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明
未至不惑之年的我,近日,兒時的那些青澀記憶卻頻來入夢,而堂哥心靈和他的娘親卻是我童年記憶中無法割裂的旋律。
說起堂哥心靈,我無法模糊他的娘親——我稱之為大娘的李氏。大娘李氏青春孀居,而后帶著拖油瓶再嫁堂伯。堂伯并沒有因大娘的再嫁而薄待她,夫妻恩愛,孕育堂哥姐弟二人。然時運(yùn)多舛,不久,堂伯病逝,留下大娘李氏和她的孩子們。
上世紀(jì)70年代末80年代初,生活還不富裕,有男人的家庭,那幾年都不好過,更何況是二次守寡的婦女和她的一窩孩子呢?我不知道她們一家是怎樣挨過那些日子的,但我總是無法忘卻梳著齊耳短發(fā)的大娘李氏倚在門旁的棠梨樹下,臉上掛著慈善的笑靨,靜靜地望著堂哥寫字讀書。喪夫之痛、生活的重?fù)?dān)并沒有壓垮這個小女人。她用她的溫和、堅韌影響著自己的孩子。她也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堂哥心靈身上。
大娘李氏為了改善家里捉襟見肘的柴米油鹽開銷,農(nóng)閑時節(jié)總會搞些副業(yè),養(yǎng)雞、鴨、鵝成了那個年代的時興。我也會跟著大娘去放鵝。一路上,伴著鵝的叫聲,大娘會唱些戲文,一段段唱腔,宛轉(zhuǎn)悠揚(yáng),唱出了大娘對生活的向往。在大娘李氏的戲文中,我的童年多了份色彩。在以后的生活中,無論哀傷或快樂,我也會淺吟低唱。
堂哥心靈留給我最深刻記憶的莫過于他的名字?!靶撵`”顧名思義心智聰慧,的確,堂哥心靈沒有讓自己的名字失色,他的聰慧令很多父母眼饞,“瞧人家心靈”成了我們村那時最流行的話語。堂哥心靈是我們村第一個考取淮南二中的孩子,也是我們村第一個大學(xué)生。
其實(shí),堂哥心靈和我并不是嫡親,按血緣關(guān)系,我們關(guān)一個太爺爺,算是踩“五胡”的兄弟,但我們兩家住得近,那些年彼此之間相互照應(yīng)。堂哥心靈年長我七歲,他每次放學(xué),我都會像跟屁蟲似的黏著。堂哥會帶我釣海蝦、掏鳥窩、摘棠梨,尤其他家屋后的那片菜地是我們玩樂的天地。堂哥高中畢業(yè)后,把他的《新漢語詞典》送給了我小姐,并囑托小姐等我長大些留給我用。
隨著堂哥畢業(yè)、工作、結(jié)婚、生子,大娘李氏終于贏來了幸福時光。兒子事業(yè)有成,媳婦漂亮賢惠,孫子聰明可愛,但大娘終究未能逃脫命運(yùn)的枷鎖,因病而逝。
大娘就這樣走了,她家的老屋由于缺少修葺,像一個風(fēng)燭老人在歲月雪雨的侵蝕下破敗凋零,剩下殘垣斷壁,直至只留下一些無奈的印記。先時堂哥還偶爾回村憑空癡望,后來就連這點(diǎn)念想也斷了。
在遠(yuǎn)房三媽的祭奠上,我又一次遇到堂哥心靈。這次他不是一個人來的,有他的妻子和即將大學(xué)畢業(yè)的兒子。堂哥心靈比記憶中胖了些,更沉穩(wěn)了些。我告訴他,我夢見了他和大娘。堂哥淡淡地,并指著我對他兒子說:“這是你最小的小叔?!蔽抑?,堂哥心靈對我并不是人情冷漠,而是時空流轉(zhuǎn),情感隔閡了。
我期待著祭奠后,堂哥能夠帶著妻兒回到他家老屋,然而他們終究沒有來。
責(zé)任編輯:崔家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