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培君
通勤!
第一次聽到這個詞的時候,我莫名覺得十分洋氣。其實洋氣這個詞本身略帶一些土氣,有一種舊式城市中下層對有產(chǎn)階級的艷羨與渴望。通勤的洋氣來源于字面的利落感,短促的橫平豎直間自帶北上廣深的城市氣,不是奔波于超級大城市的上班族根本不會明白個中滋味。聊聊通勤的故事吧,我覺得這樣會讓明明更了解我。
明明說,拉倒吧,我不稀的了解你。
稀的,就是稀罕的意思。無論你稀不稀的,我還是得說下去。
實話說,我起初不會把“通勤”兩個字加在上下班的時間之前,原因很簡單,覺得我坐地鐵這段路不配用這個高大上的詞。自從購買了地鐵通勤卡,用此卡每次上下班乘坐地鐵可以在原價的基礎(chǔ)上打八折,我才覺得通勤也可以很普羅大眾,我才試著像其他上班族一樣用略帶慵懶卻習以為常的語氣,以我的通勤時間為題開啟一段精彩的對話。
“通勤時間只是一個時間概念,重要的是你有沒有浪費你的通勤時間,浪費你的青春,浪費你的生命!”明明習慣性的世紀追問,讓我一時無言以對。
“其實我只是想和你抱怨一下我的通勤時間太長了。上下班往返要四個小時!我都說不上來我到底要坐幾站地鐵,也許是32站,也許更多。還不包括下地鐵后的公交接駁。”
對了,“接駁”這個詞也是我新學的,我以前根本沒聽過。我固執(zhí)地認為,接駁這個詞語的誕生和地鐵房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北京的地鐵房就像火車站給小旅館拉客的人,“告訴你跟我走吧不遠就是”,結(jié)果一走就是半小時。北京的房自然自帶北京氣,既膨脹又傲嬌,坐四五站公交能到的它都敢叫地鐵沿線,全然不顧給你通勤時間徒增半小時的后果。我想,這半小時的連接方式或者叫抵達方式就叫接駁吧。
“瞧你,把這么洋氣的詞形容得這么土氣?!泵髅骺偸菍ξ业恼摂嗖恍家活?。
乘坐接駁的交通工具有很多種選擇,接駁的過程中最能體現(xiàn)眾生平等的思想了。無論你是踩著恨天高涂著小燈泡的窈窕女郎,還是穿著白襯衫帶著工牌的地產(chǎn)中介,只要你著急打卡上班,那接駁的交通工具會讓你們一瞬間相遇在同一平行空間。地鐵口的滴滴拼車會相遇,沒準因為中介公司距離近而先送白襯衫,再不濟還有最接地氣的“三蹦子”,這時大家擠坐在同一條長凳上,她別嫌你素面朝天,你也別嫌她香水劣質(zhì)。
“三蹦子”是可愛的。它總讓我想起小時候的家鄉(xiāng),現(xiàn)在連我的老家那種“三十六線”城市都很少有的通勤工具車,依然頑強地生存在帝都廣袤的土地上,像散落的群星分布在各個四環(huán)外的地鐵口……
“不,上次我從長椿街地鐵出來,去牛街擼串,坐的也是‘三蹦子’。那大哥一路颯到飯店門口。長椿街可是二環(huán)里呀!”明明說著,語氣在隨車而蹦,蹦得那叫一個意猶未盡,蹦得那叫一個颯。雖然那大哥滿口河北口音,可明明樂于用“颯”這個京味兒濃厚的形容詞來形容他,因為“蹦”的地界是二環(huán)———夠北京,夠颯。
和明明聊天總是開心的,他會讓我忘記通勤的痛苦,所以和明明的通話成為了我打發(fā)通勤時間的主要項目,而明明也樂于聽我傾訴。我是來北京第一天認識明明的,確切的說,是來北京的第一個小時。
命運就是這樣無厘頭,冥冥之中我仿佛和北京結(jié)了緣,上大學沒考到北京,讀研也沒來北京,最后找工作反而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來到了北京的郊區(qū)。在去往工作地的地鐵里,不會換乘的我隨機請教了一位男士,沒想到這個瘦瘦高高的男生冷著面孔對我說:“跟著我走,快!”仿佛被無名的磁場吸引,我竟然跟著他一路走一路聊,聊成了如今的無話不談。我不知道明明是干什么工作的,我也不知道他身上發(fā)生過怎樣的故事,我只知道他很熟悉北京的地鐵,也很熟悉北京這座城市。我無條件地被明明吸引,明明說,吸引我的不是他,而是一個叫“北京”的靈魂,這叫帝都引力,“北京的磁場很強大,你別不信。”
我信。我當然信。上輩子也許我沒有好好珍惜一段緣分吧,虧待了北京這姑娘,讓我這輩子像螻蟻般在北京地圖上折大對角,日復一日。我欠你們北京的。
你們北京,我這樣說只是調(diào)侃,明明并不是北京人,可明明的確比北京人還熟諳這座城市的精神內(nèi)蘊?!拔业墓枢l(xiāng)不止一個,凡是我去過的地方都是我的故鄉(xiāng)?!泵髅鞣钪茏魅诉@句話為經(jīng)典,因此固執(zhí)地把北京看作自己的第二故鄉(xiāng)。既然是自己的故鄉(xiāng),自然不允許別人罵而自己可以隨心所欲地嫌棄。并且明明有個殺手锏,一切開解不了的問題,一切提升高度的總結(jié),他通通奉上一句干脆到底的句子,“這兒是北京!”注意,“這兒”的兒話音一定要連貫到駕輕就熟,“京”的后鼻音也一定要夠重。夠了,這幾個字才叫真正的有容乃大,此話一出,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問題,一切的一切都可以被理解。不得不承認,幾年的北京生活把明明活活培養(yǎng)成半個地道的老北京。他不許我說“西直門兒”,而一定要說“西直門”?!巴獾厝瞬沤小髦遍T兒’呢,在北京,大門叫‘門’,小門叫‘門兒’!”
扯遠了,繼續(xù)說通勤的事情。在明明給我分享的一篇微信文章里,我看到一句話———通勤,一個會把時間收走的黑洞。寫這話的人一定是四環(huán)里來回倒騰地鐵線路的人吧,我告訴明明,如果他坐過15號線,體會過地鐵從馬泉營站奔突向上一路狂奔躍出地面的那一刻,他一定后悔自己用“黑洞”這個暗黑系的詞語。通勤才不會單一到僅僅是黑洞,它吞噬時間的方式很多樣,地下的黑暗前行,地面的與高速并行,以及地上的在樹葉間穿行,都可以把時間一點一滴消磨殆盡。有時我竟然會在這樣無意義的消磨中感到一絲細小的歡樂,比如在孫河站俯瞰北邊的高爾夫球場,那滿眼的綠色讓我覺得自己的輕度近視仿佛都能治愈;比如在芍藥居側(cè)目一旁擁堵的京承高速上一動不動的車流,那停滯的一輛輛泄氣的豪車好像向我投來了羨慕的眼光。我樂得把這些歡樂通通分享給明明。
明明說,得了吧,幼稚的苦中作樂,說到底,你是慘不忍睹的通勤一族。
好吧,我承認真的是。
不過話說回來,我并不是最慘的。北京地鐵如果召開一個通勤比慘大會,那大家的故事可以集成一部魯迅全集?!拔以?jīng)認識一個家住花梨坎、上班在豐臺科技園的程序員……”明明話音未落,我腦海里迅速勾畫出一條完美的通勤換乘圖:15號線上車,在望京倒14號線,在大望路倒1號線,在軍事博物館倒9號線,在豐臺科技園下車,我還貼心地設想他下車后如果需要接駁可以直接坐滴滴,因為畢竟程序員不差錢。不得不說,我對于北京地鐵的熟悉程度簡直了。我在走神時,明明已經(jīng)掛斷了電話。
對北京地鐵的熟悉源于背站名,這是我打發(fā)無聊通勤時間的一大游戲。其實并沒有刻意在背,只不過坐的次數(shù)多了,自然就記住了。說到這里,還沒有介紹我的通勤路線,我和大家正相反,大多數(shù)北京的通勤族從偏遠的郊區(qū)涌入市里上班,比如著名的“回天黨”?;丶椿佚堄^,天即天通苑,“回天”連讀總有一種被命運束縛的無力掙脫之感,“回天無力”說的就是這里的通勤族們,眼看上班要遲到了,卻被滿滿一車人肉阻擋在地鐵車門之外使盡渾身蠻力無法擠出一片方寸之地。而我上班則要從五棵松出發(fā),到后沙峪下車。天天從中心地帶的西四環(huán)奔赴邊緣地帶的東北六環(huán)的我,總有一種西出陽關(guān)的滄桑感。從家到五棵松需要駁接三站路的公交車,從后沙峪到單位又需要駁接五站路的公交車,而從五棵松到后沙峪需要坐整整32站,換乘三次。當然偶爾我也換乘四次,坐31站,作為通勤路上的調(diào)劑。
我有時候覺得單單這些地鐵站名羅列在一起就是一首詩。我知道明明不太喜歡這種后現(xiàn)代主義的瑣碎。那就換一種通感,當作是在聽歌也可以,我怕因為認知分歧失去了通勤路上的聊天對象?;丶业穆肥且皇卓◣У母?,進站停車,出站繼續(xù)前行,這種頓挫感讓這首歌即使不甚順暢,但終究有前行的旋律感。15號線的后沙峪,花梨坎,國展,孫河,馬泉營,崔各莊,望京東,望京,望京西,地鐵從地上一直低沉進入地下,一首70年代抒情歌曲演奏完畢。我開始在望京西換乘。
望京是一個現(xiàn)代感極強的地名,明明說以后想到這里工作,原因竟然是喜歡這兩個字帶來的感覺,遙望北京,或是守望京師,無論哪種解釋,都讓望京變得有情有義。他曾不容辯駁地告訴我,望京的SOHO是北京三個SOHO中美學意義最明顯的建筑。地鐵的宣傳欄里有望京SOHO的夜景照,每次談起定格在櫥窗里的銀色光暈,明明都感嘆人生的倏忽而已。這讓一向鄉(xiāng)土氣濃重的我也在潛移默化間愛上這組極富科技張力的建筑物。
我還是不厭其煩地給明明打電話,因為我討厭一個人走在換乘的通道里。望京西15號線換乘13號線的通道曲折回環(huán),上下翻飛,如果走得慢一點再慢一點,就會有悠悠千年之感??粗車紊掖业哪_步,我對明明說,其實我沒什么可抱怨的,大家都一樣,誰能找到事少錢多離家近的工作呢?“可不,這兒是北京!”明明這句話一出,把我的自我安慰推向了京式總結(jié)的新高度。一瞬間,13號線地鐵里呼嘯的風都在為我鼓掌,恭喜你,頓悟了。我聽不清這話來自明明還是風。只不過我的腰桿又挺直了些,臉上也多了一絲表情。
從望京西換乘13號線起,第二首歌曲開始了,我乘坐的這一段到東直門止。僅僅五站地,卻演繹出了從高八度到低八度的跨越,像鄧紫棋唱的《泡沫》的結(jié)尾。望京西,芍藥居,光熙門,柳芳,東直門,這五站的站名連起來讀,眼前就看到了暖春時節(jié)的柳綠花紅。美是存在的,卻也美得有些悲涼。當?shù)罔F開往最后一站東直門的時候,那簡直就是死鉆入地下,仿佛一個受盡委屈的孩子不顧一切地鉆入母親的懷抱。所以單就13號線這一段而言,我是喜歡上班的反方向的。順序一顛倒,歌曲馬上變成一種“我要一步一步向上爬”的內(nèi)在韻律,爬到望京西為止,音樂開始漸弱。
明明新?lián)Q了手機鈴聲。《望京》這首歌剛一出明明就驚喜地告訴我,要把它截成手機鈴聲。其實這首歌曲真的和望京關(guān)系不大,唯一與望京相關(guān)聯(lián)的,是點出了望京“京城百慕大”的迷路特質(zhì)。望京地區(qū)整體的建筑朝向是對中國傳統(tǒng)建筑坐北朝南的反叛,坐鎮(zhèn)東北面朝西南,一座座高聳的建筑有著張作霖式的不屑一顧,任北京內(nèi)城多么繁華,我自偏安東北一隅。望京的路自然非橫平豎直可以解釋,各種L型U型齊上陣,頗有“不識望京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城中”的氣勢,所以歌詞里“每次去望京都要靠導航”倒也寫實得有幾分可愛。
當我即將坐上開往望京方向的地鐵時,回望身后無盡的隧道,想起了十六歲時那個沒有月亮的晚上。那時我喜歡一個安靜寡言身材有點像明明的男生。他說他想考到北京上大學,清華最好,北航也行?!澳悄隳??”問完這句話,他抬頭望著無盡的幽幽夜空,仿佛不是在問我,而是在發(fā)出天問。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未來會走怎樣的路,就像這地鐵里的風,我不知道它會吹向何處。
后來他不再和我聯(lián)系。他果然上了北航。等到我來北京工作時,他已離開北京去了美國讀博。多少次我看到“知春路”幾個字都有想哭的沖動,雖然我從來不坐10號線,也不需要了解這條坐一圈需要整整一小時四十四分的神奇地鐵。
明明聽我說這些的時候,從不發(fā)表意見,也不掛電話,只是默默地等我自動轉(zhuǎn)換話題,或者適時插一句差不多該換乘了。猛地抬頭,還真是,門上的燈在閃爍,門外的望京西在召喚我,好幾次沖出門的一瞬間門關(guān)上了,這讓我不得不佩服明明,要知道早晨晚一分鐘就意味著絕對會遲到,遲到一次就會被扣一百元。多少次明明幫我剎住了即將奔涌而出的眼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明明幫我挽回了多少個一百元。
我從未告訴明明我也寫過一首關(guān)于望京的歌詞,那是在無數(shù)個地鐵來回里捕捉的靈感,雖然現(xiàn)在看來技巧很拙劣。我寫了一個猶疑著不愿和女友分手的男人,在望京的街頭看著女友轉(zhuǎn)身離開,他也終于扭頭走下去,卻在路的盡頭又悄然重逢的故事。這在望京是最有可能真實上演的,望京有兩條路,阜通東大街和阜通西大街相連而成一個u字型,u字的交合處矗立著我心中的圣殿———望京SOHO。望京SOHO會在九天處見證一對戀人的分分合合,也見證著這座城市一切支離破碎的夢。
我也曾做過這樣的夢,好多年后的一天,我在地鐵口與那個北航的男生擦肩而過。我看到他回頭,趕忙躲在墻后,他說親愛的,快走,然后一個女孩子笑靨如花地朝他走去。原來他還是沒有看到我,于是我大方地站在地鐵口,看著他們倆坐電梯下地鐵的身影。原來最殘酷的真實,是他的故事里早就沒有了你,而你的夢里還有他。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夢源于白天與明明的擦肩而過。那天在地鐵里困頓著的我迷迷糊糊坐過了站,慌亂中趕緊出站準備打車回,低頭走樓梯的時候一個手掌輕輕地拍到我的身上。你嘛呢?我趕忙抬頭,一束暖陽灑在一個筆直的身軀上,是明明!
“你怎么來這兒了?”
我竟然發(fā)了懵,明明臉上似有若無的笑容讓我一下子回到了十六歲。這似曾相識的笑容,是那張沉默的臉上少有的溫暖表情。不記得是同考場走出時肩膀相碰的時候,還是一同放學推自行車出校門的時候,總之他曾經(jīng)是那么美好地看過我,然后我們永遠的沒有了交集。
“我……”
“你坐過站了吧?”明明就是明明,天眼一般猜到我的一切?!昂赛c什么?我今天有時間?!?/p>
明明叫了車,我們還是回到了望京。在望京SOHO的腳下一個叫WARAWARA的餐廳點了一度很流行的炸雞配啤酒。
我全程只是跟著他,他喝一杯,我喝一口,他望窗外,我也扭頭,像一個不知所措的孩子。
“有沒有想過改變現(xiàn)在的生活?”
“太累了,累到不想飛?!蔽易砸詾榛卮鸬脡蛟娨狻?/p>
“借口。都是借口。我們還這么年輕,為什么要把時間都耗在諸如通勤這類的瑣事上?”
“沒有為什么。這兒是北京。”我苦笑著說。
明明不再接我的話,而是熟練地端起酒杯,“干了吧,喝酒要干脆,做選擇也要干脆。”
我突然意識到,見面后的明明和電話里的明明不一樣,少了很多耐心與溫柔,多的是陌生到底的剛。
“怎么干脆?換工作嗎?我還沒想好我能干什么呀?!?/p>
“這樣一成不變的生活,你還沒有受夠嗎?實話說,我受夠了。我聽都聽夠了,你還沒有過夠是嗎?”
酒過三巡,明明開始稍作平緩,語氣也不甚凌厲了。我第一次知道他是一名小學科學老師,他有時間接我電話是因為他每天下午都沒有課,我們第一次相遇他并不是要去后沙峪,他住校,上班只需要下樓即到,所以他總是一個人出來坐地鐵來消磨時光。就在兩個小時前,他裸辭了。他往望京走去,準備開始在他喜歡的地方找工作了。
望京SOHO前矗立著一個廣告牌,上面寫著:我們要改變生活,別被生活改變了我們最初的模樣。我不知道明明是否看到過這句話,我是無數(shù)次看到,卻對現(xiàn)實的困境無力回天。
喝差不多了,明明起身,頗有儀式感地和我擁抱了一下,我能感到他特意用了一下力,仿佛在給我們此次的會面使勁地畫上一個句號。然后他轉(zhuǎn)身走了,臨出門丟下一句話,“你以后不必再給我打電話了。”
我怔怔地望著這個讓我無法拒絕的背影,漸行漸遠。轉(zhuǎn)身,我又踏上了熟悉的通勤之路。我是真的還想給明明打電話,可是又不知道該怎么說。13號線到頭了,走在通往2號線的換乘通道里,我終于忍不住了。撥通明明的電話,手機那頭傳來嘟嘟的等待聲。東直門,沒人接,東四十條,沒人接,朝陽門,沒人接,建國門,北京站,崇文門,前門,和平門,宣武門,長椿街,復興門,一直沒有人接。換乘1號線的通道很短,我告訴自己,悄悄流一點眼淚就好,這樣可以借地鐵進站的風把淚痕撫干。
為這通勤故事之完整性,我必須把換乘后的線路也交代清楚。復興門換乘一號線后,是南禮士路,木樨地,軍事博物館,公主墳,萬壽路,五棵松。站名間有著暮年之際的沮喪。在五棵松西南口出來等公交,四站后下車,走上跨越西四環(huán)的過街天橋。在天橋上看川流不息的車輛像螻蟻一般行進著,我想,就這樣了吧,這兒是北京。和明明沒準還會有伏筆,也許是一年,也許更久,他應該還會接我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