報道之前，編輯在蘇州市僑務部門的支持下，專門向班列沿線的海外華文媒體記者發(fā)出約稿公函，對于報道角度和內容都進行了詳盡的描述。在收到這些外媒的來稿后，又對稿件內容精心編輯，不斷調整，比如，及時補約了法國（目前“蘇新歐”尚未經過）《歐洲時報》的稿件，不僅反映出了“蘇滿歐”“蘇新歐”等中歐班列已經和即將給沿線國家?guī)淼纳羁套兓?，更體現(xiàn)了“一帶一路”倡議在歐洲的巨大影響力。該組報道題材重大、搶抓時效、形式新穎，特別是通過海外媒體的視角，由點及面，全景式剖析蘇州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地區(qū)的緊密聯(lián)系，填補了報道空白。該報道獲得了2018年度江蘇省報紙優(yōu)秀作品一等獎。

深度報道選取素材的“邏輯思維”

一篇深度報道，或有很震撼的事實，或有很好看的故事，或有很動情的人物。在這些看似復雜的新聞事實和邏輯結構中，把握住流暢而不矯情的敘事節(jié)奏，梳理出清晰而不瑣碎的主題脈絡，這個標準是不低的。記者在描述某種比較復雜的新聞事實的時候，容易陷入瑣碎的細節(jié)。有時候甚至會喪失判斷力，即無法判斷所敘述的事實跟所要揭示的問題之間有什么本質的聯(lián)系。事實和問題之間必須有邏輯關系，這樣，讀者才能在看完事實報道后，知道發(fā)生這些事實的原因以及蘊含在其中的媒體價值觀。

2018年年底，蘇州市首次發(fā)布工業(yè)企業(yè)“畝產英雄百強榜”。工業(yè)企業(yè)資源集約利用在經濟新聞中早已不是新鮮事。但記者認為，新鮮的是蘇州這些企業(yè)究竟是靠什么“套路”榮登百強榜。在查閱大量背景資料后，記者最終確定了十家企業(yè)作為采訪對象。在為期30天的采訪中，記者深入這些企業(yè)，通過實地調查和大量訪談，挖掘企業(yè)背后的經驗和做法，寫出了《蘇州制造業(yè)“畝產英雄傳”——市工業(yè)企業(yè)資源集約利用“百強”經驗談》。文章成稿后，反復精簡濃縮至4000字以內，篇幅所限，只能“冰山一角”。但報道一見報，就有不少和記者熟悉的官員或企業(yè)家來索取沒有見報的采訪筆記。

可見，深度報道競爭的是素材搜集和素材邏輯。如果一篇深度報道由一根強勁的主線貫穿始終，那么每個部分都要有嚴謹?shù)慕Y構和邏輯。文章必須有經得起推敲的推理過程，引用的事實都有出處和用處，這樣讀下來，讀者自然會知道記者想揭示的真相。應當把每次采訪都作為學習的機會，不僅是完成一篇報道，更要了解所涉領域內的運作規(guī)律，接觸和認識其中的人，這些都是來自于市場和社會的原聲素材，深入挖掘、勤于思考、長期積累，就會形成自己的知識體系。

深度報道表現(xiàn)效果的“力透紙背”

在新媒體時代，真正和公眾利益密切相關的素材，或是能縱向掘進，或是能橫向延展，縱橫之間，就是深度報道的空間。過去限于條件，新聞講究一事一報，而在大數(shù)據(jù)時代，超級鏈接式的數(shù)據(jù)包甚至數(shù)據(jù)庫，可以極大豐富傳統(tǒng)紙媒的報道形式和數(shù)據(jù)集納。在報紙上，只要插入一個二維碼，所有與該報道有關的音視頻和相關數(shù)據(jù)都可以掃碼獲知。這種閱讀體驗，既可以讓讀者在紙媒端和移動端等載體之間自由切換，是“變化多端”的嘗試，也能讓紙媒有限的文字空間“力透紙背”，向無限的信息流拓展。讓受眾在最短時間最有效了解最大量的事實——主流大報應當積極謀劃這種“力透紙背”式的深度報道，不斷滿足受眾的知事權、知情權和知理權，才能真正提升傳播力、引導力、影響力、公信力，成為“四全”媒體（全程媒體、全息媒體、全員媒體、全效媒體）。

2018年5月，從記者報題的線索中，一個基層社區(qū)29歲的第一書記自編自演的短視頻“書記主播”進入編輯的視野。記者對選題進行認真策劃，精選角度，對稿件精細打磨3個月之后，《蘇州日報》用整版篇幅刊發(fā)報道《“書記主播”讓基層黨建“網紅”起來》。記者牢牢扣住“第一書記”“黨建”“直播”“網紅”等關鍵詞，深入挖掘，“書記主播”充分發(fā)揮新媒體的平臺優(yōu)勢、基層黨建工作和互聯(lián)網技術有機融合、把黨建元素引入群眾非常喜歡的互聯(lián)網平臺、實現(xiàn)黨建引領和平臺傳播的有效嫁接等細節(jié)躍然紙上、呼之欲出。在此基礎上，《蘇州日報》融媒制作團隊于當年8、9月間推出了一系列內容產品，包括“蘇報智庫”微信公眾號推送評論員調研文章、引力播APP拍攝并播放的視頻短片、蘇州新聞網網絡專題等，充分運用了紙媒之外其他媒介渠道的強大傳播力?！皶浿鞑ァ背蔀樘K州日報報業(yè)集團當年挖掘新時代背景下基層黨建工作創(chuàng)新之舉的核心作品，被評為“2018年度蘇州市精神文明建設十大新事”。

2018年，蘇州古城區(qū)獲評國家“文化新經濟開發(fā)標準實驗區(qū)”。在傳承弘揚傳統(tǒng)文化的同時，古城區(qū)積極探索，努力發(fā)展IP經濟、授權經濟等文化創(chuàng)意產業(yè)新業(yè)態(tài)。在這樣的背景下，國內首個浸入式園林版昆曲《浮生六記》應運而生，并迅速走紅，成為當年享譽蘇州甚至是全國的“現(xiàn)象級”創(chuàng)意藝術產品。把文學名著《浮生六記》搬上舞臺，原本不算新鮮事。浸入式園林版昆曲《浮生六記》為何能受到觀眾熱捧？其對于蘇州古城發(fā)展IP經濟有何積極的影響力和意義？選題從這個角度切入就很有價值。在稿件采寫的過程中，記者不僅梳理了此前多次采訪該劇組主創(chuàng)團隊時積累的素材，還圍繞古城保護、文旅融合、IP經濟發(fā)展等內容，寫出了《四大代碼打造“浮生六記”IP平臺》的深度報道?！短K州日報》融媒視頻制作團隊及時跟進，拍出了一部9分多鐘的視頻短片《蘇報微記錄 浮生六記》，用鏡頭語言，把報紙言猶未盡的缺憾徹底彌補，把文字難以描摹的美感演繹得淋漓盡致。移動優(yōu)先時代，深度報道的分眾和小眾趨勢更加明顯。普通的受眾可能更喜歡平面式和碎片化的閱讀。所以，在關注傳播效果的時候，應當更加關注特定人群。這些人群的“畫像”至少具有以下幾個特征：一是更加關心政治和宏觀經濟形勢，他們渴望了解政治、政策和社會發(fā)展能夠提供的各種創(chuàng)業(yè)創(chuàng)新機會；二是更加具有國際化視野；三是更加富有理性、建設性和社會責任感。要讓報道打動這樣的人群、影響這樣的人群，對于報道的政策把握能力、題材策劃能力、文字寫作能力和傳播創(chuàng)新能力都是考驗。但正因為嚴謹?shù)恼涱愵}材在把握和操作上有一定的難度和風險，這類內容產品未來的發(fā)展空間很大。蘇報融媒的深度報道和“蘇州圓桌”“蘇報智庫”等本地新型傳播媒介之間的內容共享和重組分發(fā)，正在引起越來越多的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