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麗麗 韓一鵬
導演寧才拍攝的一部草原民族電影《額吉》,可謂撼人心魄,滌蕩心靈。這部國慶獻禮片克服種種阻礙和現(xiàn)實困惑,終于在2010年拍攝制作完成,雖然票房不佳,但也說明了寧才導演不為拍商業(yè)影片而取悅觀眾的藝術(shù)追求。他以草原之子回報母親養(yǎng)育之恩的情懷,拍攝了這部草原情愫很深的民族題材電影,以“愛是最溫暖的太陽”為主題,謳歌了草原母親大愛無疆的寬闊胸懷,贊頌了草原最樸素的、最真摯的、最溫暖的母愛。影片為我們講述了20世紀60年代末70年代初一個感人至深的真實故事,遼闊無邊的草原以博大坦蕩的胸懷接納了三千來自上海的苦難孤兒,以她甘甜的乳汁養(yǎng)育了這些掙扎在生死邊緣的“國家的孩子”。影片為我們展現(xiàn)了“天蒼蒼,野茫?!钡牟菰L光,更為我們揭示了蒙古族人民煥發(fā)出來的人性光輝。
“人世間最溫暖的太陽便是愛”,這愛來自于內(nèi)蒙古錫林郭勒大草原。20世紀60年代的一場天災,讓上海福利院三千名被親生父母因無法養(yǎng)活而遺棄的孩子,走到了死亡的最邊緣。敬愛的周總理打電話給當時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政府主席烏蘭夫,請求他接納這些無家可歸的可憐孤兒,烏蘭夫一口答應下來,以草原寬大博愛的胸懷接納了全部孤兒。20世紀90年代,寧才導演通過報道知道這些感人至深的撫養(yǎng)孤兒的故事,十分震撼與感動。他走訪了當年那些撫育孤兒的草原額吉們,深深理解了草原額吉那寬闊博大的胸懷,和與生俱來的大愛。在影片《額吉》里,那些草原額吉爭相養(yǎng)育孤兒的情景令人為之動容,很多家庭沒有養(yǎng)育孤兒的能力依然申請領(lǐng)養(yǎng),有的貧窮到?jīng)]有一頭奶牛,甚至無法養(yǎng)活孩子,可是依然向巴書記申請撫養(yǎng)孤兒。道爾基家里沒有奶牛,但是因為自己老婆快生孩子了,可以用人奶來養(yǎng)育孤兒。剛特木爾家里也沒有母牛,但是他的妻子琪琪格瑪賣掉羊皮和婆婆的金銀首飾買了一頭奶牛,爭得了孤兒撫育權(quán)。因為領(lǐng)養(yǎng)的女孩要和剛剛認識的雨生哥哥在一起,琪琪格瑪不顧丈夫的堅決反對和家庭的困難,領(lǐng)回了犯有夢游癥的雨生。其實剛特木爾的反對不是無情,而是他怕養(yǎng)不活那么多“國家的孩子”。影片領(lǐng)養(yǎng)孤兒這一幕場景非常感人至深,讓我們領(lǐng)略到了草原牧民光輝燦爛的人性之美。草原是一望無際的,草原額吉也是大愛無疆的。額吉琪琪格瑪在失去了丈夫之后依然養(yǎng)大了三個孩子,十多年艱辛苦難自不用說,當年那些拋棄兒女的上海母親們來到草原找尋親生骨肉時,草原母親是那么的大度無私。琪琪格瑪還為女兒錫林高娃找到親生母親而高興地大笑。這就像草原牧民的一個共性:誰家的牛羊丟失了,誰撿到都可以去撫養(yǎng),一旦主人找來了可以隨時牽走,這在他們看來都是非常普通的道理。所以一旦那些孤兒的親生父母來認領(lǐng),額吉們絕對不會不給。影片彰顯了草原牧民人性的光輝,歌頌了草原額吉大愛無疆,這就是影片所展示的人間永恒主題。
影片《額吉》運用細膩真實的細節(jié),刻畫出草原牧民最淳樸、最真誠的人間至愛?!皣蓝锟繗肿佑瑸碾y時靠人心撫慰”“有牛糞燒著蒙古包才不冷,有愛撐著日子才不苦”這些樸素的語言里蘊含著多么真實的感情。在影片《額吉》中凸顯的細節(jié)刻畫,有人物的語言、動作和故事情節(jié)。當巴書記不知道怎么對琪琪格瑪說出錫林高娃親生母親來尋親時,拿出一張照片給琪琪格瑪看,琪琪格瑪?shù)弥约吼B(yǎng)育多年的女兒就要找到親生母親時,非常開心大笑說:“蒼天啊,蒼天,我可憐的女兒,終于找到了她親生母親了,多有福氣啊?!边@位母親壓根就沒有意識到十幾年辛苦養(yǎng)大的女兒就要失去了,當她得知女兒的親生母親要領(lǐng)走孩子,立即難過得痛哭起來。額吉由原來的疑惑、開心到為即將失去女兒而痛哭,這些表情的刻畫非常真實自然生動,表現(xiàn)了草原額吉的樸實坦蕩,沒有一絲做作,就像草原夏季的天空,本來是陽光燦爛的藍天白云,突然一陣烏云襲來,立即風雨交加,自然真實,草原牧民不會忍耐自己的情緒,這些細膩的語言刻畫出額吉坦蕩的胸懷和最真摯的愛。
由于家庭經(jīng)濟的困難,丈夫怕養(yǎng)不活那么多孩子,偷偷送走了雨生。在額吉去公社接回孩子時,影片刻畫了額吉一系列麻利的動作:解開套在牛背上、牛車上的繩索,抱下車上的兒子。巴書記出來阻擋琪琪格瑪抱走孩子說“這可是國家的孩子,不要瞎胡鬧”。琪琪格瑪回答說“你才瞎說,什么國家的孩子?他現(xiàn)在進了我家就是我家的孩子”。說著激動的拿起木棍要打巴書記。這段細節(jié)刻畫了額吉那種至真至純的大愛精神,明明知道家庭經(jīng)濟狀況很差,明明知道丈夫的堅決反對,明明知道這姐弟倆人并不是親兄妹,依然決然收養(yǎng)雨生,進了自己氈包就是自己的孩子,此時的孩子已經(jīng)不再是“國家的孩子”。這個場景中一串麻利動作的細節(jié)刻畫,把額吉急不可耐地想接走孩子的心情充分表現(xiàn)了出來。
又因為自己同情桑杰,給寒風中的桑杰送一碗奶茶暖身子,結(jié)果一碗熱騰騰的奶茶被冷漠地潑在冰冷的草地上,自己的兒子也因此受到了牽連,上學的機會沒有了。當她找到了大隊領(lǐng)導申辯時,她說“這可是上海來的孩子,是國家的孩子,你們這樣刁難他,我要去告你們”。額吉善惡忠奸分明,此時的孩子在她眼里已經(jīng)不再是小天地自家的孩子,而是國家的孩子。影片中像這樣的細節(jié)非常之多,給人的印象非常之深。寧才導演利用許多生活真實的細節(jié)描畫,把草原額吉的形象塑造得生動豐滿,展現(xiàn)額吉一顆樸素善良的心和博大寬闊的胸懷。在額吉眼里,無論什么樣的人,都是兩條腿的人,都應該享受到愛的溫暖和人文關(guān)懷。在那個動蕩的風雨年代,雖然政治風雨也襲擊了草原,但是她沒有什么階級意識,只知道同情弱小者,她是草原千千萬萬額吉的典型代表,有著一顆至真至善的心靈,有著一顆樸素真愛之心。
影片中的音樂旋律是悲涼和滄桑的,馬頭琴低沉、哀傷的情調(diào)渲染了草原牧民生活的艱辛。粗獷的音樂與深沉的草原很協(xié)調(diào)地統(tǒng)一在影片中,在“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的背景之中,響起內(nèi)蒙古草原特有的民族器樂馬頭琴聲,給觀眾帶來視覺和聽覺上的一種特別的感受,心靈為之凈化。觀眾通過這低沉厚重的音樂去感受草原牧民們生活的艱辛,去領(lǐng)略他們草原一樣的博大、寬廣的胸懷。影片片頭伴隨著女低音的哀婉哼唱,序幕徐徐拉開,展現(xiàn)出一幅陰云籠蓋之下遼闊的大草原畫面,背景之下,一位蒙古族漢子手執(zhí)長長的套馬桿端坐在馬背上,守望著這片養(yǎng)育他的草原母親,低沉哀傷的音樂緊緊抓住了觀眾的聽覺,視覺不自然集中到電影畫面之上。影片中的音樂并不多,但是都運用得恰到好處。當額吉琪琪格瑪準備賣掉那些羊皮去買奶牛時,老額吉把自己多年的金銀首飾拿出來,讓琪琪格瑪賣掉,因為那些羊皮根本不夠買一頭奶牛。當婆媳之間為撫養(yǎng)孤兒達成了一致意見,那就是不惜犧牲一切,此時低沉哀婉的馬頭琴聲響起,為人物的對話起到了很好的烘托渲染的效果,觀眾的心被音樂渲染得如此悲涼、辛酸和難過。草原的老額吉為了養(yǎng)育那些國家的孩子,寧愿賣掉自己陪嫁時的珍貴首飾,她們的純樸善良就像草原的藍天和綠草那樣自自然然。影片的結(jié)尾又響起了低沉感傷的女聲哼唱,與片頭曲形成了呼應。男主人公的畫外音、屹立在草原上一棵飄揚著藍色飄帶的夢幻般的蘋果樹,還有那如血的夕陽,一位老額吉唱著古老的勸奶歌,在撫育一頭小羊羔,影片即將落幕時的情境更是讓人感受到草原母愛的愛是如此的博大與厚重,使觀眾也明白了一個道理:愛是人世間最溫暖的太陽。
寧才導演本人就是蒙古族漢子,他對內(nèi)蒙古民族題材有一種深厚的草原情結(jié)。他導演過多部草原影視作品,如《季風中的馬》《黑駿馬》《靜靜的艾敏河》等,每部作品都濃縮著導演寧才深厚的民族情結(jié)、草原情結(jié)和母愛情結(jié)。寧才在《額吉》中運用了詩意般的畫境,抒發(fā)了一種濃厚、蒼涼的草原情懷?!额~吉》的開頭展現(xiàn)蒼茫草原上一位手執(zhí)套馬桿的蒙古族漢子,用低沉哀傷的畫外音交代了故事的淵源,影片在自然舒緩的敘述中娓娓拉開了序幕,詩意般的畫面營造出一種悲壯的美感,純凈哀婉的藝術(shù)風格是《額吉》的美學追求。影片塑造的人物形象單純,故事情節(jié)也比較簡單,影片的魅力來自于美麗的草原風光和對個體生命的尊重。該片通過蒼涼遼闊的草原環(huán)境、低沉哀婉的音樂、生命質(zhì)感疊加的細節(jié)、大愛無痕的母愛等渲染,構(gòu)成了一種“有意味的形式”美感。尤其影片中三次出現(xiàn)的“綴滿果實的蘋果樹”畫面,給觀眾營造出一種夢幻般的詩情畫意。一棵系著藍色飄帶的蘋果樹,神秘地站在草原上,一個孩童在夢游中跑到樹下,張開雙臂,仰頭祈禱,這種虛幻的手法營造出來的意境之美,滌蕩了觀眾的心靈,凈化了人的靈魂。這種利用人、樹和天地渲染出來的畫面給人一種無法言說的情緒沖動。導演寧才用心靈拍攝了這部草原情結(jié)的民族電影,他用充滿情感的一個個鏡頭語言,用真情傳遞著草原大愛,打動著觀眾的心。在打馬鬃這組鏡頭中,萬馬奔騰,彌漫的灰塵彌渲染著草原精神,牧民們縱馬飛馳,用套馬桿捕捉著那些等待烙印和打馬鬃的駿馬。這種畫面充滿著一種激情,是其他少數(shù)民族不具有的情境。影片的背景自始至終運用了低沉暗淡的草原天空,營造出那種“天蒼蒼、野茫?!钡脑娨馇榫场S捌慕Y(jié)尾更是營造了那種詩情畫意般的美麗情境:西下的夕陽、夢幻般的蘋果樹、飄揚的藍色飄帶、遼闊的草原、撫育羊羔的額吉剪影,構(gòu)成了詩意般的意境,抒發(fā)了導演那種濃厚的民族與草原情結(jié)。
額吉就是母親,額吉就是草原。在祖國最為困難時期,額吉以博大寬闊的胸懷,接納了上海幾千名孤兒,這種跨地區(qū)、跨民族、跨血緣的大愛主題,也是眾多電影、影視和文學作品所歌頌的永恒主題。影片無論是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上,還是在細節(jié)的刻畫上、音樂背景的渲染上和詩情畫意般的意境營造上,都是非常成功的,這得益于寧才導演對內(nèi)蒙古民族電影題材的傾注與投入??傊@部電影具有很多的藝術(shù)特色,是非常成功的一部國產(chǎn)力作。
【注釋】
①陳曉云.《額吉》:母愛無疆[J].當代電影.2010(06)21-23.
②黃式憲.《額吉》:傾聽草原上生命的歌吟[J].當代電影. 2010(06)18-20.
③饒曙光.生命的禮贊——電影《額吉》觀感[J]. 當代電影.2010(06)20-21.
④王曉玉.愛,是人世間最溫暖的太陽——解讀影片《額吉》[J].吉林廣播電視大學學報.2012(12)72+77.
⑤胡譜忠.解碼《額吉》[J].中國民族.2012(Z1)129-1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