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80年代,我在福建空八軍某機場當兵,有幸專職擔任國家領導人專機安保服務。五年的軍營生活,給我留下了永恒的記憶。
我是湖南澧縣人。1985年,18歲的我政審、體檢雙合格,被批準入伍。在填寫志愿書時,可以選擇廣州方向的海軍,也可選擇福建方向的空軍,我十分激動高興地選擇了空軍。因為小時候父親多次騎自行車帶我到鄉(xiāng)下大堰垱機場看小飛機(參軍后才知道那是國產“運-5”),去了舍不得走,肚子不知道餓。兒時結下的藍天夢如今如愿以償,我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當好空軍!
在新兵連文藝晚會上,我憑著自己在澧州文廟武術班里學的一點點基礎,表演了一系列“后空翻”“鷂子大翻身”“一字大劈叉”等組合動作,贏得陣陣掌聲和喝彩。最后,我還洋洋得意地拱手道:“請首長賜教!”估計正是因為這次武術表演,我被警衛(wèi)連看中了。
誰知新兵下連隊被分配到偏遠的山區(qū)軍火庫,方圓幾十里幾乎無人煙,晚上巡邏無路燈,有時一陣蟲吟,有時一聲鳥驚,有時一群螢火蟲飄來,嚇得我躲在老兵背后不敢喘氣,遇到刮風下雨更可怕。
好不容易把膽量嚇大了,想不到下半年就被調到了城里條件最好的49師師部。警衛(wèi)排長正是我在新兵連時的陸排長,一個剛參加1985年國慶大閱兵回來的帥小伙。
調到這里的兵需要再集訓,條件是思想好、文化高,長相氣質優(yōu)、訓練不怕苦,僅一個“立正”就要“三挺”半小時紋絲不動。又是半年的艱苦磨煉,小腿站腫了仍堅持站,訓練擒拿、格斗、刺刀等,衣服手臂劃破帶血,仍咬緊牙關練。艱苦嚴格的訓練,練就了我們軍人的精氣神,我成為警衛(wèi)連中為數(shù)不多的文武兩全兵(我還兼任了政治處“信息窗”的通訊員),此后我又被調到飛行團接待組。
那時的機場還沒安裝防盜網,也沒有攝像監(jiān)控,全憑著警衛(wèi)戰(zhàn)士的“火眼金睛”把守。我住在首長值班室,這里大約相當于民航的候機樓,但沒有沙發(fā)、空調。大領導、大首長可以來這里臨時休息集合,洗把冷水臉。每當這時,我會熱情地遞上一杯清茶,滿懷深情地敬一個標準的禮!
每次專機來到指定位置,要先進行檢查維修保養(yǎng),然后雙方在交接簿上簽字,之后才算正式由警衛(wèi)人員接管。起航之前,也必須提前報警衛(wèi)簽字后才能啟用,否則,任何人不得靠近飛機。
正因為如此,我一到崗,就像進入前線陣地,時刻保持高度警惕。當時,我們除了保障軍機“殲- 6”正常作戰(zhàn)訓練外,還要提防臺獨敵特分子潛入軍事禁區(qū)搞小破壞,絲毫不敢馬虎,用咱們的話說,上廁所都要準備著。
一天上午,我在房里休息時,想家想父母,于是準備寫信報個平安。這時,忽然傳來一聲槍響。出于職業(yè)的敏感,我馬上判斷這是半自動步槍朝天放的警告。我趕緊跑出去看情況,不好,機場東頭草坪上,有一個人手提箱子正朝飛機跑道起落處狂奔而去,而此時天上有架飛機正沿導航線路繞飛準備降落,發(fā)動機減速聲隱隱傳來。要知道,不管這個人有沒有攜帶危險品,碰上飛機都是相當危險的事。
就在我愕然之際,值班室林參謀站在二樓陽臺上大喝:“劉剛,快上汽車攔住那人,飛機馬上就要下來了?!痹拕偮湟?,附近??康囊惠v牽引車疾馳而來,此時,我已來不及找參謀領槍,順勢助跑就跳上去,站在汽車外面的踏板上,喊道:“快沖!”
大約不到一分鐘就接近了那個人,我隨汽車減速慣性縱身一飛,以“餓虎撲羊”之勢,從天而降壓倒對方。當時我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哪怕是同歸于盡,也決不讓你踏上跑道半步。人的思維有時比閃電還要快,也就是這一瞬間,我使勁地纏住對方,向右擰身“烏龍卷雨”就地打滾,為趕來的戰(zhàn)友贏得時間和機會。只聽“哎喲”一聲,那人的手提箱被戰(zhàn)友一腳踢出一丈余外,我干凈利索地一搭手,就把那個驚魂未定的不明人員押進汽車送往駐機場派出所。
幸虧速戰(zhàn)速決,剛退出現(xiàn)場,一架“波音737”安全降落下來,不一會兒就傳來了令人驚喜的消息:李鵬總理來了……
我奉命完成了任務,感覺格外輕松,喝起茶來格外清香。當天給家鄉(xiāng)的父母寫信,正好報一個大平安!大幸福!當晚連指導員騎自行車跑了幾里路買了幾串香蕉和水果來慰問,這時我才知道:那家伙是附近村莊的一個精神病患者,手提箱里裝的是一臺破收音機,幸虧我及時趕到,否則第二聲槍響,他準完蛋。
雖然虛驚一場,但警衛(wèi)連受到了師長、團長的表揚,我也被記了一次嘉獎,并提升為副班長。后來我又在執(zhí)行中央軍委戒嚴任務時光榮火線入黨。
超期服役后,我回到家鄉(xiāng),被安置在澧縣工商局,后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上公務員。在以后的工作中,我不畏困難,勇于擔當,始終保持著軍人本色,實現(xiàn)了當初的承諾。