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丙堂　崔鑫

摘要：蘭斯頓·休斯是美國著名黑人詩人，是哈萊姆文藝復(fù)興的代表人物。休斯一生中創(chuàng)作了大量膾炙人口的優(yōu)秀詩歌。通過分析休斯詩歌中的自然意象及其寓意，旨在揭示詩人是如何通過這些自然意象來表達(dá)內(nèi)心情感和詩歌主題的。休斯寓情于景，透過自然意象，表達(dá)了對黑人民族遭受種族歧視和種族壓迫的憤慨和同情，贊揚(yáng)了黑人民族悠久的歷史文化和堅(jiān)韌不拔的民族精神，從而激發(fā)黑人人民的自我認(rèn)同感，激勵(lì)黑人民族不畏艱險(xiǎn)，努力追求民族平等和自由。

關(guān)鍵詞：自然意象;黑人民族;平等;自由

中圖分類號(hào)： I 106 文獻(xiàn)標(biāo)志碼： A

文章編號(hào)： 1009-895X（2019）02-0152-04

DOI： 10.13256/j.cnki.jusst.sse.2019.02.009

On Natural Images in Langston Hughes’ Poems

SUN Bingtang，CUI Xin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Tianjin University of Science & Technology，Tianjin 300222，China）

Abstract：Langston Hughes，a prominent African-American poet，is hailed as the voice of black people and a major figure in Harlem Renaissance.During his life，Hughes created a large number of popular poems with universal praise.Through the analysis of natural images and their implications in Hughes’ poetry，the paper aims at revealing the hidden emotions and themes.Hughes infused his emotions into natural images，by virtue of most of his poetry expressing the poet’s indignation over racial discrimination and oppression against black people，and his deep sympathy towards black people.The long history and indomitable ethos of black people are also applauded in Hughes’ poetry to inspire black people’s sense of self-identity and persevering pursuit of equality and freedom.

Keywords：natural images;black people;equality;freedom

意象是詩歌創(chuàng)作和解讀過程中的一個(gè)重要概念。20世紀(jì)初，意象派代表人物埃茲拉·龐德曾在《意象主義者的幾個(gè)“不”》中將意象定義為“一剎那間思想與感情的復(fù)合體”。我國古代也曾有立象以近意，觀物取象的記載。象是意中之象，即融入了主觀情感的客觀事象，意即有象之意，即借助客觀物象所表達(dá)出來的主觀情感[1]。由此可見，意象不再是普通的形象，而是融入了作者主觀感情并表達(dá)作品主題的形象。自然意象是意象的重要組成部分，人生存于自然之中，與自然密不可分。意象的產(chǎn)生是詩人的主觀心態(tài)和大自然客體密切契合的結(jié)果[2]。自然意象是休斯詩歌中的重要元素。在休斯詩歌中，自然題材并非用于建構(gòu)關(guān)于自然的客觀描寫，而是用于表現(xiàn)主觀世界[3]。這些自然意象特征鮮明，表達(dá)了詩人豐富的內(nèi)心感受和深邃的詩歌主題。通過對自然意象的分析，能幫助人們更透徹、更全面地解讀休斯詩歌中對黑人民族的刻畫和所要表達(dá)的深厚情感。

一、對黑人民族的贊揚(yáng)

作為黑人民族的代言人，休斯一直對黑人民族有著深厚的感情，并對自己的黑人身份有著深深的認(rèn)同感。盡管在美國歷史上黑人民族一直處于社會(huì)底層，長期遭受不公平的待遇，但是欺壓和凌辱無法磨滅黑人民族自身堅(jiān)韌不拔、樂觀向上的民族精神和豐富悠久的文明傳承。

The Negro Speaks of Rivers（《黑人談河流》）這首詩是休斯的著名詩篇，創(chuàng)作于前往墨西哥的途中，同時(shí)也是休斯發(fā)表的第一首詩歌。盡管當(dāng)時(shí)的休斯還是一個(gè)不滿二十歲的學(xué)生，但是他恢宏大氣的詩風(fēng)和對黑人民族的深厚情感已然力透紙背，躍然紙上，令人動(dòng)容。這首詩通過描繪河流這一自然意象表達(dá)了詩人身為黑人民族一員的自豪感和認(rèn)同感。

……

I bathed in the Euphrates when dawns were young

I built my hut near the Congo and it lulled me to sleep.

I looked upon the Nile and raised the pyramids above it.

I heard the singing of the Mississippi when Abe Lincoln

went down to New Orleans，and I’ve seen its muddy

bosom turn all golden in the sunset.

……

如詩中所描繪的，“我”在幼發(fā)拉底河沐浴，在剛果河畔建造茅草屋，在尼羅河畔修建金字塔，當(dāng)林肯前往新奧爾良時(shí)又領(lǐng)略了密西西比河的壯闊?！拔摇痹谠娭写砹撕谌嗣褡濉Ｔ谶@首詩里，詩人選取在黑人民族文明史上起過重要作用的四條河流——幼發(fā)拉底河、剛果河、尼羅河和密西西比河，來概括黑人民族悠久的歷史。幼發(fā)拉底河代表古代巴比倫文明;尼羅河代表古代埃及文明;剛果河代表非洲文明;密西西比河代表美國文明[4]。由此可見，詩人通過河流這一自然意象，向讀者展示了黑人民族的悠久歷史和文化。從古至今，從人類文明起源到美國的誕生，黑人民族一直都是人類文明發(fā)展的參與者和歷史前進(jìn)的貢獻(xiàn)者。全詩通過河流這一自然意象，回溯了黑人民族的遷徙足跡和參與締造人類文明的歷史過程，雖然簡短卻給人留下了深刻印象，讓讀者對黑人民族肅然起敬。同時(shí)詩中的第二節(jié)和最后一節(jié)首尾呼應(yīng)，都只有一句“My soul has grown deep like the rivers，”詩人將黑人民族的靈魂比喻為河流，意即黑人民族會(huì)像河流一樣涓涓不息，越過一切艱難險(xiǎn)阻，克服種族歧視的不公平待遇，最終駛向自由平等的海洋。

Black Seed（《黑色的種子》）是休斯另外一首通過自然意象，頌揚(yáng)黑人民族堅(jiān)強(qiáng)不屈精神的詩篇。

World-wide dusk

Of dear dark faces

Driven before an alien wind，

Scattered like seed

From far-off places

Growing in soil

That’s strange and thin，

Hybrid plants

In another’s garden

Flowers

In a land

That’s not your own，

Cut by the shears

Of the white-faced gardeners—

詩人用“黑色的種子”這一自然意象喻指從非洲掠奪來被迫出賣勞力的黑人，用風(fēng)的意象指代去非洲掠奪黑人，迫使黑人背井離鄉(xiāng)的白種人，黑人像種子一樣具有頑強(qiáng)的生命力，在美洲土地上生根發(fā)芽，長成了花朵。詩人用花朵喻指在美國扎根生存并為美國欣欣向榮的發(fā)展做出貢獻(xiàn)的黑人同胞們，同時(shí)如花朵一般顏色鮮艷，特征鮮明，體現(xiàn)了黑人樂觀開朗的民族性格。然而，黑人同胞卻因自己的膚色遭到了白人的無情迫害，正如詩中所描述的，花朵遭到了白人園丁的修剪。然而種子的生命力是旺盛強(qiáng)大的，會(huì)有更多更美的花不畏修剪繼續(xù)盛開，意指黑人民族的血脈傳承一代比一代強(qiáng)。黑人民族已經(jīng)深深根植于美國這片土地上，詩人相信會(huì)有千千萬萬朵花盛開在美國這個(gè)大花園，黑人民族會(huì)用自己的頑強(qiáng)生命力和強(qiáng)大的民族智慧抵抗迫害，盛開出最絢爛的花朵。

全詩運(yùn)用種子、花朵、風(fēng)和花園等自然意象，向讀者清晰地展現(xiàn)了黑人被迫來到美國的歷史和遭受種族壓迫的社會(huì)現(xiàn)實(shí)，并以此歌頌了黑人同胞在惡劣的生存環(huán)境中面對種族迫害和壓迫所展現(xiàn)的頑強(qiáng)生命力和樂觀向上的民族精神。

二、對黑人民族的同情

黑人民族在美國所承受的種族壓迫和迫害一直是休斯詩歌關(guān)注的主題，面對黑人民族所遭遇的不公正待遇，休斯將自己的內(nèi)心情感寄于詩歌當(dāng)中，以此來表達(dá)其心靈深處的深深同情及憤慨，并渴望能得到讀者的共鳴。

在To a Dead Friend（《致亡友》）這首詩歌中，讀者便能深深感受到休斯悲傷無奈的情懷。

The moon still sends its mellow light

Through the purple blackness of the night;

The morning star is palely bright

Before the dawn.

The sun still shines just as before;

The rose still grows beside my door，

But you have gone.

The sky is blue and the robin sings;

The butterflies dance on rainbow wings

Though I am sad.

In all the earth no joy can be;

Happiness comes no more to me，

For you are dead.

這首小詩作于20世紀(jì)20年代，當(dāng)時(shí)黑人的社會(huì)地位低下，很多人流離失所，過著饑寒交迫的生活。即便有些黑人能找到工作，也是做著那些被白人認(rèn)為最骯臟、下賤、危險(xiǎn)的工作，有的甚至可能會(huì)被白人雇主處以私刑。所以當(dāng)時(shí)有很多黑人在凄慘絕望中不幸死去，令人惋惜。詩歌的題目——“致亡友”中的“朋友”指代的就是那些因?yàn)榉N族歧視和壓迫等不幸早早離世的黑人同胞們。

如詩中所描述的，黎明時(shí)分，月亮和啟明星仍然散發(fā)它們的光芒。清晨，太陽照耀大地，玫瑰像往常一樣盛開在“我”的門前，一切都和從前一樣，萬物又迎來了嶄新的一天。但是“我”的朋友卻永遠(yuǎn)離開了。天空是藍(lán)色的，知更鳥還在歌唱，蝴蝶還在起舞，面對這么美的自然景色，詩人卻無心眷戀，內(nèi)心充滿悲傷，因?yàn)樵娙酥浪呐笥选⑺耐僖部床灰娙绱嗣利惖娘L(fēng)景。景色再美，也抵不過失去同胞的悲痛，再也無法欣賞、無心留戀。

在這首小詩里，休斯運(yùn)用月亮、夜晚、啟明星、黎明、太陽、玫瑰、天空、知更鳥和蝴蝶等多個(gè)自然意象，將整首詩歌鋪陳開來，使讀者仿佛沉浸于大自然中，感受到了自然的純真和美好。然而，與自然界的美好形成鮮明對比的，卻是黑人同胞的不幸離世給詩人帶來的真切傷痛。原本美好的自然意象，在休斯的筆下染上了濃重的悲傷靜謐的色調(diào)，向讀者傳達(dá)了詩人內(nèi)心深處無比凝重的無奈和傷感。詩中黑人同胞在種族歧視下的不幸離世，在自然意象的渲染下，令讀者更為動(dòng)容和同情。

另一首小詩After Many Springs（《幾多春后》）也同樣表達(dá)了休斯對黑人的遭遇的同情和絕望。

Now，

In June，

When the night is a vast softness

Filled with blue stars，

And broken shafts of moon-glimmer

Fall upon the earth，

Am I too old to see the fairies dance？

I cannot find them any more.

這首詩歌將場景設(shè)置在六月靜謐的夜晚，天空中布滿星星，月光籠罩在大地上，如此美好的夜晚，在讀者看來一定會(huì)想起許多美好的童話故事。然而，詩中卻寫到：是“我”太老而不能看到精靈起舞了嗎？“我”再也找不到精靈了。詩中的“我”在小時(shí)候一定聽過很多美好的童話，幻想著有可愛的小精靈們生活在周圍。而“我”身為一個(gè)黑人，在那個(gè)黑人受到嚴(yán)重種族歧視的年代，在成長過程中遭受了很多打擊和迫害。所以，詩歌中的“我”對美好童話世界的向往和對美好生活的希冀，已經(jīng)被殘酷的現(xiàn)實(shí)徹底擊碎，不再抱有任何幻想。讓黑人獲得和白人一樣的平等和自由的愿景，在“我”看來，也不過像消失的精靈一樣永遠(yuǎn)也找不到了。

詩歌強(qiáng)調(diào)了是在夏季的傍晚，用月光、星星和大地等自然意象塑造了靜謐和諧的環(huán)境，從而烘托了詩中的“我”在安靜的氣氛中不斷蔓延的絕望和悲傷。

三、對自由平等的向往

在現(xiàn)實(shí)中，面對黑人遭受種種壓迫和不公的困境和打擊，休斯內(nèi)心充滿了對自由和平等的渴望，而這樣的渴望詩人借自然意象生動(dòng)地體現(xiàn)在他的詩歌中。

When I get to be a composer

I’m gonna write me some music about

Daybreak in Alabama

And I’m gonna put the purtiest songs in it

Rising out of the ground like a swamp mist

And falling out of heaven like soft dew.

I’m gonna put some tall tall trees in it

And the scent of pine needles

And the smell of red clay after rain

And long red necks

And poppy colored faces

And big brown arms

And the field daisy eyes

Of black and white black white black people

And I’m gonna put white hands

And black hands and brown and yellow hands

And red clay earth hands in it

Touching everybody with kind fingers

And touching each other natural as dew

In that dawn of music when I

Get to be a composer

And write about daybreak

In Alabama.

這首名為Daybreak in Alabama（《阿拉巴馬破曉》）中的daybreak意為黎明、破曉，這一自然意象象征著新時(shí)代、新世界的到來。休斯是美國人，但又是一個(gè)黑人，這雙重意識(shí)的特殊身份，使他渴望民族之間能夠平等對話[5]。阿拉巴馬州是美國歷史上種族隔離和迫害最嚴(yán)重的州之一，阿拉巴馬迎來破曉，象征著黑人民族最終擺脫了奴役歧視和壓迫，迎來了自由平等的時(shí)代。在這首詩歌中，出現(xiàn)了沼澤、迷霧、露珠、大樹和松針等自然意象，這些自然意象與詩中提到的各種膚色的人，共同生存于大自然之中。在自然之中，萬物平等，大家團(tuán)結(jié)在一起，和諧共處，沒有歧視也沒有壓迫。不管你是什么膚色，都是大自然中平等自由的一員。盡管現(xiàn)實(shí)是殘酷的，休斯仍然在詩中借助自然意象，描繪了他理想中平等自由的世界，來鼓舞那些在現(xiàn)實(shí)中掙扎的黑人同胞。

另一首詩Our Land（《我們的世界》）同樣也表達(dá)了休斯在遭受現(xiàn)實(shí)的殘酷打擊后，對自由和平等的向往。

We should have a land of sun，

Of gorgeous sun，

And a land of fragrant water

Where the twilight

Is a soft bandanna handkerchief

Of rose and gold，

And not this land where life is cold.

We should have a land of trees，

Of tall thick trees

Bowed down with chattering parrots

Brilliant as the day，

And not this land where birds are grey.

Ah，we should have a land of joy，

Of love and joy and wine and song.

And not this land where joy is wrong.

詩中，詩人毫不避諱地向讀者描述了他心中的理想世界——充滿陽光，充滿自然界的鳥語花香，人們幸福快樂，平等自由。在每一小節(jié)詩里，詩人都運(yùn)用了自然意象，比如陽光、水、玫瑰、大樹和鳥等，來襯托和諧的自然氣氛，使讀者仿佛身臨其境，感受到了詩人理想世界中的幸福。然而，我們注意到，在每一小節(jié)詩的結(jié)尾處，詩人卻又不斷提醒讀者現(xiàn)實(shí)世界的冰冷殘酷，與和諧的自然氛圍形成了強(qiáng)烈的反差，使讀者更能感受到詩人對平等自由世界的向往是如此的熱烈和真切。

四、結(jié)束語

“為大自然所深深迷住的人成了這個(gè)世界的詩人”[6]，休斯在詩歌創(chuàng)作過程中，借助自然意象，寄情于景，將自己的深厚情感和深邃思想賦予自然景物，從而更好地傳達(dá)了自己身為黑人民族一員所肩負(fù)的使命感和責(zé)任感。意象是“詩歌意義的靈魂”[7]，通過分析自然意象在休斯詩歌的應(yīng)用，能為更多地了解休斯的詩歌提供一個(gè)新的視角。通過分析休斯詩歌中的自然意象，我們更深切地感受到休斯在面對黑人民族的不幸遭遇時(shí)，內(nèi)心對黑人民族樂觀堅(jiān)強(qiáng)的民族精神的頌揚(yáng)，對黑人民族的遭遇的同情，以及對自由平等的美好世界的向往和期盼。

參考文獻(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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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羅景泉.奔騰的河流永恒的歷史——蘭斯頓·休斯的《黑人談河流》解讀[J].名作欣賞，2015（21）：77-78.

[6] 埃德蒙·威爾遜.阿克瑟爾的城堡[M].黃念欣，譯.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2006.

[7] 羅良功.英詩概論[M].武昌：武漢大學(xué)出版社，2002.

（編輯： 程愛婕）

收稿日期： 2017-04-23

作者簡介： 孫丙堂（1965-），男，教授。研究方向： 英語文學(xué)批評(píng)、應(yīng)用語言學(xué)。E-mail：sunshinesheaven@tust.edu.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